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疑云密布
“你懂我的意思?”司徒明月一手握剑柄,一手抓剑鞘,剑已抬起。
金老四全身抽紧,又矮了半截,一步一步后退。
司徒明月随之上步……
金老四自知无法幸免,他很明白闪电杀手的能耐,他不能喊救命,那是多余的,因为不会有天外飞来的救星;这瞬间,他内心的感受无法以言语形容,做梦也估不到生命会结束在他最亲近的人手里,的确是死难瞑目。
“司徒明月,我金老四为你出生人死,你……竟然狗肺狼心,你尽管下手。”金老四激愤地狂叫出声。
“老四,你只能怨命,谁要你……”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一个怪怪的声音传自司徒明月的身后:“小子,把你的手放下。”声音近在耳边。
司徒明月电挚回身,雪剑已离鞘在手,但却不见人,呼吸登地为之一窒。
金老四像野兔般窜进乱草杂树中。
“小子,你为何要杀金老四?”怪声再传,近在飓尺,就是不见人影。
“老前辈!”司徒明月手中剑垂下:“只是做戏。”
“做戏?”
“是的,为了对付‘金剑帮’,晚辈有一套完整的计划,不得已而委屈老四,只是表演,并非真的杀人。”“表演给谁看?”
“老前辈,难保不隔墙有耳,暗中有眼。”
“真的是这样?”
“老前辈信不过晚辈?”
“当然信得过,否则怎会点你雪剑招术的缺点;对了,你小子被神火教徒引走,到了什么地方?”
“邮山!”
“发生什么事?”
“去见他们的教主!”
“噢!你见到了死灰复燃后的神火教主?”
“没见过,只闻声而不见人,老前辈知道神火教的来路么?”司徒明月乘机询问,同时一直在暗察声音的方位,但他失望了,听来近在耳边的声音竟不知发自何处。
“不知道,他找你何为?”
“算不久前在‘古月世家’杀神火使者的旧帐。”
“哦!结果呢?”
“晚辈侥幸脱身。”
“嗯!很好,很好,你好自为之,老夫走了!”
司徒明月任立当地。
晨曦初露。
封树人的茅屋幽居。
“青竹老人”莫三白与风不变在喝酒,从桌面上的空碗碟和桌脚边的空罐子来看,两个老怪物已经喝了一整夜,醉眼迷离,头晃手抖,但仍有一口没一口地跟着。
金老四匆匆来到。
“两位老人家还在喝?”
“老友久别重逢,不醉无休!”“青竹老人”乜斜起醉眼。
“虽不醉,不远矣广风不变的头直摆。
“小子,找到司徒明月那小子没有?”“青竹老人”问。
“找到了!”金老四苦着脸。
“人呢?”
“说来话长!”
“时间还早,慢慢说吧广头一仰,连人带椅靠在壁上。
于是,金老四把司徒明月与纪大妞在老榆树下交谈,纪大妞被“飘萍过客”带走,怪老传声,邓山约会以及险遭杀手等等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二老纵然动容。
“青竹老人”坐直,双肘重重放在桌上。
“这小子在捣什么鬼?”
“小的看他有点怪,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金老四翻起斗鸡眼:“他要杀我灭口,一点也不像是做戏。”
“你小子的意思是……”
“不是中了邪就是已经被人控制利用。”
“废话!”
风不变冷冷地接口道:“江湖上的事很难说,凭他随身带的雪剑,不知引起多少人的窥觎,之所以还没有发生强取豪夺,一方面是他剑利功高,等闲之辈不敢轻言动手;另方面,他的同路人都是难缠难幕的人物,不能不有所顾忌。”啜了口酒道:“不能明争,就出之以阴谋是可想而知的事。”
金老四急接道:“风老前辈说的是。”
“青竹老人”瞪眼道:“你小子懂个屁!”风不变又道:“金老四说的那个发怪声的是不是你糟老头昨晚说的那个隐埋了十多年,连带马……”
“青竹老人”抬手阻止风不变说下去,点点头道:“是他没错,到洛阳来找我还没跟他碰头,这桩事找到他说不定就可以揭开真相。”
外面一个怪怪的声音接口道:“不必找,本人已经来了!”
