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胡人血仇
奠威醒过来时,发觉室中昏暗,墙上印着昏黄的光亮。
他侧头一瞧,原来是一只蜡烛,插在几上,对面墙角里,躺着萧笛,浑身捆满了棕绳和铁链。
他一急,想起身替萧笛解开,可一点也动弹不得,低头一瞧,自己也被捆结实了。
“喂,萧大爷,快醒醒吧,这回阴沟里翻船,着了人家的道儿啦!”
萧笛身子不动,嘴里回答道:“我早知道了。”
“什么,早知醒了?那还不快点想办法呀!”
“急什么?等一阵子,人家会来找我们的。”
“真是大白天见鬼啦!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
“为我?吃抓饭是你的主意呀!”
“十成是人家因为你,把我也当成天玄会的人了。”
“这……”莫威说不出来了。
他想了想:“是天玄会的又怎么了,天玄会也没惹过这些胡人呀?”
“现在不知道,等人家来了再说。”
“人家来,还有好果子吃么?”
“那有什么法?”
“凭你的功力,难道挣不断这几根破绳子破链子?”
“既然是破的,你不妨挣挣着。”
“唉,我老莫以为你功臻化境,岂料连几根链子也挣不断,这又从何说起?”
“谁叫你跟着我呀?”
“对啊,谁让我跟你呢?还不是我自己呀!你不想想,不跟着你,天玄会还不要了我的命?所以,尽管你武功不高,也只好跟着你了。”
“什么,你还是要跟着我?那我这一辈子倒大霉了!”
“是你把我弄成这样子的啊,不跟你我跟谁。我要是不被你撕耳朵吓惨,怎会求饶,又怎么背叛了天玄会?”
“谁又让你食生怕死?”
“我凭什么要视死如归?为谁啊?天玄会吗?犯不着,值不得。”
“啊哟。好了好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实话告诉你,这几根链子只能拴狗,岂能捆得住我?”
“哎呀,你就赶快挣脱,把我的也解了吧,我们得设法逃走呀!”
“不行,逃走了,也就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了,你别担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真的?”
“不信就算,等会人家来了我就不管你。”
“哎,萧爷,这又何必呢,我老莫信了就是了,只是链子捆着不好受哇。”
正说着,头顶上“吱嘎”一声,角落处先下来一条腿,两人这才注意到那里支着一张扶梯,渐渐露出半个身子,直到下来,两人才看清是那个店老板。接着下来的是算命老儿和小凤、名珠两位姑娘,跟在姑娘后面的还有两个结实英俊的年青人。
这间地下室方圆不过两丈,骤然下来六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小凤明珠下来后,把四壁的烛插燃亮,室内光明如同白昼。
虬髯大汉凶狠地盯着两人看看,示意两个小伙子把两人抓起来坐靠在壁上。
小凤又把墙角里的几张条凳擦干净,恭请大家坐下。
大汉对算命先生说:“古老,开始审问。”
古老点点头,跷起二郎腿,歪着头斜瞟着两个囚徒。
小凤、名珠挤在一条凳上,以柔和的目光瞧着他俩,似乎有几分同情。
大汉这时间道:“你两人是天玄会的么?”
莫威大摇其头:“不是不是。”
大汉双目一瞪:“不老实,我挑了你的牛筋!”
他本想说“挑了你的筋”,却说成牛筋了,大概是屠牛习惯的缘故,加之汉话说得生硬,让人听起来好笑。
“噗哧”一声,萧笛笑出了声。
“胡大,让我来问吧。”算命先生古老说。
胡大点点头,瞪了萧笛一眼。
莫威却笑不出来,挑筋有什么可笑的?
“听着,你们是天玄会的人,还是承认了的好,不然,这几位胡人朋友可饶不了你们。”古老说。
莫威道:“我老莫原先是天玄会的人……”
胡大等五个胡人—听,样子马上凶狠起来,就象马上要扑过过把他撕扯成零碎一般。
萧笛马上接嘴道:“他是天玄会的,我可不是,别把他和我扯在—起。”
小凤、名珠听了一喜:“真的么?”
胡大斥道:“别作声!”
小凤、名珠面露喜色,伸了伸舌头,不敢出声了。
萧笛明白她们的心意,感激地笑了笑。
莫威急了,道:“我原先是,可现在不是了呀,不信问萧爷。”
算命老头道:“这话怎讲?”
莫威把如何偷袭柳震家,如何被萧笛擒住,如何改邪归正说了一遍,他特别把最后一点说得慷慨激昂,就象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老头眨着豆眼,拟信非信地听着,听完了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道:“你这是哄三岁娃娃么?”
莫威急得要死,嚷道:“若有谎言,天打五雷轰!”
古老不理他,又问萧笛:“你是天玄会的什么人?”
萧笛道:“仇人。”
“何仇何恨?”
“不知道。”
“什么?”
“真的不知道。”
“嘿嘿,你年纪轻轻,也想耍弄人么?”
“在下没有惹他们,是他们上白鹤别庄闹事,以后他们和什么飞蛇帮,便说在下于今年三月十七日夜杀了他们百余口人,所以再三找在下的麻烦。”
“晤,你说人不是你杀的?”
“固然不是。”
“有凭证?”
“那夜在下未离开白鹤别庄。”
古老头想了想,又问:“你既不是天玄会的人,怎么又跟天玄会的内务执事莫威混在一起?”
“在下没有跟他混在一起,是他赖着要跟随在下。”
莫威一听此话,不禁叫苦道:“哎,萧爷,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呀!你得保我一条命才是,怎么把我朝外推呀!”
萧笛笑道:“听见了么?在下没说谎吧!”
古老头问莫威:“你跟着他干什么?”
“让他保命呀!”
“保得住么?”
“那是自然,要不,哪个傻瓜会跟他?你不看他有多穷么?”
“萧笛,你师出何门?”
“大漠的老猎人。”
“你有什么技艺?”
