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半人半鬼

  十天之后老女怪业已恢复了受伤以前的功力,这两个半人半鬼的东西,至习成腐尸阴煞之后,除人血人脑外,不食他物,如今已有多日未曾食用,虽说并不饥饿,但却觉得精神不适起来。

  老女怪失血过多,尤其口馋,这天深夜,老女怪向老男怪商量外出,老男怪却已成惊弓之乌,虽说前次受伤因为骄敌大意,但却深知穆子渊若拼全力施展“广成神功”,自己虽能不败,胜却毫无把握,故而安慰老女怪再耗几天。

  自他们受伤日起,在十四天的初更过后,老女怪已然决定当夜趁老男怪跌坐用功的时候,独自悄悄外出,捞几个活人前来食用。

  老男怪不知老女怪已下决心,只顾安然用功,老女怪悄悄离开了秘径,他还没有察觉。

  老女怪在二更时候离开了秘密洞府,飞纵上金鞭崖洞侧,此时金鞭崖洞中群侠正在各自用功,因为十数天来不见双残露面,个个认为双残若不是伤重至今未曾复原,就是业已退出青城,只有穆子渊深信双残决不死心,即将出现!因此穆子渊暗中严嘱爱子穆印,随时警惕以防突变。

  老女怪纵上崖头,穆印恰好在外搜索归来,淡月之下,霍然发现一条人影捷逾云燕一般飞驰向下山路径,因相隔尚远,穆印并未看清是谁,但却认定这人并非群侠中任何一位,缘因黑影之快捷,超乎群侠,故而穆印悄没声的暗中追蹑黑影之后不舍。

  老女怪不料业已现露形踪,其实当她纵下金鞭崖头之时,已经看到金鞭崖洞之中有灯光外泄,但她也十分小心,是故宁舍近处而扑向远地,在飞纵约已三里之后,不远处左斜方,有户山居人家,木栅环绕墙,透出一丝灯光,老女怪毫不考虑拥身扑上栅墙,翻纵于这户人家的院落之中,后面追蹑不舍的穆印,此时却已看清黑影正是天山双残之一的老女怪,不由猛地止步,剑眉一挑沉思是否应当犯险前往,老女怪虽说曾被穆印斩断一臂,但以穆印本身功力火候来说,却差老女怪甚多,今夜单身追蹑至此,初不料正是久索未得消息的老女怪,倘若冒险前进,势必双方碰头,那时老女怪固有前鉴,搏斗起来即将施展全力,穆印深知那冒时自己必陷危境!

  不过穆印看出老女怪的意图所在,自己身为侠义之士,焉能目睹老女怪惨残人命而不管不问,穆印沉思多时,决定即便必死,今夜亦断然不容老女怪如愿,因之猛一顿足飞扑上了木栅!

  老女怪此时业已失去了踪影,穆印不由焦急难安,但是虏中却又不象已遭事故的样子,穆印随即静心窥听,发觉老女怪竟然藏于房后尚未出手,穆印随即悄悄绕奔房后,果然,老女怪正俯身探首隔着点破的窗纸,向室内窥探动静!

  穆印目睹此情,不由暗皱眉头目忖道:

  “老女怪功力之高,虽金针落地亦能听出,自己相距老女。怪不过两丈多远,她怎地却似未闻,这情形罕奇的紧,除非室内有了足以使老女怪心无二用的怪事,否则老女怪断然不会这般模样!”

  穆印想到这里,立刻悄然退到前面,竟也在前窗下,以口水湿破了纸窗,窥探所以。

  穆印因好奇心重,再者深知不敌老女怪的地煞腐尸阴功,只要老女怪没有残伤人命,穆印业已打定主意,不去惊动老女怪而惹大祸。

  穆印因为自知老女怪的方位何在,是故在湿破窗纸暗窥的时候,首先去找老女怪点破的窗纸空洞,穆印心细如发,决不给老女怪留下悄然而去的机会。

  室内布置非常简陋,左后方靠墙是一张用四片石板搭成的床,床上只有一个捆卷着的行李,后窗前,摆着一张退了颜色的八仙桌,桌上一盏油灯,两旁各有一把木椅,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室内走中,由梁上垂吊着一根粗如人臂般的钢索,索上倒吊着一个人,穆印看到这人的模样之后,不由剑眉陡然扬飞,神色一变!

  原来这被钢索倒吊着的人,竟是在杉木林中突然失去踪影的穆东源!

  怪事不止一端,再看室内地上,分九宫八卦,盘着九条通体雪白面长仅三寸的怪蛇。

  穆东源似乎业已昏死过去,倒吊钢索之上动也不动,那九条怪异的蛇,却紧盘一堆,各吐腥舌圆睁碧目,不知意图何为!

  片刻之后,穆印方始看出怪蛇奇特之处,九条怪蛇腥舌吞吐之间,射出星星点点腥涎,若非穆印视力极强又专心注意,儿乎无法看出怪蛇喷出的星点腥涎,俱皆宜人穆东源鼻窍之中,这样喷射约有盏茶光景,穆东源口中滴出几点黑色水珠,那九条怪蛇各自微吸,黑色水珠已吸入怪蛇腹中,然后怪蛇又喷出腥涎,穆东源也继之口中流下黑水,就如此轮而复始,一遍又是一遍,怪蛇所喷腥涎越来越浓,穆东源口中所流出的黑水却越来愈淡。

  穆印乍睹奇景的刹那,尚能兼顾到后窗外窥探动静的老女怪,可是后来却因一心思索怪蛇喷涎和伯父口出黑水的原故,忘记了老女怪的存在!

  穆印注目伯父及怪蛇的怪异事情,业已忘记经过多少时间,直到伯父口中所流黑水变作浓自而转为澄清,玉蛇不再喷射腥涎而盘堆不动为止。

  此时,穆印已然明白玉蛇似在替伯父医治某种特殊的伤毒,囚之穆印方始重又窥向老女怪的后窗,发觉老女怪和自己一样。看出了神,并未伤人也没有潜逃而去,穆印不由暗喜,此时穆印深信必能侦得双残隐身之地,只要自己小心谨镇莫露形藏,必可胜任,只是伯父被吊室内却使穆印颇为为难。

  穆印暗中略一沉思,决定暂时监视老女怪动静为急务,关于伯父之事,日间禀明父亲之后自有安排,穆印想到这里才待闪身飞纵到后面,监视老女怪的动静,蓦地耳边听得有人以真力传声对自己说道:

  “娃儿此时妄动不得,在你背后探手可及地方,站着那个半人半鬼的男怪,听老朽吩咐,再次假作注意窥探室内动静,然后暗提真力猛自前窗扑进室中,快!”

  穆印闻言心中不由怦怦乱跳,但却不敢现于形色,果然按照暗中传声示警异客的吩咐,再次躬身由所破窗纸洞中向室内窥探,趁弓身之际,已将真力提起,继之迅捷无与伦比的全身扑向室中,并且佑掌趁势以十成神功凌虚向身后猛击劈出!

  在一阵窗棂破碎暴响声中,穆印业已扑进室内,他觉出左足一凉,因之在扑进室中之后,并不回顾,双臂猛抖又斜纵出去了数尺,方始瞥向足下,左脚所着快靴已失,再看窗外;老鬼怪止捏着他的左足靴子,神色狰狞的怪笑不止!

  适时室外迎面的木栅墙上,人影闪飞纵横,随即出现了双绝城主穆子渊,四老侠和上清宫中的掌门。

  双绝城主手挎着“地华宝铲”瞥日看到爱子无恙,立即提声说道:

  “印儿当心,为父等追赶老男怪至此,却不见那老女怪何在穆印不待老父说罢,急忙接口说道:

  “爸要注意,老女怪就在此室后方,孩儿即是因为追蹑老女怪才来的!”