金老四道:“对,小的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位……”
“青竹老人”挥手道:“少开口,到外面看看。”
金老四耸耸肩,转身出堂屋门。
“青竹老人”抬头向外道:“进来吧!”
人影出现在堂屋通灶的门边。
现身的是个须发俱白,眉毛特长,目闪绿芒,脸上尽是疫病的灰衣束腰老人,手里持着一根弯弯的藤杖,那形象不是怪而简直是可怕。
风不变站起身来,老脸一片惜愕。
“青竹老人”斜起醉眼道:“你老弟够诡,的确是鬼气很重,竟然从灶洞里钻出来,有酒没菜怎么样?”
怪老人道:“现在不想喝,我们就这样谈谈广绿芒扫向风不变。
“青竹老人”道:“你老弟应该认识这老小子?”
怪老人点点头道:“认得,果然是没变多少。”
风不变道:“阁下倒全变了!”
怪老人打了个哈哈。
“老弟,谈吧!”“一青竹老人”撑起手拐,半身靠桌。
“司徒明月的表。现的确非常古怪。”
“怎么古怪法?”
“您老哥已经完全知道整个事件的经过!”
“老四小子全说了。”
“好!那小弟就把怪处一样一样说出来:第一,他听不出小弟的声音,这应该是不会有的事;第二,他对那个姓纪的丫头突然有意,竟然作非分之想,而且自毁了在柳漱王坟前所发的誓言,这不是他的作风……”
“他说过有所图而故意演戏这句话?”
“对,但小弟看来不像演戏。”
“好!说下去!”
“第三,他声言不再干预姓纪的向‘四绝山庄’索仇,必要时还将加以协助。”
“嗯,第四呢?”
“一个姓牟的神火教徒传口讯相约,他们曾经交过手,可是他认不出对方,说是健忘,这太不可能了吧?”
“懊!”“青竹老人”搔搔头上的乱发:“第五?”
“他到了北邙鬼丘应约,被神火教主胁迫加盟,他竟然动了心,照理为了他师父‘万寿老人’之死,以他的个性,不应该敌意杀意俱灭,但他没有,只是口头上……”
“他当场杀了对方两名弟子?”
“是不错,那只是情势所形成。”
“你老弟认为呢?”
“心性失常,有可能被某种力量所制。”
“说完了?”
“还有,第六点,在他拒绝交出‘雪剑’作质之时,似乎自恃暗中有援手而十分笃定,第七,他准备杀金老四灭口时,眼里的杀光表示他是认真的,由于小弟出声阻止,所以他改口诡称是为了某种企图而做戏。”
“你老弟对他的看法是不……”
“最后一点小弟说出来您老哥去评断,助他脱困之人论身法在你我之上,人能幻成影化成烟,当今之世有谁?”
“青竹老人”虎地站起来身来,目芒电张。
“难道会是……”他只说了半句话便住口。
“您老哥想到谁?”
“鬼中鬼?”三个字分成三段说出口。“一点不错!”
怪老人深深点头。
“这可就是怪事了!”
“怎么说?”怪老人目中绿芒连闪。
“青竹老人”离开桌子,走到怪老人身前,偏起头,把他看了又看,最后,腰一伸,双目圆睁,连吹胡子。
“你老小子有毛病?”怪老人的白色长眉弯成了两道半环。
“毛病大了!”
“什么毛病?”
“你老小子到洛阳来是野游作客?埋了这多年,过没太阳的日子,你等待的是什么?”
“青竹老人”越说越生气:“好不容易从陪宰的马二那儿得到线索,天从人愿碰到了正点子,你老小子竟然轻易把他放过……嗨!”