“打虎猎豹满在行。”
古老儿不作声了。
胡大忍耐不住,吼道:“你们不说真话,先挑了牛筋!”
莫威一听他又要挑“牛筋”,急得叫道:“莫挑莫挑,有活好说。你们与天玄会有何仇,找长安分坛算账就是了,找我干什么呀!”
胡大可不听这些,从腰间“嗖”地抽出一把牛耳尖刀,咬牙切齿走过来。
莫威吓得大叫:“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胡大可不管什么君子小人,走到莫威眼前,弯腰抓住他的一只裤腿,想把他的脚提起来,却忘了脚上还捆着链子绳子,这一提没有提起来,把莫威痛得大叫出声:“哎哟,把腿扯断了怎么办?你养我一辈子啊?”
胡大提不起他的脚,只好屈尊蹲下来,动手脱他的鞋子。
这回胡大不是空口威胁,他要动真格的。
莫威急得大叫:“萧爷、萧祖宗!快救老莫呀。”
萧笛笑道:“挑牛筋怕什么?瘸一只腿还不照样走路?”
“哎哟,萧祖宗,你还说风凉括,快快挣断链子救救老莫呀,老莫冤枉哪!”
胡大不慌不忙剥去莫威的鞋袜,就象他剥牛皮一般,然后一只手握着他的脚后跟,转来转去寻找下刀的地方。
莫威吓得紧闭两眼,没命地乱嚷乱叫。
算命老头喝道:“住嘴!决说,你们是天玄会的什么人!再不说先挑了你的筋!”
两个姑娘也吓得闭紧了眼睛,不敢再看。
莫威叫道:“不是说了吗?你真噜嗦呀,我老莫先前是天玄会长安分坛的内务执事,三天前跟了萧爷,这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你老耳朵又不聋,该听明白了吧,快让这个大胡子家伙放下刀子,绳子断了可以打个结,牛筋断了,啊,不对,我的筋断了就再也结不上啦,你们误伤好人,后悔也没用了,你说不是吗?”
萧笛听他一张利嘴,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明在求人,话语间还敢骂人家,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天晓得这个人是算聪明呢还是算笨?
果然,算命老头发怒了:“你说我噜嗦?还骂我耳聋?小子,你活得太腻了,今日就让你见阎王来爷去告状吧!”
“啊哟,算命爷,你说话算数不算数?”
老头一楞,旋又冷笑道:“老爷子说打发你去见阎王爷,这话自然算数!”
“不对不对,适才找你算命时,你是怎么说的?你并没有算出我短命呀!”
老头呆了一呆,一时无话可答。
萧笛心想,这小子真会胡扯,扯得人头昏眼花,看老儿怎么说。
老头略一停顿,又道:“那是白天的事,再说算命本也是假的。”
“啊哟,你原来是江湖骗子呀,上当上当!”
老儿脸一沉:“对你们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施点诡计也是应当的。”
胡大道:“不理他,先挑了牛筋!”
莫威嚷道:“挑不得挑不得!”
萧笛笑道:“挑得的挑得的!”
莫威侧头一看,叫道:“啊哟,萧爷,你还笑得出来呀,别捉弄我老莫啦,快些数人要紧,别磨磨蹭蹭的误了大事!”
屋中人都朝萧笛望去,果见他在笑,不禁佩服他的勇气。
就在这时,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怪事发生了。
只见他往后一缩一伸,竟然从链子绳子圈中脱出来了,叮铃当啷,链子在地上摊成一堆,绳子则落在链子上,他轻轻松松,面含笑容,双手环抱于胸,斜靠在墙壁上,一副闲情逸致的潇洒模样,仿佛他不是受难者中的一个,倒是来旁观看热闹的。
算命老儿眼睛—亮,喃喃自语:“好个缩骨功!”
胡大惊得瞪大了双眼,脸上显出惊恐的神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小凤、名珠惊喜交集,呆呆地注视着他。
两个男青年手握腰刀把,又惊又怒地瞪着他,随时准备搏斗。
萧笛笑道:“老爷子,在下和莫威都不是天玄会的人,莫威从前是,现在放下屠刀不是了,望勿再误会,有话好谈,可以么?”
两个姑娘听了,不由连连点头。
老几倒也爽快,道:“既如此,坐下谈吧,胡大,快把莫爷的链子解了。
胡大满脸惊异,但他对算命老儿似乎非常尊敬,当下从怀巾取出一把钥匙,把牛耳尖刀搁在一边,把链子锁打开,又用尖刀把绳子剖断,莫威才得从链子绳子圈中脱出来。
他站起来伸了几个懒腰,没好气地道:“你们也太不够朋友,好好喝着酒,却放了蒙汗药。我老莫就是玩这种东西的老手,要是给你们一点尝尝,你们早就魂归西天了!”
萧笛道:“经一事,长一智,谁叫你贪杯来?”
“你也喝了吗,萧爷!”
“我根本就不曾昏睡。”
算命老儿道:“真的么?”
萧笛走到一条椅前坦然坐下,两个青年见他近身忙抽出了腰刀。
老儿道:“胡英,胡勇,把刀收了,这位萧爷如果与我们为敌,早就把链子解了。”
胡英胡勇一想也对,忙红着脸把刀收了。
萧笛道:“我见老莫昏倒,便也装着跟他一样,这时,你老人家说:倒了!顺手点了我的肩井穴,又让小凤名珠叫胡英胡勇来,把我们拖下地窖……”
胡大惊骇地说:“对对对,你果然没有被药麻倒。”
算命老儿道:“往下不必说了,老儿一生戏耍别人,没想到倒被你这后生小子耍了,心里头还真不是个味儿!”
小凤有意缓和气氛,笑道:“古爷,你一生占尽别人的便宜,吃一回亏也是应该的。”
名珠也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什么‘终日打雁,反被雁啄’,这话真有道理!”
老儿豆眼一翻,骂道:“姑娘长大了,胳腰肘就往外拐,气死我老儿了!”
众人哈哈一笑,缓和了气氛。
胡大道:“两位,得罪啦!”
