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佛门风云 僧俗之战
百忍大师严峻的面容上,就好似阴霾中的一线阳光般,透出一丝极为难得的笑容。
他微微的颔首道:“也好!师弟小心了!”
说罢,缓缓地退至场外。
百忍大师知道,自己这位师弟武功之高,绝不较自己稍弱,故而他十分放心。
“七煞剑”吴南云洒脱的一笑,正待举步。
他身旁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却已转首躬身道:“启禀刑堂,这场请准由本护法先行出战。”
“七煞剑”吴南云眉头一皱,十分踌躇。
因为他知道,凭对方那“血痔铁胆一孤僧”百空大师的身手,恐怕不是“力拔九岳”俞大元所能接得下的。而且,若自己出手,正是以自己在“冷云帮”刑堂的地位,与少林派刑堂首座之争,无论胜负,双方名声相若,谁也压不过谁。
但是,俞大元贸然出战,若万一失手,岂不是挫了“冷云帮”的锐气?
他心中十分明白,这次的搏斗的成败,不仅关系着交手者个人的荣辱,而且更会影响到双方帮派的声誉。
但是,俞大元话已出口,他怎好阻止呢?
濮阳维与“大力尊者”勒烈行,此时皆不由心中一震。
可是,二人却没有表露在面孔上。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苦笑一声,低声道:“俞护法这‘血痔铁胆一孤僧’甚为不容易相与,尚请千万留意!”
俞大元答应一声,意态昂昂的挺胸而出。
血痔铁胆一孤僧百空大师这时已合十当胸,微施一礼,道:“难得俞大护法赐教,贫衲有礼了。”语声一停,百空大师退后三步,双掌微微向下,脚步不丁不八,气纳丹田,抱元守一,神态稳若如山,这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神功中,“百步神拳”的开山之式。
“力拔九岳”俞大元虽鲁直,武功却尽得“大力尊者”的真传。
见百空大师一拉开架势,他心中已一目了然,
这时,俞大元沉声道:“大和尚留神,在下得罪了!”他身形在语声出口之时,倏然向前抢出三步。
一时掌势如风啸浪排,眨眼间,就凌厉无匹的攻出九掌三腿。
百空大师嘿然一声,身形不退反进,双掌闪若雷电轰击,瞬息间,连攻出七腿十三掌。
但见人影晃掠,罡风如飙中,俞大元已被逼退五尺之外。
百空大师身形有如电掣般如影随上,“如来背痛”“金刚伏虎”“莲池祥云”一连三招,将“力拔九岳”俞大元逼得左拦右架,节节后退。
血痔铁胆一孤僧蓦然又大喝一声,身形宛若游鱼戏水般,在俞大元四周晃掠起来,掌劈脚蹴,招式如天河倒悬,源源而至。
忽然,“力拔九岳”俞大元怒吼一声,忽而上下翻飞,掌式也涛涛而起,连环拍出。
他每次出手,皆运足真力,掌式带起“呼轰”的风声,狂飙如啸,劲力沉如山岳。
他名震江湖的“霹雳掌”这时已倾力施出。
场中两条人影,顿时愈走愈快,到后来,只见两条淡淡的灰影,在厅中往来掠晃不已。
掌风激荡得空气旋动成涡,距离稍近,便觉劲气如削,口鼻皆窒。
濮阳维双目半合,那道微闭的眼缝中,却射出一股令人震摄的闪闪寒芒。
他瞧着场中的搏斗,心中却微微叹息。
“大力尊者”勒烈行师徒连心,他凝注着场中的战况,双手紧握,呼吸急迫,额头渗出了粒粒汗珠。
他暗自忖道:“看情形,大元虽然一时不致落败,但是……唉!他终究不会是那血痣铁胆一孤僧百空大师的对手啊……”这时,场中二人已激斗了百余招。
血痣铁胆一孤僧百空大师身形愈走愈快,出掌也更形凌厉,简直就分不清他身形每转动之下,倒底击出了几掌?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冷汗涔涔,顺额而下。
但是,他却立定身形,双臂伸缩更急,每出一掌,必连带着一声暴叱。
叱声随着掌式的雷鸣轰响,凑成一幅摄人的景象。
逐渐的,二人已然交手至一百五十余招左右。
这时,“力拔九岳”俞大元的身手,已远不如初时俐落,他面红如血,气喘之声,远至二丈之外的观战各人亦可微微可闻。虽然,俞大元仍然在尽力的压制着。