“哦!原来您老哥是为这个生气,对于这点小弟有解释。”
顿了顿才又道:“对方是什么角色您老哥很清楚,什么人就要以什么方式对付,如果不能一击奏功,便成了打草惊蛇,岂非弄巧反拙?他要是从此销声匿迹,永不出世,这些年付出的惨痛代价岂非全落了空?”
“歪理!”口里这么说,实际上是承认了。
“不管什么理,您老哥消口气就成了。”
“你老小子有有何打算?”
“稳扎稳打,谋而后动。”
“这是不着边际的话。”
“不,谋,知敌诱敌;动,情况时机。进行的方式得看线索和情况而定,我们随时商量,目前最主要的是司徒少快跟对方的关系和他本身情况不明,必须先设法查清楚,否则我们便无法展开行动。”怪老人沉稳地说。
“如照你老小子的猜测,那小子着了道儿变了心性,这问题便相当棘手,他那柄捞什子雪剑,更使他如虎添翼,困难在于我们对付他不能过分,而他在别人支使下对我们却毫无忌惮,希望他真有所谋是在演戏。”“青竹老人”收拾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
“小弟也希望猜测错误。”
“我们得特别注意他与神火教主三天之约。”
“对,最好能在他赴约之前查明情况。”
“照目前情形,他定然逃避跟我糟老头见面……”
“对了,为了安全起见,金老四必须避免跟他照面,如果小弟的判断正确,金老四可能成为无辜的牺牲者。”
“嗯!这倒是很重要。”
“敝人有个建议。”风不变开了口。
“你老小子有什么傻主意?”“青竹老人”回头。
“暂时解除他的雪剑。”
“晤!主意是不错,用什么方式?总不成用强硬的手段,那会激起他的反抗,后果可能十分严重。”
“抬出打铁的。”
“青竹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打铁的远在崤山,时间上来不及,而且那小子的臭脾气比我糟老头还倔强,他干不干还是问题?”
风不变道:“他自己的事他不管谁管?”
怪老人道:“事到如今非请他出山不可,时间早晚没紧要,问题是谁去请他?你我都不能分身,而别人恐怕连见他的面都难,这……”
“青竹老人”一拍胸脯道:“由我糟老头处理,准保他马不停蹄地赶来。”
风不变欲言又止,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这一点当然逃不过“青竹老人”的双目,转过身又瞪起了眼。“老小子,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风不变摇摇头,神色回复正常。
怪老人悠悠地道:“在打铁的没来之前,我可以先行试试,用点手段,也许能把雪剑收回,一方面减少凶险,另方面防止万一落人神火教主之手。”
“青竹老人”转回身道:“好,这主意不赖,不过,你准能找到那小子人么?”
怪老人道:“尽力而为,告辞!”身影缩回灶房。
“青竹老人”用真气向外传声道:“老四,进来!”
金老四进人草堂。“老四,你马上准备跑一趟崤山。”
“做什么?”
“做事,做什么?你先去收拾,我老人家会交代。”
“是!”
天香楼洛阳豪华酒店之一。
时当正午,酒店最热闹的时候。
后进正楼第三间雅座,一个红衣少女独据自饮,桌面上摆了最少十道菜,而且都是精致的,这些菜让一个大肚皮的壮汉来吃恐怕也撑不下去,何况一个少女;只一副杯筷,当然不会还有别人,看样子是钱多了吃派头的。
她是谁?她就是开封“古月世家”的少主“火凤凰”胡莺莺,骄纵任性的大小姐,一个妙龄少女上酒馆已属少见,独站一间雅座更是绝无仅有,然而她却不管这些,她一向是率性而为,爱怎么就怎么。
“咋!咋!”门上起了叩击之声。
“谁?”
“小二!”
“什么事?”
“姑娘要找的客人来了!”
