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寻疑探幽
岳霖讪讪地走入客栈,他对店小二的无礼心有不甘,不由得冷哼一声。
这一哼竟然震得店小二倒退两步,掩耳不及。黑小子却心中狂喜:“果然不出所料,冲这一‘哼’管保爹也要学三年!……”
两人终于被引至二座套院,上房是一明两暗,正厅有中堂字画,摆设着很考究的桌、椅、柜、凳。
黑小子屁股还未坐稳,叫道:“小二!准备上等酒席一桌,我要好好替大哥洗尘!”说着便顺手一摸,一颗龙眼大的真珠,递在小二手里。
小二愣了半晌,道:“这珠子该值十两银子吧?”
黑孩子扇子“嗒”的一响,道:“先到珠宝店兑换了,多的,算你小子走运。”
小二磕头不及,转身欲去,黑孩子又喝道:“回来,下次招子可要放亮些。”
小二脸一红,挑起竹帘,向厨房准备去了。
岳霖颇感黑孩子义气,忖道:“自己伶仃孤苦,交上这位兄弟,也算人生一大乐事。”
他还未及发言,黑孩子却自言自语道:“这年头行路可要小心,要知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譬如我这一袋子明珠,也许就有人打坏主意!”探手一捞,赫然桌子上摆了个黄土布口袋。
岳霖一看,心道:是我的呀!再一摸腰里,珠袋不翼而飞,人一急,伸手就抢。
黑孩子似已防到这招,快了他一步,铃铛一响,鼓着嘴说道:“人家和你闹着玩的,不然,偷东西会露赃……真小家子气,嘻嘻……给你——”
岳霖反而不好意思接了,尴尬地道:“兄弟!……你喜欢……送你好了……”
黑孩子嘻嘻一笑,道:“谁希罕这玩艺,街上有的是……”
“你敢是偷?”
“多难听,趁人家不注意,稍着拿走好了。”
岳霖一笑,知道他必是位侠盗的后人,不便再问。
此时!店小二将酒席摆上,二人三杯下肚后,略一接谈:
岳霖才知道这黑孩子有个怪名—宝贝。除了到长安参加武林大会,对江湖门槛极深。
岳霖忙不迭地问道:“武林大会在何地举行?”
宝贝道:“九幽帝君庙!”
岳霖一愣,心忖,在葫芦堡外被人暗袭,那失去的“红唇”图上,不是有颗“九幽帝君”的印记吗难道两者有关,又问道:“九幽帝君是人是神?”
宝贝笑道:“是神?因他盖庙;是人?却云龙在天难见首尾……”
岳霖愕然道:“这话太过玄虚了。”
“哈哈!”宝贝晃得脑袋“叮铃铃”作响道:“说起来话长,某年九大掌门人聚会华山,突有位腰横玉带,身着蟒袍,头戴乌纱,手捧着芴板的陌生客造访。”
“是九幽帝君了?”
“如果是他,也称不上‘云龙在天’了,他自称九幽帝君座下,官拜‘左承相’之职……”
“咦!奇人,奇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霖哥哥!你是少见多怪了。嘿嘿!”宝贝裂嘴一笑,“咚”的一声酒杯照底道:“自然九大门人问他来华山用意,他竟说:‘敝主上生于长安,为护乡土,不许武林人惹事生非,否则,主上绝不宽容……”
“啊!”岳霖脱口道:“这等于是威言恫吓,九人掌门人会听他的?”
“详情咱可不太清楚,但长安南城外不日内盖了‘九幽帝君’庙,同时九大掌门人联名昭告各帮、各派,不论任何人等,视九幽帝君庙如圣庙,不得在长安有争端了。”
“呃!”岳霖心中一动,道:“宝弟!可听说过笑面阴魔?”
“嘿嘿!”宝贝气得一声冷笑:“咱叔叔就是他害的。”
“令叔也是惨笑而亡?”
“死了到好了,咦!”宝贝话音微顿惊奇地道:“你真的不晓得笑面阴魔近一个月事?”
岳霖紧张地摇了摇头。
宝贝环眼一瞪,续道:“两三月前,那魔头以‘笑魔’令为令符,强人吃毒,然后令人失去神智,狂笑终日,生不如死,谅霖哥已有耳闻了。”
岳霖点了点头。
宝贝桌子一拍,道:“突于月前的某一天,那些吃过毒药的人,霍然不见!”
“呃!”
“自然咱的叔叔包括在内!”
“想系被魔头引往他处。”
“可能这样解释,但我宝贝却认为笑面阴魔另有图谋。”
“哈哈哈!”
“霖哥哥为何狂笑?”
岳霖又神情黯然地道:“小兄空跑长安了。”
宝贝环眼一转,道:“什么意思啊?”
“小兄此行长安,目的是报父仇,杀笑面阴魔!但根据你宝贝口吻,那九幽帝君设庙,长安既有不许武林人肇事之约,那笑面阴魔倘有顾忌,定然不来长安,则小兄千里寻仇一事,岂不成了泡影?”
“有理……还有一事,忘记了……九幽帝君非但设庙,并派了四位站殿将军,相信笑面阴魔更加不敢来了。就是武当掌门人选于长安开武林大会,又何尝不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借光。”
“这话固然不错,但小兄总希望此事传闻有差!”
“老实说,我宝贝也盼的是这点,笑面阴魔固然厉害,谅他还禁不住哥们三拳。”
“呃!”岳霖不大相信的道:“宝弟!笑面阴魔不是等闲之辈呀。”
宝贝胸脯拍的山响,心忖:“反正笑面阴魔不会来,落得吹上一吹!”叫道:“霖哥可别瞧不起人,一旦五月十五武林大会一过,咱带着你找那魔崽子,如不把他脑袋摘下当球踢,誓不为人。”
“嘿——”帘外飞来声冷哼。
“谁——”二人同时一惊。
倏的,一黑,一白光辉一现,桌上赫然多了面黑旗,同一骨匣。
两人一打量,敢情旗子是“笑魔”令。
骨匣内附有两粒黑色药丸,正是传闻已久,食着发狂的毒物。
笑面阴魔真来了!岳霖一掌劈飞竹帘,人已电射而出,他精目四扫,但见明月西斜,院子里空荡荡的,何来人影?
伫庭呆望一阵,只得回到大厅,却见宝贝口中呼娘,躲身在桌腿下,“得得”地发抖。
岳霖将宝贝扶起道:“笑面阴魔走了!”
宝贝居然脸一红讪讪道:“霖哥哥!我要洒尿……”地一下湿了一片。
岳霖哭笑不得,心说:“这位老弟够得上不要脸了。”
此时遥遥传来三鼓之声。
宝贝不敢称传来三鼓之声。
宝贝不敢称英雄,磨着岳霖住在东厢房内……
夜愈发深沉了,院子里像是一盆静止的死水。
岳霖一颗心却七上八下,他深知魔头不会就此离去,根据江湖传说,笑面阴魔害人,从不隔夜,焉能不来?
他面临到生死关头,总之,魔头与自己总有一个必被毁掉,骷髅叟所传一掌神功,准能对付笑面阴魔?他开始对自己的本领发生动摇。
望着宝贝已然酣睡,心念,宝弟终究是个孩子,他竟能睡得着?
