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挖根掘底

村鸡乱唱,东方天涯浮出一抹白。

大地沉在天亮前的黑幕中,但黑幕已有拉起之势。

马道一个大转弯,环在弯里的是一大片草原间杂着疏落的小树丛,弯外是黑压压的野林,两种截然不同的地貌。

平铺的草原里,一个幽灵似的影子时隐时现烈一个树丛以低姿势移到另一树丛,逐渐接近马道。看样子这影子是要横越马道进人另一边的野林,从躲躲闪闪的行动看,这影子是怕被人发现,换句话说是逃避追踪。

这影子正是甫离小愣子茅屋的白水仙。

好不容易退到了马道边。

现在,她要横越马道,由于马道坦荡,两旁还有草地,一无遮掩,如果暗中有人伏伺,很难逃过窥视的眼睛。

伏匿了好一阵子,她突然掠起娇躯,如脱弩之箭,射越草地,马道,又是五六丈宽的草地,一落,已是野林边缘,平安脱身在望……

但她一沾地便没有再动,因为林缘站着一个人,面对面,相距顶多八尺,仿佛这个人本来就站在那里,是她自己凑上去的。

说不动,但她突然又动了,电弹朝斜方向。

又被挂住厕且距离更近,几乎是伸手可及。

挡住她的是个土里土气的老头,手里持着四尺长的旱烟杆。“什么人?”她后退了两步,厉声明问。

“白水仙,役有你可逃的路。”土老头的声音阴森得不带半丝活人味。

“你到底是谁?”

“没时间叙旧了,一句话,你必须永远闭上嘴。”

白水仙探手人怀,伸进去没抽出来,她的手臂被土老头的旱烟杆点中,已不能动弹,连土老头是怎么出的手都没看出来,太快也太玄了。

“白水仙,你是只美丽的狐狸,但也是女人中的女人,如果我老头子动手,你会死得很难看,不如自了保持形象。”

“没关系,会有英俊的小生陪葬。”

这女人真不简单,生死边缘她竟然从容自若。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定心丹’之毒已经消解。”

“我不信。”

“信不信都是一样,反正你看不到结果,快些自了!”

人,真有无视于死的么,有,志士烈女,视死如归,但那是凤毛鹰角,一般人没有不怕死的,何况白水仙只是个不知廉耻;只图享乐的江湖女人,她当然怕死,不过她怕在心里,她是女人中的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同样狠,无可避免的事,除了认,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她明白这道理,同时也清楚对方要置她于死地的决心,所以她不想作无意义的反抗,更不讨饶乞命,死要死碍硬气。

她完全绝望了么?没有,她还存有那么一丝希望,她知道目前这地区里各路人马都已会集,希望就是第三者第四者出面干预,有人要她死,也有人要她活,因为各自的目的不同,而她握有一张王牌,绝对管用的王牌。

“杀人得把人叫醒,你阁下最低限度得见示身份和杀人的理由,这是江湖规矩。”她有意在拖时间以图侥幸。

“我老头子从来就不讲什么江湖臭规矩。”土老头表现得更狠。

“可是……”

“白水仙,别故意蘑菇,天上不会降下救星。”

蓦地里身后一个低沉得像是发自地底的声音道:“正巧救星已经下降,你最好别动,否则将骨肉化灰。”

土老头“嘿!”地一声冷笑。

“别大言不惭,你是谁?”

“没告诉你的必要,甘十斗,你所仗的不过是身法快,但在老夫眼里,那算不了什么,你是人不是真正的鬼。”

“鬼中鬼”甘十斗,极少在人前显过形,知道他真面目的,整个中原武林不会超过五个,而现在,对方一口便道出了他的来路,显见不是泛泛之辈,他心里当然吃惊。

“朋友要我老头子骨肉化灰?”

“一点都不错!”

“那朋友应该是神火教主,才敢发此狂言。”

“本座不否认。”

白水仙一只手臂已被点了穴道,只好站着没动。

天色已经发蒙,视线在逐渐放明之中。

“教主亲自出马,看来白水仙是贵教的重要人物?”

“不错。”

“如果区区一定要她的命呢?”

“那你就死定了。”

“要区区买教主一个面子放她一马呢?”鬼中鬼这话说得非常技巧,他不能损及名头,不能不退一步先求自保。

“本座不为己甚,你可以走!”

“那我们后会有期了!”

