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蒙面人闻怪啸之后,战志大为激扬,威厉的拳风,大有扳成平局之概。
海萍急怒中,迅疾无俦地连攻四掌,又将蒙面人震退了五步之多。
苑小玲借机挺剑,娇叱声中,长虹划空,寒气森森.玉腕贯足内力,猛可里向两个蒙面人刺去。
剑势奇快,眼看两个蒙面人将血染长剑,蓦地,掌风雄浑,从侧劈到,苑小玲心头一惊,攻到的剑势,不得不回撤自保,于是,她顾不得杀人,连人带剑,横闪了一丈有余,恰恰闪过人家的掌袭。
苑小玲大不服气,横剑一看,吓!眼前的情势大变,打斗已经停止。原来,在这块数亩方圆的旷野间,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出现了三十多个青衣蒙面怪人。
三十多个蒙面怪人,共分成三组,每组十数人不等,两组有兵刃,另一组却是赤手空拳的。
虽然他们是分组站立,但却将海萍和苑小玲围在当中,海萍这刻反倒沉静起来,星目射出慑人的光芒,轮着扫视这些怪人。
静悄悄地,哪里像是经过恶斗的场面,然而沉寂之中,却包藏着无比的杀机,每个人都有了杀死敌方的雄心,凶狠、毒辣……
时间很快地飘过,气氛愈来愈是紧迫,使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海萍和苑小玲生怕凭二人之力.敌不过三十多蒙面怪人,因此,两人没有骤然出手。
三十多个怪人知道海萍和苑小玲的功力奇妙,同时,也没有得到攻击的命令。是以,也不敢冒险而攻。
越是在这种僵持局面下,每个人的心情,就越更紧张。
足足的有一盏茶的工夫,伍海萍的确忍受不住,已下定了决心,不论胜败,好歹拼上一番。
可是,他又怕连累了苑小玲,于是,星目瞟去,只见苑小玲功力早凝,正等着自己动手哩!他冲着她点点头。然而,苑小玲撇了撇小嘴,却没有理他。
海萍杀机外透,挥动双臂,就朝人群中冲去。
三十多个怪人分股一围,拳脚兵刃,齐向海萍苑小玲推出,怪人的功力极高,齐推之劲,恰如惊涛骇浪。
轰然一响,双方都退回了原处。
海萍不禁大怒,仰脸一声清啸,功劲暗提,抡臂之中,想以十二成力狠攻。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突然——“哈……哈……哈……”几声狂声,震破寂空,遥传而至。
狂笑乍落,人影飘闪,三十多怪人往两下急分,场中落下一个蒙面怪人,胸前黄兜正兜着满胸的长髯。
海萍心中一震,暗呼道:“沧海一奇……”
不错!来人正是八荒之首,神出鬼没的沧海一奇。
沧海一奇立身之后,两眼电光般的扫了海萍和苑小玲一眼,哈哈笑道:“伍海萍!想不到你还在人间……”
海萍杀机一展,怒喝道:“亲仇一日不报,纵死也难瞑目,一天杀不了你沧海一奇,我的这颗心永难安宁,你以为我伍某人会这样轻易的死去?”
沧海一奇冷然一笑,接道:“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像你说的那种严重!”
“咱们现在就可以拼个生死存亡!”
“老夫何等名望,岂能和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儿拼生死?”
苑小玲在一旁已经是憋不住了,娇叱一声,骂道:“别不要脸了,假仁假义的,先接我一剑……”剑字乍落,身形如电光,陡然扑进。
但当她震腕出剑的刹那间,三十多个怪人,陡地抢奔过来,合并出手,逼得苑小玲后退八尺。
沧海一奇呵呵而笑道:“若要取你之命,只须我一句话……哈哈……”
海萍跨进三步,横臂一抡,反格退了众人,冷笑道:“人虽多,不值得伍海萍一击.还是我们两人来决生死吧!”
沧海一奇又是两声冷笑,回道:“老夫这双手从不沾染血腥味,恕我没有这种胃口!嘿嘿!”
海萍一声暴喝道:“你纵是不想拼命,小爷也不会让你活过今天。”
“眼下三十多人的功力都不弱,再加上老夫,你试问能打得过吗?”
海萍听得一愣,要知他吃过沧海一奇的大亏,在心理上就多了一份小心,如今,沧海一奇加上三十多怪汉,海萍是敌手吗?这个问题辣手,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因此,海萍愣了一愣,但是报仇之心,像一丛熊熊的火,烧得他忍受不住。于是一横心,怒喝道:“小爷只要能取你之命,虽死无憾……”
“生死之事,实不足论。不过,你死之后,能知道你父母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我早知是你沧海一奇下的毒手。”海萍怒气顿消,他的确不知父母究竟是为什么被对方杀死。
“好说,好说!”沧海一奇答。
“我给你的时间,让你说明我双亲死因。”
“老夫现在没有兴趣告诉你。”
“什么时候有兴趣?”
沧海一奇故意沉吟半会,冷笑道:“十天之内,你到白沙墩来,老夫再详细相告。”
海萍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苑小玲娇叱道:“又在施用诡计,你准备动员多少人来对付我们?”
“哈哈!那很难说。”
“劳人涛!有种就现出你的本来面目!”苑小玲心中有股子别扭,总觉得面前这人不像是沧海一奇。
可是,她自己又从未见过沧海一奇。因此,情急之下,矛盾之中,想叫破心中的疑虑。
沧海一奇呵呵一笑,接道:“苑小玲,你仗着你师父那点子威望,以为老夫就怕了你?”
“不怕就请亮相!”
“哼,到时候自然叫你认识老夫……”
话刚说到此处,蓦地山侧面排出两声阴冷的脆笑道:“对啊!到时候就会出现真的沧海一奇嘛!”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惊得回过头,数十道目光,逼视过去。
山侧面,依石之傍,坐着一位千娇百媚的白衣少女,刚才那两句话,说得倒像是黄莺出谷,动听极了。
这不算奇,奇的是在少女身后,站着江湖上一等高手有:铁笛追魂、江南商隐、圣手秀士、千面怪人、断了左臂的玉扇秀士。
除此之外,天王谷的铁汉宗元、胭脂堡的脂粉金蝶,笑面郎君也听命于她。
在那位女郎左首,站着一个独眼老叟,掌中拿着一根虎头竹节杖。
独眼老叟神光十足,威凌四射,大有目中无人之概。
女郎的右首,却站着一个满头白发,也只有一只眼睛的老婆婆,手中也捧着一根龙头拐杖。
老叟瞎了右眼,老婆婆却瞎了左眼,都在八十以上的年纪。两老虎视眈眈,紧盯着沧海一奇和伍海萍。
沧海一奇似乎颇为惊疑,看了这些人一眼,大约不太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冷笑道:“嘿嘿!沧海一奇就是沧海一奇,哪有什么真假,哼!”