“嗅!”胡莺莺霍地站起身:“请他进来!”又黑又大的眼睛直盯着房门,抿着嘴,粉腮上透出了一抹欣悦。
门轻轻推开,站在门边的赫然是司徒明月。
两人默然对望。
小二悄然退了下去。
“请进!”久久,胡莺莺才开口。
司徒明月跨进,顺手反带上门,走近桌边。脸上是惯常的冷漠,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
“何不请坐?”胡莺莺抬手。
司徒明月缓缓在胡莺莺对面坐下,还是闭着嘴。
“司徒大侠,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吧?”
“的确是想不到广司徒明月意态冷漠。
“我是专程到洛阳来找你的。”胡莺莺笑笑。
“哦!这么远来找在下,有重要的事么?”
“是有事!”
“胡姑娘怎知在下到了洛阳?”
“我从家师‘霹雳夫人’那儿得到的消息,你被人绑架秘密送到洛阳,于是我便来了,到了洛阳,我正巧碰上你的跟班金老四,知道你已经平安脱险,却又不知道你的落脚之处,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那姑娘是怎么找到天香楼的?”司徒明月目芒问了闪,这是他跟她见面之后第一个表情,僵冷的气氛略微活络了些。
“说起来不难!”胡莺莺灵活的眼珠转了转:“你喜欢上大酒楼,穿的衣着特殊,在洛阳城绝对找不到第二个大热天穿皮袍的,所以我就到有名的大酒店打听,刚进门便听小二说昨天有这么个客人来过,于是我便……”
“你够聪明!”不知是顺口还是由衷的称赞。门上又起叩击,小二推斤门送上一副杯筷,摆好,斟上酒,然后退开一步道:“姑娘,要添菜么?”
胡莺莺道:“暂且不必,叫你再来。”
小二哈腰应“是!”退了出去,掩上门。
“司徒大侠,我们头一次共桌,我敬你一杯!”
“算在下敬广司徒明月态度转变。
双方照杯,胡莺莺替他斟上,空气已开始融洽。
“司徒大侠,暗算你的是‘金剑帮’?”
“晤!”司徒明月点点头,立转话题:“姑娘找在下到底为了何事?”很显然,他不想谈绑架这问题。
胡莺莺眸光低了低,咬了下唇,然后眉毛一挑道:“司徒大侠,我说话不会转弯抹角,一向开门见山。”
话锋略略一顿,手按酒杯又道:“从孩提时代起到现在,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晤!”司徒明月目芒一闪,拉拉嘴角。
“我打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而你喜欢的却是柳漱玉,如果她在,我会跟她争到底,现在她已经离开人世,我也失去了竟争的对手。”咬咬下唇又接下去:“虽然你在她坟前曾经对家师表示过誓言终生不娶,但我相信那不是真的……”
“为什么?”司徒明月剑眉挑了起来。
“因为任何人在极度伤感的情况下,都会说出激情的话,我知道你永远忘不了她,但是不会真的终生不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有明训,你不会背负不孝之名。”完全是一厢情愿的说法,但大胆坦白却是少见的c司徒明月的眉毛锁了起来,似在考虑什么,是胡莺莺的一席话打动了他的心么?
这时,一中年一少女两个客人进了隔壁的雅座,这边是门掩着的,所以看不到,否则的话司徒明月立即会抽身离开。
“胡姑娘,在下值得你如此……”司徒明月舒眉“司徒大侠,你是武士中的武士,男人中的男人,任何女孩子都会为你着迷,我也是女人,所以不例外。”
司徒明月微笑,他极少有这种表情,也可以说是头一次。
他变得多了、几乎是换了一个人,但胡莺莺没感觉,因为这正是她期待的反应;任何男女,在面对极想得到的东西时,常常会昧于事实,这便是“着迷”二字的注脚。
胡莺莺也微笑,是愉快而没有应有的羞涩的成分。
“莺莺!”司徒明月举杯:“你不反对我这样称呼你?”
“司徒大哥,太好了,我要为称呼的改变干三杯!”