人影一晃即沓,连当面的白水仙都没看清他是如何消失,朝的是哪个方向,的确不愧是鬼中之鬼,令人咋舌。白水仙用左手自解了右臂的穴道,抽出手来。

“见过教主!”她福了一福。逃过了一劫,又面对更可怖的现实,要是她的行为被揭穿,后果难以想象。

“白执行,想不到你竟然敢叛教。”声盲是严峻的。

“弟子天职也不敢。”白水仙的心已收用。

“两万两黄金之事怎么说?”

“弟子……奉命负责监视司徒明月,发觉他身份可疑,所以……擅作主张想挖他的根,绝不敢存异念。”

“为何不先向本座禀报?”

“弟子是想等有了结果再……这点弟子知罪,请教主恩典宽恕。”白水仙的心开始放宽,秘密并未外泄。

“对司徒明月你挖到了什么?”

“还没有。”

“可是你已经不能继续执行任务,你不但泄了身份,还惊动了一大帮精灵鬼怪,眼前你已是寸步难行。”

“这……”白水仙的心又吊了起来。

“随本座回去,此事得另谋对策。”

“凛教主,弟子……自认还有能力来完成……”

“不必多言,如果不是本座来得及时,你已经没命,还说有能力完成任务,趁天色还没大亮,快离开此地。”

白水仙不愿随行,但又不敢反抗,迟疑着没动。

“刚!”一条人影横空飞来,像星丸下坠般落在白水仙身边,不见有什么动作,白水仙闷哼了一声坐了下去,是一个鬓插红花的中年妇人“阴符姹女”许秀仪。白水仙当然不会认识她,同时,这也不是她的本来面目。

“什么人?”神火教主喝问。

“不是明摆着女人么,还用问?”

“你好大的胆子!”

“至少比你大,你就不敢现身。”

“找死!”

一道蓝光从林子里射出,神火,难得一见的奇观。

“阴符姹女”双掌立胸,掌心迎向蓝光,怪事发生了,那道蓝光在五尺的距离外像被一堵无形的墙堵住,不但不能穿透,反而倒卷回去,卷到林边碰触到树枝,“轰!”然一声,烈焰暴迸,枝飞叶舞,火星四射,但时间很短暂,随即消散,只见数丈方圆的林本变成了火劫后的残烬,一片光秃焦枯,简直骇人听闻。

“教主阁下,何不现身让人一瞻风采?”

“你到底是何来路?”神火教主追问。

“说过了,一个无名女人。”

“金剑帮所属?”

“你阁下爱怎么猜就怎么猜。”

“很好,现在放人。”

“阁下认为办得到么?”

“哈哈哈哈……”笑声狂荡如钱塘怒潮,整个空间随之澎湃,但时间很短暂,笑声止歇,人已在当场,此际天色已经大亮,一凤便可看出是个身材颀长的黑袍蒙面人,晶亮的目光胜过了天际还没消失的太白星。

“阴符姹女”的眸子却是晦暗的。

“从你的吓神可以看出你练的是一种上乘阴功,怪不得能迫退本教主的神火。”神火教主目芒罩定了对方。

“教主阁下的眼力不差。”

“放眼江湖,修炼这等上乘阴功的女人不多。”

“是不多。”

“如果本教主判断不错,你是四大怪之一的‘阴符姹女’许秀仪易容改装?”

“我不想争辩。”她不承认也不否认,但心里可犯了嘀咕,因为她到现在为止,完全摸不透对方的来路,原先的神火教主已经与“万寿老人”在十年前同归于尽,这东山复起的是谁?

何以会有同等功力?

“本来就不必争辩,你目前的道行较之十年前精进了不止一倍,已经到了出神人化之境,不过还不在本教主眼下,既然存心跟本教作对,本教主只有除敌务尽了。”边说边抬起了手,一道淡淡的黄光从袖口射了出来。

“阴符姹女”急亮双掌。

“无火之火,化石熔金!”神火教主大声念着。

黄光没有被迫退,停滞在“阴符姹女”身前不到三尺之处,双方就如此僵持着,但也只片刻工夫,“阴符姹女”的身躯开始抖颤,显见阴功不敌“无火之火”。

一个翻滚,坐在地上的白水仙脱兔般窜人林中。

黄光进迫,距离逐渐缩短。

“阴符姹女”开始步步后退。

三尺的距离缩到了半尺。

“阴符姹女”的脚步浮跄。

“波!”地一声爆夹着一声凄哼,黄光消失,“阴符姹女”像刚才的白水仙一样,一屁股跌坐地面。

“嘿嘿嘿嘿……”神火教主发出一长串冷笑。“许秀仪,你的能耐的确惊人,没被‘无火之火’烧焦……”