妙龄女郎脆生生地一笑,妙语如珠道:“沧海一奇在当今江湖之上,还算得上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人物……”
“好说,好说,过奖,过奖,嘿嘿…”
海萍听得心里就非常的不是味,不禁冷哼一声。
女郎秋波闪动,瞟了他一眼,却未说话,转对沧海一奇道:“沧海一奇心罗万有,学究天人,的确不凡……”尽量的夸耀沧海一奇,使在场的群豪,不明她的用心何在。
沧海一奇禁不住呵呵大笑,得意之极,大声道:“多谢,多谢,呵呵!”
女郎嫣然一笑,接道:“学技渊博,德高望重的人,是应该被人尊敬的……”
海萍心火顿然上冲,未等女郎说完,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女郎的话。
老婆婆独眼猛张,怒喝道:“你哼什么?”
“你管得着?我爱哼!”
“有她说话,我老婆子就不准你多事。”
海萍嘿嘿两声冷笑,怒道:“你们将沧海一奇看成天上神仙,我将他看得一文不值,你们硬破坏我的事,我也不准你们多说。”
“你放屁!”老婆婆好大的火气,张嘴就骂。
海萍双目精光闪动,脸色大寒,回骂道:“你才放屁!”
独眼老愠一顿龙头拐,大怒道:“好小子,你敢骂人……”龙头拐一顺,强风登起,身形起处,当头照海萍砸去。
海萍斜闪两步,拐杖落地,顺手也拍出一掌,立还颜色。
老婆婆略略一怔,抡拐相迎,啪!拐风掌劲,已然相接,排出一声闷响。
蹬.蹬,蹬……独眼老婆婆却被震退了三步。老脸铁青,
这是她第一次受挫,银发倒竖,瘪嘴一张,喝声乍落,单拐泰山压顶,又向海萍砸到。
海萍第一次捡了便宜,冷笑两声,铁腕振动,硬朝单拐封去。
蓬……巨响又过,两人同被挫退了四步。
老婆婆大大地震撼,瞪着海萍发愣。
“吼!你不行,待我老头子来砸他两杖!”
黑影飘动,独眼老者持杖落在当场,抬杖要打,蓦听老婆婆大喝:“哪个要你多事,滚开!”
“我帮你也帮坏了?”
“不要你帮,走!”
老头子碰了满鼻子灰,拖着虎头杖败兴而去。
老婆婆顿顿龙头拐,怒道:“小子,今天我要不砸扁了你,我就不叫‘铁拐婆’。”
海萍根本就不知道铁拐婆的来历,不由嘻嘻一笑道:“你砸不瘪我,可别叫我砸扁了你……”
铁拐婆怒气冲天,杀机大现,铁拐迎动,吼声中,就向海萍奔到。
蓦听那妙龄女郎嗯了一声,娇声道:“婆婆!别理他,我们的事还没有完哩。”
铁拐婆收住拨出的铁拐怒道:“暂且留下你这条小命,呆会子再收拾你。”
海萍脸色一寒,冷哼了一声道:“废话!哼!”
铁拐婆狠狠地瞪了海萍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转问女郎道:“公主,还有什么事没有完?”
公主二字出口,在场之人,除伍海萍外,都不禁在心头大大地一震。
女郎禁不住耵了海萍一眼,冷然的一笑,又对沧海一奇道:“沧海一奇,我摆个阵法,你能看得出么?”
沧海一奇暗中一惊,眉头紧锁心计陡生,笑道:“阵法一道,老夫一窍不通,咱们再见吧……”
女郎轻轻一笑,很快地接道:“谁不知沧海一奇精通奇门理数,就凭这一点,足证你不是真的沧海一奇。”
沧海一奇被这位公主逗得啼笑皆非,干笑两声道:“是不是真的沧海一奇,到白沙墩就知道了,何必多所计较,走!”话刚说完,就催着身后的三十多怪人动身。
“站住!”海萍见沧海一奇要走,忍不住大声喝叫。
“你打算和老夫拼命?”
“偿我父母之命!”海萍欺近两步大喝。
“还有我父叔兄弟姐妹之命!”苑小玲也跟着抢进,举剑娇叱。
沧海一奇哈哈一笑,道:“白沙墩不过十日之约,能让我多活十天,又有什么关系,何必苦苦逼人?”
“嗯!杀了他照样的会出现第二个沧海一奇,让他多活十天也好,喂!你放他走吧!”
海萍扭脸看去,却是那位公主说话,而且,态度非常高傲冷峻,他不知是被她那高贵的风度所激动?抑是被她娇艳所惑,不期然地点了点头。
苑小玲心中本来对海萍还有点别扭,自这女郎出现,芳心更是不舒服。
此刻海萍竟点头答应了女郎的要求,试想她受用得了么?可是,大庭广众,苑小玲又不好发作,迫得她寒着脸,竖着眉,轻轻地冷笑两声。
这笑声也瞒不过那位公主,只见她很得意的笑了,却对沧海一奇道:“怕死的!你可以走啦!”
沧海一奇纵声大笑道:“苗疆的娉婷公主,果真不凡,挑拨了两面,也拉拢了双方,我沧海一奇实在惭愧,白沙墩之会,公主如有兴趣,也请来一会如何?”
公主阴阴一笑道:“我佩服你假得像真的一样,谢谢你的邀请,我一定到白沙墩见识见识。”
“请!”沧海一奇长笑中,当先而去。
“请!”娉婷公主也喝声请.望着他们去远。
只有苑小玲,却冷冷地哼了一声,惊醒了海萍。
海萍似乎有些后悔,笑了一下,对苑小玲道:“姐姐!我们走吧!”
苑小玲没好气地叱道:“不走还想等谁?哼!”
海萍明白她话中之意,陪着小心,附和着道:“没有值得等的人,快走!”不等她说话,拉着苑小玲就走。
刚走了没有五步,倏地“别走啊!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海萍心中一怔,苑小玲也不禁芳心一动,两人的疾行,竟被娉婷公主的话声吸住。
“有话请你快点说好啦!”苑小玲沉不住气,首先发话。
娉婷公主脸上冷冰冰地,都不愿正眼看她,冷冷地道:“我和他说话,哪个要你多管闲事……”
海萍一看双方的火药味太重,忙拉着苑小玲道:“别理她,我们走!”
于是,苑小玲忍下了这口气,只好随着海萍而走。
娉婷公主娇躯一震,冷笑道:“关于墨龙圣剑的消息,难道你不愿知道。”
海萍和苑小玲脚下又停往了,两人都流露出非常怪异的色彩。
苑小玲轻轻地说道:“我不说话,你去问她吧……”
话未落,又听娉婷公主冷冷地道:“圣剑掀起江湖动荡,你是圣剑的得主,丢了圣剑,难道不愿收回?”