  双绝城主穆子渊闻言立刻挥手施令群侠分踞木墙,严加戒备,老男怪却怪笑一声抬腿就要从破散的窗户中跨进室内,突然后窗外传来老女怪的喝声,道:

  “老不死仔细看看地上,再乱闯不晚!”话声中,疾风吹袭,老女怪业已飞投到老鬼怪的身旁!

  老男怪适才只顾擒杀穆印食之解恨,前窗虽被穆印涌身逃避之时震碎,老男怪却一心怨毒,盯在穆印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高吊在室中的那人是谁,和盘在地上的九堆白色物体是什么东西,如今经老女怪暴喝点醒,不禁才注意到室中的一切。

  穆印这时已退到室内一角,双绝城主穆子渊仍与一干群侠稳立木栅墙上,戒备不懈,但却不急于和双残搏斗。

  老男怪在注目之下,脸上露出杀气,低沉地说道:

  “原来是穆东源这个小子被吊在这里,哼!看我不要他的狗命!”

  老女怪急声阻止老男怪妄动,接着悄声说道:

  “闵东源离开你已十数天,被封穴道已死,理应早已丧命黄泉,怎地却仍然活着?”

  老男怪惊咦一声,点了点头,老女怪继之手指九条玉蛇说道:

  “老不死的,莫非你忘了昔日恩师所说的‘玉骨火蛇’!”

  老男怪猛吸一口凉气,退步不迭,急促的说道:

  “你即知此处有‘玉骨火蛇’,却怎地还不快些离开,走!快走!”

  老女怪摇头说道:

  “我还没有看到火蛇主人,怎肯就这样离开。”

  老男怪嗯了一声,回头瞥望了木栅墙上的穆子渊等人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道:

  “已经三更过了,咱们先打发走后面这些惹厌的东西如何?”

  老女怪霎了霎眼,点点头,和老男怪立即霍转身躯,大踏步奔向水栅墙旁,穆子渊早提足“广成神功”,挥手号令四老侠及上清宫掌门人,只等双残奔走近些即同时全力出掌相搏!

  适时室内一角传来沙哑的声音,问道:

  “老朽由声调方面,听出外面的朋友颇象双绝城主,设若不错请答一言。”

  双绝城主穆子渊暗皱眉头,但却立即扬声答道:

  “室内是何方朋友,在下正是双绝城主!”

  天山双残在突然听到室内话声的时候,竟也止步不前,当穆子渊答话之后,室内传来哈哈笑声,只因这人嗓音沙哑,是放笑声十分难听,天山双残夫妇竟也不禁闻声皱眉。

  室内笑声止后,话声又起,道:

  “老朽乃城主故友,敬问城主何来?”

  穆子渊剑眉再次挑动,对这怪异沙哑声音的人,着实记不得了,这人问及来意,不能不答,遂简略说出天山双残恶行及追追蹑双残来此的经过,并拜问室内这人名姓。

  室内沙哑嗓音的这人,久久未再出声,穆子渊不由暗中惊疑,爱子穆印尚在室中,设若有变,爱子不会不立即示警,为何穆子渊沉思至此,耳边突然传来爱子的真气传声的话语,道:

  “室内前辈示令孩儿,以真气传言禀陈父亲,放双残逃生,然后即请父亲室内一会。”

  穆子渊闻言深觉奇怪,是故并未挪动,爱子真气传声又起,道:

  “室内前辈又说,双残已成网中之鱼,决难逃脱,父亲请即室内相见。”

  穆子渊今夜本是在金鞭崖洞久候爱子不归,放心不下,与四老侠出洞眺望,不料适当此时,藏身金鞭崖绝望中秘径的老男怪用功醒来,发现老女怪业已不在。

  他夫妇自习成地煞腐尸阴功之后,所过之处必有怪异气味,旁人或难嗅出,可是他夫妇却一嗅即知,老男怪惦念老女怪的平安,飞身建上一路接应,恰被穆子渊发现,遂与四老侠及上清宫掌门追下,直到此处,如今听爱子传声相告,思及金鞭崖洞正好已无人在,不虞双残前去,遂挥手示意四老侠及上清宫掌门之人,同时飞身纵出栅墙,迅疾转向后方!

  天山双残立于院中,突见穆子渊等人飞身退去,不禁被此惊疑的互望了一眼,他夫妇业已听出室内主人和穆子渊是相识旧友。

  按理对方正好前后夹攻自己夫妇才是,奇怪却突然退走,不问可知,室中必有阴谋,是故双残竟未挪动。

  讵料双残就在这略以迟疑当空,身后不知何时竟然悄没声的爬来了数条“玉骨火蛇”,蛇长仅有数寸,神态安善,并没有其他毒蛇那种狰狞外形,但双残却吓得惊呼出声,双双涌身而起,疾箭般飞射出了木栅墙头,怎料看来巧小好玩的“玉骨火蛇”,竟然也腾跃而起,纷纷追去!

  室内沙哑声音适时喝道:

  “只要‘大白’去就行了,‘小白’带着它们回来!”

  说来不信,纷纷腾跃而起的“玉骨火蛇”,除其中之一如闪电般飞射追去之外,余蛇立即半空转回,隐于暗影之中。

  此时穆子渊等人业已由后面的棚墙外纵了进来,爱子穆印已然推开室内后窗,胞兄穆东源已经由穆印抱扶解脱钢索放置地上,穆子渊睹此情形,已知室内主人并无恶意,遂扬声说道:

  “在下不知是那位故交朋友居于此处,可容面拜?”

  室内随着穆子渊的话声,走出了一人,此人右臂已失,头发秃尽,目光如炬,望着穆子渊默默含笑,穆子渊心头一凛,此人虽曾相识,但着实令人难信会在此处相逢,况穆子渊记得清楚,倘若此人真是心中所想到的那个旧识,则这人三脉已绝,真力早失,并且业已残哑多年,又怎会变得这般模样?!

  这人似是看出穆子渊惊疑之色,立即含笑说道:

  “城主别来无恙?老朽自昔日蒙义救不死,无时忘仰恩德穆子渊此时已然认定自己所想的不错,接话说道:

  “在下确实梦想不到,能在此处与尊驾见面,这算是有缘千里相会了。”

  这人立即肃容而进,室内除八仙桌旁两把木椅外,再无坐位,穆子渊首先对四老侠及上清宫中掌门,引介与这人道:

  “皆日绿林有南北双杰,主人就是当年被人称为‘南杰’的张勋张大侠!”

  张勋闻言沙哑着嗓子哈哈一笑,对老快等人道:

  “这是城主捧我张勋,当年我可不叫南杰,而是被人称作‘南鬼’!”

  这句老实话,说得大家都笑了,穆子渊因所疑之事太多,忍不住立刻发问,南鬼张勋竟不作答,却手指地上躺着的穆东源对穆子渊,道:

  “城主,这个人老仍深信城主认识他吧?”

  穆子渊剑用一皱,道:

  “这是在下的胞兄,怎会不认识呢。”

  南鬼张勋一笑,道:

  “令兄当年点我的三脉,使我受尽酷刑,如今落到我的手中城主,你说我应不应该来报当年的仇恨?”

  穆子渊低沉的说道:

  “恩怨分明本是大丈夫的行径,不过……”

  南鬼张勋不容穆子渊把话说完,已接口道:

  “令兄怎地习了狠毒无比的‘地煞腐尸阴功’?莫非和双残有关?”

  穆子渊无奈之下,将所有发生的往事,详述一遍,并且说到本来的姓氏出身和前一代尊长们的恩仇,最后问及张勋是从什么地方救得穆东源的。

  张勋对这一点依然不答,却郑重地说道:

  “城主,令兄已被双残暗下毒手,点残重穴,若非适巧碰上老朽,已然丧命,如今老朽已将令兄重穴解开,并且业已提净了他那一身腐尸阴毒,不过今兄虽然已经无恙,但那一身功力,却已完全消失,此非老朽故意为之,不知城主可能相信?”