莫威道:“胡老板,没挑了我的牛筋,哎呀,我怎么也跟着你叫起‘牛筋’来啦!”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两位姑娘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想起刚才他大叫大喊的狼狈情形,一个接一个笑个不住,越笑越想笑,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威自己也好笑,也可不觉得刚才丢人现眼,谁要是被割“牛筋”,谁都会大嚷大叫的,人之常情嘛。
笑了个够,姑娘们边揩拭眼泪,边嚷着要上地面去取菜拿酒。
胡勇胡英跟着去了。
老儿道:“刚才委屈了两位,等酒菜来了,以酒谢罪吧!”
胡大问萧笛:“你既然没有被迷倒,又可以从链子中脱出来,你干什么不早点动呢?”
萧笛笑道:“早动啦,我从链子里脱出来,在屋里走了几圈,又看看老莫死了没有……”
莫威气道:“好哇,萧爷你倒舒服,还咒我死呢!”
萧笛续道:“我不明白老爷子和胡大爷为什么如此做,但我相信二位不是坏人,必然又是老莫这块招牌给带来的祸,所以就耐心等着你们下来,到差不多的时候了。我又钻进链子圈里……”
莫威叹道:“我老莫服了你啦,什么灾难也落不到你头上,怪不得还笑得出来,笑得开心呢!”
算命老儿和胡大笑了。
这时,小凤、名珠,胡英、胡勇各自捧酒的捧酒,抬盘的抬盘,嘻嘻哈哈下来了。
大家围桌而坐,斟上酒。
胡大举杯向两人道歉,满饮一杯。
酒过三巡,彼此又亲近了许多。
萧笛道:“老前辈,胡大爷,你们与天玄会何仇,能否告知?”
老儿道:“这自然要告诉你们,还得向莫爷打听些情况呢。”
萧笛道:“还未请教前辈高姓。”
算命老儿嘻嘻笑道:“老儿姓古,名算子,喜好相面,替人打卦消灾,顺便混口饭吃。”
莫威一拍大腿道:“老天,我老莫该想得起来的,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八卦神算古老爷子,江湖上出了名的捉狭鬼……啊,失言失言,不过,有些话可不是我老莫说的,人家说你老人家专爱以捉弄人为乐事,今日我老莫闻名不如见面,算是领教了。瞧,我的衣襟后摆还缺了一块呢,这衣服还是上好绸料新做的呢,可惜可惜!”
古算子一瞪豆眼:“怎么?不服气?”
莫威慌忙道:“哪里敢呀,老莫认栽认栽,只请你老今后手下留情就是了。”
大家又笑起来。
古算子道:“捉你们两个来,是我老儿的主意,事出有因,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古算子性喜到处游逛,他不爱游名川大山、专爱去各地体察风土人情,与杂色人等混在一起,他瞧不起达官贵人,武林名宿,却爱去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嬉闹。要是遇有地头蛇,专门欺诈江湖人士的恶棍,他定为穷哥儿们出口恶气,下手惩戒那些自以为了不起,横行霸道的家伙。
如此,他开罪了不少黑白道上的武林人物,但是。他从来不放在心上。谁要是约了帮手找他,无不被他戏弄得精疲力尽,仓遑遁走。
因此,八卦神算古算子的大名,黑白两道都十分忌惮。
由于他武功奇高,性情随和中带有乖张,和他交好的武林名流也不少。是以他纵横江湖数十年,仇人都无奈他何。
今年二月间,他刚回到长安,又忽发奇想,沿长安西行,到大漠以西去瞧瞧。
这日,他从酒泉出了玉门关,在荒凉的道路上,碰见了一伙东来的波斯商人。
这伙波斯商人一共八人,为首的自称姓胡,叫胡达明,年届五十有余。
他们拦住古算子,向他探询道路。
未等古算子回答,八人却忽然一个个从马上坠下来。
古算子大吃一惊,连忙探查领头的胡达明的伤情或是病情,一探之下又是一惊,这胡达明内腑已然寸断,显然是中了极厉害的掌力,古算子忖度很象久不听说的震山掌。
古算子连忙按住他的气海穴,贯入了一段真力,才把胡达明的一口气续上。
胡达明睁开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长安,西市,‘西来顺’毕罗店、找、找胡胡大,亲兄弟,侄女小凤,翡翠秋水瓶被、被夺走……”
古算子急忙问:“被谁夺走?”
“天……天玄、玄会……”
说到这里,油尽灯灭,胡达明阖然长逝。
古算子再看其他七位骑士,也都是中了震山掌毙命。
无奈,古算子草葬了八位异国人,返回长安,找到胡大,把噩耗带了给他。
胡大和女儿小凤悲痛欲绝,名珠、胡英、胡勇也都义愤填膺,自告奋勇要到天玄会长安分舵去拼命。
古算子好不容易劝住他们,并显示了一手功夫,方才说道:“你们不知天玄会为何物,竟要犯险去拼命,值得么?”
接着,把天玄会大致情况说了,劝大家要忍了一口气,查访真凶。
因为此事并不容易,只知天玄会下的手,却不知是何人。而“震山掌”早已不听人说,如今又出现江湖,这本身就是一件大事,天玄会中,又有谁能使出这种功夫呢?
倘若到长安分舵兴师问罪,证据并不充分,所以不能贸然行动。
胡大听从了劝告,忍住悲痛,不动声色、寻找机会,探查会使震山掌的人。
时间如流水,半年多过去,依然没有线索,真是急煞人。
由于对长安分舵进行了监视,对出入分舵的人也渐渐认识了一些,莫威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今日突然见到莫威、萧笛,古算子便诱他们前来,以胡人特制蒙汗药迷倒他们,想从他们口中探出些端倪。
听完古算子的叙述,众人一时默然。
萧笛道:“翡翠秋水瓶是件宝物吗?”