伍海萍心虽是惊诧,但也不便多问,忙道:“当然愿意。”
“既然愿意得回,就该向我请教。”
海萍心里多少有些不愉快,冷冷地问道:“你要我请教什么?”
“请教圣剑啦!”
“你若有意告诉我的话,就请痛快的说出来,别这么故意刁难好不好?”
娉婷公主轻轻地一笑道:“我倒是有心痛快相告,可是又怕你的她心中酸溜溜的,唉!还是不说的好。”
海萍不禁气得打了个冷战,怒道:“废话,你以为没有你,我就得不回圣剑。哼!”怒冲冲地一扭脸,提步就走。
苑小玲心境算是平静了许多,婉然笑道:“这位娉婷公主真美,她看中了你,弟弟。”
海萍满脸尴尬,勉强笑道:“别拿人开心好不好?走啊!”
两人手牵手地走出山凹,又奔进深山丛岭之中。
按说,以两人眼下的脚程,至少离开娉婷公主有五六里路,哪晓得正走之间,前面黑影晃动,人数不少,这些人都是大模大样的,毫不隐蔽行藏。
海萍和苑小玲慢步而行,放目看去,吓!正面是铁笛追魂等人,在这群江湖高手的左面,端坐着娉婷公主。两老侍立左右,身后却又多出四个红衣大汉,个个都是眉清目秀,孔武有力。
人家正好挡住去路,存心找碴的,伍海萍剑眉高挑,星目瞟动,怒道:“什么意思?”没有人答理,但所有的眼珠,都紧瞪着这姐弟两人。
苑小玲秀目展动,芳心也些微有点跳动,原来,她已看出那娉婷公主在刹那间已摆成一个奇怪的阵法。她稍懂阵法,可是她叫不出人家摆的阵是什么名称,而且,更想不透摆得何以如此之快?因此,她也急而生怒,紧接海萍之后,冷笑道:“没有什么意思,人家长得美,就是不愿放过你这位玉书生,哼!”
“姐姐!你……”海萍急了,大声抢着说话。
娉婷公主不等海萍往下说,幽幽地一笑,截道:“你姐姐说得对极了,我真的看中了你,你不愿意是不是?”
海萍俊脸微红,不禁张开星目,看了她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却看得心跳加急,神魂有点儿难安。
“哼!不要脸!”苑小玲也看了娉婷公主一看,奇怪!她也有点浑浑然。
只是女孩儿家毕竟沉静,忍不住冲口就骂了起来。
娉婷公主粉脸略略一寒,微愠道:“喂!你骂谁不要脸?”
“当然骂你!”
“你凭什么骂人?”
“女孩子家,看中这个看中那个,这不是不要脸么?”
“哼!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就骂我不要脸,总比你跟着男人家不三不四的鬼混要好得多,你才不要脸哩!”
苑小玲被她骂得打了两个寒噤,望着海萍半晌说不出话来,小玲望着海萍,是要海萍帮忙说两句话,哪晓得海萍和她一样的无话可话。
娉婷公主阴阴一笑,接道:“以后不要随便的骂人知道吗?你以为是独臂大师的门人就可以目空……”
海萍大喝一声,怒道:“住口!你们的事最好不要牵扯师尊。”
“说说也不妨事。”
“我不准你说。”
“嘻嘻!”娉婷公主轻轻一笑道:“独臂大师是你救命的恩人,连说也不准说么?”
海萍心中一怔,随口怒道:“不准说!”
“哼!我偏要说。”
“你说!我就打你!”
“你敢!”
“你再提独臂大师试试!”
娉婷公主嫣然一笑,急道:“独臂大师……独臂大师……”
海萍脸色突变,气冲冲,果真向娉婷公主奔去。
娉婷公主两旁站立的人,毫不动容,恁海萍冲到,当海萍要奔近娉婷公主之际,只有两个转动,却又退回了原来立身之处。
海萍心中虽是奇怪,却大有服气,更加恼怒,再度向公主走去,刚要接近公主,不知怎地,却又自动的退了回来。
苑小玲芳容微变,忙道:“她摆有阵法。”
“什么阵法?”
“我看不出是什么阵法。”
海萍星目闪动,精光毕露,平视过去,原来在娉婷公主之前,插了几十株小松,和数十堆石块。总共计算起来,前后不过数十丈方圆,两旁恰好与山岩接连,就这几十堆石块松枝,使人无法接近,的确是神乎其技。
雄气万丈的伍海萍,也不禁怒满胸膛,木然而立。
娉婷公主莞尔一笑,百媚丛生道:“你打着我了没有?”
“妖魔怪道,有什么了不起!你出来!”
“真要打么?”
“你以为我不敢?”
娉婷公主粉脸一寒,怒对铁笛追魂,圣手秀士二人道:“你二人出去打他几招!”
海萍冷然一笑道:“手中败将,不堪一击……”
“只怕未必!”话未说完,铁笛追魂一声怒喝,兵刃早出,硬向海萍前胸点去。
海萍横推一掌,震退铁笛,圣手秀士却从侧面错掌扑进,两人来势奇快,配合也恰到好处。
海萍原就存了轻敌之想,压根就没有将这两人放在心上。就由于这一轻敌,机先被制,人家打法奇特,逼使海萍无出掌的机会。
两个照面一过,海萍就急了,怒啸一声,硬生生横排一掌,将铁笛追魂震退,反手一击。又将圣手秀士逼退七步。
海萍锐气大振,冷笑道:“你叫他们通通上来,也不过是两个照面。”
娉婷公主微微一笑道:“不用啦!由我教他们两人打你,就够你对付的……”
“别吹大气!”
娉婷公主脸色一整,娇叱道:“铁笛攻左,圣手打右,二人循左而右,反右再左,攻!”
海萍听得哈哈大笑道:“浅见平常,太幼稚……”
一言未了,铁笛呼啸,掌风飒然,果然双双打到。
海萍刚待迎掌拨敌,哪晓得人家掌笛倏变,左右上下,一口气攻出三招,这三招威猛无俦,快速绝伦,迫得海萍退了两步。
海萍微一怔神,却听娉婷公主喝道:“圣手从正面反打左下,铁笛从侧面硬取左上……”风声再起,强劲猛扑……怪异的攻势,委实少见。
海萍疏神之中,竟又退了两步,耳际,又听娉婷公主叱道:“抢上取下,扑左夺右……”
海萍哪容得她再加指点,一声断喝,双掌突发,狂尘滚滚,雄劲凌人。
“噗!噗!”两声闷响,铁笛被他震出八尺,圣手同样的退了九步。
“哈……哈……哈……”海萍大笑几声,喝道:“有本事,你们都出来!”