“你……你…”

“不过很可惜,你的阴功已经被震散,除敌务尽是本教主不变的铁则,四大怪要缺其一了。”脚开始前挪。

“阴符姹女”没有任何反抗的表示,看来她是认命了。

双方距离不到两丈,神火教主每走近一步,“阴符姹女”的生命便络短一段,死亡的阴影已完全笼罩了她。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声突传,发自不同方位,不同人之口。

神火教主一窒扬掌……

“阴符姹女”阴功虽被震散,但力气还有,歪身滚了开去。

同一时间,狂风挟着郁雷之声凌空卷盖而至。

“秘魔!”神火教主沉吼一声,掠起,划弧人林。

凤雷声中一条黑影绕空半匝,也投人林中。

人影飞闪而现,老少男女有四五人之多,纪大妞甥舅、风不变和小愣子,外加一个“青竹老人”齐齐涌向“阴符姹女”。

“阴符姹女”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风不变悠悠地道:“无火之火,什么鬼玩意儿?”

“青竹老人”接口道:“要不是‘秘魔’唬走了他,准出人命。”他这人命二字,指的当然是“阴符姹女”。

纪大妞上前急迫地道:“前辈伤得怎样?”

“阴符姹女”摇头不答。

“青竹老人”深深地打量了“阴符姹女”一眼道:“这些陈年老帐几辈子也算不清,人生苦短,世事无常,何苦呢?偏偏有这么多人想不开,两限一闭,什么都不必争了。”他没点出她的身份,但说的话是有所指的,弦外之音,谁都可以听得出来。

“阴符姹女”白了他一眼还是没开口。

纪大扭以极不自然的声音道:“前辈,我们走!”

“瓢萍过客”接口道:“先离开此地再说。”

“青竹老人”望着“飘萍过客”点点头,咧嘴笑笑,他这一笑不知是何用意,但却换来对方严厉的回瞥。

“阴符姹女”转身举步。

纪大妞甥舅跟了下去。风不变道:“他们怎么回事?”

“青竹老人”耸耸肩道:“别人的事暂时少管。”说完,目光扫向小愣子,偏起头道:

“这小子是谁?”

风不变道:“继承我老小子的小小子,他叫小愣子,德性还不坏,就是有点愣,小愣子,快见过莫前辈!”

“青竹老人”打了个哈哈道:“想不到你老小子也收了徒弟,看他这副德性准能继承你的衣钵就是了。”

风不变道:“糟老头子,这可不一定,人是说变就能变的。”

眉一皱又道:“你那贼眉贼眼的跟班金老四呢?”

“青竹老人”道:“什么贼眉贼眼,说话留点分寸,别做大不忠,他办事去了,你忘了我们干什么来的!”

风不变“哦!”了一声道:“他成么?”

“青竹老人”道:“武功不济,头脑是第一流的。”

风不变道:“那我们走!”

二老一少弹身离开。

白水仙在浓密的树丛里隐伏不动,这是最聪明的避敌方式,不动就不容易被发现滁非是被猎犬搜索,但现在没有猎犬,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便是金老四之流的人物,他所属于猎犬的,就只那么一个能嗅气味的灵敏鼻子。

林子里现出静得可以听到一只蚊子飞过。

晨曦的光影已抹上林空。

白水仙开始挪移位置,朝向树林深处,她必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隐秘位置磨过白天,她不敢现形,任何一方逮到她都会有死亡的威胁。现在,她已经后侮不该一念之贪背叛教门敲诈二万两黄金,目的未达反而成了丧家之犬,虽然此事尚未被教主拆穿,但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冒充者会来这一手是她始料听不及的,幸而她自己也有安排,否则在河边便已送命,因此,她对冒充者恨如切骨。

恨,并不能扭转既成的事实,目前最要紧的是逃命。

她一段一段地挪移,当然是离?现场越远越好。

同一时间,一个幽灵似的人影在横里五丈之外跟着她移动,没有半丝声息,行动的技巧已到了惊人的地步,就像一个影子在移动,旋闪转扭,绝不碰触一枝一叶,而且掩蔽得毫无瑕疵,可以避过最灵敏的耳朵和眼睛。