胡大道:“家兄胡达明在波斯是有名的武术家,平日经营珠宝玉器。这翡翠秋水瓶是件名贵的玉器,价值连城,本是家兄极喜爱之物,轻易不肯示人,不料此次却将它带来东土,个中原因,实难猜测。”
萧笛又问八卦神算古算子:“老前辈,这震山掌是不是中掌后并无知觉,半个时辰后内腑寸断而死?还有,震山掌不惧任何掌功,对掌时,与之对掌的人已然受伤,只是自己不知罢了,所以歹毒异常,几无对手。不知前辈说的可是这种掌功了?”
古算子一愣:“你说得不错,小小年纪居然识货,只见令师不凡。”
萧笛淡淡一笑:“道听途说而已,并不真的识货。”
莫威大惊道:“老天,这震山掌如此厉害,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
古算子豆眼一翻:“那也不尽然,天下武功千奇百怪,自有与之抗衡的武功。”
莫威问萧笛:“萧爷你对付得了么?”
“不行,对付不了。”
“啊哟,连你也不行,那就快快上路吧!”
“忙什么?”
“你既然敌不住震山掌,那就管不了这档子事,还不赶快上路又等什么?”
古算子骂道:“贪生怕死的东西,刚才还是应该挑了你的“牛筋”才好!”
萧笛道:“老莫,闲话休提,你仔细想想天玄会里的人,有谁会这种掌功?”
莫威大摇其头:“没有没有,有谁会呢?”
“你们堡主如何?”
“我没见过堡主,也不知他会不会。”
胡英不悦道:“骗人,怎么会没见过堡主,你不是长安分舵的执事么?”
“谁骗你了?小孩子家不懂事,你不知道会中规矩有多严,等闲人根本不准进堡。”
小凤道:“啊,我懂了,你当的执事只是个小角色,没资格去天玄堡。”
莫威听了大不服气:“小角色?哼,长安分舵的执事,威风得紧呢,我老莫……”
“呀,得了得了,你还是想想,提供点线索吧!”萧笛打断他。
莫威想了想,道:“天玄堡里的几位护法尊者,也未听说过会震山掌功夫,这件事也太玄啦,捕风捉影,杳不清楚的。”
小凤瞪他一眼:“照你这么说,我大伯的冤屈从此不能伸张了?”
萧笛道:“此事的确蹊跷,须得慢慢查访,大意不得呢。”
名珠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哪里去查啊,不是大海里捞针吗?”
古算子道:“萧老弟说得对,这事不能急躁,说不定不是天玄会所为呢!”
萧笛道:“前辈说得是,事情并不简单,杀人掠宝者自称天玄会,这就很使人怀疑,莫非作案者嫁祸于天玄会,以便坐山观虎斗?比如长安天玄会分舵、飞蛇帮张家一夜之间遭屠,这凶手到底是谁呢?”
莫威道:“说起来也是我老莫运气好,那一晚若不是去柳家偷袭,不在分舵,颈上这颗六阳魁首怕早就搬了家了,这事对天玄会震动很大,天玄堡已派出大批高手暗访暗家,萧大爷是头一个遭怀疑的目标,以后麻烦得很呢,我老莫跟着你萧爷,也被牵过去了,我老莫也真够倒霉的!”
小凤道:“哟,你的意思,萧爷拖累了你啦!那你离开萧爷不就结了?”
莫威道:“不行、不行,我老莫岂能抛了朋友独自逃生?忠义二字是我老莫深记不敢忘的,我老莫愿为朋友两助插刀!”
“听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他自己背着天玄会的招牌给萧笛连惹祸事,现在反被他说成受萧笛的累,这家伙真够可恶的。”
萧笛笑道:“你少胡说两句不好吗?”
名珠道:“看不出莫大爷还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呢!”
莫威胸一挺:“那是自然!”
众人一起笑起来。
古算子道:“萧老弟,飞蛇帮天玄会都在找你呢,务必小心才好。飞蛇帮极其秘密,也不知总舵在什么地方,手下究竟有多少人,势力有多大,对他们要特别小心。”
萧笛道:“前辈说得是。”
古老儿又道:“下一步作何打算?”
萧笛道:“在下要查出在鲍张两家作案的真凶,免得背上个凶名。”
“好,这事我老儿也留心注意。”
“至于会霍山掌武功地人,大概只能耐心等着消息,他总不会从此洗手,潜入深山大泽,只要他再与人动手,震山掌功夫必会震动江湖,那时便能找到他的踪迹了。”
胡大道:“少侠说的是,看来只好如此了,我恨不得他早日出现呢!”
莫威问:“萧爷,天亮后去哪儿?”
古老儿道:“就在长安呆着,瞧瞧还会有什么动静。那屠尽鲍张两家的凶手,只怕还没离开长安呢。”
萧笛道:“也有可能,就在长安呆几天吧,老莫,你说呢?”
莫威道:“好是好,就怕天玄会的找麻烦,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古老儿道:“你不会躲着不出门么?”
胡大道:“就在大店住着吧。”
莫威道:“就住这地下么?”
小凤道:“这里怎么待客?象你不威风大爷,当然要住漂亮的房间罗?”
莫威点头道:“那还差不多。”
计议已定,胡大便请他们上去。
回到地面,胡英胡勇带两人往侧房走,将两人安置在一间房里。
这是铺面的后院,地下室在正房里。
夜正深沉,是睡觉的好时候。
两人各躺在一张床上,莫威很快就入睡了,只有萧笛并无倦意。
回想进入长安之后的遭遇,一连串发生的事情都令人迷惑不解,但有一点他却瞧得很准,这幕后杀人的凶手,必定怀有一个凶恶的目的。这凶手决不是一个人,也许是三五人十来人不等,但他们的武功必然已臻一流,特别是会使“震山掌”的人,只伯罕有对手。
这些事他不能不管。
要管,凶险大着呢。
临行前,恩师谆谆教导:“’见义不为,无勇也。’这是《论语》里的话,切记了!”
是的,他要“见义而为。”
第二天,胡大等人仍然开门做生意。
古老儿仍出去摆摊着相。
萧笛和莫威则在后院厢房里闲谈。
萧笛问他:“你加入天玄会有多久?”