  穆子渊慨然说道:

  “穆子渊深感尊驾以德报怨仁厚之情,自是深信无疑。”

  张勋颔首说道:

  “城主果然是坦荡的君子,老朽实告城主内情,令兄本可不失功力,但老朽奉谕行事不敢不避……”

  穆子渊不由接口问道:

  “尊驾龙奉何人之谕,可能示知””

  张勋郑重的说道:

  “此事谈之过早,老朽已知帝君及令尊大人与石大侠夫妇,不日将到青城,候令尊驾临之时,老朽定然面陈一切,此时尚有其他要事与城主及诸大侠相商。”

  穆子渊虽然满腹疑云靖但因张勋已然说明要候父亲来时再说,自然不便再问,又听说另有要事相商,遂静候张勋的下文。

  张勋目光瞥望了四老侠及上清宫掌门人一眼之后,道:

  “城主,老朽已令所养异蛇‘大白’暗中遗蹑双残身后,故而双残藏处稍待即知,知晓双残藏处之后,城主意欲如何处置双残?”

  穆子渊立刻说道:

  “候天明之时,将双残及所卧石匣始于日光之下,使双残服诛!”

  张勋止色的摇了摇头,道:

  “双残畏惧日光的事情,是何人所说?”

  穆子渊无法回答张勋的这句问话,天山双残畏惧日光的事情,虽然穆子渊深信不疑,但却只是自己从种种变化中想象出来的解答,并无确证,如今张勋动问却回答不出所以然来,日光偶然扫向乃兄穆东源身上,立刻得计,正色说道:

  “此事只是在下想象,但家兄既在,大可一问究竟。”

  张勋却摆手说道:

  “这可不必,因为令兄也认定双残畏惧日光,问也徒然。”

  上清宫中掌门之人突然稽首问张勋说道:

  “听老英雄话中之意,似是在说天山双残畏惧日光的事情不实,敢请指教。”

  张勋不答掌门此问,却反问上清宫掌门人道:

  “老朽敬问真人一言,真人认为天山双残现在是人抑或是一具未腐尸体?”

  上清宫掌门之人想了一下,方才答道:

  “双残自然应该算是生人。

  张勋颔首说道;

  “掌门人说的对,双残是人,人还有怕日光的吗?”

  群侠一听,心中想:对呀,人怎么会怕见太阳光呢?不通,不通。

  穆印这时却以询问的神色看看张勋,道:

  “晚辈认为人自然不畏日光,但是双残因为习练地煞腐尸阴功。故而伯见太阳。

  张勋看了看穆印,缓缓反问说道:

  “自古有僵尸传说,真正的尸体还不怕太阳,双残是人又怎会畏慢?不通!”

  穆子渊见张勋只在这件事上说个没完,又没有解答,不由问道:

  “等驾的意思何所指说,敢请解释清让我们明了如何?”

  张勋霎了要眼,道:

  “这件事现在最好不谈,总之,城主在知晓双残藏处之后,千万不要莽撞行事。”

  四老侠和上清宫掌门人,俱是经验丰富的人物,自然听出了端倪,上清宫掌门人神色一变,盯注着南鬼张勋说道:

  “张老英雄说话吞吞吐吐,莫非是因为贫道会泄露真情?”

  上清宫学门人的这种想法,很有根据,因为在场之人,除自己外,其余的都是穆子渊父子长辈世交,张勋设非疑及自己,怎会避开正题而不答呢。

  张勋由上清宫掌门人话中,听出已有不悦和怒意,立刻含笑说道:

  “掌门人误会了老朽,实因老朽突然想起一事,故而对此问题暂不论及。”

  上清宫的掌门人自然不便再说什么,可是心中却依然存下了成见!

  穆子渊看在眼中,却无法代张勋解释,张勋却开口又道:

  “老朽身奉他人谕令,有些话和事,作不得主,就刚才所说的来论,恐怕已经是说多了,现在只等‘大白’回来,其间的空闲,正好请城主以真力拍醒令兄。”

  穆子洲知道张勋有心借此将刚才的事情越过,遂颔首而前,以真力拍开了乃兄穆东源的穴道,试用乃兄一身功力果已失去,不由代乃兄暗自感伤不已。

  穆东源醒来之后,发现胞弟在旁,立即悲声说道:

  “兄始,我完了,一身功力全废啦,这样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张勋一旁接话说道:

  “在老朽看来,这却正是活着有意思的时候!”

  穆东源闻声才注意到其他人,立刻低下了头不再开口,穆子渊却安慰他道:

  “哥哥,江湖险诈,失去了功力反而可以不再恐惧,等此间事了,小弟必然禀明父亲,陪哥哥一生。”

  穆东源霍地抬头,激动的看着乃弟,接着摇着头说道:

  “不啦兄弟,从前我留得你还不够吗,再说我怎么有脸去见弟妹,我已有打算,早已安排好去的地方,只要你并不恨我,我已够高兴了。”

  穆子渊不知怎样安慰胞兄才好,心中突然想起一事,神色喜说的说道:

  “哥哥别急,小弟有了恢复哥哥功力的办法了!”

  穆东源神色却依然悲伤的摇着头,穆子渊认为乃兄不伤自己的话,低声说道:

  “石伯父和父亲功力盖世,必可恢复哥哥的真力内功,况帝君……”’穆东源没等穆子渊把话说完,已惨笑一声,道:

  “兄弟你不懂,我这一身功力今生难再复原了,谁来也没有用。”

  张勋此时却又在一旁接话说道:

  “昔日我三脉被斩,功力尽失,到如今反而因祸得福,看来功力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穆东源好象非常不愿意答理张勋似的,所以低着头不再开口,张勋却又说道:

  “现在你身体已经复原了,何时走呀?”

  穆子渊闻言一愣,道:

  “家兄要到什么地方去?难道……”

  穆东源却挥手示令穆子渊住口,道:

  “兄弟,我的事你不要多管!”说着又转对张勋说道:

  “什么时候走都可以,随你吧!”

  穆子渊此时料知胞兄在失踪之后,已和张勋所说幕后的前辈见过面,并有所承诺,但目下穆子渊却不能不管不问,才待开口,张勋已对穆子渊说道:

  “令兄去的地方是世人百觅难得的住处,此事早成定局,城主不必多问。”

  穆子渊闻言抗声说道:

  “家兄虽蒙尊驾代除腐尸阴毒,但却不能……”

  张勋中途接口说道:

  “城主放心,令兄之事非老朽所命。”

  穆子渊不由接话沉声问道:

  “那到底是谁敢作这样的安排?”

  张勋缓慢的说道:

  “此人名姓老朽不敢说出来,但他留有一函,要老朽面陈令尊大人。”

  穆子渊暗中生疑,露然想起一个问题,道:

  “家父前来青城,乃因在下有呈禀信件,他人不知此事又怎能予留信函?”

  张勋一笑,道:

  “这人对城主的一举一动无不详细,城主不信可问令兄!”

  穆子渊以怀疑的眼光看着胞兄,穆东源却无力的点头说道:

  “张勋说的不假,这位前辈的身份很高,兄弟不要再多问了。”

  穆子渊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道:

  这都是小弟害了大哥,要是小弟不将大哥救离双残身旁,何致生此变故。”

  穆东源却惨然一笑,道:

  “万幸兄弟在那猩猩洞前说明了咱们的身世,否则我早被那位前辈处死了!”

  穆印天生聪慧,胜过乃父,又因得到帝君垂青,当了然身世之后,帝君并将昔日与祖父青衫神叟结认经过说出,如今听伯父说到若非身世谜解,几成死数,不由恍然大悟,立刻说道:

  “伯父,小侄想起来了,这位前辈可是姓‘闵’?”

  此言出口,张勋神色陡变,穆东源也不禁惊佩的抬起头来,穆子渊自然也想起了这个人来,穆印越发知道所料不错,才待开口接说下去,张勋却已严肃而郑重的摇头说道:

  “少城主的是聪慧,但时间不到,说出有害无益,老朽敢请话留半句!”