娉婷公主招回铁笛追魂和圣手秀士,满不在意的一笑,道:“都出来你准不是敌手。”
“那就通通来啊!我就不信你们苗疆有出色的本领。”
娉婷公主嫣然一笑,道:“刚才我指点他二人对敌,倘若不是你有天罡真元的话,只怕早就横尸当场了,这一点总该相信了吧……”
海萍心头微微一怔,却听公主笑道:“其实,我们无怨无仇,白沙墩惊险重重,没有我,你二人能进不能出,何必还要自相拼命呢?”
苑小玲早看出娉婷公主的不凡,也早看出她是在炫耀她的才华,讨好海萍,但她为什么要如此呢?内心必有不简单的作用,苑小玲一直就想不出来。
此际,苑小玲有言归和好之态,忙接口道:“既是无怨无仇,你阻挡我们的去路作什么?”
“对呀!你挡着我们作什么?”海萍也很快地接着苑小玲之后而问。
娉婷公主嘻嘻而笑道:“果然是情意绵绵,连说话都一模一样。”
“废话!”海萍红着脸喝斥。
娉婷公主笑容顿敛,慢慢地道:“我拦阻你们,有两点用意……”
海萍急速的拦问道:“哪两点用意?”
“第一,我要试试你们的功力如何……”
海萍又抢着问道:“坯要不要试?”
“不要了,你的功力天天增涨,日后足可领袖武林。”
“过奖,过奖。第二点呢?”
娉婷秋波闪动,斜睨了海萍一眼,笑道:“还不是关于圣剑的事。”
海萍冷然一笑道:“你不愿说,我也不愿求你,还是免谈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说?”
海萍被她问得一呆,星目反射,却见娉婷公主娇面上抹过一层哀怨的色彩。心中略略地震动,耳边却听苑小玲笑道:“公主愿说,就请快点说吧!”
“苑小玲,你别在本公主面前讨好伍海萍,我自然会说,用不着你管。”
苑小玲碰了个硬钉子,心里非常不受用,微愠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旁立的索命翁一扬虎头杖,大喝道:“死丫头,你骂哪个不识抬举!”
“骂她!”
“咄!找死!”杖风晃动,阵法之外,早现出瞎了右眼老叟。
老叟火暴极了,正要掠杖打苑小玲……蓦地一声幽叹出自娉婷公主口中道:“公公,你回来。”
“公主!白白的让她骂了么?”
“咱们也骂过她了,都不吃亏。”
“孩子,你这是何苦?”
娉婷公主苦笑了一笑道:“我的事你不会懂的,别理她!”
独眼索命翁突瞪左眼,怒喝道:“饶你们一条小命!”
“呸!呸!”海萍和苑小玲气得同时呸出两声。
海萍还怒道:“老鬼,你配!”
索命翁凶性大发,一声大吼,迎杖而出,就想和海萍恶拼。
娉婷公主脸色惨白,娇叱道:“再不听话,我就碰死在这儿……”
“老不死的还不滚回来,娉儿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死得舒服么?”铁拐婆大声喝喊,振动山岳。
索命翁浑身一哆嗦,身形拔起,转回阵法之内,轻声道:“老奴罪该万死……”
娉婷公主玉掌摇了一下,没有理他。但她却转对伍海萍笑道:“老年人都是不服老,你不会见怪吧!”
海萍淡然一笑道:“江湖上本来就是这么会事,有什么怪好见咧!”
娉婷公主机灵灵地打个冷战,秀目几乎流出清泪,但她强自忍住。公主银牙紧咬,再对海萍道:“我是说老翁对你不客气,你恼不恼?”
海萍突然一端脸色,冷冷地道:“他对我不客气?配么?真要动手,说不定他此刻已命归阴府了哼!”
娉婷公主粉脸变色,似乎内心极端痛苦,而又强自忍住。可是,她却许久没有说话。
海萍没有看她,紧接着问道:“圣剑之事你说不说?不愿说,就让我们走!”
娉婷公主冷笑了两声,道:“我说话从不骗人,答应告诉你,还能不愿吗?”
“快说!”海萍理直气壮地催促。
“你也未免太欺人了些!”
“我对人向来就是这个样子。”
“不能改?”
“为什么要改?”
“对女孩儿家不应该如此。何况,你是有求于人哩!”
海萍呵呵大笑道:“我的态度对你,一点也不过分,应该再狠一点才好。”
“为什么?”娉婷公主急着问。
“因为你太气焰万丈了。”
“对你并没有如此。”
“哼!”海萍冷冷一哼接道:“你还不是希望我和铁笛追魂他们一样地听命于你。”
娉婷公主听得反而娇声而笑道:“你以为你不会如此?”
海萍脸色突地一沉,怒道:“这辈子你就别再做梦了。”
“真有骨气!”
“少废话,圣剑的事说不说?”
娉婷公主冷笑两声,狠狠地道:“你听着……”
海萍和苑小玲果然静静地听着,然而……她又将话停止了,格格地娇笑起来。
海萍怒恨交加,顺手一拉小玲道:“疯女人!姐姐,走!”
娉婷公主笑出了泪水,仍旧不停。眼看海萍走到阵法之前,她却突停娇笑,道:“别进!哈哈!你看我这疯女人摆的七门阵式,妙不妙?”
海萍懒得答理,双臂一圈,贯足了内力,大喝道:“你要是不撤阵,可别怪我出手不留情!”
娉婷倒是不敢过分地刺激海萍,强忍一口气,缓缓言道:“墨龙圣剑已经是匣剑两分,白沙墩之约,或可见着圣剑。”
海萍见她说话逼真,也很慎重地道:“剑匣何以不在白沙墩出现?”
“传说剑匣之上,有二十座奇阵法,谁要得之,足可抗拒任何高人,称霸江湖,因此,早被人家隐居海外研悟去了。”
海萍半信半疑,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娉婷公主冷然一笑,道:“我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天下大事,却了若指掌,你不信是不是?”
“我信!”
“信就好,白沙墩遇上圣剑,可别操之过急,否则,即有生命之危。”
苑小玲抢着问道:“圣剑究竟是谁抢去的?你……”她是基于关心海萍,陡然发问,但突然想起了娉婷公主的尖酸刻薄,却又吓得将话咽住。
娉婷公主望了苑小玲两眼,傲然笑道:“谁夺去圣剑,到目前我还不敢断定,不过这都与沧海一奇有关,慢慢地就会明白了。”说到此处,又转向海萍道:“好了,你们可以走啦!”
娉婷公主缓缓抬起玉手,往两下里晃动了一下,四个红衣大汉,很快地上前撤去石堆和松枝。然后,两老拥着公主左面撤去。
海萍也不客气,牵着苑小玲柔荑,连谢字都没有,疾奔而去。
海萍走出不到五丈,娉婷公主不禁浑身颤抖,清泪如珍珠般地滚滚而出。
索命翁和铁拐婆婆左右相扶,见公主粉脸惨白,泪如雨落,不由吓了一大跳。
铁拐婆婆可明白公主的用心,忍不住怒发猛张,大喝声:“你们快拦住他!”