莫威道:“一年多。”
“未加入天玄会前,你干些什么?”
“咳,出道十年,浪迹江湖,东游西逛。”
“令师何人?”
“家师武风,外号人称迷魂手,这外号可不大好听。”
“今在何处?”
“唉,那年家师制出了独门追魂药追魂散,可人在试制中中了毒,追魂散制成了,人也完了,我把追魂散带出来行走江湖,大小也混出了点名声。”
“你会制追魂散鸣?”
“会是会,只是没有工夫制,反正追魂散还多呢,是够用的。啊,对了,你怎样躲过我的追魂散的?”
“闭住气不就行了。”
“那么,胡老大酒里下的药呢?”
“我根本就来喝下去。”
“我明明见你咽下肚里的。”
“我用气把酒逼出来了。”
“你对他们起了疑心?”
“我早看出古老前辈是武林人,再说跟着你这块招牌,我不能不小心!”
“唉,早知如此,我就不参加天玄会了。”
“谁让你参加的?”
“我想,一个人闯江湖容易吃亏,加入天玄会有吃有喝,又有依靠,不是满好的么?”
“你后悔退出了?”
“哪里会呀。我老莫虽然没有德行,可也不干杀人越货的缺德事,今后跟着你萧爷,在正道上扬名,岂不是好事?”
“天玄会不正道么?”
“半点也不正道。就我老莫在长安分坛所见所闻,干的都见邪门歪事,强收店铺商贾的地头税,暗中开设赌场妓院,每年赚来的钱,往天玄会运,对了,还开设了一些钱庄,发放高利贷,利滚利,夺人钱财,说老实话,吃的都是昧心钱。”
“喂,我说老莫,你对我就称老弟吧,别再爷长爷短的,何苦自贬身份?”
莫威大喜道:“真的么?”
“一言为定!”
“好,好,小老弟,你艺高不拿架子,我老莫感你不杀之恩,今生今世就跟你小老弟闯江湖露脸,你放心,我老莫最讲忠义二字!”
“你的阅历丰厚,今后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一点你说对了,我老莫对江湖倒是熟悉得很,人家想骗也骗不着,有我在,放心!”
“那怎么被胡大迷倒了?”
“这……这都怪小凤、名珠两个丫头……”
“中了美人计?”
“不错。”莫威红着脸承认。
萧笛笑起来。
晚上,店铺一关,胡大等人进了后院,邀萧莫二人到正厅奉茶。
古算子很晚才归,打探到一些消息。
天玄会执法尊者慑魂夜叉伍志生,莲花仙婆田明珠坐镇长安分坛,又从天玄会来了一批武士,并公开招纳武林黑白两道人物,礼聘为分舵执事,武功高的,任副舵主,分舵护法。
另外,已公开传令,捉拿叛徒莫威及屠杀长安分舵和张家大院的凶手萧笛。有报信者,赏银一百两,捉回两人的给二千两。
张家大院被官府查封后,今日张浩天又启封回家,重振门户。非但张浩天没死,他儿子玉面虎张杰生也没死。此次回来不仅带了一帮子人,据说连张杰生的师傅,赫赫有名的黑煞君陆大明也来了。
张浩天回到长安的头一件事,便是宴请宾客,公开宣张家人院是飞蛇帮长安分坛,他自己是坛主,儿子是主事,还有好几位执事,俱都是江湖成名人物。
这是五年间飞蛇帮第一次挂出旗号。
张浩天向宾客介绍了分坛主要人物后,宣称捉拿凶手萧笛,报信者赏金一百两,捉拿交人者赏银五千两。
飞蛇帮出的价钱比天玄会高,相较之下,飞蛇帮气派大多了。
古算子说完,笑眯眯注视着莫威的头,左看右看。
莫威被老儿看得心中发怵,问道:“哎呀,老人家怎么老看着我老莫?”
“我看看你的头有什么稀奇之处,竟值了两千两雪花花的银子。”
“唉,人家倒了霉,还取笑。”
“谁笑你啦,我老儿瞧好了,什么时候没有酒喝,就砍下来拿去领赏钱。”
老莫赶紧双双手抱紧了头:“使不得使不得!我老莫只有一个头,绝对不能给的。”
众人大笑。
萧笛道:“飞蛇帮公开亮出旗号,这长安城就有一帮一会,有热闹看了。”
莫威道:“这话不错,天玄会早把飞蛇帮张家大院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去张家老小,把张家的茶楼酒肆,珠宝绸店通通抢过来。”
小凤道:“干么不抢呢?”
“鲍分舵主去函请示天玄会,会主指示不得轻举妄动。要不,早把张家掀翻了!”
胡英道:“有什么顾忌吗?”
胡勇道:“只怕不是人家对手吧?”
莫威道:“错了,凭他原先张家这几人,挡得住天玄会一击么?”
名珠道:“那为什么不动手呢?”
莫威道:“飞蛇帮究竟是些什么人物,江湖上都不清楚,故尔会主不轻易下手。”
萧笛道:“可就有人下手了,连你们天玄会也敢动。”
莫威道:“就是呀,这伙人敢向一帮一会下手,胆子比天大,真不知是一帮什么家伙!”
古算子道:“有了他们一帮一会,就够害人的了,这暗中的一拨人究竟什么来路,费人猜疑。”
莫威道:“对了,我老莫猜测到了一伙人,八九不离十,想来不会差。”
小凤、名珠齐声问道:“什么人?”
“估计是正派人士。”
胡大道:“这话不是白说么?”
莫成道:“天下武林正派那么多人,你说谁呀?”
“你想,一帮一会都不正经,杀他们的人不就是正派人士么?”
“胡说!”古算子道:“一帮一会已经明争暗斗,你说,谁好谁坏?”