  穆印自然不再开口,穆子渊却对胞兄说道:

  “即是那位老前辈所命,则小弟深为大哥庆贺,大哥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穆东源摇了摇头,穆子渊正想再说几句,突然听到窗外一声蛇叫,那追蹑天山双残身后的‘玉骨火蛇’大白,已飞投进来,张勋立即将手臂张开,大白腾飞而起落于张勋臂上,自衣袖中爬了进去。

  张勋神色凝重地看了穆东源一眼,道:

  “老前辈料事如神,双残果然藏身老前辈所示地方,咱们应该各干各的了!”

  穆东源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从地上缓缓站起,对穆子渊道:

  “愚兄尚有一事耿耿在怀,要请贤弟代我把话传到,昔日愚兄只顾以毒汁灌入帝君行宫秘室,致闵家贤妹身受残伤,若闵家贤妹有所吩咐,贤弟可代愚兄全部承诺,万莫犹豫。

  穆子渊颔首皮诺,尚待安慰胞兄几句,张勋却已开口说道:

  “老行从现在起,要和城主行止相共了,不知城主如今下榻何处?”

  穆子渊告诉张勋,说现在居于金鞭崖洞,张勋神色微变,瞥望了穆东源一眼,穆东源毫无表情,穆子渊看在眼中暗觉奇怪。

  张勋沉思片刻之后,方始颔首说金鞭崖洞是好地方,继之说群侠一夜未眠,理应早些回去休息,并说天明之后,他自会前往金鞭崖洞和群侠见面,穆子渊无奈之下,殷殷相祝乃兄珍重之后,与乃兄及张勋分别而归。

  回转金鞭崖洞之后,穆子渊心情重重,穆印看出乃父惦念伯父之情,近前俏语道:

  “孩儿没有想到‘闵’老前辈还活着。”

  穆子渊正想着心事,并没听清楚爱子说的什么,只嗯了一声,穆印遂请乃父休息,穆子渊却摇了摇头,此时相距天明已近,穆子渊突然由坐处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离洞而去!

  穆印自不放心,追出洞外,穆子渊回顾了爱子一眼之后,问道:

  “今夜事出突然,我还没问你是怎会追蹑老女怪到张勋居处的?”

  穆印遂把自己摸索双残踪迹归来,适巧看到一条矫捷人影出现在金鞭崖头等往事说了一遍,穆子渊要爱子指明发现老女怪的确实地方,穆印指出该处之后,穆子渊脸上现出了微笑,道:

  “事也真巧,我就是在这个地方,看到老男怪疯狂的嗅个不绝,然后老男怪飞般驰去,方与大家追踪前往的,印儿,你看天山双残会不会就藏在这条深壑绝崖下面!”

  穆印低头看了崖下一眼,业已了然父亲之意,道:

  “是有可能,爸,您请先睡上一觉,天亮之后,孩儿陪爸下去探搜一次。”

  穆子渊点点头又回到洞中,父子双双睡下。

  醒来日已三竿,张勋尚未来到,穆子渊不愿惊动四老挟,示意爱子之后,借故离开金鞭崖洞,父子立于深崖边沿,仔细注意崖下及附近地方,立刻发现虽已铲平但却仍有些许痕迹的蹬道。

  穆子渊沉思刹那之后,悄语说道:

  “印儿,我想下去看看。”

  穆印昨夜已知老父之意,明知拦阻无效,恭敬的说道:

  “孩儿愿意随着父亲一道下去,即便遭遇变故,多一人总要好些。”

  穆子渊盯注了爱子一眼,慨然颔首道:

  “你既有此心,我不说什么了,小心些就是!”

  穆印应诺一声,看准落脚地方,当先飞身纵下,穆子渊眉头一皱,继之纵落,日间易于下崖,再加上父子二人功力高超,霎眼时候已降下十数丈高,业已接近双残藏身之处。

  穆印在前,首先发现那个秘径洞口,悄语道:

  “孩儿下右方不足丈远,现出一座小洞,孩儿想进去探搜一番!”

  穆子渊刚刚说了一句,‘且慢’!岂料穆印双手一松,身形微弓,竟已施展‘金龙横飞”的轻功绝技,在半空中一翻一挺,投入那个洞口之中!

  穆子渊不敢怠慢,继爱子身后纵入洞内,只见爱子就站在洞口内不远地方,数丈之前,停放着天山双残睡眠所用的那个石匣!

  石匣既在,不问可知,天山双残这多日子就是躲藏此洞之中,穆子渊探手将所背地华宝铲取下,飘身石匣旁边,猛力砸下!

  穆印慌不迭的出声唤止,穆子渊舒腕扬臂硬将地华宝铲刹住,皱眉问道:

  “印儿,你为什么阻止为父毁此石匣?”

  穆印上步行近老父,悄声说道:

  “昨夜张勋曾说,老怪夫妇似乎未必畏惧日光!”

  穆子洲闻言双眉紧锁,昨夜张勋对这一方面,确实说过用意十分含糊的话,听来似是对双残畏惧日光一节,暗示并不可靠,果然如此,石匣裂解双残出现之后,自己父子退已不能,进则不敌,岂非死数?

  不过穆子渊却又百思不解,设若双残不畏日光,又何必抬着这具石匣,远自西天目到青城山呢?

  穆子渊沉思多时,毅然下定了决心对穆印说道:

  “孩儿,为父业已决定毁此石匣,不论匣中双残是否畏惧日光!”

  穆印感佩老父的人格,立即爽朗的说道:

  “只要是父亲决定毁此石匣,孩儿都会觉得是应当作的,您老人家动手吧!”

  穆子渊心中感触良深,想到设若石匣碎裂,双残不畏日光暴出发难,自己父子极可能没有谈话的机会,更或许……穆子渊转念到这儿,以地华宝铲按地,说道:

  “印儿,我因为身遭不幸,从你很小就和你被迫分开,其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使我没有办法去亲近你,虽然帝君全力照拂你长大,但我说来总是觉得对你和你母亲深感愧咎,本想事态明朗之后,得享天伦之乐,不料老人家谕令来此取回断魂血箭,如今双残为恶,为父不得不冒生命之险,印儿,愿你……”。

  穆印知道父亲要说些什么,立刻接口说道:

  “孩儿从父亲及各尊长处,所得已厚,爸,天不负人,孩儿深信仍能陪待您老人家回转家园!”

  穆子渊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只嘱咐了爱子千万当也,然后猛扬无坚不摧的地华宝铲,以真力贯集铲上,砸向石匣!

  石匣虽厚,依然在一声暴响之后,散碎分裂,穆子渊连环三铲,将石匣全部击毁,怪道的是,内中并无双残的人形,穆子渊父子不禁骇然返身,提足功力注目四周不懈!

  砸飞散扬的碎石块已皆坠落地上,双残仍未现形,穆子渊目光向甬道尽头一瞥,悄对穆印说道:

  “印儿,小心戒备,前面一探!”

  穆印点点头,父子二人悄然转身向南道尽头纵去!

  这条两边秘径,本系金鞭慢洞七十二室的后洞口。昔日红面矮佛闵天圣,曾将天外双魔夫妇锁因此间,芮九娘也曾误打误撞的困居过一些时日,并且亲手埋葬了天外双魔中‘玄衣女魔’莫嫁的尸骨,而进入金鞭崖洞之内,误触埋伏被困绝地而与穆存仪和闵们相会,始惹出一身恩怨。

  穆东源来时,已受高明指教,况且早将生死置于不顾,虽然乃弟和胞侄突然出现,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但却仍能沉着应战,所以丝毫不现慌张的样子,微笑着,缓缓接话说道:“两位要是不能信任我的话,就请动手置我于死地好了!”

  老男怪嘿嘿一笑,道:

  “这是你疑心而生暗鬼了,不过天下那有这么巧的事嘱?”