这人影,正是金老四,他是盯踪专家。

白水仙人林已经近一里的深度,浓密的野林,连采樵的都极少这么深入,她停了下来,游动目光,准备找一个合适的处所藏身。

突地,她发现左前方三块巨石拱立中空,石上青藤盘绕,形成一个天然的窝棚,很理想的窝身之处,于是,她步了过去。

才只走得几步,全身一紧,两只眼顿时生了根。

一只手持旱烟杆的土老头站在石头边,赫然是不久前在林子外杀她不成的“鬼中鬼”甘十斗,她做梦也估不到会再碰到他,这叫冤家路窄。

“鬼中鬼”的两道目芒就仿佛两把利刃,而这利刃似乎已戳进了她的心脏,她的呼吸已经窒住,血脉已停止了运行,整个人都僵了。

“白水仙,你为何不随你们教主回去?”

“……”白水仙喉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这叫该死的就活不了,你们教主不会再回头救你了吧?”

“下手吧!”很困难地吐了三个字。

不远处的树叶里。金老四在疾转着念头,他本来的目的只是跟踪白水仙不让她脱线,因为司徒明月生死下落和冒充者身份的谜底在她身上,现在眼看她就要毁在“鬼中鬼”的手下,凭他的那点道行,想救人简直是做梦。让这条线就此断么?当然不能。

手摸腰间,他点了点头,决心以带在身边久已不用的干他这一行的专门道具冒一次险,目光望了过去……

“鬼中鬼”狞笑了一声。

“白水仙,老夫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坦白回答。”

“什么……问题9”q“你们教主的真正身份来路。”

“不知道!”

“你最好是知道。”

“真的不知道教我如何回答?”

“鬼中鬼”冷哼了一声,好整以暇地从腰间烟包里掏出一撮烟丝塞进烟锅斗里,然后用火镰打着了艾火。燃上,叭喀叭嗒地吸了几口。

“白水仙,老头年事已高,对女人已经失去了兴趣,所以也就不会怜香惜玉,知道老夫准备怎么对付你么?”

“怎么对付我?”白水仙的声音发颤。

“老夫点上你的穴道,剥光你的衣服,然后用这烧烫了的铁锅斗烧你身上最软最嫩也是男人最喜欢的地方,你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滋味,哈哈哈哈……”

白水仙面色惨变,她知道逃不脱,所以没有逃的打算,一阵怵栗之后,怨毒抬头,表情也随之完全改变。

“你是没人性的老畜生!”

“骂得好!”

“会有人要你付出代价,十倍的代价。”

“可能不会有,就算有也是以后的事。”说着,开始举步前欺……

白水仙急探手人怀,这是本能,她不能毫无抵抗地听任宰割,猪羊也会挣扎,何况她还是个江湖狠角色,只是对手太强,才使她相形见细。

就在这一发千钧的瞬间,一道红光从林间喷射而出。

“鬼中鬼”大惊后退。

“教主!”白水仙尖叫一声,同时小葫芦已执在手中。

“哇!”地一声惨叫,白水仙栽了下去,她竟然来不及发出神火,对方出手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鬼中鬼”业已无踪,不知他是怎么消失的。不久前在林外路边草地,他是被神火教主吓走,现在,却是被金老四的焰火唬走,所不同的是他已经达到目的,他追杀的对象白水仙已经倒地。

静待了一阵子,金老四现身出去,一探白水仙的脉息,若有若无,鼻孔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看来是离死不远,他不由傻了眼,冒生命之险侥幸欺敌成功,想不到换来的是一个垂死的人,这条线还是断了。

救一个重伤垂死的人,金老四没这分能耐。

三条人影穿林而至。

金老四目光扫去,精神为之一振。

来的是“青竹老人”和风不变师徒,三人到了现场,目光全扫向白水仙,而金老四却望向小愣子,他不认识。

“青竹老人”瞪眼道:“小子,怎么回事?”

金老四把经过说了一遍。

“青竹老人”蹲坐到白水仙身边伸手检视。

小愣子靠向金老四,傻乎乎地一笑。

“老四哥,我们是……头一次见面。”

“是呀!你是……”

“他是我师父!”指了指风不变,道:“我叫小愣子。”

“$!”