一阵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噤。
窗子外的柳枝摇摇晃晃!梆子声起了四更,岳霖忖道:“天快亮了,今夜可能安然度过。”
蓦地!远远处传来!
“岳——霖——”两个慑人心魄的字音;那字音倏长、凄厉、低沉、有力。
记得爹在世时谈及,燕山叟暴尸山麓,就有人听到呼他名字。
笑面阴魔的警号?
笑面阴魔又来了!
他心念甫动,窗外赫然现出一张脸来!
那是张可怖的脸!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那张脸,倏地又消逝了。
“脸形”正与岳霖所构想的一样可怕!
惨白的,没有表情的,冷酷的,还有那狞笑?……
岳霖倒抽了口凉气,这才想起——“追!”
岳霖一晃身,破窗而出,隐隐看见一个黑点,穿房越脊,快如飘风,向西疾驰!
他身形一矮,双手一扬,“魅影魑烟”式倏的展出!
疾如电火般的岳霖,再也不肯放掉这机会了。
但笑面阴魔身法自也了得!
笑面阴魔发现有人急追,几个闪身,在一片四合头形式的院落内霍尔不见。
岳霖站在四合头房顶,东瞧西望,仍无人迹发现,他黯然一叹,这魔头会隐身术?
见东方透白,不敢逗留,默默记下这可疑房屋,转回了客栈……
天亮后,岳霖把经过情形告诉了宝贝,为了使他安心,绘声绘色地道:“我追上了笑面阴魔!”
宝贝惊奇地道:“真能追上他?”
“还赏了他一掌!”
“笑面阴魔没有还手?”
“自然也一掌攻来!”
“你……你没有受伤?”
“嘿嘿!魔头被我震落墙下,但他却几翻几滚亡魂般逃去!”
“我的天!”
宝贝环眼连眨,突然“咚”声跪地,道:“真了不起,拜师吧!”
岳霖急手相挽,笑道:“我还没有拜师呢?再说,比你也大不了几岁!”
宝贝腆着付黑脸,道:“那就拜把兄弟好了!”
岳霖点了点头,他实在对宝贝的天真而刁憨的个性,别具好感,于是两人就在床上“咚咚咚”对磕一阵头!
宝贝精神大发地道:“作兄弟的要向大哥晋上一言!”
岳霖笑道:“你说吧!”
“笑面阴魔被打跑了,他再也不敢见你了,大哥之仇又该怎的报法?”
“是呀!你说怎么办?”
“哥们做个布招,布招上写着杀笑面阴魔,相信笑面阴魔正在闯万儿的时候,就是再怕大哥,也叫龟儿子逼得现象!”
“有理!有理!”
“但大哥也要打扮打扮,瞧!简直是要饭的爷爷了。”
岳霖不禁失声笑道:“那末,兄弟你帮忙吧?”
宝贝作了个鬼脸道:“反正有的是钱,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哥看好吧!”说着桌子一拍,叫道:“小二!快来伺候!”
店小二受过好处.急急跑来,道:“少爷们有事,尽管吩咐。”
宝贝环眼一瞪:“听着!烧一盆大大的洗澡水,找两名成衣匠,对!稍带的将绸缎庄老板也抓过来,再弄个理发的……差不多了。”
店小二眼珠一骨溜,又向岳霖一瞄,已然心中雪亮,道了一声“小子遵命”,即刻跑上大街。
不出一个时辰,店小二把理发的,绸缎庄,成衣匠都请来了。
于是岳霖理过发,洗了澡,量过新衣,又作了个布招,天已过了午刻。
吃过饭,宝贝出主意,在布招中写了“笑面阴魔”四个大字,再在四周围用红笔画上十二个“杀”字。
宝贝道:“大哥!咱们该走了?”
“那里去?”
“名为逛街,骨子里寻找笑面阴魔啊!哈哈!”
宝贝说罢,肩起布招,一摇三晃地走出栈门。
岳霖拦阻不及,暗中惦记:“这可怎的好,带着杀笑面阴魔的布招,可别真把魔头引来……”
但又一转念:“既来长安,就是找魔头算账的,不该临事反而畏惧了。”幽然一叹,暗道声惭愧。
一到街上,岳霖后悔不迭,试想这一俊一丑二少年,丑的趾高气扬,黑头黑脑,令人发嚎,俊的神采飘逸,玉树翩翩,何啻神仙中人?
在两人却扛了个刺目的布招,布招上尽是杀杀杀……
普通人不知究里,还认为是变把戏的“大卸八块”来了,但又不像但在藏龙卧虎的长安中,又逢上百年难遇的武林大会。人群之中,怎会没有武林人在?!
由是,消息不胫而走—震动了长安城。
也使主持武林大会的武当掌门人急骤之下召集徒众,商讨对策。
他不相信两个娃娃有此胆量?他认为岳霖等如非发疯,必然与笑面阴魔有勾结!
这是诡计,是破坏武林大会的最毒辣诡计!
当日的深夜。
宝贝一天奔波,早已酣然人睡,岳霖心里又开始紧张了!
笑面阴魔既现又隐,却非常理可寻,他决无理由怕自己,但又为何故作躲避?心忖:越是不近人情的事,也越发高深莫测,诡谲而阴诈。
他固然无法揣测笑面阴魔的真正目的,但他本能地认为那是更惨忍地报复,更毒辣的手段,笑面阴魔岂容旁人指名叫阵?!
窗外风声大作,岳霖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卜卜卜卜卜!”
又而听到四更的梆子声,他赫的一震,昨夜此时,魔头出现,他……他应该来了。
岳霖轻悄悄离开睡榻。
他的脚步声像是系了块铅,沉重!沉重!
他本能意识到“死!”
“死”对他并没有太严重解释,因为再见到笑面阴魔,终究免不掉凶杀,谁死也难予料定。但他不无遗憾,骷髅叟的所约二事,能否完成?
驼背老人托孤小玲,而小玲天涯何处?
尤其“红唇”图,他当下揣知“红唇”图的重要了,九幽帝君是那样神秘而武功莫测,倘那颗印记代表了权威,则“红唇”又显示什么?它不过是是个女人的唇印,那女人又是谁?
岳霖的心情,恰如骤起的夜风,霍然掀起,倏地伏下,他旋而又坚强了—强敌当前,他不能因繁杂地心绪,有些须畏惧,而为笑面阴魔所乘。
月华似水;阵风拂过。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岳霖心想:“等待莫如寻求,去找魔头吧?!”
下意识地向窗外一望,倏的,一张脸贴在他的脸上!
那张脸没有温度,像是冰,含着狞笑。
岳霖对此突然变化,不由的倒退两步!
等他看清又是笑面阴魔时,笑面阴魔像幽灵也似,悠忽不见!
岳霖冷笑一声,暗骂:“不要再施诡计,还我爹的命来,哈哈!”
一啸怆凉,岳霖展动“魅影魑烟”轻功,仅两个起落,已看到笑面阴魔的蒙蒙灰影,向西疾驰!
他急运“水火既济”神功,双手交胸,又一点脚,划空追去,转眼距离愈拉愈近,二丈……一丈……五尺……渐渐前后相接了。
不料笑面阴魔背上宛似生着眼睛,陡的,身形活生生斜射八尺,岳霖劲势太急,扑了个空,再一回身赶去,笑面阴魔又已飞出三丈开外。
岳霖恨的火星直冒,急展“魅影魑烟”身法,电掣也似猛扑,猛追!