她真的干了三杯,粉腮泛起了桃红。
“我应该奉陪!”司徒明月也再喝了两杯。
双方的距离骤然间拉近了。
司徒明月拍手。
小二应声而至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听说天香楼掌柜是洛阳城三大藏酒的榜首?”
“是的,……街面上是这么说!”小二哈哈腰咧咧嘴。
“好,去告诉他,本人要他窖里珍藏的那缸潞州珍珠红。”
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金丝线编成的荷包。拽开袋口,一蓬暗蓝的光芒射了出来,赫然是一颗龙眼大的蓝色宝珠、亮了亮,束住袋口,往桌上一推:“这颗宝珠应属无价,拿去换你掌柜的那缸窖藏三代、他自夸无价的珍珠红。快去!”司徒明月挥挥手。
“这……”小二目瞪口张。
“司徒大哥,你这是……”胡莺莺的大眼变得更大。
“因为我非常高兴!”
“一颗无价的宝珠换一缸酒?”
“莺莺,珠无价,酒无价,但毕竟还是有价,用钱仍然可以买到,世间唯一用钱买不到、真正无价的只有一样东西,那便是‘情缘’二字,哈哈哈哈……”司徒明月豪爽地笑了起来,这种表态,也是前所未有的。
莺莺脸上泛出激情之色。
“快去!”司徒明月再次挥手。
小二怯怯地上前,伸出发颤的双手捧起荷包退出。
“司徒大哥,你怎么知道掌柜的珍藏有这罐酒?”
“是他向人炫耀的,自夸无价,我早有心品尝,正好碰上你,我们共同享受,未始不是一桩武林佳话。”剑眉微挑,星目闪亮,自然地展露出强烈的男性魅力。
最任性的女子竟然也显出了痴迷之色。
隔壁雅座。
少女气鼓鼓地举手正要拍桌,却被中年人伸手阻住。
“丫头,保持冷静,不要行动。”
“舅舅,他像是真的变了。”
“丫头,他不是对你说过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今后的言行可能有违反常情之处,希望你能记住么?”
“这也许是他要变的借口,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自从中计被人绑架而脱困之后,就不像以前的司徒明月,如果说是手段,依他的性格,应该不屑于这种手段,我看……他是真的变了。”
“丫头,沉住气,我们静观其变,只要盯牢,他便跑不了,相信舅舅,江湖上想要蒙我的恐怕不会太多。”
这两个客人,正是纪大妞和她舅舅“飘萍过客”。
另一边的雅座。
小二小心翼翼地捧进了一个紫檀木盒子,不大,一尺见方,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白玉杯子,摆好,后退一步:“客官,要小的打开么?”
司徒明月摆手道:“出去,我自己开。”
小二哈哈腰退了出去。
“司徒大哥,这酒……烈么?”胡莺莺闪动眸光。
“应该是香醇无比的珍品。”
司徒明月,启开木盒,解开重重包裹的绸布,露出一个双耳彩绘的瓷罐子,小巧精致,看来容量顶多两壶,拍去蜡封,揭开罐盖,雅座里登时香味四溢,名品果然不同凡响。
“好酒!”司徒明月赞了一声,然后把酒注人空壶,再倒人杯子,端起来在鼻子前闻了闻:“莺莺,请!”
气氛又起了变化,酒香交融在微妙的情怀里。
司徒明月已不再冷漠。
胡莺莺也变为温驯的淑女。
酒未尽,人已醉,醉的是胡莺莺,红喷喷的脸,吐着火焰般的眼,再加上红艳艳的衣着,真正地成了一只“火凤凰”,能熔化任何男人的凤凰,摇晃着,她趴伏在桌上,红喷喷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扣人心弦的笑。
司徒明月起身,绕过桌角,手搭上她的香肩:“莺莺,你醉了?”
“晤!我……没醉。”头根本就抬不起来。
“我扶你去休息!”
“休息……到哪里去休……息?”
“这酒店备有客房!”