  穆东源冷笑一声,道:

  “天下的巧事不多,可是我全遇上了!哼!”

  老女怪娇笑一声,怪声怪气的说道:

  “东源呀,你这句话象是别有所指,何不说的明白些呢?”

  穆东源声调冷淡的说道:

  “有何不可,你们两位被玉面煞神叛困铁心地庄,是巧事!当年有心掳劫石承棋而误取玉面煞神,又是巧事!我与姓穆的有仇,竟被玉面煞神手下驼奴青海一煞所救,也算巧事!最巧的是,玉而煞神会起意把我送进铁心地庄!巧而又巧的是,你们夫妇会被困数十年而没死,因之由我身上挣脱牢笼而出困!这些是他人百年不遇其一的巧事,可是我却亲身经历了不少,难道不对?”

  天山双残一时无话可答,因而沉默了下来。

  突然,老女怪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来,沉声说道:

  “还有更巧的呢,刚才那两个小子曾说一个叫张勋的告诉他们,我夫妇未必畏惧日光,对这一点来说,东源,你不认为巧到非常玄妙?”

  老鬼怪也因老女怪的这句话而醒悟,迭声说对,并追问穆东源不休,穆东源却若无其事的笑出声来,继之反问天山双残道:

  “两位困于铁心山庄之中,无心发现了“地煞阴经”,进而决心习练,现在请问两位,阴经所载的功力可曾练成?”

  天山双成不知穆东源何发此问,同声答道:

  “你这句话问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我夫妇已将地煞腐尸阴功练成?”

  穆东源冷笑一声,道:

  “我再问你们一声,习成腐尸阴功之后畏惧日光的话,是谁说的?”

  天山双残仍然未加思索,老男怪立刻沉声说道:

  “东源!记得我告诉过你,畏惧日光之言是载于那部地煞阴经之上的!”

  穆东源闻言哈哈大笑数声,讥讽的反问说道:

  “既是载于阴经之上,适才你们两位又为什么疑心到畏惧日光是不实在呢?”

  天山双残被穆东源问得张口结舌,无言可答。

  半晌之后,老女怪话锋一变,道:

  “东源呀,你今天来的时候不是也说过,你有办法能使我们夫妇不畏日光吗?”

  老男怪也想起了这件事来,接上话,道:

  “对对,东源,这是你说的话,我夫妇才信你离开石匣,难道你是骗我!”

  穆东源声调也突然一变,道:

  “要是你们夫妇认定我会骗你们的话,任便就是!”

  老男怪一向对穆东源以主人自居,怎肯忍受,沉声喝道:

  “住口!任由老夫之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穆东源冷笑数声,道:

  “只要你认为对我已无所求,大可现在将我杀死!”

  老男怪暴扬右掌才待劈下,老女怪却适时叱斥道:

  “老不死的还不躲在一旁,你忘了东原来时和咱们是怎样约定的啦?”

  原来在天光将亮的时候,穆东源突然出现在秘径洞口,天山双残时正一路躲避着玉骨火蛇绕回秘洞,惊魂乍定而仿徨无已。

  玉骨火蛇别无奇处,但它却是习练地煞阴经高手们的克星冤家,所喷腥涎,能使腐尸阴毒化净而功力尽失,因此天地不怕的天山双残,见到玉骨火蛇之后,亡命般奔逃!

  双残夫妇因专习腐尸阴功,故而也熟悉玉骨火蛇之能,恐惧已被火蛇发觉藏处,又因天光将亮,迁避无及而惶惶难安,穆东源突然出现在秘径洞口,双残不禁惊惧和忿根都到了极点!

  夫妇互相示意,想要暴起杀死穆东源而消怨气,穆东源却首先开口说道:

  “你们藏身之处已被玉骨火蛇发现,天色将明,不死于火蛇之口,也将丧命日光之下,我因巧得敌者机密,已知如何可以不畏日光曝射,如今我功力尽失,复仇之心虽盛,却须仰仗两位之力,是故来此相会,愿否彼此开诚一谈,请示下一言!”

  天山双残正苦玉骨火蛇之事,闻言自然接纳了穆东源的要求,彼此开诚一谈,穆东源伪言日前被敌诱擒,对方养有玉骨火蛇,并习有专破地煞腐尸阴功的技艺,因不知自己阴功未到火候而不畏日光,促使玉骨火蛇化尽阴功之后再受苦形,其间无心之中得到了机密之事,正巧阴功业已化净,不再畏惧玉骨火蛇,又巧赶上敌者有人寻仇,方始逃脱,因追蹑双残的火蛇归报对头,进而知道了双残的藏处,特来相商。

  穆东源话中矛盾百出,双残并非听不出来,一因即将天明,再因火蛇可惧,其三试出穆东源果已功力尽失,随时可置其于死地,所以双残无暇点破而追问怎样才能不提目光。

  穆东源却说时间业已不早,首先解决的问题是怎样避过火蛇和躲开有人搜到秘径,并须避开日光照射之危,双残正因事难三全而惶惶,自然妙策,穆东源却笑指当年困死天外双魔的铁牢,说内中别有天地,可避火蛇和日光,双残皱眉嗤之以鼻,因为铁牢设能开启,当年血影神魔景天景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那知穆东源不知在什么地方一按,铁中钢门去冉冉升起了数尺,足可以供人弓身进入,双残心正犹豫,穆东源却已俯身而进,等双残低头看时,牢中竟无穆东源的人在,不由相顾失色而惊骇不已!

  双残因有所疑,不由悄悄进入铁牢之中,适时一声轻响,铁牢钢门重又坠落,双残和穆东源俱皆被封于铁牢之中。

  双残似知上当,沉声喝呼穆东源答覆,穆东源竟自右侧地下暗室之中跟出头来,招唤双残进入,此时天际已现曙光,铁牢虽在甬道深处,依然渐渐转亮,因之双残不能不含着恨怒也进了暗室。

  暗室中,双残略放悬心,因为地居深下,暗如黑夜,对日光一节自无畏惧,但双残却抓住穆东源的脉门,通问穆东源关闭铁牢是何居心!

  穆东源毫不惊慌,只说现在唯有他一个人知道开启铁牢的方法,也只有他一个人不怕玉骨火蛇,言下之意,似指只要双残不想再生出铁牢和了受玉骨火蛇化净功力之苦,大可杀他,否则最好大家客客气气共商大计而莫动肝火。

  天山双残无奈之下,只好松手,继之相商大计,穆东源象煞有介事一般,坚要双残发誓代他复仇之后,方肯说出所知机密,双残被迫无奈而应允,穆东源才告诉双残夫妇一个不畏日光的方法,其法极为简单,要双残以真力按照穆东源所教功诀,习成一种神功,大约月余即可习成,双残沉思穆东源所说神功,发觉果是一门罕绝人间的奇特技艺,当然双残不知穆东源已得红面矮佛指教,所传是一门真实的功力,不出深信不疑。

  老男怪在欣喜之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才待开口询问穆东源,却又忍在心头,原来他侧顾地室,并无食粮和饮水,他夫妇因习地煞腐尸阴功,对粮食中已不感兴趣,近月不食已是常事,但是穆东源仍系普通武夫,几天无食无水或可忍耐得了,长久自然不成,岂非要生生饿死在地室之中吗?

  老男怪本待询问穆东源怎生解决此事,转念想到穆东源话中矛盾之处,有心看穆东源如何办理,故而又忍了下去。

  老女怪也另有居心,在学习穆东源所接功力而周天复始之后,计算约已到了正午,老女怪方始若无其事的问穆东源道:

  “东源,这座铁闸牢笼在里面要怎样才能打开它呢?”

  穆东源冷冷的反问老女怪道:

  “你问这些是想干什么?”