笑面阴魔似感在“快”的方面,尚差对方一筹,但是他轻巧的身法,仍然避过岳霖凌厉的扑势,于是两人就在屋檐、房顶……相互追逐,团圆奔驰,远远望去,像是两团黑烟。
念头一转,抱定冒险进招,此时笑面阴魔恰立于一高屋顶上,岳霖脚下一点劲,“轰”—“雷火八式”的第一式“断命追魂”,宛如万马奔腾一般,隆隆劈出!
顿时天云变色,成百的瓦片遮住了晴空,岳霖身随掌进,也被自己竭力而发的力道,带了上去。
他陡感不对!
笑面阴魔并未发出受伤惨叫,自己出掌太急了。魔头敢是躲往他处?
心念甫转,但身形仍然向前跟进,蓦自脚下一声冷笑,道:“武功不错,经验太差劲……”
“拍!”岳霖脚下一麻,一个跟斗摔在屋顶上。
他顾不得身上疼痛,也管不了房人惊呼,心想:真的经验太差劲了,魔头突然收势,原来隐在房脊之后下我毒手。
但当他满怀激忿,再要拚命一搏时,天又已快亮了,笑面阴魔的行踪,依然消失在昨夜房子附近。
他没精打采的弛返客栈,宝贝闻声惊醒,问道:“你到了那里?”
“追笑面阴魔!”
宝贝一个轱辘爬起,道:“这下可报了仇了?”
岳霖呐呐地道:“魔头……又跑掉了!”
宝贝环眼翻了翻,像是看出岳霖的脸色不对,岳霖急目沉了沉气,续道:“真气死人,笑面阴魔又在那片四合头的房子附近不见了……”
宝贝自作聪明的道:“那房子定是他的暗卡子!”
“什么叫暗卡子?”
“这是黑话,意思是魔头住的窝!”
“那我们可要察看一下。”
“谁说不是?”
“想请兄弟你麻烦一趟,那房子就在西大街……”
“霖哥为何不去?”
“笑面阴魔既然认识我,你想……不会再溜走吗?”
“着!”宝贝脑袋连点三点,铃铛“叮铃铃”一响道:“不料霖哥跟小弟相处两日,嘿嘿!江湖阅历大有进步了,哈哈!哥们现下就去!”
说着衣服一整,掂起八股描金扇,大肚皮一挺一摇一晃地离开高陆客栈。
也就是顿饭光景,宝贝连跑跳的转来,他指着岳霖鼻子,嘴巴笑的拢不住牙齿,道:“你……你……你……”
岳霖愕然道:“宝弟快说呀!”
“你知道那四合头房子是那里?……哈哈!长安市上首屈一指的‘满春园’……”
岳霖又不解地道:“满春园是干什么的?”
“官称‘妓院’,土名‘窑子’……是替有钱的哥们解闷的,原来霖哥哥想玩女人?”
岳霖脸一红道:“不可胡说!”
宝贝眼睛急眨几眨,笑道:“有了!笑面阴魔说不定是位淫魔,他八成住在满春园跟女人泡在一起了。”
岳霖心中一动道:“这话很有理,我们是不是去一趟?”
“当然要去!”
“但是……那地方不大高明呀!”
“嘿嘿!算不得什么?想我宝贝,早三年就逛起窑子了,只要不理那些臭娘们就行了。”
岳霖把心一横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依兄弟吧!走!”
“那里去?”
“满春园啊!”
“哈哈哈……”
“宝弟为何发笑?”
“我笑大哥太糊涂了,逛窑子是晚上的事,现在去,除非钻臭娘们的被窝。”
“哦!”
“还有一事不可少!”
“什么事?”
“钱!拿珠袋子来……哈哈!等我换些银票,今天晚上哥们要大闹满春园,嘿嘿!有乐子看了。”
口口口
华灯初上,坐落长安西大街的满春园,称得起车水马龙,此时宝贝带着心怀忐忑的岳霖,到了满春园大门。
岳霖一打量,只见红漆大门,大理石台阶,门脖上三盏珠灯,珠灯上镶着五光十色的“满园春”三字。
两旁有两名穿大褂的人物,戴着帽垫,一脸的猥琐神态,向进进出出的客人,拱手迎送。
岳霖听宝贝沿途谈起,这种人有个绰号—龟奴。
他突然感到太荒唐,笑面阴魔决不会隐在这种四方杂处,惹人注目的地方。
但他不便说了不算,实在的,他应付不了宝贝那张贫嘴,而况宝贝已然走了进去。
“喂!”宝贝回首叫道:“成袋的银子,不照顾照顾臭娘们,等于白来长安了!”
岳霖见两旁龟奴向他注视,只好胸脯一挺,迈上台阶。
其中一龟奴迎上道:“少爷!您敢是初来,小的带你进去。”
岳霖心说:“小子眼好毒啊!”
宝贝却充内行道:“龟奴!谁说爷们初来?难道你就不认识花钱最大方的宝少爷?”
龟奴居然脸一红!“龟奴”二字乃是外面骂这种吃软饭的“名词”,那有真当着面呼“龟奴”的。
但宝贝同岳霖那身打扮,却令龟奴敢怒而不敢言,心说:必定是那家王府的少爷?
龟奴依然诏笑着道:“少爷们的意思?……不叫小的带路?”
宝贝道:“想要博彩头,干脆直说,别拐弯抹角的,哼!是你的了!”伸手掏出张银票,那龟奴龟眼一扫,天呀!五十两!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豪客,就是骂他滚,他也舍不得离开了。
龟奴接过银票,沿途解说,献尽殷勤,过了一扇屏门,赫然现出一座大院。
院子四角四方,院心有一喷水池,池周是各种彩石铺的小道,花木扶疏,珠帘半卷;一排排幽雅精致的小房中,隐隐传来悠扬悦耳的笙箫竹笛之声。
岳霖被这种气氛感染的,有说不出的愉快,这与想像中的妓院,截然不同,静的安谧,动的幽雅,一切都显得“美”,但这种心灵所感受的“美”,却不是言语能道出的。
所以他第一印象,并未把妓院看为低级。
自然他不知这头等窑子里有这此情调,二三等的就无法同日而语了!
过了一条走廊,忽见一门房内,黑压压,坐着不少人,另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据桌振笔直画,岳霖大惑不解,宝贝却抢着说道:“喂!龟奴!他们干什么的?这样热闹?”
龟奴耸耸肩道:“登记的!”
“登什么记呀?”
“本园有位未梳头的红姑娘,名叫红妞,凡是客人见她,必先登记,然后由他圈着谁就是谁了。”
岳霖听得一愣,嫖院还登记……未免不合情理吧!
宝贝却又假充内行道:“不错,咱也常办登记的……”
龟奴想笑不敢笑,耸耸肩道:“少爷们可免去麻烦!”
宝贝道:“你是说不登记?!”