“司徒……大哥,这……男女授受……”话声已含糊。
“莺莺,我扶你去。”手从腋下穿过,环背,半架半扶地把她拉离座椅:“莺莺,看来……我得抱你去。”另只手朝下一抄,把她横抱了起来。
胡莺莺头耷拉着,娇躯软如绵:“我……不要……”
“莺莺,你非得休息不可。”抬头叫道:“小二!”小二推开门,站在门边:“客官!”
“你们的掌柜交代过你?”
“是的!”
“外面怎样?”
“客人都已经散去,只隔壁雅座里还有两位.走廊上没人……”小二显得十分机灵,随说随四下扫了一眼。
“好,先看住隔壁。”
“是!”
司徒明月抱这已呈昏睡状态的胡莺莺迅快地离去。
天香楼后进跨院。
布置得很华丽的卧房。
胡莺莺躺在床上,司徒明月坐在床沿,手在她身上不应该触及的部位摩攀胡莺莺口里时而发出一声“晤广双眸紧闭,软塌塌地连手脚都已不能动弹。
司徒明月在她的樱唇上亲了一下,动手解她的衣钮,口里道:“莺莺,你虽然不是尤物,但也是难得的可人儿,等生米成了熟饭……”
房门突然打开。
“什么人?”司徒明月从床沿蹦了起来。
站在门边的是负责在门外守望的小二。
“你找死?”司徒明月气冲顶门。
小二毫无惧意,居然步人卧房。
司徒明月大跨一步,扬手……
小二“砰!”地仆了下去。
司徒明月收手侧挪一步,手指随即按上剑柄,两眼射出栗人的冷芒,脸皮子一阵抽动,注定房门。
人影幽幽出现。
“呀!”司徒明月脱口惊叫出声。
现身的赫然是纪大妞,如果说目光能杀人的话,她此刻的目光就是杀人的利刃,被她扫一眼,不轻于挨一刀。
“司徒明月,想不到你人面兽心!”纪大妞开口,吐出的话声也像刀,但却是一柄柄飞弹的刀,因为她相当激动。
司徒明月的脸孔似乎突然缩短变小了:“大妞,你……听我解释,这……”
“不必解释!”纪大妞进房,扫了床上的胡莺莺一眼:“司徒明月,你卑鄙下流无耻,到今天算显露了你的真面目,还好,现在杀你还不嫌晚。”
“大妞……”司徒明月剑柄已捏紧。
“你在前面雅座的一举一动我完全清楚……”
“你……就是隔壁的客人?”
“不错!你想不到吧?”
“大妞,我曾经对你说过,为了达到我的目标,我的行为可能有……”
“司徒明月,说一个字都是多余,事实摆在眼前,你有苏秦张仪的口才也赖不掉,想不到……”声音突然硬咽,眼角闪出泪光,努力一咬下唇才接下去道:“你居然一直在骗我,玩弄我的感情,把我的心……放在地上践踏,你……根本不是人……”举袖拭泪。
床上的胡莺莺依然沉醉如泥。
司徒明月眼珠子连转:“大妞,你要杀我也可以,但务必请你让我说几句话,否则我死……”
“我不要听广纪大妞厉叫,身躯在籁籁发抖。
“大妞……”司徒明月举步。
“别动!”纪大妞玄掌胸前。
司徒明月收回跨出的左脚:“大妞。……”“住口,你五指未离剑柄,想拉近距离猝下杀手对不对?司徒明月,告诉你,你毫无机会,雪剑再利,出手再快,你还是死定了,死在我手里,你应该可以瞑目,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是“丫头,不可!”厉喝声中,“飘萍过客”
出现在房门之外。
纪大妞扭头望了她舅舅“飘萍过客”一眼。
就在这瞬间,司徒明月闪电般穿后窗而去。
纪大妞待出手已是不及,猛一跺脚:“舅*舅。您为什么任他逃走?”