这时,少林寺的僧人们,个个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们静静的等候着百空大师即将到手的胜利。
甚至,连掌门方丈百忍大师的面孔上,亦微微浮起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是的,世界上无论是那一个,任他是如何的清高淡薄,总是希望得到荣誉,而厌恶失败的……。现在“血痣铁胆一孤僧”的身形,闪动的更形快捷。他好似永远不知道疲乏似的“百步神拳”的罡烈劲风,已威猛到令俞大元难以抵挡的地步。
蓦然──
百空大师大喝一声,身形猝然掠升空中,接着又彷若一只白鹤似的,飘然落至丈许之外。
随着这声大喝,“力拔九岳”俞大元歪歪斜斜的退出五步。
他那件羊皮袍的前襟之上,却清清楚楚的印着一个鲜明的掌印。
血痣铁胆一孤僧面色冷漠地,微一合十,一言不发的徐徐退下。
他心中十分平静,因为在血痣铁胆一孤僧的手下,不知挫败了多少在武林中威望甚隆的高手。这种荣誉,在他来说,已没有多少值得炫耀的了。
但是,“力拔九岳”俞大元呢?此时心中却难受至极。
他自出道以来,虽然遭过挫折,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目前这么难堪过,况且,更当自己授业恩师之前……
他恨不得眼前的地面上,能裂开一条缝,将他惭愧的身躯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
俞大元怔愕愕的立在场中,面孔煞白,虽然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伤。
濮阳维缓缓站起,行至俞大元身侧,慰声说道:“大元,不用难过,天下没有永远屹立不摇的松柏,待一会儿,我亲手挫倒那血痣铁胆一孤僧,来为你证明这句话……”
俞大元闻言不由悚然一震,他感激的望着濮阳维,低着头,回到位上。
“大力尊者”勒烈行,拍着徒儿宽阔的肩膀,沉声道:“大元,没有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用不着萦怀于心,师父在你这种年纪,受的挫折比你还多……”
这年届八旬的刚烈老人,为了安慰自己的弟子,不惜将自己往日的败绩抖露出来。
虽然,“大力尊者”勒烈行的话,不一定全是真的,但是,在这几句简单的言词中,已可充份证明他们师徒之间,那真挚如父子般的感情。
这时,百忍大师微微一笑道:“这一场,敝寺弟子多蒙施主承让了!”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七煞剑”吴南云已大步向前,微微拱手道:“胜者胜矣!败者败矣!多言又复何益?在下敬请贵寺任何一位大师出场赐教。”
吴南云口气之狂傲,不由激的少林寺的僧人们,个个面上变色。
百忍大师亦暗暗一叹道:“唉!这‘七煞剑’武功虽高,为人却太过刚傲,但是,本寺弟子虽皆为佛门中人,却也看不透这‘嗔’之一字啊!”
他正感叹着,监院首座百缺大师这时掠身上前,微施一礼,道:“老衲不自量力,要在吴施主的‘七煞剑’法之下讨教两下。”
“七煞剑”吴南云傲然一笑道:“岂敢!岂敢!这次吾等可以印证一下,倒底是少林正宗武学较胜,还是五台山的旁门陋技较高!”
百缺大师那张多皱而严肃的面孔上,好似与他所见所闻丝毫都不发生关连似的,闻言之下,仍死板得如罩寒霜。
他这时反手-肩,脚步一旋,已将背后斜挂的一柄降魔杵握在手中。
只见他拔取兵器时,身形的洒脱与自然,便已流露出一派宗师的气度。
百缺大师的这柄降魔杵,长约五尺,通体乌光隐隐,显得十分沉重。
他这时握在手中,双目微仰,嘴唇却紧紧的抿着。
“七煞剑”吴南云轻蔑的一笑,身形猝然飞向空中,人在半空中轻捷地一个翻身,又斜斜掠出丈余。身形甫一落地,背后“珠耀剑”已自呛啷拔出。他这份俐落与爽脆,也绝不在百缺大师之下。这时,百缺大师自鼻孔中冷哼一声,冷然道:“吴施主留意,老衲有僭了!”