龟奴道:“非但不登记,还可设法让少爷们见到红妞。”
说话之间,到了座客厅,龟奴打起竹帘,让两位客人先行走人,岳霖见客厅内先已坐着位少年,这人二十来岁,老鼠眼,尖削下颏,长得极不顺眼。
另一旁站了位三十许胖妇人,一脸厚粉,满口金牙,打着扇子,正替那少年扇风。
龟奴不知在那妇人耳边说些什么?那妇人挥手叱退龟奴,登时笑得两眼合了缝,向着岳霖说道:“什么风把少爷们吹来啦,请坐!请坐!”
宝贝料知她是园里的老鸨,环眼一瞪道:“有钱的少爷来了,还不叫红妞接驾?”
那少年狠狠地瞪了宝贝一眼,宝贝装着没有看见,又道:“逛窑子谁有钱谁是大爷,该叫那小子走了。”
胖妇人嗲声嗲气道:“这怎么成?都是财神爷!”
“拍!”
那少年桌子一拍,骂道:“你这孩子敢是吃了熊心豹胆,比钱?比武?随你挑好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咱小淫虫邬善是何许人也?”
胖妇人赶忙劝道:“邬少爷千万别生气,比武可吓死人呀,如果比钱?……嘻嘻!本来嘛!逛窑子就得有钱!”
小淫虫邬善从怀中一掏,“咚”桌子上多了五条赤金,胖妇人一估量,每条十两,五十两赤金好几百两银子啊!忙道:“少爷的意思……”
小淫虫邬善指着黄澄澄的金子得意地道:“今夜少爷替红妞梳头,谅他小子只有干瞪眼!”
“咚!”
宝贝珠袋往桌子一放,扯着调门道:“咱也要大哥替红妞梳头,拿去……”口袋一抖,桌子上滚着明珠,还有二十多张银票。
胖妇人一估计,银票算来一千两银子,那十几颗珠子……不论成色、宝气,都是上等的,少说也值五千两,我的天,够买一座满春园了。
小淫虫邬善决料不到那黑孩子有这多的银票,珍珠?
他发愣,也有些发抖,胖妇人认为岳霖同宝贝,必是大富大贵之家,先将珠袋装好,向二人连声道谢,倏地脸色一绷,朝着小淫虫邬善说道:“邬大爷,您……您也该走了……”
小淫虫邬善讪讪地道:“可是……红妞呢?”
胖妇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昨天咱们就说过,红妞不是窑姐,大爷就死了这条心吧?!”
小淫虫呐呐地道:“但你方才已经答应了。”
“方才是方才呀!”
“他们两个呢?”
“他们是他们啊?!”胖妇人居然脸一沉,“我说邬大爷!干脆说明白些,谁叫你银子带少了……”
小淫虫邬善气的老鼠眼直翻,他杀心顿起,但他旋而消逝,他看到岳霖那双精电般双眸,不怒而威忖知这小子手下定不含胡!
暗道:“找爹爹去!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冷哼一声,又狠狠地望了岳霖一眼,打开门帘,恨恨地走去。
这小淫虫邬善不是别人,正乃“铁掌”邬良之子,岳霖离开葫芦堡在巴山道上,受了暗算,自然不认识他,而小淫虫邬善见过岳霖,但那时的岳霖垢面鹑衣,也无法分辨了。
小淫虫邬善一走,宝贝却叫道:“胖女人!还不把红妞给少爷掂出来?”
胖妇人故作神秘地道:“小爷轻声点,别说叫她来,你就是亲身拜访,还要看她高兴不高兴哩!”
“反正是个臭娘们!”
“小爷!她可是位好人家的姑娘!”
“放屁!好人家姑娘住在窑子里?”
“说起来二位不大相信,红妞是在七八天前才到满春园的!”
“这干我的屁事!”
“他到长安访亲未遇,溜到满春园……”
“你们把她留下?”
“话虽不错,她也是情甘意愿!”
“哼!谁个听你罗嗦!她到是来不来?”
岳霖心中一动,一旁接道:“宝弟!何必为个女人斗气?咱们回去吧!”
胖妇人吓了一跳,到口的“扁食”不张口,银子怎可打退票,立时猴屁股脸堆着粉脸道:“少爷千万别着急,咱跟红妞商量商量。”
宝贝道:“那么麻烦?”
“是真的呀……”胖女人说着摆动肥臀,一扭一扭地离开客厅。
岳霖见胖妇人走远,说道:“宝弟!赌气拿珠子赌,这下都光了,怎么办?”
宝贝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瞧!”腰里一摸索,赫然黄澄澄的五条赤金,敢情小淫虫邬善的五条赤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
岳霖眉头一蹙,道:“这样一来,不是跟人家结了仇?”
宝贝瞪着对环眼道:“他准知是咱们偷的吗?”
岳霖无可奈何的道:“别的不谈了,我……我想走!”
“怪了,钱也花了,为什么要走?”
岳霖喃喃地道:“听那妇人之言,红妞是位好姑娘,我们何必见她呢?”
宝贝摇了摇脑袋道:“别听胖娘们瞎吹,说不定见了面,大门牙会笑掉哩……这且不谈,但大哥你忘了,即使红妞是母夜叉,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说不定笑面阴魔真跟他混上了。”
岳霖犹豫不决地道:“愚兄不能没有此想,但人家好好的姑娘家,决不会跟个杀人魔王混在一起的吧!”
宝贝道:“天下事愈是想不到的,愈发作得到,大哥你就碰碰运气吧!”
两人谈到此处,胖妇人带着位十四五岁的垂髫丫头走入客厅。
胖妇人指着那丫环道:“这是红妞的丫头—小莺,她可以带大少爷去!”
岳霖经宝贝又一催促,不去也不行了,他心里开始跳动,但他终于跟着小莺走去。
胖妇人眼珠一动道:“你大哥去了,你呢?”
“我等他,顶多照个面就回来了。”
胖妇人说道:“我说二少爷,您可别见怪,不信等着瞧,去了就拔不出腿来。”
宝贝眼睛眨了眨道:“若是我,不把她脑袋上画个大乌龟才怪,哼!拿来!”
“拿什么呀?”
“咱的银票、珠子,没有那么便宜事?”
“哟!”胖妇人嗲声嗲气,但也紧张地道:“你不是说叫大哥替红妞梳头吗?”
“替你们梳头不给钱还要钱,真当少爷是傻瓜了。”
“‘梳头’是窑子的行话,意思是……”
“别东扯西拉,咱这老逛窑子的,什么门槛不精,用得着你教?”
胖妇人眯缝眼一转,改了话题道:“少爷先弄两杯酒吧!别的,等你大哥回来再谈!”
宝贝嘴巴流着口水,道:“别忘了弄点可口的菜?”
胖妇人忖道:“这娃儿很难缠,只有将他灌醉了,然后以‘春药’造成那少爷跟红妞的事,就不怕他们变卦了,倒是红妞,唉!人心不毒,怎能发财呢?”
登时招呼手下,又叫了数名十四五岁的清官人,顷刻一张桌子围的满满,那宝贝左搂右抱,耳听丝竹,酒到干杯,真是乐比王侯,他早已忘了珠子的事,就连岳霖到了那里,他也顾不得了。
口口口
铜壶滴漏,夜已二更,满春园在皎洁地月色下,处处充满了神秘,也处处显得喜意盎然。
一拉溜精致房子里,有的灯光已熄,有的红烛高烧,偶尔传出娇滴滴一声轻笑,继而粗犷的笑声响起。但另一间幽雅而别具风格的绣房中,灯火辉煌,照如白画,没有人声,只见人影,显得寂静极了。
这间小房内对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岳霖!
