20.暖
我胡思乱想了一宿,第二天不到六点钟,我就去了科里。我刚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前,就发现一个倩影从曲中谦的办公室闪了出来,匆匆走向护士站。
我望着赵雨秋的背影儿,心里为这女孩感到惋惜,我知道昨晚的值班医生是曲中谦,值班护士是赵雨秋。我走进医生办公室打开电脑,想查看一下我分管的几个病房病人的情况。
“小林,来得好早啊!”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我赶紧站起来说:“早晨好,曲主任。”“怎么,脸色不太好,手怎么了?”曲中谦笑眯眯地看着我问。
我最烦曲中谦打听别人的隐私,便说:“没什么,做实验时不小心碰破了。”我发现曲中谦胸前仍然插着那支录音笔,一点也看不出老婆跟人家跑了的悲哀。
“曲主任,昨晚值班了吧?”我搭讪着问。“有个病人昨天做的手术,情况不太好,我不放心,所以替罗元文值了一宿班。”曲中谦用领导的口气说。
“曲主任,熬了一宿,很辛苦,快回去休息吧。”我故作关切地说。
我知道,曲中谦一定是怀疑我看见赵雨秋从他办公室出去了,这是故意来探探虚实,他似乎心中有了数,假惺惺地说:“好,小林啊,工作干得不错,你忙吧。”说完背着手踱了出去。
我在医院忙了一天,傍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我用钥匙开门,门已经开了,我一把推开宿舍门,谢丹阳一个人坐在我床前。我愣了一下,心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谢丹阳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半天才说:“你看的那些信我全烧了。我们好好谈谈吧。”“谈什么?谈谈你那位以身相许的机长?!”我没好气地说。
“庆堂,你误会我了,我是与他相处过两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谢丹阳极力想解释。
“过去了?恐怕事过去了,心还没过去,留着那些信不就是为了回忆甜蜜的过去吗?”我轻蔑地说。
谢丹阳眼泪流下来了,她继续解释说:“庆堂,是我不好,我早就应该处理掉这些东西。那个人是个流氓,根本不值得我爱。他原来是我们公司的飞行员,我们一起飞国际线,接触多了,就产生了感情。后来他跳槽去了西海航空公司,有一次我去看他,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下了飞机便直奔他的宿舍,推开他的宿舍门,我被惊呆了,他和一位空姐正在做那种事,他看见我不知所措,我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我飞奔到机场,当天就返回了东州。就这样,我们就吹了。”
“吹了?怎么会呢?不是说你们相吻的情景经常像梦一样浮现吗?”我阴风阳气地讥讽道。
谢丹阳一下子火了,她大吼道:“林庆堂,你浑蛋,你偷看人家的信不道德,你非但不道歉,还说风凉话,你以前做的那些丑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从来就没计较过,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说完她呜呜大哭起来。
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一下就被哭软了,心想:林庆堂,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自己爱的人?便走过去轻轻地将谢丹阳揽在怀里,她趴在我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我爸说,你看了那些信反应那么强烈,说明你心里深爱着我,我早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但我怕破坏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现在我俩算是扯平了,谁也不翻谁的旧账,好吗?”谢丹阳一边哭一边说。
我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也流下来了,我双手紧紧抱着她,我越来越感到,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往往要花上一辈子,这就是婚姻的魅力。
“庆堂,手还疼吗?”谢丹阳温柔地问。“手不疼,心疼!”我咬着嘴唇说。“你要真有心,就不会做这种傻事了。”谢丹阳娇嗔地说。
冷静下来,我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我认真地考虑了丹阳在我心中的分量,爱终于战胜了醋意,我妥协了。
丹阳牵着我的手从宿舍走出来,如水的月光照亮了整个医院。我们情不自禁地走进小花园,走到两棵大银杏树下,脚下是松软的落叶。
“庆堂,你知道丘比特为什么用箭而不是用棉花球什么的?”丹阳挽着我的胳膊问。“为什么?”“就是为了让相爱的人心疼。”“丹阳,你心疼我吗?”
“庆堂,这些天我总是梦见你被人抢跑了。我们结婚吧,我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谢丹阳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我为我曾有的冲动而羞愧。我觉得信任是爱的前提,而我连这个前提也丢掉了。信任是生命的延续,太爱了便会怀疑,爱从来都是双刃的,可以给被爱的人带来快乐,也可以给被爱的人带来痛苦。我记得一位外国诗人曾经说过,吻过我的都错过了我。小月错过了,蒋叶真错过了,我不能再让丹阳错过。
“丹阳,结婚的事必须等我考完博士再说,我必须先立业后成家,爱一个人就要有能力给她幸福。”我认真地说。“庆堂,我听你的。”
“我忙了一天,又累又饿,我们吃点东西去吧。”“你想吃什么了?”“你说呢?”“去丘比特餐厅吧。”我们俩相视一笑。
“好吧,”我点着头说,“那里是我们俩爱的起点。”
我们走出小花园,月光如水,医院门前不时有救护车闪着蓝灯呼啸而至,我不禁感叹人的生命是何等脆弱,相对生命来说,爱就更需要精心呵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