“丫头,我不能不阻止。”
“就算是一只飞鸟也难在您眼睛看到的地方飞走,您分明是故意放他走……”纪大妞的腮帮鼓了起来。
“丫头,你听舅舅说,现在的司徒明月与以前的他判若两人,言行全走了样,就拿刚刚来说,如果换在从前,江湖人闻名丧胆的闪电杀手‘不见血’会抱头鼠窜么?这当中有原因,而且是非常重大的原因,我们要冷静地找出原因所在。”目光四下一绕又道:“如果舅舅我刚才截住他,真的把他杀死,你下得了手?要是他别有隐衷,一逼之下,岂非坏了他的事?”
纪大妞默然无语,她不是任性不讲理的女子。
“丫头,我们先料理这醉酒的。”
“晤!”
纪大妞上前,先替胡莺莺扣上被司徒明月解开的衣钮,然后拍拍她的脸颊道:“胡姑娘,醒醒……胡姑娘,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胡莺莺没反应,真的烂醉如泥。
“舅舅,不对!”纪大妞回头。
“什么不对?”
“胡莺莺并非不会喝酒,而且是练武的人,再喝多些也不至于醉到人事不省,如果说那罐叫什么珍珠红的陈年酒太过强烈,司徒明月却没有醉意,同时她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醉倒的,我看这当中有问题。”
“司徒明月会用下三滥的手段?”
“这……舅舅,您来瞧瞧嘛!”
“飘萍过客”上前,先把脉,探穴,然后翻开眼皮。
“好哇广他脱口叫了一声。
“舅舅,怎么啦?”
“司徒明月真的用了最下流的手段……”
“毒?”纪大妞怵声问c“不能称之为毒,是迷药,一种江湖上极罕见的迷药。若非是舅舅我,换了别人还真的查验不出来……”
“叫什么途药?”
“梦无痕!”
“梦无痕?这名字满文雅的。”
“这种迷药又称做‘君子迷药’,不同于江湖下九流之辈惯用的蒙汗药,或是神仙倒、三日醉一类的东西,中这迷药的人,醒来之后绝对不会有头昏脑胀这些不适的感觉,等于是睡了一觉……”
“他居然会用这种下流手段?”纪大妞咬牙切齿。
“这种迷药以我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会配制,但此人是一甲子前的人物,早已绝迹江湖,是否有传人不得而知。”
“这人是谁?”
“当时武林中称之为‘极乐先生’。”
“司徒明月怎会有此达药?”
“无从揣测。”
“哼!他居然想用这种手段玷辱一个清白少女,不管他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这种行为天理难容,我非杀了他不可。”猛一挫牙之后,双睛一瞪道:“舅舅,我想到了,这是预谋,早安排好了的,他知道胡莺莺在找他……”
“怎么说?”
“这酒店的掌柜跟他狼狈为奸,不然哪有这么巧,他有无价之珠店里就有无价之酒,这卧房也是特备的,根本不是客房;还有,店小二替他把风,他还问了一句你们掌柜的都交代你了,事实已经毫无疑问,找掌柜问个水落石出。”纪大妞激愤欲狂。
“丫头,我还是认为不妥。”
“什么不妥?”
“天下事有很多不能以常理推断,往往表面看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如果我们一闹,破坏了司徒明月的计划,岂是你所愿见的?”(头,沉住气,慢慢来,万一司徒明月真的变了心性胡作非为,再找他不难。”
“好吧!”纪大妞硬把心火压了下去。
“先把这妞儿弄醒。”
“舅舅有办法让她醒来?”
“试试看,大概没问题。”
“飘萍过客”以极其怪异的手法,点了胡莺莺一十八处正穴,九处偏穴,然后在她的“华盖穴”上重拍一掌。
胡莺莺睁开眼,叫了一声:“司徒大哥!”