女的是红妞。
两人面前的杯盘狼藉了,却存酒香。
岳霖与红妞满脸飞红,呼吸紧促,身子颤抖,像是忍耐着一种磨练!
敢情两人都吃了鸨儿特制的春酒。
显然两人凭了理智,正在克制着“欲火”的冲动煎熬。
那里知道,这种春酒吃过,愈是忍守,愈发激烈,一旦爆发,宛如堤崩河溃,不可收拾。
岳霖突感到下体有了异样,像团火燃烧,似虫蚁游动,他不敢凝视红妞了,本能地感到红妞那双热情洋溢,秋水滢涟的眸子,与那件事有关?
他紧闭着眼,不敢望她,他奇异方才的一幕!
当他怀着紧促而新奇的心情,踏入房内时,首先一双美丽而极具威凌的双眸,使他一怔。
那是红妞,红妞还长了付艳而不荡,娇而不俗,秀而不腻的俏丽面孔。
她穿了身修剪适度的红色衣裳,衣服闪着光,似缎非绸,纤腰楚楚,谁见不怜,年龄不过十六。
他被她的绝代花容震慑住!
更被她那低颦浅笑,不知所措了。
那含有圣洁光辉的双颊,使他变得痴呆,他自惭污秽,打探笑面阴魔的目的,也随着魂灵烟消云散了。
一声娇笑,他听到沥沥黄莺般声音:“是你?你也来了?”
他感到这话太突兀,她认识自己,但他显得口才笨拙,不知说什么好。
“破例陪你喝酒吧!你愿意?”
他只有点头的份儿,心里感激、却不敢正视。
酒一杯杯下肚,她天真的笑着,娇憨地谈说着,软语温香,探询他的家世,酒酣神消,他一字也未加保留。
时间随着更漏一分一刻过去了。
酒快干了,鸨儿却送来一瓶丁香露!
红色的酒,红色的芬芳,红色的女佳人,红色的樱唇—那充满诱惑力的樱唇美,只有红唇图上的红唇差
可比拟,他有些着魔,由着魔产生了幻想,她变了,变成了小玲陪他喝酒。
“干!”
她举杯一照!
他一饮而尽!
那丁香露好甜!她的脸更甜,于是丁香露又干了,他身上开始热,每一块肌肉,甚至汗毛……
口口口
甜蜜的回忆,却带给岳霖无限惶恐,他想起来了,是那个丁香露,丁香露使他面临罪恶的边缘。
丹田火冒,真阳鼓动,岳霖倏的睁开了眼!
仅仅是转念间,红妞更加妩媚可人,眼睛射着诱人的媚情,脸蛋掀起苹果般红晕,微挺的酥胸起伏着,娇甜的声音颤抖,她……身子仰在绣榻上了!
“你……你……”
“我……我……”
岳霖倏的扑了过去,她来不及反抗,她已没有力量反抗,任他摆布,一切交给他了!
口口口
暴风雨地前奏,红妞宛似只受伤的小鸟,她的瑟缩,反而更增岳霖的疯狂,他!最后的一丝理智崩溃了。
他贪婪地望着眼前的猎物,嘴角含着诡笑,目中射着怒火,脑子逐渐麻木。
他已听不见红纽哀求的声音,开始撕裂她的胸衣、亵裤……她挣扎,挣扎却使胸衣亵裤加快的剥落了。
他发现她胸前是嫣红的,鲜嫩的,丰圆隆起的肌肉,烘托着两粒玫瑰色,使得他生命的火焰蓦地高腾,他抚摩着,旋而他抓紧,他的身子抖动了……
红妞抵抗着,但她的力气显得薄弱,终于需要战胜恐惧,她?此时感到饥渴,她反而紧紧搂抱着他,男人的气息,使她陶醉,生命的火花,却在两人心灵深处燃烧!
那一刹间,彼此的热情都动荡了,天塌,地陷,无法阻止住他(她)俩欲火的滋长,于是他搂得她更紧,他同时也脱掉了衣服,赤裸相向。她身形剧烈地一阵颤栗,热与热的交流,使她起了
奥妙的变化,那是尝试,他俩都需要这尝试来充满彼此间的企求。
一朵含苞未张的海棠花开放了,露滴玉润,海棠花显得更娇艳。
但风狂雨骤,并未休止,海棠的呻吟,蜂儿却奔放了。
两种不同的声息,构成一种美妙的乐章,但旋律由和缓而转变成疯狂!
红烛已残,罗帐未垂,牙床上陡然坐起了岳霖。
他揉了揉惺松的睡眼!
他看到了一幅海裳春睡图。
方才的一幕,使他赫然而惊,这不是梦,但他犹如在梦中做了这件丧德败行地事—竟然沾污了红妞。
他轻悄悄地整理衣服。
但他并没有就此离去,他呆望着红妞那张甜睡的脸颊,见她眼角却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不敢望下看了。
不是贪婪,不是欲念,更不是因为诱人的肉色,再度引动遐思!
他后悔、惭愧,无地自容……他忖念:怎会做出这等事?
如果她是妓女,虽觉有愧,终究可仗着那袋珠宝稍赎前惩。
可惜她是位不大懂事的姑娘,她圣洁的美,超然的丽魂,竟被人摧折,岂是金钱可补?
岳霖黯然地流泪,幽然地自叹:“姑娘!我害了你,但我还得要走,如非身系家仇血恨,我是应该等你醒来的……”
他满怀愧对地临行一瞥,他怔了怔,旋而扯了红凌被,盖住红妞下体,他蓦自心头一酸,叹道:“岳霖啊!你太心狠了……”
口口口
岳霖趁着天未破晓时,掩驰客栈。
宝贝仍未回来。
极度的疲劳,使他再度入眠。
不知经过多久,他被宝贝摇醒。
宝贝手中提着黄布珠袋,晃了晃道:“霖哥,够本事吧!”
岳霖赫然一震,星目喷泪道:“怎么?你……你把珠子要回来了,快送去……”
宝贝一愕,道:“为啥子呀!这……这是还给咱们的!”
“不是你要的?”
“要?人家肯给吗?”
岳霖幽然一叹,道:“都是你害了我!”
宝贝不服气地道:“帮忙还帮不及呢!为什么害你?”
岳霖心忖:“这事怪不得他呀!跟他说也没用……”又道:“你为何现在才来?”
宝贝想起了昨夜乐子,不由笑道:“我被她们灌醉了,一觉就睡到现在,后来……后来小莺姑娘将珠袋交给我,说道:‘钱……在我们红妞小姐眼里,粪土都不如……滚吧’……我心想:‘邪门!但也真拣到便宜了’……咦!霖哥哥!你方才为什么哭?”
岳霖只好一笑置之。
他此时已推测出珠袋归来,敢情是红妞所为,可见红妞越发不是平常女子了。
宝贝突然想起一事,道:“差点忘了,今天是十五啊!”
岳霖霍然一震,道:“武林大会就在今天?”
宝贝点点头道:“今天的亥时!”
岳霖道:“那末我们要去了!”
“不去怎能碰上笑面阴魔?”
岳霖道:“笑面阴魔会不会到九幽帝君庙?”
