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傲者必败

  柯冬青的剑与吴清白的剑终于相接!

  “铿锵”之声乱响作一片!

  柯冬青狂攻之下,竟未奏效。

  他心中的斗志被激得膨胀起来,在剑一走空之后,立即挟以凌厉之风回带.同时,他的双足已以惊人之速,在间不容发之间,踢出角度迥异的十四脚。

  “哧”的一声,寒刃饮血之声响起,同时夹杂着骨头暴裂之声。

  被剑刺中的是柯冬青的左腿,吴清白的剑几乎将他的腿刺穿。

  而柯冬青的右腿也同时踢中了吴清白的腰部.骨头暴裂之声便是吴清白的身体内传出来的,也不知这一脚,踢断了他的几根肋骨,反正,他已狂喷了一口鲜血.

  赤淋淋的鲜血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格外的触目,宛如怒放的一朵红花!

  吴清白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了,便如一张没生生命的纸.柯冬青的脚几乎已不能承受重量,便以瘸了般的左腿虚虚地点地,把身体的重量全压于右腿之上.

  这个结果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如此的交换并不吃亏.现在,他也学做吴清白的样,短剑一挥,削下自己身上的一条长长的布条。

  他微微弯下腰,去包扎腿上之伤。

  他的动作显然没有吴清白的动作那么干脆、利索,手显得木讷得很.他太冒险了——

  吴清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他已看出柯冬青见他身受重创之后,已放松警惕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以至于为了包扎伤口,把两只手都用上了。

  而他的右手之剑则用手心握着,只不过是倒提着的.这简直有点目中无人的意思了.

  他越托大,吴清白就越高兴,因为任何过于自负的人,都是要阴沟里翻船的‘吴清白的心跳加快的,他要去完成关系他生死的一击.他试着将真力提聚运行了一番,还好,虽然几处伤口剧痛如割,但还不至于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气血运行也尚正常.

  够了.

  他自信他还可以完成极具威力的凌厉袭击.

  在柯冬青为自己的绑带开始打结的时候,吴清白的袭击开始.他似乎未如何作势,身子却已如一片柳絮般地凭空而飞,恍无声息地向柯冬青这边射来.不仅仅是快得惊人,更诡异的是他如此快捷地掠空而过时,竟没有什么声音!

  在他的身子掠出一半距离时,他的剑才“呛”的一声,跳鞘而出!

  剑一出,立即盘飞如风,破空之声方大炽.

  此时,柯冬青才惊愕地抬起头来!

  吴清白心头暗喜,他断定从对方发现自己到开始防守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柯冬青现在却是反提着剑。

  也就是说,他要完成这个动作所需要的时间将更长!

  等他将剑反抡再出击时,吴清白的剑早已进入他的心脏了.吴清白甚至已想象到自己的剑扎进柯冬青的心脏时的“哧哧”之声,以及柯冬青的心脏在与冰凉的剑锋接触时所发生的不由自主的收缩.一切应该像早晨太阳只会从东方升起那样确凿无误了。

  除非,柯冬青还有第三只手.

  否则,他一定死!

  吴清白为自己的风趣想法而高兴,是的,他应该高兴,胜利者应该要高兴的。

  可惜,最终有一个奇迹,使他没有顺利地成为一个胜利者.而奇迹的创造者却是柯冬青.

  柯冬青一抬头,看到凌空射来的人影与剑影时,他的眼中闪过了惊愕之色,但这种眼神是做给吴清白看的.他的喜悦眼神已藏在这个眼神之后了。

  然后,他的右手便一松。

  右手一松,手中之剑岂不落下地来?

  不错,柯冬青的右手之剑便落下地来了,而柯冬青在完成这个动作的同时,左手手指突然一曲一勾.

  完成这个动作所需要的时间是极短极短的。

  但此时吴清白的剑已离他不及二尺。

  他为何还不闪避?他为何还把手中的剑抛了?

  也许,使一个“懒驴打滚”之类的招式,是可以逃出一命的。

  但柯冬青的想法永远那么奇异,他的右手突然挥出。

  而同时他的那只已受了伤的左腿突然一屈一弹!

  他是踢向正在飘落而且几乎已着地的那把短剑!

  柯冬青右手挥出之时,不仅仅只是赤手空拳,他的手中还有一块布条!

  当然是他用来绑腿上伤口的那块布条了。

  布条此时竟不再柔软它竟将空气搅得“噼啪”作响!它如一条白色毒蛇般卷向吴清白的剑.

  以布卷剑,岂不是等于以卵击石?

  不是.

  因为以卵击石,再怎么用力,石头也不会移动的,而以布条卷剑,虽然注定要被剑绞碎,但它还是有可能使剑的方向略略改变一点的.柯冬青就做到了这一点.

  他的布条准确地缠上了吴清白的剑.

  吴清白极为吃惊!他本以为柯冬青除了一把剑之外,是不可能再有别的东西可以利用的,除了他的肉体之外!

  没想到柯冬青竟利用了一块布条.

  布条卷住自己的剑之后,吴清白立即振腕.

  布条立即碎成数十截,如灰色的蝴蝶般飞扬开来,让他的视线也不清晰了.便在此时,他的腹部突然一凉!

  然后,凉意转为疼痛,那种有些肿胀之感的痛.他的剑突然再也没有力气挥动了,似乎他身上的力量已被一种神奇之物带走了。

  然后,他便在自己的腹部看到了一把剑柄。

  只看到剑柄!

  显然,剑身已进入了他的体内了.

  柯冬青的剑虽然短,但当它全部没入人的躯体时,它也是一样可以要人性命的.何况,它所运行的路线已经划过了吴清白好几个重要的内脏!

  吴清白便那么怔怔地站在那儿,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梦一般,眼中有一种很空洞的惧意.

