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事不宜迟

    中午时分,寒雨落下,整个白山馆上空闷雷滚滚。震得山谷中一片巨响连绵不绝。

    白山馆的第三层院子的铁门又被打开了,一行人拖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徐行良压低着帽子,走在最前面,身后两个穿着囚服的人,几乎被后面的人拖着前进,一个一瘸一拐的,另一个则是全身无力的样子,看得出受了很严重的伤。

    徐行良一行人穿过放风广场,来到二号楼前。黑鱼早就等候在那里,把铁门打开,让徐行良一行进去。

    徐行良走进二号楼,摘下帽子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吩咐道:“关起来,下午请王玲雨大夫来看看。”

    随行的特务应了声,其他看守过来帮手,就要将这两个犯人带进去。

    二号楼以前是白山馆的主楼,所以一进门有个诺大的客厅,有一条宽大的欧式楼梯,可以直达二层。这和一号楼的布局很不一样。一号楼是在一侧关押,而二号楼则是以大厅为分界线,左右上下两侧都是牢房。

    徐行良把自己的长风衣脱下来,丢给黑鱼接着,头也不回的走向大厅一侧的办公室,推开门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嘴里骂了句:“又是些打死不开口的家伙!”

    黑鱼把徐行良的大衣挂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徐头,昨天发生了点事。这个……”

    徐行良瞪了黑鱼一眼,说道:“还要你说吗?我知道了!刚回来就知道了。”

    黑鱼委屈的说道:“那个辣椒,真不知道他快不行了。”

    徐行良也不看黑鱼,说道:“好了好了,累死了!孙德亮这家伙巴不得给我难堪,就算辣椒死了,他也没什么话说。没事找事!”

    黑鱼见徐行良站在自己这边,也立即得意起来,说道:“我听下面的伙计说,孙德亮在医院大发雷霆,好像那个共匪是他亲生儿子一般。”

    徐行良指着黑鱼的鼻子骂道:“你闭嘴!等我喘口气再收拾你!”

    黑鱼赶忙闭嘴,去拿杯子给徐行良倒茶。

    徐行良把自己脖子上的领带拽下来,丢在一边,问道:“黑鱼,你小子还干了什么?我吩咐的事情,你安排下去了吗?”

    黑鱼连忙说道:“都安排好了!我对贾老三他们千叮万嘱,专门挑了几个精明强干的,去北山底下盯着。”

    徐行良点了点头,说道:“没什么事了吧!你出去吧,我睡一会。”

    黑鱼已经把茶泡上,递到徐行良的手边,见徐行良的确疲劳的很,才说道:“徐头,还有二件小事。”

    徐行良不耐烦地说道:“说吧。”

    黑鱼说道:“第一件小事,是我把那个初一要处理掉的刘明义单独关押了,省得他这几天出什么意外,冲了霉头。”

    徐行良说道:“哦,关他干什么!那个蠢人!嗯,也好!第二件事呢?”

    黑鱼笑了笑,说道:“上次贾老三不是看到那个医生王玲雨和张顺民在一起偷偷摸摸的吗?这次又碰到孙德亮和王玲雨在医院里面偷偷摸摸的。我下面的弟兄说,孙德亮一看就是刚刚和王玲雨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徐行良笑骂道:“真有你的!走吧走吧!我知道了。”

    黑鱼连连点头,退出房间,临行还不忘巴结一下:“徐头,辛苦了,好好休息。想吃点什么随时吩咐我。”

    徐行良挥了挥手,黑鱼也就关门出去了。

    徐行良靠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突然勃然大怒,一脚将桌子上的茶杯踹飞,骂道:“孙德亮,你敢玩我看上的女人!老子总有一天给你好看!”

    这场雨绵绵不绝,下午的放风也取消了。

    这让A感觉整个下午的时间过的尤其的漫长,冯进军知道A有心事,也没有敢问他,只好陪着他发呆。

    夜晚降临,雨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而是越下越大,伴着天上的闪电,时不时的将黑暗的白山馆照的一片通明。

    A的挖掘工作又开始了,他憋着一股子劲,连挖带刨,眼看着已经形成了一个一掌深的小坑。

    夜晚,走廊的看守每半个小时巡视一次,而一号楼外的看守巡视则是每十五分钟路过一次108牢房的窗外。

    借着这张豪雨,A和冯进军不断的向窗外挥洒着挖出的泥土,直到他们精疲力竭。

    冯进军低声的说道:“今天进度还可以。”

    A回道:“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泥土运不出去。象这样一挖一洒,衣服夹带,还是太慢了。”

    冯进军喘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对此好像很着急。”

    A低声说道:“是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进军说道:“你是为了谁才被关进白山馆的吧,带着他一起走?不在一号楼?”