铁笛追魂首先纵奔过去,铁汉宗元紧随而出,脂粉金蝶和笑面郎君则从左首绕追过去,圣手秀士、千面怪人,由右面疾奔,玉扇秀士带着四个红衣大汉,越过山头,翻飞猛赶。
人都走空了,铁拐婆婆见索命翁未动,怒道:“你不去,站在这里干什么?”
索命翁愣了一愣,忙道:“我去……我去……”人影如飞,霎时不见踪影。
铁拐婆婆一顿龙头拐道:.“孩子,你这是何苦来……”
娉婷公主幽幽地叹了口气,秀目展动,发觉人已去空,不禁大急,忙道:“快叫他们回来……”
“杀了他不好么?孩子!”
娉婷公主急得香汗流出道:“杀不了他!只怕会被他所杀……”
“只怕不见得。”
“婆婆!你要相信我,快叫他们转来!”
铁拐婆婆深知这位姑娘的才华,只好运起神功,以千里传音之法,传知索命老翁。
老婆婆歇了一下,又道:“孩子,你明知他心已有主,何苦找这种罪受?”
“婆婆……”娉婷公主似乎经不住这种刺激,倒在铁拐婆婆的怀中,紧闭秀目,暗自伤感。
许久,许久,她方勉强的振作起来道:“唉!他太强了。”
“孩子,你也不弱啊!”
“我再强些,到底是个女孩儿……”
铁拐婆婆龙头拐狠狠一顿,道:“凭你的才华,不照样的可以打天下……”
娉婷公主苦笑两声,叹口气道:“婆婆,你老了,你不知道他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你体会不出我的心意。”
“唉!我是老了,孩子,忍耐点吧!”
娉婷公主倏地站起身来,秀目一亮,自语道:“哼!我要斗斗他,非要他服帖不可……”
蓦然人影疾飘,面前落下索命老翁和铁笛追魂等人。
娉婷公主冷冷地问索命翁道:“没有动手吧!”
“正要动手,老不死的叫我,只好罢手而回。”
“他没有说什么?”
“有些气恼,没有说话。”
娉婷公主点了点头,道:“我们到白沙墩去……”
铁拐婆婆忙拦着道:“孩子,你身体这样瘦弱,我们回去吧!”
“不要紧,只有到白沙墩才能逼着他向我求饶,我非要他心服口服不可。”
铁拐婆婆无可奈何,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唉!孩子!白沙墩不是好地方……”
“婆婆,你不要说了好么!”
“好,好……”
四个红衣大汉,转身抬出一乘软轿,同声喝道:“请公主登轿!”
娉婷公主轻移莲步,两老左右扶持,那种弱不禁风的状态,真是人见犹怜。
她费了很大的气力,方登上软轿,柔荑掠动,理了理鬓发,道:“到白沙墩!”
四个红衣大汉行走如风,平稳异常。这一起十数人,拥着娉婷公主,向白沙墩行去。
且说伍海萍和苑小玲离开娉婷公主,往山外奔走。
苑小玲芳心是甜蜜蜜的,她亲眼见海萍对娉婷公主的冷淡,这就显得自己在海萍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但也奇怪,她对娉婷公主虽是万分嫉妒,而对她的才华和容貌,却又万分的敬佩和垂爱,是矛盾的,喜忧各半。
海萍是十足的不满意娉婷公主的骄傲,恨她支配男人,可是,在心的深处,却又隐藏着她那绝世的容颜,和高贵的仪态,和惊人的学问。是以,他不愿服她,而处处给她难堪。然而,心中也有着羡慕和钦佩。
两个人怀着相同心情,携手走出了半里路,倒显得异常的亲密。
突然有人大声喝道:“站住!”
海萍挡在苑小玲身前,停步转脸看去,嘿!
索命翁带着铁笛追魂等十多人,已追赶而至。
海萍不禁恨起心头,未等人接近,已提聚神功,迎上前去,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索命翁掠动虎头杖,怒道:“追命!”
“是娉婷公主命你们来的?”
“不是!”
海萍恨意稍减,喝道:“要拼命等到了白沙墩再拼,让你们多活几天,快滚!”
索命翁银发倒竖,虎港杖挥舞两下,喊声:“上!”
铁笛追魂为首,呼啸连声,威胁迫人,首先抢进,铁汉宗元、圣手秀士等人,也不肯落后,从四面照海萍攻去。
苑小玲芳心大急,银剑挥动,光芒万丈,也将扑进战圈。
索命翁竹杖摇动,正要恶攻,忽听铁拐婆婆的传音,心头猛震,大喝道:“停手,快退!”这群人上得快,退得也速疾。
海萍和苑小玲倒弄得莫名其妙,互望出神。
索命翁脸色铁青,狠狠地道:“不知公主是何道理,传令我们不许对你无礼,小子!又让多活几天。”
“嘿嘿!不领情!也许是救了你们的几条命哩。”
索命翁冷冷哼了两声,气得话也说不出口,只好转对铁笛等人喝道:“走哇!站着干什么!”灰沙飘动,人影纵横,眨眼又走之一空。
海萍忍不住仰脸一声朗笑,道:“哈哈!天下竟有这等怪事,虎头蛇尾……”
苑小玲黛眉紧锁,沉声接道:“弟弟,娉婷公主的确是个胸罗万有,娇艳绝伦的奇女子。”
海萍愕了一愕,冷笑道:“心地太毒辣了。”
“那也不见得。”
“不见得?哼!铁笛追魂他们何等英雄,甘心为她效力,沧海一奇也不敢惹她,否则,她能慑服这群虎狼般的江湖人物吗?”
“那是好的才华叫人心服,不是毒辣的手段。”
海萍又怔得一怔,冷冷地道:“就因为她有绝世的容貌和天生的奇能,所以才处处逼人臣服,这不是毒辣是什么?”
苑小玲嫣然一笑,话锋突转,道:“她好像不会武功。”
海萍猛然醒悟,道:“不错,她是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的人,要以武功来慑服群雄,这真是天下少见的事。”
海萍大眼神瞪得老大,望着小玲,半晌方笑道:“姐姐也会用心机服人……”
“姐姐的心也是毒辣的……”
海萍跨进两步,握住她的玉腕,轻轻往怀中一拉,笑道:“不!姐姐是菩萨心肠……”
苑小玲被他搂得紧紧的,嗯了一声,道:“小鬼,真……”
真什么?听不清。因为她的樱唇已被他吻住了。热烈的吻,长长地吻,香艳的吻……风,轻轻的吹袭,吹散了她满头的秀发,飘在他的铁腕上,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沉醉、沉醉、沉醉……
良久,良久,她方挣扎着推开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海萍俊脸通红,红得像火……追上去,又抱着她。
“小鬼!气都喘不过来……”突然她发现海萍红得似火的双目,芳心猛可里一震,要说的话,倏然而停。
他又要吻她,人的原始姿态,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幅醉人而又可怕的画面,有甜蜜,也有痛楚。
苑小玲突地冷静起来,娇声道:“你不怕他们来了,小鬼!”