宝贝满有把握地道:“魔头既敢来长安,就敢去九幽帝君庙,不然,他用不着在长安现世。”
岳霖认为有理,于是两人吃过午饭,看看西阳逐渐逐渐地西沉,不料一声闷雷,阴云密布,跟着又是声暴响,大雨似倾盆般落下!
好容易盼到冰轮乍涌,云收雨竭,但赴会的时候,已经挨过了半个时辰。
两人再不敢耽搁,离开客栈,出了南门,也就是里许光景,宝贝停身一指道:“看!那里就是九幽帝君庙!”
岳霖放眼望去,但见一半山岗上;松竹交掩,淡淡地云雾中拥现着一抹红墙,此时岳霖蓦地生感,暗道:
“魔头呀,你不来则罢,如果来了小爷再不拚个生死存亡,誓不为人?”他凄厉地一笑,而又自语道:“即使笑面阴魔不来,还有九大掌门呢?哈哈……”回手一扯宝贝,厉喝道:“咱们快些赶去!”
九幽帝君庙在雨后云气下,蒙上层神秘色彩。
九幽帝君庙没有人声,但院子内,两廓上却黑压压堆满了人。
月亮团圆普照,代替了灯,但庙内并不明亮,阴沉;压制着每个赴会人的身心。
显然是武林大会有了异变。
就连正殿上的三位主持人,也许久没有说话了。
正殿上悬挂着“九幽帝君”的金字匾额。
金匾下是一长案,长案后坐着三位老者,左道右僧,中间是位一脸乌气的怪老人。
三位年龄相若,都在五十以上,那道人身着八卦道服,背插一柄龙纹宝剑,像貌清瘦,他就是武林大会的主持人—武当掌门太真子。
僧人身材矮小,身穿灰色僧袍,两条寿眉,斜飞鬓角,他是华山派掌门铁拂禅师。
满面乌气的怪老人面型狭长,瘦骨嶙刚,脸色惨白,身后背了个奇大葫芦,他在武林辈份极高,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姓名,他正是逐隐川北大巴山区的葫芦堡主—鬼爪子郭灵。
突然一声响亮佛号,打破了寂静,那太真子电目四扫,语重声沉地道:“诸位施主,按此次武林大会,除了武当、华山外、还该有少林、嵩山、峨嵋、崆峒、青城、点苍、天山等七大掌门人出席,可惜的是……”他语音骤止,脸以倏然遽变,说道:“不料七大掌门人,竟然在赴会的中途,碰上了笑面阴魔……”
场中人骤然一惊,立时洪动起来。
“哈哈哈!”太真子耸耸肩狂笑续道:“诸位暂请勿燥,要知道更坏的消息,就在眼前!”
说着由身后站立道童手中接过一面黑色小旗。
那小旗上印着张狰狞丑恶的自脸,脸上挂着神秘而恐怖的笑容,他持旗迎风三摆,而又说道:“就是笑魔令!”
“笑魔令—?”台阶下的人,哗然大变!
太真子威楞一扫,接道:“这笑魔令在两个时辰前,始由贫道的信鸽传来!”
台阶下有人战兢兢问道:“请问掌门人,信鸽怎会落到笑面阴魔之手?”
“笑面阴魔从崆峒掌门人手中取到。”
“这话当怎的解释?”
“贫道以信鸽交托崆峒掌门人,请他负责联络其他帮派,准时赴会,而今七大派掌门人赴会消息毫无,却带来‘笑魔’令,凉诸施主已推知其他了?”
“敢是崆峒掌门死在笑面阴魔之手?”
“所以贫道因而判断七大掌门所以不来,恐怕均皆遭了魔头毒手,同时更可断言,笑面阴魔既然传来笑魔令……他就会突然地驾临九幽帝君圣庙……”
“九幽帝君不是能克制魔头?”
“老实说,连维护九幽帝君圣庙四位站殿将军,亦也逃亡了!哈哈……”
太真子的悲忿笑声又起。
场中人各自目瞪神呆,宛如大祸从天而降!
恰于此时,庙外忽然传来三响云板。
云板代表着有外客赴会。
场中人不安情绪稍敛,庙门已然大开,但见武当派护法清虚真人带来两位不大不小的小孩子,年长的风度翩翩,貌相极美,年龄更轻的铃当直响,面如锅底,但那丑娃儿手中,却扛着张扎眼的白晃晃东西。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布招,布招上写着笑面阴魔四个大字,周围还有十二个朱笔“杀”字。
太真子心中有数,料定两人为谁,就连铁拂禅师,鬼爪子郭灵也愕然大异,几乎脱口声呼。
蓦地云板三推,庙门倏地又闪进两位年轻人,那两位年轻人显得更俊秀,其中一位也捧着个布招,中间朱笔写着“岳霖”二字,周围却是用黑笔写了二十四个“杀”字。
太真子大感异外,厉声问道:“尔等是何用意?”
先进来为首少年冷笑声说道:“在下岳霖,想替武林大会上略尽绵薄,杀死笑面阴魔而安天下。”
“哼—”
太真子冷哼一声,显然他无法相信岳灵的话,又问后进来的两位俊少年道:“你们呢?”
其中年龄较大的青年道:“区区不管笑面阴魔之事,特来杀岳霖……”
岳霖心头一震,回首一望,呃,是她?
说时迟,那美少年一领掌风,兜头劈来。
岳霖急目身形一闪,他已看出那美少年正是红妞乔装,他焉敢还手,怎忍还手?但对方的掌风太过于厉害,本能地将“魅影魑烟”身形展出,腾挪之间,倏忽地飘飞三丈。
太真子机伶伶打个冷战,暗道:“莫非是他?”
又见美少年冷笑一声,纤掌缓缓再次推出,岳霖已看出她发势虽慢,劲道却无法想象,若以平常掌力相接,决难抗衡,但如施出“断命追魂”一式,又恐怕她招架不了。
只好再次卖弄身法,一时间九幽帝君变成二人的追逐场,使在场人被红妞的掌风余飚逼迫的倒退不迭,连带两厢大殿上的玻璃瓦,满天飞舞,星月无光。
太真子见双方闹得太不像话,略一沉吟,暴喝声道:“住手,本座主持武林大会,怎让尔等捣乱会场,赶快报出师承,迟则后悔不及。”
红妞果然招式一缓,但她却向岳霖说道:“反正你活不过今晚……”
岳霖趁机悄声说道:“姑娘,昨夜之事,小子虽该万死,但当时情形,你也深知,那实在是不得已啊……”
“怎么?你怪人家?气死了,接招!”
“轰-—”又一掌劈来。
岳霖幌身避过,忖道:“傻瓜,不会说话,抢着说话,这下可好,又把她逼火了。”
两人停而又战,未及数合,突被一种奇异地声浪摄住,退身倾听,战斗无形立解。
“当—当—当—”
敢情是铜锣声。
那铜锣声在此深夜的庙宇荒郊,阴沉悚厉,刺耳至极。
“哈—哈—哈—”
铜锣声已使在场人感到愕然,紧跟着凄厉地笑声大起,那笑声扯着悲昂尾音,逐渐地逼近,逼近。忽然庙外数声惨呼,但见数名武当弟子,隔着庙墙,被丢掷大殿,赫然是血溅七尺,人已经气绝而亡。
武当掌门太真子睹状大惊,厉喝声道:“贼寇入侵,各位施主请速戒备。”
他话音未落,笑声再起.笑声如汹涛骇浪,滚滚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黑影幢幢,阴风惨惨,大殿之前,出现了二十位以上的凶丑怪人。
怪人们身着皂服,满面黝黑,眸子炯炯发直,竟突然僵立于地,宛似幽灵凶煞降临。
为首一手持铜锣的怪人,突然“呵呵呵”发出三声森森阴笑,倏的,黑袍一抖,一面黑色小旗,飘落大殿几案!