  老女怪居心本在问出如何开溜之后,候至梗晚,将穆东源生吃解馋并去一心腹大患,然后和老男怪另觅佳地藏身,静习得自穆东源所传的神功,待两个月后神功习成,再出而复仇,那时已然不俱日光,取得断魂血箭远离青城,恢复昔日雄霸武林的基业而了心愿,不料穆东源乖巧到家,反问老女怪意图何为,老女怪只好含混的说是随便问问。

  穆东源嗤笑一声,慢言慢语别有含意的说道:

  “聪明的人是最会沉默寡言的,因为沉默能使敌者不敢萌起杀机!”

  老男怪在老女怪询问开启钢闸方法的时候,已知老女怪的居心,此时听穆东源语含讽意,不由故作发怒沉声说道:

  “东源,我夫妻敢说待你不薄,你怎能说出这种别具用意的话来?”

  穆东源不答老男怪的问话,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

  “我只请问你们夫妇,目下我功力尽失生不如死,究竟为什么还苟活着?”

  老男怪看了老女怪一眼,他夫妇摸不清穆东源这句话的用意,没能回答。

  穆东源却故作悲壮慷慨的忿然说道:

  “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等你们夫妇代我完成了心愿,那时我会任由宰割的!”

  双残夫妇不能再不答话,掩饰着不安,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夫妇设能不畏日光,皆出你的恩赐,怎会恩将仇报!”

  穆东源没有接话,却淡淡地说道:

  “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我一夜未眠非常困倦,先睡了!”

  双残早已练成暗中视物的功夫,夫妇静静注目,穆东源话说完了之后,果然沉沉睡去,双残只有暗恨心中,也无可奈何的跌坐调息,不再开口。

  讵料时隔未久,秘径甬道之中突然传来了人声,时已昼间,双残不敢冒险探视,以罕绝卓越的“地视”功力静窥动静,穆东源适时醒来,悄然而起,低声对双残夫妇道:

  “奇怪,竟然会有人来到,你们别出声音,我去看看是谁!”

  穆东源潜出地室,说实在话,他心中也十分惊骇,因为在他和闵天圣所约之下,此时断然无人前来,当他悄然探身而出由钢闸小方囱窥听之后,竟系乃穆子渊和胞侄穆印,不禁愕然而骇讶,继之传来穆子渊父子话声,穆子渊听清乃弟对印侄一番言语之后,对自己往昔所为,越发深觉愧羞自作,更坚强了穆东源舍身成仁铲除双残为世除害的决心。

  稍停,穆子渊父子已将双残所留甬道之中的石匣砸碎,发觉双残已失,双双一瞥钢闸方囱之后,飞驰向甬道深处!

  双残张大了两对碧眼,盯注着穆东源,穆东源却全神贯注在乃弟和胞侄身上,直到穆子渊父子远去无踪进入了甬道尽头的石闸门后,穆东源才暗自叹息一声,返回地室。

  双残已甚疑心,才彼此你言我语的询问没完,直到穆东源不耐,冷笑着讥讽老男怪,说只要老男怪认为对他已无所求,大可立即杀他之后,老女怪喝止住了老男怪,提醒与穆东源彼此所约,老男怪方始悻悻然停住话锋不再多说。

  穆东源有极为紧要的事情思索,恐怕双残中途询问而误事,遂郑重嘱咐双残道:

  “我想请你们夫妇代复大仇,你们夫妇也想早日能够面对日光而无惧,因此目下最好什么也别争论,赶紧习练神功才是正经事,我被吵醒,必须再睡,有话晚间谈吧。”说完之后,穆东源依靠在墙角上,果然又闭目睡去。

  双残无事可为,又知穆东源所传神功为奇绝难得的技艺,遂双双跌坐用起功来。

  穆东源假作安睡,其实却在想着心事,他本来身受高明指点,要他当双残所习神功将成之时,诱使双残进入石匣门内,引至七十二洞室的第四十一间那一间,留有某种精奥图解,双残睹后必然心无二用一意钻研;那时图解所示功诀,和双残所综尚未完成之神功在双残体内自生克制变化,待双残发觉之时,业已走火入魔全身坐僵,彼时地煞腐尸阴功为真火所逼,冲击三十六大要穴而难畅,五脏首被阴火内焚所化,继之仅剩枯份两具再难为害江湖,穆东源的任务也自然完成。

  怎知穆子渊父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并且也已进入七十二洞室之中,前计自然难再应用,迫得穆东源另外苦思对策!

  约过顿饭光景,穆东源已然决定了行止,虽知危险万分稍一疏忽则遗感无穷,但因事己到了必须涉险的地步,只好谨慎以对。

  穆东源决定再等上一天,看乃弟及胞侄是否会未曾发现四十一室之内所留的图解而归来,设若转回,则穆东源将仍按前计稳扎稳打,否则,乃弟及胞侄必然已经陷身图解之中,那时只有自己冒险而行解救胞弟父子于不死了!

  穆东源不敢安睡,直到认定胞弟父子确实不曾退回之后,方始睡去。

  计算时刻,已经到了一个对时,又是白昼,双残醒来已久,穆东源却刚刚睡够,双残因久惯日眠夜起,是故虽无更鼓和铜壶滴漏,却知时刻,穆东源自也熟悉双残的习惯,醒来之后不与双残交谈,自顾自的跌坐地上调息精神。双残互望一眼,老女怪忍耐不住首先开口问道:

  “东源,你比不得我们夫妇,你功力尽失之下,还调元蓄气作甚?”

  穆东源睬也不睬,老男怪不由沉哼一声,道:

  “东源,难道你没听到问你的话,为什么故作不闻的连话都不答?”

  穆东源缓缓的睁开眼睛,冷漠无情的瞥望着双残道:

  “难道你们夫妇没有看到我在调息养气,莫非一个普通人就不能养精蓄锐?”

  双残暗中忿恨不已,老男怪强压着愤怒说道:

  “东源,你别忘了咱们需要彼此互助,你这种态度实在使人不愿忍耐!”

  穆东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继之以哲人般说道:

  “人与人之间少有道义互助,无一不是彼此利用,在必须彼此利用而互惠的时候,任何一方都要勉强的忍耐对方的态度!”

  老女怪这时眉头一皱,声调却变作和缓的说道:

  “东源呀,即使你说的对,为什么在必须彼此相合的时候态度不和气点呢?”

  穆东源不知存何心意,冷冷的说道:

  “态度和气与否,对彼此利用过后的是非恩怨,提起无改变的!”

  老男怪恨声接话说道:

  “别说叫人难懂的话,我听不明白!

  穆东源霎了要眼,冷哼一声之后缓慢的说道:

  “我也知道你听不明白,来日无多,一个人活到老学到老……哼!”

  老女怪这时却象听出味道来了,接话说道:

  “东源,你何妨详细的解释一下,我夫妇虽笨,也许能听明白。”

  穆东源冷笑一声,道:

  “你们夫妇早已恨我入骨,即便神功习成不畏日光,也怕难以放过我去,对吗?”

  老女怪不能不答,声调压低之后说道:

  “我真不明白你怎会有这个想法。”

  穆东源不再答话,只是默然冷笑着,双残也不知再要说些什么才好,于是大家沉默下来。

  双残一向日卧夜起,此时已过正午,习惯的原故使他夫妇感到困倦,不由渐闭上了双目,老男怪适时又想起了穆东源吃饭的事情,这次着实忍耐不住了,立刻说道:

  “东源,你忘了一件大事,我不得不提你个醒儿!”

  穆东源淡淡地说道:

  “你说的这件大事,是关于我的还是你们的?”

  老男怪不加思索的沉声答道:

  “要是关系我们夫妇的话,给你说个屁!”

  穆东源轻嗤一声,很妙的答道:

  “要是只关系我的话,就请你不必多管这挡子屁事!”

  老男怪碰了个橡皮钉子,只好默然不答,老女怪却已呼声如雷沉沉睡去,老男怪长吁一声,遂也靠在墙角上睡下。

  穆东源暗中冷笑一声,他料知老女怪是有心矫作,也故意的弄出响声,自坐处站起,大踏步走向地室出口而去。

  老男怪睁开了一只眼睛,似要随之起身,老女怪却突然伸手抓住了老男怪的膀臂,以阴煞真力传声对老男怪道:

  “这小子一肚子心事,似有大事待决,别惊了他,只要冷眼留意就是!”