海萍心房猛烈的跳动,头上沁出了些冷汗,神志顿明,笑道:“你骗我!”
她忽地推开了他,笑着窜出两丈多远,道:“白沙墩只怕是场生死搏斗,走吧!先别快活……”一缕青云,往西南飞去,远远的,传来几声娇笑,美妙动人。
海萍痴痴地瞧着她的背影、窈窕、婀娜、娇艳……他噗嗤的一笑,铁臂振动,腾身三丈,临空飞渡,向苑小玲追去。
五天后的白沙墩山道上,出现了伍海萍和苑小玲。
已经是二更天,在寂静荒野的山区,显得异常的幽黯、阴森,两人依偎得很紧,有说有笑,好像是一对新婚夫妇,蜜月在深山大川里,哪里像是到白沙墩赴会。
苑小玲娇媚万状,甜笑道:“假如我要有娉婷公主一半的才华,倒真可帮助你完成大业……”
“姐姐!”海萍很快的阻止了苑小玲,继道:“我不需要完成什么大业,只需要手刃亲仇,替天罡混世两位老前辈了却心愿,报答几位恩人的恩德,就心满意足了。”
“嗯!其实,凭你的智慧、天份,又何尝不能领袖武林。”
海萍幽然而笑,道:“江湖上处处都是诡诈奸狡,不适宜我们生存,只要除了沧海一奇,我们即选择一座深山,隐居起来,比在江湖上鬼混要强得多。”
苑小玲淡淡的一笑,接道:“别那么泄气,人家娉婷公主还有独霸江湖的野心咧!”
“她不配!”海萍大不服气。
“她是个有领袖欲的奇女子,怎么不配?”
海萍不愿多谈这个问题,微笑道:“姐姐,这个娉婷公主怎么知道许多江湖上的事啊?”
“我也奇异她的能耐。”
“白沙墩不知她会不会真到?”
苑小玲轻轻一笑,道:“看情形她不会说话不算。”
“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斤两进出白沙墩。”
“你先别看不起人家,说不定我们还得求人家帮忙呢!”
海萍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我宁死也不愿意求她。”
“唉!何必呢?”
苑小玲感叹着相劝,接着又道:“假如是为了人家的事,而非要求她不可,你怎么办呢?”
“我就不信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是可求之人,反正我不求她。”
苑小玲婉然而笑,接道:“如果是我中毒或重伤,命在顷刻,而又非她不能医治,你也不求她么?”
海萍暗中吃了一惊,沉吟半晌,方笑道:“那只好另作别论了。”
苑小玲格格娇笑,妙音动人,许久,才道:“弟弟!不要太骄傲了,此次白沙墩之行,还是多听听人家的忠告吧!”
两人这对答之间,不觉走出了十多里路,眼前,又是一道夹谷。两边的壁面高耸入云,光滑如镜。
狭路最宽的有三丈,最狭的只有两尺,弯弯曲曲,看上去特别使人有种心悸之感。
海萍抬起虎目,精光湛湛,环扫了左近的景况,笑道:
“这地方若是遇上敌人,倒是非常辣手。”
苑小玲嘻嘻一笑,接道:“此处距白沙墩不过百多里路,哪会有敌人出现,说你小心,你倒是过分的小心起来了,嘻嘻……”
这声娇笑还没落下,蓦地隘路的前端,当!当!当……接二连三的传来了无数锣响,彼起此落,幽谷寂夜,突传这些怪响,真的平添了几分恐怖。
苑小玲顺手撤出银剑,瞪眼而立。
海萍呵呵一笑,道:“如何?我算准了这地头不对,你还说我过分的小心……”
“算你说对了一次,你就神气起来了。笑什么,还不准备动手!”
海萍满不在乎,嘻嘻笑道:“别怕,有我哩!”带着苑小玲,贴着左壁面往前趟进。
咚……咚……咚……三声震天的鼓响,夹在锣声中,倏然而出,幽谷又静静了下来,只剩下徐徐的谷风,死寂、沉闷,静悄悄的,随便怎么听,都听不出有丝毫声音。
海萍和苑小玲的心跳了,他两人都知道这是恶拼的信号。
敌人隐伏在有利的地位,恶战即将爆发。
海萍这刻可不再随便,贴身壁面,耳听四方。
苑小玲银剑当胸,严加戒备。
狭隘谷道转过,眼前忽然一亮……突地一座半圆形的空场,环安在谷道的尾端。在这种情况下,海萍和苑小玲可不能再依靠在左面的壁面下了。
咚……咚……咚……又是三声鼓响,震破寂沉。
海萍心头随着鼓声震动,就在他即将跃纵场中的这个刹那的关节上,忽见,黄衣疾飘,沙沙连传。
场中从空中飞落四个蒙面高大的怪人,一望而知,这四个人和从前所遇的完全一样,是沧海一奇的死党。
海萍蜂腰挫动,稳立在四人的面前。
苑小玲紧随其后,怒目而立。
“你就是玉书生伍海萍?”对方发问。
“不错!”
“那么这个姑娘定是独臂门人苑小玲。”
苑小玲傲然一笑,道:“知道了还要多问?”
四声慑人的冷哼,显然对苑小玲的话不满意,道:“很抱歉,到白沙墩必须先经过我们这一关。”
海萍杀机突现,怒道:“为什么?”
“这是我们的规矩,谁也不能违背。”
“倘若你们不是敌手而死在我的手中呢?”
“没有人再挡你。”
伍海萍哈哈一声长笑,道:“如此说来,非见生死不可了?”
“当然!否则,请你们转去!”
海萍一声冷笑,道:“嘿嘿!转去的不是我!”两掌拨出,八成力,分袭四个怪人。
四个蒙面怪人大概是知道海萍的厉害,故意在往四面闪过,转而包抄。
苑小玲在旁边可看出了便宜,银剑疾指,夺命三式,硬推向右面的怪人,这是个突袭之势,剑光大作,威厉万端,只一眨眼,就削断了一个怪人的右臂,迫退了另一个怪人。
如些一来,海萍的掌势加强,蓬声过去,两个蒙面怪人竟被他震飞两丈有余。
海萍不禁一愣,蓦然,哇的一声惨叫,红光崩现,活着的一个怪人,已被苑小玲杀死,三死一伤,只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快剑极点,也太出人意料之外。
四个蒙面汉就这糊里糊涂地死在此处,的确少见。
苑小玲莞尔笑道:“这种脓包,也敢来阻人去路,真该死……”
此话方落,广场尽头有人接着冷笑道:“不该死的来啦!”