莫威不言不语了。
二女又拿他开心了一番。
这个说:“我原以为不威风大爷去说出惊人之语来,没想到却令人大大失望。”
那个说:“他说的话别人也都知道,所以等于没说。”
莫威作声不得,只好任她们取笑。
萧笛道:“古前辈,那位胡达明大爷,在本国做生意,与哪些人来往?”
古算子摇头,转问胡大:“你知道么?”
胡大想了想,道:“我大哥做生意,多半与长安珠宝商柳震来往。”
萧笛一震:“白鹤别庄的柳老先生么?”
胡大道:“是的。”
“再无其他人了么?”
“好象还有一家,等我想想。”
不一会儿,胡大又道:“还有一家叫‘盛昌’珠宝店的,老板叫……”
胡勇接口道:“姓吴,吴高亮老板。”
萧笛忙问:“此人如何,会武功吗?”
胡大道:“我不知道,这位吴老板我也未见过,只听大哥提起。”
胡勇道:“我见过一面,那次替胡大伯送信给吴老板,是吴老板亲自接的信。”
“送信?是多久以前的事?”
“大伯被害之前。信送到,我在客店里等候。吴老板又回了信,让我带回来。大伯看了复信,当天就起程回波斯。隔了两月,大伯又来长安,没想到在半路上就被害了。”
“知道信的内容么?”
“不知道。”
“吴老板是位什么样的人?”
“大约六十岁了吧,人生得干瘦,比古老稍胖些,两眼神光,令人心惧。”
“啊,别的呢?”
胡勇想了想,又道:“那次送信很神秘,胡大伯把我叫到后院,吩咐我立即把信送去,一定要面交吴老板,还把吴老板的容貌交代了一番,到了‘盛昌’珠宝店门前,啊,我忘了一点,为了能当面见到吴老板,叫我到珠宝店后,说什么一句话:‘陇山旧友有书信面呈吴老板’。大伯说,有了这句话,不愁吴老板不见你。我到了珠宝店,对中年掌柜说了这句话,果然带我马上进后院会见吴老板。对了,见那个蓄着八字须的掌柜,也是大伯指示的。
只是我把掌柜的姓忘了。进到后院,掌柜的叫我在院中稍待,他匆匆进了上房,随后吴老板就出来了,邀我到客厅坐下,问我送此信来行没有人跟踪,有没有人知道。我回答说没有之后,他方拆信阅看,末了,让我带复信回去,并嘱我小心,千万不可失落了书信。我回到’西来顺’,把信交给了胡大伯,胡大伯让我去干自己的事,嘱我送信的事不必在人前提起,这有关珠宝生意,小心为妙。因此,我从未向人提起,也没把它放在心上。”
萧笛听完,和占算子对了一眼,双方心意相通,都感到这吴老板只怕不是简单人物。
胡大道:“我从不过问哥哥的生意,他屡次叫我不要开饭馆了,跟他去做珠宝生意。因我不懂珠宝,又不喜欢来来去去跑路,还是开饭馆有乐趣,所以没有答应。他每次从波斯来,都在我这里住吃,唉,想不到……”
萧笛怕他伤心,引开话题道:“大伯既是武林高手,喜欢与本土的武林人士来往么?”
“我只听他说过少林寺的掌门智圆大师,说智圆大师不仅武功高强,佛学也有很高的造诣,是一位高僧,他非常钦佩,别的人似乎没有提过。”
小凤道:“大伯每年都要来东土一次,有时还会到苏杭呀、黄山呀、泰山呀去游历,谁知道会认识些什么人呢?”
胡英道:“前年我向大伯请教武学,他教我少林十八罗汉手,闲谈中,他提起过一个叫张林的人,说是在游历黄山时碰见的。此人年届四十有余,生得温文尔雅,一派儒生气概。
二人交谈起来,方知这位张林也身怀绝艺,于是两人找个僻静处印证武学,结果战了一百回合,不分胜败,彼此非常佩服,遂结伴游历,在黄山玩了十多天,方才分手。大伯说,此人武功之高,在中原堪称翘楚。”
胡大接着道:“大哥在波斯是有名的武术家,对贵国的武功也有相当的造诣,平日谈起武功来,很少听他夸奖别人,他既然如此赞扬张林,可见此人不凡。”
古算子歪着头想了想,道:“中原武林,从未听说有那么个人,怪哉。”
萧笛道:“大概不是江湖人吧。”
古算子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有的武林高手藏而不露,不与江湖人来往。不过,这样的人恐怕不多。”
当晚谈谈说说,不觉已到二更,便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萧笛对古算子道:“前辈,盛昌珠宝店那位吴老板,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该不该设法打听一下啊。”
古算子道:“不错,我老儿也有此想法。”
萧笛道:“待我和老莫去珠宝店看看,如何?”
古算子道:“可以,不过,切勿惊动了他们,我老儿也到那附近去摆摊看相,注意些来往之人,看看有无可疑之处。”
萧笛道:“吴老板和胡大伯的书信,不是有点奇怪么?”
“不错,我老儿过去只盯上了天玄会,别的没有注意,倒是你娃儿心细如发,思量得周全,今日就去看看吧。”
萧笛遂叫了莫威,问明盛昌珠宝店地址,便沿大街走去。
西市集中了各种买卖,一大早就热闹非凡,人来人住,熙熙攘攘。
盛昌珠宝店原来离白鹤珠宝庄并不远,只见店门紧闭,门前落了不少灰尘也无人打扫,看来已经关闭。
他不禁又想起柳媚,心中一阵怅惆。
来到盛昌珠宝店前,只见门面似乎比白鹤珠宝庄要堂皇得多,店堂也比较宽大,门口坐着两个伙计,铺里有四个伙计和一个掌柜在照顾生意。
萧笛道:“进去看看。”
莫威道:“这家珠宝店也请了天玄会的武师当护院,我一进去只怕人家认出我来。”
萧笛道:“管他认不认得出,看看无妨。”
莫威道:“好,走!”