“听说老四哥……很有门道?”“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玩意儿而已。”

风不变静静地望着“青竹老人”。

“青竹老人”在一阵探索之后,抬头喘了口大气。

“怎么样?”风不变问。

“希望能让她不死。”

“伤势如何?”

“十年前,马二老小子挨了鬼家伙一记‘森罗丧元掌’,功力几乎全废,磨了十几年才复原,现在这小娘们挨的是同样的鬼掌,功力不但全废,五腑也几乎全部离位,体内尽是要命的阴煞之气,你老小子练过‘元阳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换回她一命。”说着站起身来。

风不变“晤!”了一声,目光扫向小愣子。

小愣子的表情很古怪,眉头不断紧蹙。

“青竹老人”大声叹道:“老小子,你捣什么鬼?”

小愣子将头微点,但这动作役人注意到。

风不变跌坐下去,把白水仙的娇躯翻转,然后右手掌贴上“命门”大穴,闭目垂帘,元阳之气徐徐迫人,老脸由赤红而转变成一片湛紫。

时间在焦灼苦待中消逝。

足足半个时辰,白水仙的酥胸开始起伏,鼻翼微微翕张,脸色也现出红润,“青竹老人”点头,表示有救了。

又过了半盏茶工夫月不变收手自我调息。

白水仙张开眼来。

“我……我没死?”声音很孱弱,像大病初愈。

“算你命大!”“青竹老人”吐口气。

白水仙闭了闭眼,再睁开,先看看身边的风不变,然后移到小愣子的脸上,脸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她竟然笑了,令人困惑的笑。

“小楞哥,我……真高兴又见到你。”

“我……她是……白姑娘,你……死了一次。”

“青竹老人”抬了拾手,止住小愣子开口。

“白姑娘,救你可不是白救的,现在回答一句话。”

“请向。”

“冒充司徒明月的是谁?”

风不变收功起立。

小愣子的脸上又现出古怪的表情。

白水仙转动着眼珠子,似在作深深的考虑,好一会,她用手撑地,坐了起来,逐一打量在场的,然后望着“青竹老人”。

“前辈,是不是等晚辈回答问题之后再取晚辈的性命?”

“你准备谈条件!”

“晚辈没资格谈条件,只是先问明白。”

“那好,告诉你,既然费大力气救活你,便不会再杀你,只不过你的功力已经无法复原,今后将成为普通女人。”

“这点晚辈知道!”白水仙惨然一笑。

“嗯!现在你据实回答我老人家的话。”

八只眼睛全睁得很大,都盯在白水仙的脸上,关键性的一句话,只要她一开口,困扰了这么久的谜底就会揭晓,其关系之巨是可以想见的。

“冒充司徒明月的便是……啊!”白水仙哀叫一声,仰面倒回地上,双眸紧闭,粉腮立即变成了煞白。

“啊!”紧跟着发出惊叫的是小愣子。

在场的全为之神色大变。

正在这半句话的节骨眼上,突然发生了这意外情况,没有人偷袭,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竹老人”皱起了眉头,深深望了白水仙一眼,然后转向风不变道:“老小子,这方面的门道你比我糟老头子行,检查一下怎么回事。”

风不变上前蹲坐下去,先摸脉,再拨开眼皮看了看眼球,然后探穴,他的眉头也锁了起来,一颗脑袋直摇。

“青竹老人”发急道:“怎么,情况不妙?”

风不变沉着脸道:“伤中之伤,杀着之中的杀着。”

“青竹老人”道:“什么意思?”

风不变道:“她挨了那记‘森罗丧元掌’本来就足以要她的命,一来对方出手仓促,二来她的根基还深厚,再来救治及时才保住她的命,想不到这个鬼真的是鬼中鬼,下的是双重杀手,救其一不能解其二,反毒的掌功中又暗藏阴功,目的是非要她的命不可……”

“青竹老人”道:“我们能等十日么?司徒明月那小子生死未卜,我们全在抓瞎,说不定一个一个被他们吃光。”

风不变摆着头道:“这小娘们的安全也是大问题,救不救得活是其次,如果又被对方得手,我们这些老不死全不必在武林中混了,大家一起上吊。”

小愣子突然插嘴道:“师父,白姑娘的安全……我可以负责,绝对不会让对方摸到。”

风不变苦着脸道:“我知道你小楞子还有点愣办法,不过……我顾了东就顾不了西,照情理我师徒是不该……”

小愣子像忽然变得很聪明,挑眉道:“师父,照您的意思傲吧,徒弟我想通了,拖下去只有害处,人力不一定能胜天,一切由命运去决定,人我先带走,保证不会出错,能不能……让她醒过来自己行动?”