  老男怪会心的点了点头,闭上眼也装作睡去。

  穆东源此时已登上了土阶到达钢闸铁牢之中,暗自又是冷笑一声,老女怪自认狡狯,但却忘了以阴煞传音之时,自然不能再有呼睡之声,穆东源听到呼声突然中断,继之又起,怎会不知老女怪暗中弄诡,于是决定了脱险步骤!

  久久之后,穆东源连丝毫声响都没有,老女怪不由示意老男怪,老男怪立刻扬声问道:

  “东源,你在上面干些什么?”

  穆东源依然毫无声响,老男怪不禁焦急起来,传语向老女怪道:

  “一点声音都没有,会不会这个小杂种已经潜逃出了钢闸铁牢?”

  老女怪此时也不禁怀疑起来,但因时乃日间,他夫妇不敢妄登地室之上,只得施展“阴煞搜魂”功力,相探牢中有否人在,当刚刚试出穆东源尚在牢内的时候,牢内适时传来了穆东源的话声,道: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你们虽然和我必须彼此利用,却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我,有朝一日的话……哼哼!”

  老男怪听出穆东源话意不善,立即答道:

  “你半天连个声响都没有,我夫妇伯你出了意外而关怀相试,难道不对!”

  穆东源冷笑一声,道:

  “别拿我当三岁的孩子,你们还不是怕我溜掉,放心吧,现在你们赶也赶不走我!”

  双残不再接话,却越发加上了小心,穆东源突然在铁牢之中自言自话的说道:

  “真怪,那两个通家冤家会一去不回,莫非此处另有通路?”

  老男怪却扬声说道:

  “你放心吧,我夫妇早已搜过此地,别无通路通行的!”

  “哼!”穆东源哼了一声,故意摆动着红面矮佛闵天圣昔日锁系天外双魔的“天佛索”,传出哗啦哗啦的钢链串响,有时还故作赌气似的,把钢索在钢闸上摔击两下,双残先还十分注意,久之反而再无机心。

  又过了半晌的时间,铁牢中的穆东源是甩扔钢链已经劳累,哗啦的一声暴响,似是赌气把钢链抛在铁闸门上,继之又没有了声响。

  双残夫妇固有前鉴,没有理会,大约隔了一顿饭的光景,仍然没有听到丝毫动静,双残俱皆暗中皱眉,这次是老男怪以真气传声向老女怪道:

  “要不要咱们再施展‘阴煞挫魂’试试?”

  老女怪摇了摇头,又待了片刻,老女怪声调温和的喊道:

  “东源,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你下来咱们仔细的商量商量。”

  铁牢中没人答话,老女怪仍未多想,接着又道:

  “东源,别和我们夫妇两个赌气,来来来,这件事端的要紧的很!”

  上面仍无人声,老男怪已然不耐,沉声叱道:

  “就说目下是彼此利用,你也该回答我夫妻的话呀,何况我老男怪话没说完,老女怪似乎已知不妙,霍地沉哼一声,发出十成功力的阴煞搜魂,结果逐无阻碍,老女怪顿足恨声道:

  “老不死的还叨唠个什么劲,人都早走了!”

  老男怪怒吼一声就待飞身登上铁牢,但却突然想起时当白日,自己畏惧日光不能上去,越发暴跳起来,老女怪大声喝住了老男怪,道:

  “急个屁,急死了又有什么用,咱们合力发出功力再试一次!”

  天山双残于是合力以阴煞搜魂功力,又试了一迎,证明铁牢之内果然已经失去了穆东源的踪影,因为假如穆东源还在,必有反应,况全力发出之阴煞,穆东源也无法消受。

  老男怪恶狠狠的对着老女怪穷吼穷叫道:

  “都是你这个老贼婆,自以为聪明绝顶,一再拦着我活吃了这个小子,呼!现在好了!”

  老女怪始终没有受过老男怪这种恶气,也发了火,道:

  “老不死,你说我自觉聪明,你呢?事已至此,穷吼就能解决了问题?”

  老男怪怒目瞪注着老女怪,沉哼一声,道:

  “要不是你一再要习练地煞腐尸阴功,又怎会畏见天日,要不畏见天日……”

  老女怪霍地站起,摆手阻止老男怪再说下去,双目碧芒一闪一闪,似在沉思着某种紧要的问题,一会儿之后,老女怪突然欣慰无比的说道:

  “老不死的,东源这小子走前,为什么还故弄玄虚呢?”

  老男怪一脑门子怒气,没有好声的说道;

  “我没有你那么聪明,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老女怪咯咯笑着说道:

  “这小子干什么临走之前还用天佛索敲着铁闸?”

  老男怪哼了一声,道:

  “这还不简单,他用铁索的响声在掩饰开闸门的动静!”

  老女怪嘿嘿的大笑了起来,老男怪气得猛一跺脚,又道:

  “老贼婆,你是有什么毛病,笑,笑,他妈的真有这么好笑?哼!”

  老女怪声调一变,道:

  “现在是白天,上面有日光反射进来的光亮,这小子明知咱们畏惧日光,见必化尽血肉而死,这小子要走,大可坦坦然的走,反正咱们不敢现在上去,又何必故弄玄虚敲响铁闸门呢,老不死的,你想想这个道理!”

  老鬼怪也恍然大悟,认为老女怪判断的对,于是犹豫的说道:

  “你这些话的意思,可是说这小子知道咱们不怕日光?”

  老女怪颔首说道:

  “除此之外,实在再无法其他可以解释这小子……”

  老男怪不容老女怪再说下去,立刻接口问道:

  “不对啦,那经典后一篇中,明明写着练成地煞腐尸阴功,若见日光则……”

  老女怪也在中途接话道:

  “你可记得,那些字并不是原来有的?”

  老男怪不再开口,郑重的在沉思着这个问题,半晌之后,老男怪说道:

  “你判断东源这小子的事,很有道理,只是此事冒失不得,因为只有生、死两途,最好还是小心一些,等天黑了再说!”

  老女怪冷哼一声,道:

  “我被骗了这多日子,一旦想明白这件事后,刹那都无法再耐,你怕的话你待在这里,我上去!”老女怪说着大步而行,登上了通达铁牢的石防。

  老男怪适时想起一事,沉声喝止老女怪道:

  “慢着,我想起东源故意弄响钢闸的原故来了,你千万不能冒险!”

  老女怪虽说意欲登上石阶,心中却仍然十分害怕,闻言止步,并问老男怪所想之事,老男怪认为钢闸开启,必发声响,因此穆东源方始借铁索砸动钢闸的声音来掩饰,并非象老女怪所说,他们夫妇中不畏惧日光,老女怪被老男怪说的竟也有些忐忑起来,终于决定等日落之后,再登上铁牢一窥虚实。

  穆东源这时却早已离开了铁牢,走向胞弟穆子渊父子去的石闸通道,如今穆东源功力尽失,无异常人,因此只有一步步前行,穿过了石闸空隙,进入金鞭崖洞的七十二室,他曾受红面矮佛闵天圣指点,不会迷途,但当他走到闵天圣所示存有奇异图解的石室之时,已经消耗了很多时间。