两人大摇大摆进了店。
伙计见客人上门,一溜眼,马上就认定莫威是主人,萧笛是跟班。立即向莫威迎上,道:“大爷,请注这边看货。”
莫威见店伙巴结自己,不理睬萧笛,心中颇为得意,便神气地点点头:“近来有什么好货吗?”
伙计应道:“有有有,不知大爷想要什么货?翡翠珠宝、猫眼玉片,应有尽有。”
莫威手一摆:“拿出几件好货看看。”
伙计立即到柜上取了几件玉佩出来,请莫威审看。
莫威颇有兴趣地一件件把玩,并不递给萧笛。萧笛本无兴趣,见他如此认真,就象真的要买一样,心中不耐,却又不好说得。
莫威看得仔细,挑出了一片,道:“多少银两?”
伙计道:“大爷好眼力,这片玉佩是上好白玉……”
莫威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大爷长着眼睛,对翡翠也不陌生,用得着你说么?”
伙计碰了钉子,陪笑道:“是是,这玉佩要五百两银子。”
萧笛吓了一跳,嗬,这么贵?
莫威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贵不贵,先放着,还有什么大件的玉器么?”
掌柜的起身迎上来:“客官要什么样的大件玉器?”
莫威眼一瞪:“有什么样的,就拿什么样的出来瞧,怕大爷买不起么?”
掌柜的道:“大爷不必多心,在下不过问问而已。”
随即对伙计道:“把翡翠笔架、翡翠盘取出来供大爷挑选。”
伙计答应着,不一会就捧出了宝物。
莫威拿眼瞟了瞟:“有翡翠花瓶么?”
掌柜的道:“客官要买花瓶?”
莫威道:“不错,大爷要买翡翠秋水瓶。”
萧笛一愣,这小子怎么单刀直入,把这宝货给捅出来了?
他赶紧注意掌柜的神色。
掌柜的留着八字胡,身子矮壮结实,形貌如胡勇所说。
“没有这样的货。”掌柜的不动声色。
萧笛看出,他两眼闪现刹那的惊疑。
莫威道:“大爷听说你们店有才来的,怎么又没有了?掌柜,怕大爷出不起大价钱么?”
萧笛明显地看出掌柜的变了颜色。
他略停了停,道:“客官,请到后院小坐,由敝东家亲自接待。”
“到后院?干什么?”
“客官,贵重物品都在后院,由敝东家亲自照管生意。长安城的大主顾,一向都在后院看货买货。”
“晤,原来如此,前面带路。”
掌柜答应着,当先向店铺的后门走去。
莫威神气十足地双手一背,迈着方步跟着就走。
萧笛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出了后门,是一条过道,直通后院。
掌柜的来到上房阶前就叫道:“东家,有贵客看货!”
应声而出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生得剑眉虎目,仪表堂堂。
掌柜道:“少东家,老东家呢?”
少东家一面打量着萧莫二人,一面答道:“就来,请贵客入厅奉茶。”
说着站到石阶边上,又道了声:“请!”
莫威当仁不让,存心让萧笛充当跟班角色,心想平日都是你萧老弟威风,今日我老莫威风一场也不为过。
进到室内,两人在太师椅上坐下。
自有仆役捧出两碗盖碗茶,支在茶几上。
此刻,门帘一掀,左边室中走出来个干瘦的老头,诚如胡勇所说,比古爷略胖些,比常人却又瘦得太多,但此老精神矍铄,两眼特别精神。
少东家见父亲来,自己在客人对面坐下。
掌柜的道:“东家,这位贵客要买“翡翠秋水瓶’呢!”
他的话声里,翡翠秋水瓶说得特别响亮。
老东家满脸堆笑:“客人见过此瓶么?”
莫威道:“只听说过却没见过。”
老东家对儿子道:“将玉瓶捧出来给客人看。”
少东家站起进了右室,不一会双手捧着一只暗绿玉瓶出来,放到莫威萧笛之间的茶几上,道:“请二位细看。”
两人一起侧身,见这只玉瓶高一尺左右,下垫紫檀木架,玉瓶通身绿色。上面雕刻着一些南瓜叶藤,稻穗,并有一池秋水。
莫威问:“这就是翡翠秋水瓶么?”
“不错,请贵客看看这些雕刻,栩栩如生,这块碧玉虽不是最上等的翡翠,但要找一整块这么大的玉石,也非常不容易呢。”
萧笛心想,这么容易就找到秋水瓶了么?
莫威道:“此瓶从何处购得?”
东家道:“这个么,是一位珠宝商转让的,客人要买下么?”
“开个价出来听听。”
“五万两银子。”
“什么?”莫威跳起来了,“五万两?东家,这翡翠能值那么多么?”
“客官,你老给多少,自管还价就是。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东家脸上挂着一以揶揄的笑容。
莫威道:“五千两。”
萧笛手心捏了把汗,五千两,你老莫身上有么?
东家道:“此瓶极其珍贵,少了三万两不卖。”
莫威起身道:“既如此,告辞!”
东家道:“送客!”
掌柜的把两人送出店门,客客气气。
两人离开珠宝店十来丈远,萧笛方说道:“你还人家五千两,人家卖了怎么办?”
莫威道:“他卖我还不买呢。”
萧笛道:“奇怪,这翡翠秋水瓶真的就是胡大伯的那一只么?东家竟毫无顾忌地捧出来给我们看。”
莫威道:“天晓得是不是,谁也没见过吗,怎么辨认呢?”
“喂,两位大爷,看相问吉凶……”
两人一瞧,原来是古老爷子蹲在墙角里,手持一道旗幡,上书“相面’两个大字。
“如何?”古算子问。
萧笛把经过讲了,古老爷子也感到惊奇。
“这样吧,你们回去告诉胡大,看他怎么说,也许他听说过此瓶的尺寸颜色。”古爷道。
萧笛觉得也只有如此了。
回到“西来顺”,饭堂已营业,生意不错。
萧笛把胡大叫到后院,把情形讲了,问道:“大伯见过翡翠秋水瓶么?”
胡大道:“见过一次。”
萧笛大喜:“什么样的?”