飕,飕,飕,飕……场的四角,抢奔出十多个壮汉,都以青布包头,手捧着亮银刀,威风凛凛,把守去路。
另外有两个瘦长的白发老者,从人丛中缓缓的走近海萍这面,这是唯一没有蒙面的人。
左面老孝捧着虎尾钩,一皱三角眼,怒喝道:“死伤的四人,是你们干的?”
海萍冷笑两声,道:“嘿嘿!你说对了。”
“哼,银首叟还没有碰上像你这么狂的小子。”
“敢情好,叫你见识见识!”
捧虎尾钩的老者脸色铁青,断喝一声道:“我要你偿命!”刷地一声,银钩晃动,光闪闪的向海萍刺去。
苑小玲一声娇叱,抢近举剑一击,当……火星四射,两人各退两步,苑小玲冷笑道:“钩剑不分家,姑娘先收拾你再说!”话落人移,电光般的展出独臂的夺命三式,一口气逼退老者有五步之多。
要知苑小玲出自独臂大师亲传,身怀绝技,只因她心地仁慈,和人动手,总是不愿展露杀手。然而,这些时所遇的强敌,都是些凶狠之徒,没有一个不是想取她之命的。因此,她一变往日的仁慈,不动手则已,只要动手,上来就展杀着一毫不容情。
这时,她出剑威猛,再加上独臂震世的无极功,是以,迫得功高的银首叟,节节败退,有功难施。
银首双叟在黑道上的威名不小,很少遇上劲敌,然银钩叟今晚却吃瘪在小玲的剑下,使得旁立的银须叟心动神移,暗自惊恐。
银须叟看情形不对,双掌齐推,左打海萍,右助老弟银钩叟。同时,借机大喝声:“你们上!”
十多个大汉,晃动亮银刀,冲围过来。
海萍的确没有防银须叟突施暗袭,急骤间,横臂急格,就势以七成力拍掌相迎,啪地一声轻响,掌力相接,双方都没有感觉。
可是,苑小玲却被人家一掌之力,迫得斜蹿出七八步远,给银钩叟一个喘息的机会。
海萍怒从心起,杀机突现,身形抢扑,啪,啪,啪,一连推出三掌。狂焰疾卷,天昏地暗,石扬沙飞……三声惨叫,被他震飞了三个壮汉,但他不肯稍停,蜂腰扭动,欺近了银须叟,铁掌张合间,硬向银须叟扣去。
银须叟心头一震,左移两步,顺手也打出两掌。
八个壮汉,在海萍欺身的当口,抡刀猛剁。
海萍一把扣定,心火更炽,抡臂以十成力,环扫八个壮汉,同时,抢扑猛追,又向银须叟扣去。
伍海萍的神功,在近日来,连他自己也不知进展到如何程度,十成力硬扫壮汉,试问这些汉子如何吃得住。
山摇地动,威不可挡,八个壮汉,竟如断了线的风筝,蓬……蓬……蓬……一个个都被震向石壁疾窜,撞壁而死。
银须叟这才知道厉害,心中一寒,撤掌保命,就想逃命。
蓦然两声惨嗥,震撼心弦,脚下稍稍地慢了一点,左腕一紧,脉门已被海萍扣住。
苑小玲银剑神出鬼没,杀死两个壮汉,又向银钩叟攻去。
这银钩叟也存下了逃生之念,壮汉一死,他却掌钩齐进,突将苑小玲攻退了三步。老叟顺钩疾转,拔步要走的当口,猛见海萍扣住了银须叟,不禁吓得一哆嗦。
这一缓慢行动,苑小玲已疾追而到,姑娘手下绝情,力贯剑身,银芒展动,银钩叟一声闷哼。血雨四溅,原来心口正插进了小玲的银剑。
苑小玲振臂抽剑,杀机满面,一脚将银钩叟踢出三丈有余。
抬头看去,只见海萍正扣住银须叟,不由心中大喜,笑道:“留活口!”
银须叟被海萍摆弄得已将半死,忽觉脉关一松,老眼无神,微睁着看去,只见海萍仍扣脉门,苑小玲站在跟前,老魔头冷冷地哼了一声,闭目养神,心里可就打起歪主意来了。
苑小玲秋波平射,叱道:“别哼,白沙墩离这儿多远?”
银须叟有气无力,瞪了她一眼道:“百多里路。”
“你这里还有些什么人?”
“没有?”
“白水墩有没有沧海一奇?”
“不知道。”
海萍睛吐神光,怒冲冲地喝道:“你敢说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哼!”
“小爷捏死你……”
“慢点!”苑小玲一拦,继续问道:“除沧海一奇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恕老夫无可奉告。”
“白沙墩有些什么埋伏?”
“嘣嘿!老夫没有去过,不知道。”
海萍冷笑两声,道:“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单臂运力,正要收拾银须叟。
蓦地银须叟像一头猛兽,唇牙紧咬,横步直冲,冷不防照海萍肘下撞去,这是个同归于尽的拼法,凶毒无比。
苑小玲花容失色,领剑而攻……她快,海萍更快!
银须叟双肘乍到,海萍扣腕之手已松,但他却就势在银须叟的胸口印了一下,力道不轻,蹬,蹬,蹬……银须叟挫出了八步之多,张口哇的吐出几口鲜血,晕倒在地。
海萍和苑小玲快捷无俦地闪到银须叟身边,一个以足尖点住魔头的命门穴,一个则以银剑指向银须叟起伏的胸口。
可是,两人都没有运劲,杀心却是极重,这种举动,充分地证明姐弟两人是恨透了银须叟的奸狡诡诈。
苑小玲忍不住噗嗤一笑,收回银剑道:“我们也太紧张了。”
海萍脸上又抹过一层杀焰道:“阴险小人,是不可有丝毫大意的……”
话未完,真元凝集足尖,只见他轻轻地点了两下……银须叟哼了一声,七孔出血,五脏裂断,只挣得一挣,就不再动弹。
两人感到无比的轻松,也不管这里未死的匪徒,晃身就往前窜去。深谷黑夜,结束了这场拼斗。
海萍在奔走间,突地问苑小玲道:“这次到白沙墩,非得将沧海一奇杀死不可。”
苑小玲见他那愤恨之态,杀气凌人,不禁惋然一笑道:“沧海一奇足智多谋,武功高人一等,又是假仁假义满布天下之徒,你要杀他,只怕不大容易。”
海萍不由一愣,疑虑地道:“我的功力,还不到杀死他的境界?”
“不见得,而是此人能利用天下豪杰,为他效力卖命,他自己不出面动手,你能杀死他?”
“前几天的蒙面人,不就是沧海一奇么?他就在白沙墩等我,我就可以杀死他。”
苑小玲嘻嘻一笑,接道:“娉婷公主硬揭穿他的假面具。说他不是真的沧海一奇,你没有注意?”