    A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雨很快也停了下来,A将地砖盖好。两个人短暂的睡了一会,天也就亮了起来。

    郑小眼今天早上来的特别早,他将粪车拖到一号楼的传递马桶窗口下当他看到一号楼的看守,将里面的窗口打开后,他就兴奋起来。

    看守正在固定着里面的铁栏杆,这是每天早上固定的工作。这种窗户是两层的,里面有一层厚厚的铁窗,会锁上,犯人来倒马桶前,需要将里面的这层铁窗打开后固定在两边的墙上。

    郑小眼看到那看守出现,不禁问了声:“长官早啊!”

    那看守瞟了一眼郑小眼,无精打采的说道:“你今天也挺早的嘛。”

    郑小眼码放着干净的马桶,陪着笑脸问道:“长官,我看一号楼里面来了不少新人啊。”

    那看守说道:“关你什么事?”

    郑小眼赶忙说道:“就是问问,问问罢了。”

    那看守哼了一声,把铁窗固定好,转头走了。

    过不了一会,冯进军提着马桶出现在窗口。郑小眼眼睛放光,接过冯进军的马桶时,还没等冯进军说话,就说道:“你什么意思?”动作也慢了下来,他故意不将干净的马桶立即递给冯进军。

    冯进军笑了笑,冲着郑小眼低声说道:“想跑吗?”

    郑小眼愣了一下,将干净马桶递上来,却并不塞进窗口,低声说道:“怎么跑?”

    冯进军见郑小眼迟迟不将马桶塞进来,抓着铁栏杆嚷道:“老兄,你这个马桶坏了啊。”这明显是给看守听的。

    呆在那头的看守看了一眼,骂道:“动作快点!”

    郑小眼也嚷道:“怎么坏了?”

    冯进军低声说道:“你帮我,我一定让你出去!你赌吗?”

    郑小眼说道:“赌不起!”

    冯进军接过郑小眼新递来的马桶,说道:“那你永远在这倒马桶吧。”

    这句话戳到了郑小眼的痛处,郑小眼刚想再说一句,冯进军已经转身走开了。郑小眼气得踹了墙一脚。

    郑小眼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他的一生中赌过无数次,只是最近的一次,赌输了就关到白山馆来了。冯进军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反而让郑小眼赌性大发。

    一号楼放风的时候,A和冯进军踩着有点湿漉漉的地面,慢慢的走着。

    冯进军说道:“按你的说法,和那个倒马桶的说了。”

    A说道:“你觉得他敢赌吗?”

    冯进军说道:“他是个赌徒。只不过,他想知道为什么他也能跑出去。要不他可能不会帮我们的。”

    A说道:“你明天可以告诉他,三号楼最顶端原先是有长廊和第二个院子的楼连在一起的。”A说着,向三号楼望去。

    果然,在三号楼靠近第二层院子的一侧,有一小截房檐的突起,猛一看,只不过是一个侧门出口的挡水房檐罢了。但是仔细看一下,这个侧门下方,有一片高出地面半尺的,两个人可同时通行的石阶,一直通到围墙脚下,才消失了。

    冯进军说了声:“果然。这是白山馆原来的建筑,被拆掉了。”

    A点了点头,说道:“白山馆和原本的建筑变化比较大。”

    冯进军说道:“我们从那里出去?”

    A说道:“不是。”

    冯进军说道:“那是哪里?”

    A说道:“现在不能说。”

    冯进军有点郁闷,说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我?”

    A撇了撇嘴,说道:“你相信我就行了。很复杂,现在不能告诉你。”A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冯进军。

    冯进军笑了笑,说道:“我了解。这是绝密营救。听从组织的安排。”

    A也笑了,真心诚意又很诚恳。这让冯进军感觉到了一种温暖,他看到A的笑容,眼睛也湿润了。对于冯进军来说,他知道A面临的压力比他要大的多,这种压力并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绝密的计划,不到最后一步,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这是情报员的天职。冯进军看到A的时候,感受到的是一种身为情报人员的自豪。

    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还在慢慢的走着。

    这场春雨之后,唤醒了一些生命。

    A蹲下身来,看着一条石缝,那条石缝中有细细的红色嫩芽。

    冯进军也注意到了,他也蹲下身来,他们两个只象是走累的人蹲下来歇息而已。

    A用手指抠了一下石缝,将那幼小的植物捏在手中,说道:“红牙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