风不变摇头道:“不能。”

“青竹老人”瞪眼道:“老小子,你师徒在捣什么鬼?”

风不变道:“别胡嚷嚷,马上就有分晓。”

金老四满脸狐疑之色。

小愣子突然下了决心似的一昂头道:“师父、莫前辈,我先带人走。”说完,抱起白水仙朝林于更深处奔去。

金老四直皱眉头,小愣子并不愣,那副傻相是装的,白水仙刚才醒过来叫他小愣哥,证明他们之间有某种关系存在,白水仙是洛阳城红极一时的姑娘而且是神火教的高级弟子,双方之间怎么扯上关系的?同时白水仙是金剑帮方面追杀的对象,凭小愣子真能保障她的安全?

“青竹老人”面对风不变。

“老小子,现在把话说清楚,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冒充司徒明月的是谁我知道。”

“青竹老人”和金老四齐齐惊“啊!”出声,这短短一句话的震撼力绝不输于万钧雷霆,而且太出人意料之外,许久,“青竹老人”才像回过神来似的开口。

“老小子,你的头脑没有问题吧?”

“很正常!”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这种事怎么能够打哈哈。”

“你现在突然知道。”

“不,早已知道。”

“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嗨!”风不变先喘了口大气。“老友封树人生死不明,我希望他还活着,如果及早揭开谜底,他不死也得死,我已经用尽了心力,无计救人,事到如今,就算牺牲他也不得不抖明了,我们不能任对方一而再地弄鬼。”

“冒充司徒明月的是谁?”

“逍遥公子管寒星,白云堡少堡主,他的挚友。”

“会是他?”发出栗叫的是金老四。“管彤云的儿子?”“青竹老人”双目暴睁。

“不错!”风不变深深点头。

“这……听起来简直不可能。”

“事实是如此。”

“小的明白了!”金老四脱口大叫。

“你小子明白什么?”“青竹老人”翻眼。

“小的早就发觉管寒星情形不对,偏偏抓不到把柄也找不出事实,总是感觉这小子怪怪的。”顿了顿才又接下去道:“他跟司徒大侠称兄道弟是个大阴谋,目的是摸透司徒大侠的一切状况然后加以利用,言谈举止起居习惯以及武功路数全都学会,跟所有人之间的各种关系也一清二楚,所以冒充起来就像一个模子铸的,连您老人家都被骗过,要不是因为白水仙来这一手,恐怕还会被继续愚弄……”

“好啦小子!”“青竹老人”的老脸泛了红。“事后方知没什么好卖弄的,不是光你一个人明白,闭上你的嘴。”

金老四耸耸肩,毫无理由地挨训,只有认了。

“老小子,我真想敲你几竹棍,你竟然对老友玩阴的,我们鸡飞狗跳,你稳坐一艘船看笑话,岂有此理。”

“糟老头,我内心相当痛苦,不能不顾卦老儿……”

“算了,把话说清楚些,事情怎么发生的?”

“话得从头说……”

“从脚也无妨,快说?”

“事情就坏在封子丹那小畜生身上,生来花花公子骨头花子命,他老子没钱供他玩乐,于是被金剑帮收买,到开封去当花花公子,卖命拿钱,封老儿对他姑息的结果本身也被金剑帮套牢,以儿子生死迫老子就范……”

“封老小子也加人了金剑帮?”

“这倒没有,但必须听命。”

“嗯!我糟老头明白了,姓管的小子化身司徒明月便是封老儿的杰作?”

“对,封老儿的易容之术独步天下……”

“还能胜过‘幻仙’木鼎鼐。”

“他便是‘幻仙’的遗笈传人。”

“哦!说下去!”

“我一时兴起,想到去日无多斤里迢迢来造访生平至友,正好碰上这档事,两人匆匆一面,他撂下一句话,三日不归,便已不在人世,没交代困由,巧在那小畜生也回到洛阳,父子俩见了一面…”

“父子俩既已见面,为何不一同逃走?”

“对方已布下天罗地网,寸步难行。”

“那小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