海萍又怔得一怔,无可奈何地道:“如此说来,白沙墩又算空走一场了。”
苑小玲思索很久,笑道:“如我的想法不错,真的沧海一奇很可能藏身白沙墩,我们去或许另有收获。”
海萍点了点头,倏地另一个奇怪的想法,侵袭心间,很自然地道:“我们又没见过沧海一奇,不晓得他是什么样儿,是真是假,我们怎能认得出呢?”
苑小玲不禁粉脸一红,也怔了一怔,勉强道:“娉婷公主会去的,我们问她好了。”
“我真不懂,她怎会认得沧海一奇的?”
苑小玲又被海萍问得一怔,不由自语道:“是呀!师父说‘知道沧海一奇庐山真面的,江湖上没有几人。’她怎会认得沧海一奇咧?”
的确,沧海一奇神出鬼没,诡计多端,从来就不亲自在江湖上露面,伍海萍和苑小玲要手刃亲仇,真是谈何容易。
姐弟两人被这个问题困扰得毫无主张,默默无言的走了很久。
忽地眼前又是一亮,冗长阴森的谷道,已被他们不知不觉的走完了。
天,已呈鱼肚白,薄雾轻罩山野,显得有些凄凉,这里距白沙墩只不过四十多里路,计算时日,差一天多,才是赶约的期限。
连日来的疲惫,势必有个调息的机会,方能恢复原态,否则,不足以应付这场生死恶斗。于是,姐弟二人寻了一座隐僻的山洞,打坐调运功力,足足有五个多时辰,两人方功行圆满,神采焕发。
海萍星目展动,紧盯着苑小玲的娇面,贪看她娇滴滴的容颜。
“紧看什么?怪难为情的。”苑小玲被他看得满脸绯红,娇嗔叱斥。
海萍没有收回目光,脱口而认真地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说到此处,不禁俊脸通红,结结巴巴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来。
“吞吞吐吐的,多憋人,快说啊!”
“我是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结……为……夫……妇……”
苑小玲芳心的喜悦,多过了羞怯,玉靥红得像火,连耳根都红了。突然她闪身至洞口,啐地一声,羞答答地道:“我才不稀罕你呢……”莲步移动,香肩轻摇,早羞得飞出洞外。
海萍心头大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身形起处,平射洞外,疾追而去。
这一对患难儿女,逐鹿在杳无人迹的荒野间,生像两只艳蝶,穿梭在奇花异草中,那种安详、喜愉、活泼,充满着新生的气氛。
晃眼间,他们已追出一个山头,海萍猛可里一个飞扑,从空中落下,拥抱着苑小玲的玉腰。但来势太猛,前扑之劲,将姑娘推倒在山坡,两人抱得紧紧的,滚、滚、滚……随着山坡,慢慢的向下面滚落。
娇笑声,气喘声,挣扎声……混成一片。渐渐地,渐渐地,又静寂了,两个人已变成了一个人,甜卧在草丛中,这画面该多么动人啊!该多么的诱惑人啊!
良久,良久,他替她整整秀发,衣襟,手牵手的走出草丛,笑态可掬的直奔向白沙墩。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他们是走的白沙墩方向,可是,在脚程上却慢得出奇,因为,他们是依偎着在甜言蜜语中慢步的。
二更天,月黑风高,方接近白沙墩界外,正行之间,一阵强烈的山风,吹起满天的沙尘,排出呼啸的怪响。
海萍和苑小玲机灵灵地打了个寒噤,两人方惊醒过来,昂首瞧去,风去沙落,两人神情突地一紧,额上也沁出了少许冷汗。
“都是你!这多危险!”
海萍见苑小玲娇嗔之态,益增几分娇媚,不由又哈哈大笑道:“是福不是祸,纵然危险,也要拼个死活……”
“好小子,倒是真的有种!”
海萍和苑小玲心头猛震,话声突住,四下观望,却又不见发话之人。海萍心火上冲,大喝道:“出来!”
回答他的是阵阵轻微的夜风,和飒飒的树叶响。
苑小玲沉默半晌,方道:“刚才的喝喊,是发自左面,我们往左追进好了。”
“走!”两人旋身左移,顺着山脚往里探进,他们的身法奇快,转过去两里路,眼前的情势大变。
这面全是山头,纵横错杂,密密麻麻的看不出路来,而且,每座山头的尖端,很显明的露出层层土黄色的沙层。四周静悄悄的,发现不出人迹。
海萍落脚在一块高大的黄石之上,打量了目下的形势。忽然间他发现前面的山岗上,竖起了一面高大的木牌,心气冲动,杀心突起,冲着苑小玲一打手势,腾身空中,就往木牌那面飞去。
他身法如闪电,几个起落,就飘出几十丈远,不大工夫,就到了那座山岗的下面,仰脸看去,只见木牌之中,横写着:“白沙墩”三个红色的大字,特别鲜明。
海萍一见这三个字,不禁无名火起,猛抬臂,就想以神功砸碎那面木牌。
就在他举手的当口,忽听有人喝道:“小子,你是为砸木牌来的?”话声起自山岗的右方,苍老而带有讽刺性的音调,使人顿起厌恶之感。
海萍瞧不见人,怒喝道:“有本事来和小爷碰碰,偷偷摸摸算的什么玩艺儿?”
“哈……哈……”几声狂笑,笑声渐低……
海萍火气特别的大,一挥手,往右疾追过去,转过两三个山头,情势又变了,原来这儿都是斜斜的山坡,一眼望去,满是淡黄色的一片沙漠,没有树.没有草,没有房舍,没有人,一望无际,凄凉倍生,倒真是名符其实的白沙墩,连山头都是沙砌成的。
苑小玲看得心惊魄动,轻声道:“弟弟小心,这地带只怕有埋伏。”
“我知道!可惜无路可走了……”
话未落,黄沙飞滚,两下飘移,山头的中央,出现五个人来。
海萍一眼看去,悲愤填胸,大喊道:“铁塔魔君……”
“小子!这就是你的葬身之所,嘿嘿!”狂风顿起,卷得黄沙满天飞扬。直向海萍和苑小玲这面压来。
突然从山中央出现的五个人,中间的那人正是铁塔魔君。
铁塔魔君的左面是七星真人,右首是铁剑秀士,另外是两个黑衣大汉,黄沙凭空飞卷,转而向海萍这面压来,势不可挡,毒辣万分。
伍海萍此际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急恨交加,大喝声:“铁塔魔君……”
喝声乍起,绿影冲空,向铁塔魔君那面奔去,可是黄沙层层,却向这面扑来。
海萍不由大骇,喝道:“姐姐回来!”
原来苑小玲一听海萍喊出铁塔魔君的名字,不禁血气冲动,顾不得厉害,报仇心切,晃肩拔剑,就往山坡中央奔去。
海萍的制止,她压根就没听见。
眼看沙层扑到,迅疾异常,生死关头,险象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