胡大道:“这只瓶只有七寸高,下垫象牙支架,通体白色,一泓池水嵌了一块蓝玉,瓶上挂有红玛瑙雕出的南瓜,瓜叶又是碧玉,还有红宝石镶成的玉米,金子雕成的麦穗。总之,五颜六色,漂亮极了。”
萧笛道:“我们看的那只通体碧绿,并无颜色,看来不是一回事了。”
胡大山摇头道:“肯定不是。”
正说着,古算子也回来了。
“怪哉,”他一进门就说,“盛昌珠宝店在你们走后,立即关了店门,生意也不做了。”
萧笛道:“看来其中有鬼,晚上前往一探如何?”
古算子道:“门关了,却无一人出来,我老儿故意在门前走了两趟,店铺里一人也没有了,莫非还有后门?”
胡大变了脸色道:“吴老板莫非就是杀人凶手?”
古算子道:“这个还没有证据,不可莽撞,待晚上一探再说。”
晚间,二更过后,萧笛和莫威跃上房顶,直奔盛昌珠宝店。
不消片刻,他俩已到了珠宝店对街。
萧笛看看没有人,轻轻一跃,越过街道近八丈的距离,如一片柳絮,轻轻落在珠宝店屋顶上。
莫威也紧跟着到了,他的轻功还算不错。
两人顺屋脊到了后院,只见一片漆黑,无有半点星火。
萧笛默运神功,查探周围有无人踪。
显然,这后院三间上房及左右两侧的厢房里都有人潜伏,他们已步入陷阱。
他以传音入密通知莫威:“老莫,人家正躲着等我们呢,快走!”
莫威虽然察觉不出下面有人,但江湖阅历使他感到危机四伏,一听到蚊蚋似的尖细声音,便立即纵身往大街上跃。
他身子刚跃到半空,珠宝店过道上忽地蹿起一条黑影,嘴里喝道:“回去吧,朋友!”
莫威在半空见有人拦截,随着对方话声入耳,一股大力凶猛地撞来,他连忙提气挥出一掌,正想使个千斤坠往下落时,对方掌力将他发出的罡气去散,他被震得往后落到后院的屋脊上,刚好回到他原来的地方。
萧笛一把扶住了他,附耳道:“干脆见识一下,看看是些什么人物。”
话声未完,上房厢房已出来了十多人,嗖嗖嗖跃到了房顶上,一个个身手矫健。
萧笛两人已被围在当中。
这时院里有人说道:“识相些,朋友,下来一谈如何?”
莫威大怒,道:“大爷不下来,你有种就上来试试!”
刚才拦截他的人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大爷滚下去!”
话一落音,他“呼”地一声已跃到莫威面前,把莫威吓了一跳。
他立即攻出一拳一腿,想趁对方立足未稳,把对方打下屋去,好扫清退路。
哪知对方并不好惹,冷笑—声,身子一拧,躲过了他的拳脚,然后迅速一爪抓来,攻莫威的肩膊。
莫威急忙一闪,那人左掌又到,再也闪避不开,只好硬生生出掌相抵。
“砰”一声,莫威倒退了三步,将瓦片也踩烂了,对方却动也不动,功力比他高多了。
他心里一寒,忙回头找萧笛,让他来对付,没想身后空空,萧笛连影儿也没有了,他吓得转身就想跳。
“你给我站住!”对手毫不客气抢步上来,又是一爪抓向他的脊背。
他只好错步转身,伸出两指去戳对方眼珠,俟对方一闪避,他就要溜之大吉。
哪知对方不躲不闪,一把向胳膊抓来。
莫威连忙一缩,左手又戳出二指,仍要戳人眼珠。
他这一招是师门秘传,名叫“双龙探穴”,动作干净利落,出手迅快。
对方“噫”了一声,只好一个铁板桥往后倒去。
莫威大喜,提气纵身,一个“旱地拔葱”,就想开溜。
哪知对手忽也跃起半空,和他来了个脸对脸,两人在半空又对了一掌,震得莫威气血翻涌,身子往后凌空倒窜了两丈。
他赶紧闭住气,正感身子往下落,忽然感到后领一紧,有人提着地往街里飞出。
他吓得往后就是一肘拐,击得铁轶实实,哪知却象击在棉絮上一般,一丝力气也未用实。正想击出第二肘,拐子却缩不回来了,被那人的肚腹紧紧吸住。他惊得拼命用力挣扎,却听有人在耳边说:“怎么,想要我把你的耳朵扯掉么?”
原来是萧笛。
他又喜又惊,这家伙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便闭紧双眼,配合着他的起落提气纵身,不消片刻便回到了“西来顺”。
古老爷子和胡大等人都未睡等着他们呢。
见他们回来,纷纷问询。
萧笛道:“人家早已算定我们要来,埋伏在屋中等着呢!”
众人“啊”了一声,不胜惊异。
萧笛续道:“老莫与人动上了手,我就溜到院中蹿了一圈,然后上房逃之夭夭。”
莫威道:“什么?我老莫与人交手,你萧老弟却溜之大吉,害我吃人家震了两掌。”
萧笛笑道:“你又没伤着,怕什么?”
莫威笑道:“伤是没伤着,吓却吓了一跳。不过,你揪住人家衣领,象提只猴子一样,可不大雅观。”
小凤嚷道:“快说来听听,怎么回事?”
莫威如实讲了,把姑娘们逗得笑个不住。
末了,他道:“萧大爷动不动就要撕耳朵,一个人只有两只耳朵,有多少让他撕呀!你们说是不是?”
姑娘们更笑得凶了。
古老爷子道:“如此说来,这盛昌珠宝店不简单哪!”
胡大道:“我大哥肯定就是他们害死的,要设法报仇呀!”
古算子道:“不慌,有了线索就好办了,待进一步查实再说。”
萧笛道:“明日怎么办?”
古老爷子道:“待我再去看看,明日再作计较,今夜就睡觉吧!”
于是,各人间房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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