纪大妞冷哼了一声,与“飘萍过客”双双退开数尺。
胡莺莺坐起,一看情况,急翻身下床,大睁眼,惊愕莫名地望望甥舅俩,随即发现趴在房间地上的小二。
“怎么回事?”她怵声问。
“没什么,是我们无意间间来破坏了你跟司徒明月的好事。”纪大妞冷凄凄地说,口气之间似乎余愤未息。
“好事?”湖莺莺两眼瞪得更大。
“对,不然你怎么会躺在床上?”这句话近于尖酸。
“他……人呢?”
“没脸见人,逃走了!”
“他会逃?哼!我明白……”胡莺莺挑起了眉毛,任性惯厂的人,遇事最容易冲动,冷静二字跟她绝缘:“纪大妞,我醉了,司徒大哥扶我来休息,凑巧被你看见,于是,你便嫉妒,把他……”
“嘿!”纪大妞冷笑厂一声,撇着嘴道:“胡大小姐,你醉得可真是够厉害,居然人事不省,被男人带上床解开衣钮都不知道。
“放屁!”胡莺莺暴叫。
“放屁?哈!你的钮子是我代你扣上的。”
“我不信!”胡莺莺行前一步,像要动手的样子。
“飘萍过客”悠悠接话道:“胡姑娘,信不信在于你,不过……你如果冷静地把事情的经过仔细想上一遍,也许能明白什么,奉劝你一句,小心别蚀本,不要太任性,有些事必须顺应自然,强求可能适得其反。”言下之意,只要不是白痴谁都可以听得出来,指的是她对司徒明月的感情是种强求。
胡莺莺跺跺脚,夺门而去。
“舅舅,现成的活口……”纪大妞手指地上的小二。
“小角色,问了也是多余,我们走!”
甥舅俩也离开。
晴山幽谷。
曲径通幽。
这里是崤山深处的一道幽谷,深邃冥杳,谷道为原始林木所封,看似没有人脚踏过的处女谷,其实有人踏过,而且人就住在谷底,只是单独一个人无法踏出路来而已。现在是过午时分。
一个背着小包袱的年轻汉子来到谷口,不似山居的人,也不像猎户,当然更不是行旅过客,因为这里根本没有路,连羊肠小道的痕迹都看不到,而且几十里内没人烟,来者是谁?
他就是奉“青竹老人”之命人山办事的金老四。
金老四边擦汗边打量谷口的形势。
插天巨峰白云雾间直落,就仿佛原本是一座峰头从中剖开、推离,形成了两个相对的切面,峰脚的空间由原始林木封蔽,峰腰以上怪岩苍褐,仰望令人目眩,同时也感到人是这样的渺小微不足道。
金老四自语道:“是这里没错了,真是鬼地方。”
他投人遮天蔽日的林木中。
紧傍峰脚而行,这样可以减少些天然的阻碍,否则在枝绕藤缠、堆枯积腐、暗无天日的森林中将寸步难移。
行动利落得像野兔的金老四,在这种境地里真的欲哭无泪,钻、窜、攀、爬,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天日重现,莽林至此截断,很整齐的切线,就像是人工做成的,连接的是如茵绿草,间缀着五颜六色不知名的野花。
谷地像一个巨瓮,瓮底呈现一处低矮的石头房子。
疲累顿失,精神陡振。
他踏着花草组成的天然地毯,大步朝石屋走去。
走到一半的距离,石屋突然消失,眼前荒漠一片,连峰岩也不见了,暗昧的天色,似乎已近黄昏,任何人遇到这种怪诞的情况,不晕倒也会吓呆。
金老四胸有成竹,当然这是“青竹老人”事先交代好了的,他原地坐了下来,取出干粮,打开酒皮袋,一口一口地吃喝起来,看样子十分悠闲。
大概是一盏热茶的工夫,一条人影出现身前,无声无息,不知其所而来,就像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
现身的是个须发如银的老者,头顶心挽着一个朝天髯,青蓝色土布衫掖在腰间,扎膝裤,赤足芒履,看上去还真有几分避世野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