太真子等凝目望去,不禁脱口惊呼!
“笑魔令……笑魔令……”
那怪人冷气咻咻地接道:“令到如人到,还不先来叩见本使者?”
太真子究竟是一派掌门之尊,已料定笑面阴魔派爪牙捣乱,把心一横,喝道:“你是何人?”
“笑魔帐下的勾魂使者是也,咯咯咯……”
“此来作甚?”
“所有赴会之人,赶快随本使者晋谒笑面阴魔!”
“倘本座们不去?”
“嘿嘿!现成的榜样!”
勾魂使者用手一指身边诸怪人,续道:“他等就是吃过白骨匣毒丹的武林人氏,嘿嘿!而今面目已变,徒具躯壳,有如附魔中邪,任由本使者躯使了。”
太真子心头一凛,蓦见殿之一角,一啸长空,泼刺刺飞出一条白影,那人影一现,一团疾厉劲飚,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向勾魂使者当头罩来。
同时那白影人叱道:“借你的脑袋,权充笑面阴魔的首级吧!”
“嘭!”
勾魂使者还手不及,一声惨嗥,活生生被震得贴在白壁墙上,血肉模糊形同月饼。
众人在震骇当中,才看清出手之人,竟是岳霖,登时引起轰动,不料那群被药性麻木的黑衣怪客,惨笑了—笑声如雷,呼地各挥铁掌,分成两拨,一奔岳霖,一奔殿阶下予会的武林人士扑杀。
九幽帝君庙变成了凶杀场,怪客们死了一位,武林道的朋友,也陪上一双,风声鹤唳,星月无光,真是天昏地暗,令人不忍卒睹。
一时间,掌声飚疾,轰天震耳,死尸逐渐的增多,血污之气洋溢着九幽帝君庙—这是一场武林浩劫!
人愈战愈少了,仅胜下岳霖同红妞拚斗四名功力较高怪客。敢情岳霖在大肆屠杀当口,红妞不知为何也打起帮手来了。
转眼光景,四名怪客变成三位,三位继存一位,那乔装男人的红妞,不知如何,收招身退,隐于他处!
在岳霖独战二怪客已成火炽局面时,宫中的三位武功高手,非但视若无睹,却在这紧要关头,密商大计!
“二兄认为笑面阴魔是谁?”太真子道。
“你以为是姓岳的娃娃?”铁拂禅师说。
“那娃儿用的是‘风雷一式—断命追魂’……”鬼爪子郭灵道。
“但他们何以杀自己人?”铁拂禅师说。
“道理很显明”太真子话音微顿,续道:“反正死的人多为我武林同道,他除了藉此以达杀人报复欲望,更可感人视听,相继破坏武林大会。”
铁拂禅师寿眉双轩道:“但他的年纪太轻了!”
太真子道:“先请教岳霖的掌法是否‘雷火一式—断命追魂’,还有他的身法,像不像魅影魑烟呢?”
铁拂禅师颔首道:“不错,不错,依道兄之见?”
太真子沉吟片刻道:“记得昨夜我等商讨笑面阴魔一事,那时贫道就认为这是场武林报复,所以当时我肯定的说,只有十八年前那场过节,才与此事前连后合。”
“道兄指的是骷髅叟?”
“只有骷髅叟的内家手法,才具有制人于死而无伤的本领,和那身神龙莫测的身法。”
“但他已被我等制了卅六处大穴,又将其丢掷于火熔峪的流沙之内,怎能生存于世?”
“但娃儿的身法?掌法?何处得来?”
“难道骷髅叟未死,却将一身本领传给了姓岳的娃儿?”
太真子颔首说道:“是以贫道早就认为岳霖化身笑面阴魔,替骷髅叟洗雪十八年前的血债。”
铁拂禅师沉思良久道:“老衲仍有一事不解,那骷髅叟即便未死,穴道受阴寒交浸,形同废人,凭什么传他武功?”
太真子反而笑道:“禅师!倘骷髅叟授以心法,偏巧那岳霖秉赋不凡,悟性超人,又当何解?”
铁拂禅师一时语塞,恰于此时场中格斗也告于段落。
岳霖一口气手刃了十数名强敌,虽说杀一百、一千有何不可?
但他连残强敌,功力已自大损,极度的兴奋,换来了过度疲劳。谁料在他筋疲力尽之时,那武当派掌门人太真子却洒步殿阶,扬声说道:“姓岳的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本座,嘿嘿!武当、华山等要替惨死的武林同道结清这笔血债。”
岳霖岂时一愣,忿忿地道:“尊驾这话是何用意?”
太真子一按剑鞘,龙泉剑“呛啷”出鞘,剑光霍霍,剑尖遥点,冷笑一声,喝道:“笑面阴魔,你也太心黑手辣了?”
岳霖遍身鸡栗,又惊又恨,心忖:他何以将自己当作了笑面阴魔!
他气极而笑,笑声震撼着整个庙宇,说道:“堂堂一派之长,有何证据,血口喷人?”
“你具有笑面阴魔的武功。”
“笑面阴魔又是何等武功?”
“先问你骷髅叟是谁?”
岳霖心中一震,再不顾虑后果,仰天一啸,语似亦冰,冷冷地道:“怪不得骷髅叟前辈叫我杀死尔等,原来你们都是些不可理喻,盗名欺世之徒。”
这话一落首,华山掌门人铁拂禅师、葫芦堡主鬼爪子郭灵,也认为岳霖真的是笑面阴魔了,纷自起立,场上也跟着一乱。
太真子目透杀气,向阶下予会之人,宝剑一挥,首先武当弟子攻了下去。接着,其他武林道,也试探的各亮兵刃,齐拥而上。
又一场的凶杀开始了!但在殿檐阴影处,鬼鬼祟祟闪出一条人影,他走上殿阶,却悄悄地溜到鬼爪子郭灵眼前,说道:“爹,有话跟你说?”
鬼爪子郭灵见是爱儿亚彪,退后数步,问道:“什么事?”
“姓岳的就是带增小玲的那小子。”
“是他?”
“自他进庙时,就看他很熟,后来他和那干人动手,真是越看越像。”
“哼,一个人的面像,看起来会那样困难?”
“爹,你可不知道,这小子衣服换了,脸也干净了,在咱们堡中时,他是个要饭的啊!”