  他踉跄着向前跨出两步,似乎还想攻出几招,但却已力不从心了.他的身子有如一棵被伐倒了的大树般,向后轰然倒地.就在吴清白倒地时,响起了一声叹息声.

  是游雪!

  游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离柯冬青三丈之外的地方。

  她的身边只有一个人.

  而且,这一个人几乎已不再像一个人了,他的全身上下全是血迹。

  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血.

  他的脸被划了一刀,红红的肉反卷起来,这使得他的脸有点丑陋有点怪异。

  他的左手吊了下来,那么的无力。像一面残破的旗,在无风的日子垂了下来一般,显然他的左手已受了重伤.

  他的胸部有一道刀伤,从左胸一直拉到左腹部,长得有点不可思议.总之,这个人基本上没有多少部件是完整无缺了.但他的眼神很怪.

  他的眼中不但没有惊惧,反而有一种凛然无畏之气!

  柯冬青好不容易才认出他是“欢乐小楼’中的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易大安.按理说,像易大安那种性格,懦弱的人,是不可能被送来参加这件事的,这并非一件容易完成的任务.

  后来把他选了来,只不过因为他是一个很优秀的车把式.选来时,他好像还有些踌躇——这是二百零一个人中惟一的一个显得踌躇的人。

  但现在,他似乎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游雪的神色则显得有点疲惫,她的秀发已有些凌乱了,不过,在柯冬青看来,这反而使她显得更美了。

  至少,此时的她不再像初见她时那么凉意袭人了.她的衣衫也有好几处被划开了口子了,露出晶莹如玉的肌肤。

  柯冬青的心便跳得不匀了,他很想细细地看着那美丽的肌肤,而事实上他的目光却已抬了一点,停留在游雪的头顶上了.

  游雪却自然得很.

  她道:“吴清白虽然聪明,但还是上了你的当.”

  柯冬青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身子一颤,方道:“啊——”

  “啊”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柯冬青变得有点傻里傻气.游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继续道:“他本来应该能看出你绑扎伤口是为了吸引他的进攻的。”

  柯冬青的目光还是越过游雪之身,他道:“可他想不出我可以用什么东西来抵挡他。”

  游雪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他死了。这与他受了两处伤是不无关系的.”

  当一个人被对方伤了两次时,理智便会少了许多。而这时,他便很容易地被一个圈套套中,吴清白也不能例外.

  柯冬青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道:“那一帮白衣人呢?”

  “死了.”游雪平淡地道.

  柯冬青却大吃一惊!

  八十多人对二十多人,竟然是八十多人全部覆灭.这不是奇迹又是什么?

  柯冬青的目光不能不停留在游雪的身上了,他觉得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易大安高声地道:“大柯!今天我杀了四个人!”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自豪!话说完之后,他脸部的肌肉便被牵动了,于是脸上伤口一阵剧痛。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还要强忍着痛道:“我太佩服游……游姑娘了!”

  游雪淡淡一笑.

  局外人谁能想象得出松林中的惊心魂魄?

  “欢乐小楼”的人还能剩下一个易大安,这已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了.而易大安还杀了四个人.

  如果不是游雪,战局恐怕早已是以“欢乐小楼”的全军覆灭而结束.柯冬青心中暗暗庆幸来时把游雪挑了出来.

  这时,箫声忽然更为清晰。

  柯冬青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定要赶回“欢乐小楼”!

  可这儿还有这么多的尸体未处理好,现在已不是四百具,而是仅“欢乐小楼”的人便有六百多具了。

  连空气都因漂浮了太多的血腥之气而变得浑浊了。

  游雪看出了柯冬青的矛盾:柯冬青虽已粉碎了白衣人的袭击,但并没有完成段牧欢交给他的任务。而现在传来的箫声却使他不可能有时间来完成这件任务.游雪忽然转身对易大安道:“易大哥.”

  易大安立即应道:“请……游姑娘别叫我大哥。”

  游雪道:“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坟场,你怕不怕?”

  “不怕.”

  没有丝毫的犹豫,一点也不像易大安在说话,却又的的确确是易大安在说话.游雪道:“可能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几个月。”

  “没关系——不知游姑娘叫我在这儿做什么事?”

  游雪道:“把这六百个兄弟埋了,你后悔吗?”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易大安似乎有点生气了.游雪道:“刁贯天已开始攻击段大侠,如果我们胜了,自然过几天便有人来接替你,但如果我们败了,你就得一个人完成这件事,而且还有可能会有对方的人来这儿.”

  易大安大声道:“大不了一死。”

  游雪道:“不准你死!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不准你死.在完成任务之后,就更不能死,因为那时你是‘欢乐小楼’的功臣了.”

  易大安道:“我明白了,游姑娘是要我好好地活着,无论以任何方式也要活下去,完成这个任务。”

  游雪满意地道:“不错.如果我也战死了,那你得找机会把我的尸骨寻来,也埋了.”

  易大安道:“游姑娘怎么会死?在我易大安眼中,游姑娘便如神一般.”

  柯冬青惊异地看着这个已有点陌生了的易大安。

  是什么力量改变了他?

  一定是游雪。

  柯冬青走上前,拍了拍易大安的肩,道:“多保重,我也希望我死了你能替我埋在这儿.”

  易大安大声地道:“不就是一个刁贯天么?”

  柯冬青不由笑了.

  游雪也笑了。

  易大安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脸上的伤制约了他的笑容。

  柯冬青与易大安用力地拥抱了一阵,然后,柯冬青与游雪一起向回走。

  易大安伫立不动,看着他们的背影.

  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去完成一个近乎浩大的工程了.越走近“欢乐小楼”,柯冬青越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他的感觉没有错,此时“欢乐小楼”已是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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