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黄土地(4A)
本章提要:柔嫩筋骨初磨砺,有惊无险运炭途
(4)
这天后晌,到矿务局职工医院治伤的俊香、百和回来了。医生把俊香胳膊上的碎骨头用钢板固定着,将来长好了,还要再开刀把钢板取出来。
“两口子打捶就打捶,拉家伙咥呢!眼看打成了坏坏人,咋弄呢。”晚上,春的母亲坐在灯下纳鞋底,不由感叹小叔子的家事。
“适(逢)下这俩儿,都不够秤嘛!”春的父亲说。
“俊香本来就是懒人,瞌睡了给个枕头,看以后她啥啥不做,百和的日子咋过呢。”清竹说。
“难场!”百谦长叹一口气。
春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也随他们叹了一口气。
“想起个事。我还要给百和说一下,振山说叫他回来了去砖瓦窑,看着那些人装窑,等炭拉来了就烧呢。听振山那意思,百和技术学得差不多了,快成匠人了。这一个窑烧毕,就再不请外处的匠人了,省钱。”百谦说完就到另一眼窑洞跟弟弟交代事情去了。
“春,你赶紧睡。振山这瞎熊,也不看你有劲没劲,就叫拉炭呢。不套驴,能把人挣死。明儿早上拿煎水泡个馍吃了再去,把我给你烙的锅盔拿上。”
第二天鸡叫三遍时候,母亲把煎水烧好,给春泡上白麦面锅盔,调了盐醋辣子。春呼噜呼噜吃完,拿上绳跟装锅盔馍的蓝布口袋,就要走。
“我还给你灌了一壶水,拿上。”母亲说。
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军用水壶,里面煎水热热的。春心里也觉得温暖,对母亲充满感激。
雷庄到县城的40里黄土路,因为下雨天车碾人踏,坎坷不平,许多地方让拖拉机、马车轮子弄出一个一个深坑,在距离县城不远的地方还要翻越白水河川。
年轻人瞌睡多,出门时候春感觉困意犹在,不住打呵欠。但是上路后冷风一吹,他立即就清醒了。
为了节省体力,路平的时候搭帮的俩人就轮换坐架子车。春跟生产队长孙振山搭帮一辆车,一出村,他就主动拉空车,让孙振山坐。走了大约有五、六里路,跟别人搭帮的雷建海又凑到春跟前来。
“春,叫叔也坐到你这车车上。平路咯。”雷建海说。
“去去去,‘热闹处卖母猪’!平路也要鼓劲拉呢。”孙振山斥责雷建海。
“又不要你拉!”雷建海反驳队长,然后尻子一抬,就坐到春的车上了。
春回头瞪他一眼。雷建海虽有些尴尬,但仍然笑眯眯的,春也拿他没办法。
“死皮赖脸的,脸比城墙都厚!”孙振山笑骂道。
太阳升起来了。夏日的阳光照到人身上火辣辣的,春很快就出汗了。
“振山叔,你把水壶给我,我喝一口。”春说。
“节省着些,一天呢。前头是慢上坡,你坐上歇一会儿,叫叔拉上。建海,你赶紧‘避事’!我才不拉你这货。”
“没事。还是你坐上我拉。”春觉得到了慢上坡路,让队长拉不好意思。
“给我。”孙振山的口气不容商量。
“那我走上。上坡路嘛。”
“这娃!你咋还羞的?你这样子,跑上一路,回来拉重车子就没劲了。乖乖给我坐上!”
春红着脸坐上。刚才出了汗,坐在车子上叫风一吹,春觉得好凉爽,好滋润。
要翻越白水河川,这里有好几里下坡路,孙振山才说:“娃,你拉上。叔坐上缓一缓。”
脚下的公路是从渭南、蒲城通往北部延安地区几个县份的必经之路。路面上只是铺了石子、炭渣,坎坷不平。下坡时,坐车的人尽量压在后面,拉车的人用劲往起抬辕把,让车厢后面的橡胶圈与地面磨擦,减速刹闸。四辆架子车一路下来,弄得尘土飞扬。
春想起刚上初中时,县城里举行毛主席巨幅塑像落成典礼,他和几个同学去看热闹。一路上,他骑另一同学的车子把车主人带在后座上。自行车已经顺大坡往下冲了,他才发现前后闸都不管用,就只好用鞋底子磨擦没有护瓦的前轮胎当作刹闸,结果一直将两个鞋底子快磨透了,脚掌也烧得不行,才到达白水河桥上。那次的冒险举动让路人看得乍舌,连上坡的汽车司机都给他让路。回家以后看见他快要露出脚掌的条绒布鞋,母亲狠狠教训了他几句。现在想起这件事,春还有点儿后怕,脸上露出愧疚的笑意。
等下到沟底,过了桥,坐车的人都下来步行。上坡也很陡,空架子车也需要一人拉一人推。
总共走了近4个钟头,拉炭的人才来到县城。
“队长,歇一下下呢吗?”雷奎生问。
“不歇。趁凉把炭先装上,回来到县城再歇。说不上到那达还要排队呢。”孙振山说。东风煤矿在县城北面不远。
果然,到煤场子排了半天队,才把煤装上。孙振山为装好煤,还跟看煤场的人嚷了一仗。人家让用铁锨挨着地铲,不准挑拣,孙振山在煤堆子上又翻又刮总想弄些块块,还把煤矸石挑出来扔到一边,那看场子的壮汉就跟他急了,差点儿打起来。直到壮汉真要把他的车子推出去,让他把煤票退了,孙振山才作罢。
“这个狗日的,死呆(ái)呆嘛!装点儿块块炭,跟挖他心一样!他妈的屄!”出了煤场,孙振山还骂骂咧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