鬼爪子郭灵潜潜地眸了一转,怪首数点,压声地说道:“你速离九幽帝君庙,在大门外十丈左右将身形隐住,一俟老子设法把姓岳的引出,你就……”
他声音越说越低,但见郭亚彪一拍胸脯道;“放心好了……”
口口口
鬼爪子郭灵见郭亚彪由后殿转去,心中暗笑:“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敢情鬼爪子郭灵听到郭亚彪一报,这位昔年黑道上炙手可热人物,登时打起如意算盘来。
心忖:岳霖决非笑面阴魔了,两月前他还是武功平平,两月后居然武学登堂人室,明显的他在两月内得到奇遇。
照太真子等判断,那奇遇地点,不就是离葫芦堡不远的火熔谷吗?自然火熔峪流沙也正是骷髅叟的受难之处,那岳霖功力既是骷髅叟嫡传,可见昔日克星骷髅叟,仍然健在人间无疑,由而骷髅叟才是真正笑面阴魔化身了。
如能将岳霖设法擒住,除逼回千年娃蛇元珠,打探小玲下落,更可追出骷髅叟传授的一身绝学,则转以所训练独门毒功;笑面阴魔还有何可怕?我鬼爪子统领武林岂非指日可待?!
他想念及此,不禁狂喜,一打量眼前情况,岳霖又已将十数名武林道人打的落花流水,只见数人伤倒地下,但却没有死去。
鬼爪子认为岳霖功力消耗过甚,无法再发挥出“断命追魂”那招威力;暗想:此时不出手,尚待何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七声冷笑,鬼爪子郭灵以“遁地缩影”身法,倏地欺入场心。
他暴喝一声:“朋友,这娃儿交给我吧。”
十数名武林道向后一撤,鬼爪子郭灵托地两掌一伸,但闻“卡喳察”一阵骨节震动,两条胳臂长了半尺,十个指甲也霍地突出七寸,黑黝黝地像似十只利剑。
这声势却使岳霖愕然一怔。
鬼爪子郭灵乃“毒”派中首屈一指人物,全身皆毒,尤以指甲毒性奇烈,沾之身亡,就是得到他独门解药,抢救及时,也得落个终身残废。
他之所以敢与岳霖见个高下,也就仗着这手“毒龙爪”功,但他也不无顾虑,岳霖得到其生平克星骷髅叟真传,虽是看他功力灭低,也不敢冒然走险。
两人相对凝视一阵,谁也不愿先行出手了!
岳霖迭次连战数十名强敌,却已到了真气不接,丹元不复境地,幸他食过千年娃蛇元珠,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趁着对方未敢遽然发招刹那,急忙摄心神,调功力,同时他已揣测出这瘦小枯干的阴恻恻怪老人,必是予会中最厉害人物。
双方僵持片刻:鬼爪子郭灵突然撕裂般的一声呼叫,双手交叠,身影似电,霍的两手左推右送,立逼起一团奇腥黑臭旋飚,朝向岳霖当头罩下!
岳霖见对方劲力磅礴,掌飚未到,已感有股刺脑地异味,触鼻欲昏,怎还敢怠慢!
他本不欲再开杀戒,是以未忍向武当弟子等遽下毒手,及今他对鬼爪子郭灵却例外了。
心念一转,他知道杀不了鬼爪子郭灵,自己也势必被杀,尽管他功力仍未调紧,但竭尽余勇的一掌之威,端也了得。
岳霖长啸声中,霍的展出“断命追魂”!
但闻暴天价一声巨震后,鬼爪子“蹬”“蹬”“蹬”退后七尺,一张腊白的脸,宛似蒙了层寒霜。
岳霖也感心头一震,晃了数晃。
乍看起来,岳霖似占了上风,但他是强弩之末,实无法再硬接对方掌力,他不禁暗地捏了把冷汗。
而鬼爪子郭灵,却也被岳霖一掌之威吓住,他震愕:这娃儿酣斗了两个时辰,功力犹然猛烈。
两人又在相持不下了。
庙中武林同道目睹这场武林罕见的武林决斗,声息绝无,每个人心灵犹如压了块董石,沉重……沉重!
时间的延长,气氛越显紧张,整个的九幽帝君庙,犹如一池死水,冷寂地使人窒息……窒息!
这当口武当掌门太真子、华山掌门铁拂禅师,人分左右,缓缓地向场心挪动,显然两位掌门人要帮助鬼爪子郭灵共诛“笑面阴魔”,但他们没有真的冲了上去,是坐视成败?抑或有所顾忌?
岳霖展望眼前形势,认为:时间越久,自己越危险,鬼爪子郭灵是被那招绝学骇住,但总不会长久如此?一旦看出弱点,魔头必然更凶狠,更惨忍的进招了,何况武当、华山两掌门人虎视在侧?
他本可藉“魅影魑烟”轻功,一走了之,却顾虑起宝贝弟弟,既使自己脱身,老不死的们会不会迁怒于他?
下意识地向四外一打量,敢情宝贝躲在殿角一块阴影处,他不是一人,而是两人,那人是谁?
口口口
“我是宝贝!”
“我是小莺!”
“呃!小莺!你是满春园的,少爷认识你……喂!怎么穿起男人衣服呢?”
“这个先别管,可知道他是谁?”
“跟岳霖哥哥打架的美少年吗?”
“她就是红妞!”
“哼!又是个母货。”
“好难听,说话要仔细些。”
“说惯了,一下子怎能改得了口,咦,你们也学咱作布招?……布招上为何写着杀岳霖哥哥?”
“真不晓得吗?”
“王八蛋才晓得哩!”
“哼!红妞被岳霖强奸了。”
“霖哥哥是替她梳头啊!”
“傻小子!‘梳头’就是姑娘们破身子的隐语,该明白了吧!”
“那也算不了什么!”
“哟!说得好轻松,人家是黄花闺女呀!”
“干脆嫁给霖哥哥好了,他妈的,红妞真造化。”
“想的好美?”
“霖哥乃天下第一美男子,武林第一大英雄,会配不上她?哼!臭娘们—”
“别骂人,要知红妞是侠女。”
“侠女住在妓院,活见鬼!”
“红妞是另有原因呀!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谁和你扯起没有完,到底找我何事?”
“老实说!叫你大哥快跑!不然,师父真要杀他,师父方才说了,再要一出手,就把那黑了心的臭男人宰掉……喂!告诉你,人家拜红妞当师父啦!”
“谁管那么多,霖哥哥人在场中,有本事就杀吧!”
“但师父爱他!”
“爱他又杀他,天下会有这等事?”
“因为师父杀了他,也不想活了!”
“她也想死,邪门!”
“傻瓜!杀他是想报失身之恨,不想活……却是殉情啊……师父将他比作丈夫了。”
“那更犯不着死了?”
“女孩家的事你怎的懂,再说,咱一半也是猜的!”
“有了!”
“是叫你大哥跑吗?”
“恰恰相反,一待霖哥哥把小子们宰光,那时叫红妞再来比划比划,好歹打她一顿,杀杀凶气,然后由咱做媒,让他俩亲热亲热……”
“拍!”
宝贝说得正起劲之时,蓦地挨了记耳光,他摸着半边脸,一看,敢情打他的人,正是乔装改扮的红妞,见她身着男装,越发美丽,但那双剪剪秋眸,却像冰样的寒冷、慑人,他吓得打了个哆嗦,红妞早已纤手起处,点了宝贝穴道。
红妞咬着牙说道:“小莺!把他扛起来,一会儿再收拾姓岳的……”
话声甫落,蓦地场心传来“蓬”“蓬”“蓬”三声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