  一切果然如他预料,穆子渊父子面对着一端室墙,神色木然的呆视着,根本没有发觉穆东源到了身后,穆东源不敢抬头看那墙上的图解,更不敢妄动胞弟父子,他功力虽失,但却深知厉害,此时胞弟父子心神已近迷茫,设若不慎,必落残疾,穆东源沉思刹那,立刻大步走出,在另外一间石室之内,找到了一条窗室布幔和一根长竿截断为二,其一系妥布幔,另一段仅能接紧布惧一角,捧着又回到穆子渊父子呆立的石室之中,首先将系妥布峻的一段放置图解旁边,然后拉着另外一段长竿,使布幔展开,恰好遮住了整个的图解,过了一会儿,穆子渊首先由沉迷中醒来,脸色苍白似极疲乏,继之穆印也如梦方醒,父子看到穆东源悄立一旁,高挑着布幔,不禁惊唤出声,待穆东源详细解说一遍之后,穆子渊父子恍然大悟几乎心血尽枯而死于怪圈之下,此时兄弟伯侄相聚欣欢无已,并互谈了经过。

  计算时辰,已近黄昏,穆东源告知胞弟,双残并不畏惧日光,只是受了那部经典最后一篇附记的欺蒙,始终不敢在日间现身,穆子渊惊骇的问及乃兄消息由来,穆东源说出那在经典最后一篇写上畏惧日光见必身躯尽化血水的人,正是红面矮佛闵天圣,原来昔日铁心地庄旧主,即被闵天圣和金顶圣僧渡化改恶而觅地隐遁,闵天圣发现经典,本欲毁之,念在那是一部奇特古经,才釜底拙薪写上警话,双残不明就里,误认为真。穆子渊再次问及闵天圣为何不除诛双残大害,始知闵天圣早已不再妄起杀心,并因与圣僧有约,是故指点了几件要事而去,看来必须敬候着石承棋夫妇及父亲青衫神叟驾临青城,双残始能授首了。

  双残被穆东源骗入了铁牢的地室,直到黑夜降临,才由地室而出,钢闸无法开启,只急得天山双残暴跳如雷,老女怪因系女子,心性细些,在发过一顿脾气之后,静下心来,悄然告知老男怪,在铁牢四周穷搜开关所在,因为穆东源既能外出,证明闸门可由内部开启,虽然开关之地藏得隐秘,细心摸索之下,必能发觉,于是双残一寸一尺的搜索起来。

  穆东源只为心急拯救胞第父子,虽留故弄玄虚,但双残经验丰富功力又高,自又难悟及一切,在穷搜之下,终于发现了钢闸开关地方,进而解悟到当年双残师兄天外双魔夫妻,困于铁牢内外因何不能脱身的原故,只缘天外双魔身系天佛之索,恰好不分内外俱皆够不到开关地方,难怪终于阴火自焚而死。

  双残夫妇只顾穷搜钢闸开关,忘记了时间,当寻获开关之后,因大喜过望,立刻启动钢闸双双飞身而出,想都不想,向南边尽头处疾驰而去,决心将穆东源擒获食之解恨!

  他夫妇业已到达两道尽头,老男怪突然惊咦一声,神色陡变,老女怪也不由的退步不前,愣愣地看着地上,原来天已转亮,甬道中因有反射的日光,虽然暗淡,仍能映射出双残的两条身影,在地上木立着一动不动。

  半晌,双残你看我我看你,发觉并无变化,霍地双双转身,朝秘径进口地方试探着一步步走去,秘径恰朝东方,初升旭日正好射进,双残强按着怦怦跳动不安的心神,直走到日光射映之处,先将一足探出,毫无变化,彼此又互望一眼,缓缓前移,直到全身除五官外俱皆沐于日光之下,仍未引起身躯皮肤的不妥变化,双残不禁大喜,互相拥抱着欢呼雀跃不已,欢跃中,老女怪突然变色,碧目闪射着煞火,狠而恨的看着自己的断臂,牙咬山响,阴森的说道:

  “老娘被骗得好惨,走,先找东源这个狗贼杀以解恨!”说着霍转身形,飞射向两道尽头而去,老男怪继之追上,一闪无踪……

  双残飞入七十二室,已知是在金鞭崖洞之内,他两每一间都仔细搜看,毫无遗漏,决心不使穆东源再次漏网逃生。

  此时穆东源兄弟伯侄三人,却已穿行过数十间石室,到达了第五间内,这一间,是昔日红面矮佛闵天圣静修神功之地,穆东源因得闵天圣指点,知道整个七十二间石室。中枢要地是这一间,立即推动了右墙角下的一处石凳,一连串奇特的闷响自远处传来,金鞭崖洞一分为二,前三十六洞业已相通,后三十六洞另成天地,正中那三十六三十七两间石室,六面石墙紧紧相合,形成了一道无法凿通的屏障!

  天山双残时正到达第四十石室,突闻四壁间雷声响,不敢妄动,静观变化,雷声过后,一切无恙,但当他夫妇再次前行到达三十八室之时,已无进路,不由恨得牙痒。

  老男怪记起金鞭前洞,沉声说道:

  “你我既然不畏日光,就此转出秘径直扑金鞭崖头,看小冤家能躲到那里!”

  话声中天山双残飞纵而起,由来时路上疾射而出,穿过秘径,到达危崖,翻上崖顶,面对着金鞭崖洞彼此得意而会心的一笑,迅逾云燕般由十丈的崖口,直射扑进洞中!

  讵料洞中竟无人踪,双残毫不犹豫,扑进第二石室继之穿行一遍,仍未发现一人,大怒之下怪啸连声,由金鞭崖洞中飞纵出来,他夫妇深知这一延误,更难寻觅穆东源下落,不过已知穆东源功力尽失,上下崖头必须有人相助,行走不快,决定飞纵高处四外搜看,果然发现约数里地方,一行三人向上清宫而去,双残立即施展开绝顶轻功追下!

  那一行三人果然是穆东源兄弟伯侄,原来当穆东源打通前洞之后走到第一关石洞,原本居留洞中的上清宫掌门及四位老侠,已无人在,石桌上留有一柬,只说奉有奇客之令,迁回上清宫中,前神石庵主所赐玉匣,亦一道携去,要穆子渊父子前往上清宫中会合,因之穆子渊兄弟毫未逗留,立刻动程。

  穆东源已失功力,行走不快,又因没能想到双残会在此时脱身追来,所以一路缓缓行走,恰被双残居高临下发现踪迹而急疾追上。

  相距上清宫仅有里许路了,天山双残业已追到,他夫妇此时已经看明白三人是谁,悄声相商,一前一后同时现身,将来去两端阻住,嘿嘿扬声狞笑不停,声传数里,碧目喷火怒视着三人不瞬!

  穆东源不料一误至此,双残白日现身,畏惧日光之言自然已知不实,自己功力尽失,胞弟侄儿断非双残敌手,立刻沉声喝令胞弟侄儿不必再顾,火速逃遁,穆子渊怎肯弃胞兄于不顾,撤出地华宝铲,面对着老女怪大步迎了上去!

  老女怪阴笑一声,凌虚扬掌击下,出手就施展出十成的腐尸阴功,一股腐臭气息挟着强劲的阴风扑到,穆子渊早已提力相待,明知真力火候在在不敌对手,是故把从不轻用的佛门“大禅手”施出,两种不同功力的劲风相抵,旋成一阵凌厉怪啸,穆子渊被震退三步,老女怪却一动未动!

  另外一端面对着老男怪的穆印,更有自知之明,等老男怪行至身前丈远之时,穆印霍地擒手怒叱一声,老男怪只当穆印有话交待,刚刚冷哼出声意欲喝止,不料穆印却是趁势发出“天禅神指”,一指点中了老男怪的肩头,老男怪虽有护身阴声,腿际衣衫如遭刀割,斜裂退落,大腿上已被削开一道五寸长缝,腥血射喷,管女侠又逼近了两步!老女怪牙呀山响,奋力提气作最后孤注一掷,全身蓦地蹦起,扑抓而到,管女侠圣剑再起,一声清啸迎上,只是黑气星芒在空中交错一闪而过,老女怪半声凄厉悲吼传出,被圣剑拦腰斩断,下扑之势未竭,两段尸体直射出丈远方始坠落,首恶已除,经管女侠和青衫神叟指点,始知心如愿主所赐玉匣即断魂血箭,师命已了,不如归去,群侠踏上了归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