降魔杵在百缺大师手中一颤,立时绝快无伦的点向吴南云的胸前、“气舍”“水突”“缺盆”三穴。
那么粗重的降魔杵,在百缺大师的手中,竟颤动的有如波浪般的起伏着。
吴南云持剑卓立,剑光一闪,也倏然迎上。
百缺大师暗哼一声,大旋身,反-肩,降魔杵起若乌龙混海,杵端幻成圈圈点点地乌光,瞬息间,又将吴南云周身七十二重穴完全罩入其中。
“七煞剑”吴南云冷冷一笑,“珠耀剑”带起万点寒星,闪晃出条条摇曳的精芒,反将百缺大师全身三十六处大穴圈入剑影之内。
百缺大师喝声“好”降魔杵宛如山崩海啸般,呼啸而起,沉如山岳似的将吴南云当头压到。这正是少林绝技:“降魔二十七杵”。
“七煞剑”吴南云长啸一声,身形顿时快若空际的流星般,倏上倏下,左翻又闪。
“珠耀剑”幻起点点寒星,时而化成圈圈银弘,时而飞腾如电,时而绵绵如春蚕吐丝。
倾刻间,这二位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已激斗了五十多招。
濮阳维双眸紧紧注视着二人千变万化的身影,一丝微笑渐渐地浮上了嘴角。
少林寺的僧侣弟子,此刻只觉眼前银光雷擎如蛇,乌光操纵似浪,早已目眩神迷……
百忍大师慈目大睁,他虽久闻“七煞剑”的威名,却料想不到对方的身手,竟然比他所想象中更要高出许多。
这时,嘶嘶的剑气在空中割划着,穿过那缕缕不绝的乌光,伸缩如电。
逐渐的,剑气愈来愈盛,宛如一片精耀透明的光幕,挟蔽在大厅中两丈方圆的空间里。
冷风合着寒森森的剑气,在周遭冲激回荡着。
“七煞剑”法,这时已施展到畅如江河的境界了。
少林寺掌门方丈百忍大师此时面上已微微变色。
因为,他师弟百缺大师的武功之深湛,乃是他所深深了解的。
但是,看目前的情形,百缺大师彷若已受困在那片精芒如闪的剑带之中。
这时,吴南云心中较别人明白,他知道目前自己虽已占得上风,但那百缺大师,此刻仍是身形如电,手中降魔杵挥动如风,丝毫未露败像。
但是吴南云却知道对方乃是沉着应战,暗蕴内力,以待乘隙反攻,夺取先机。
须知百缺大师身手之高,为少林寺中有数的人物,“七煞剑”吴南云虽然技震武林,却也不是如此容易便能分出胜负的……
这时,“大力尊者”勒烈行悄悄趋至濮阳维身侧,低声道:“濮阳帮主,依阁下之见,这一场谁会得胜?”
濮阳维沉声道:“在下看来,吴刑堂或有胜望,不过即便胜了,也胜得极为艰苦!”
“大力尊者”暗中点头,双目又凝注场中。
这时,只见吴南云剑光急起,一招“谷炽流金”闪电般刺向正挥杵落空的百缺大师胁下。百缺大师嘿然一声,喉中竟发出一阵若老龙清吟般的吼声。
随着这吼声起处,吴南云刺到的剑势,却彷若遇到一层极为刚韧的无形潜力般,猝然将剑尖震得一斜。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呼道:“达摩真气!”
然而在此一瞬间,百缺大师已被吴南云剑身的劲力逼出两步。
但他趁吴南云微微错愕之时,立时大喝一声,连出七杵反攻而上。
眨眼间,二人又展开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猛打。
“大力尊者”勒烈行低声道:“濮阳帮主,想不到那百缺秃驴竟已练成少林派的不传绝学:‘达摩真气’但是,看样子他还没有到家,因为他只能在两尺以内发出威力……”
勒烈行说得不错,百缺大师在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中,果然曾苦练那种达摩真气。
原来这达摩真气,若练到十分火候,不但可以驭气伤人,碎石如粉,更能抵御任何凌厉的武功伤害。
但是,这种武功却极为深奥难练,而且,一旦到了五成火候之后,无论如何苦练,也只有跟随着时光,缓缓的加深功力。
不过如果能练到五成火候,那么,每隔十年,便能更加深一成。
但是,即使要练到五成的达摩真气,至少亦非须三十年以上的时间不可。
百缺大师因出家较晚,那一身达摩真气,仅六成火候。但已足使武林中人惊骇了。
这时,百缺大师倾出全力一抡急攻,竟反将吴南云招式逐渐压制,大有夺回主动权的趋势。
劲风如啸中,吴南云那清缘拿嫒荩倏然寒如冬霜;他须眉皆张,长啸一声“珠耀剑”嗡──的一震,剑尖颤成万点寒光,彷若澄空中的银河群星,绵绵密密,天罗地网般向百缺大师溜泻而至。这正是七星剑法中,最凌厉的三绝招之一“流星纵横”
吴南云曾以此招,不知挫败了多少武林高手,甚至连冰海第一奇人战玄心,也在此招之下败北。
百缺大师此刻骤觉万点寒芒,如点点流星,四面八方涌到,简直已到无法招架之境。
他厉吼一声,身形猝然向后倒退。
“七煞剑”吴南云,惊心动魄的长啸连声,手中剑已如影随形般跟?上来;只见一溜溜的剑芒交织而出,点、线、纵横,形成一幅极为壮丽的景象。这正是七星剑法中的第一绝式“八方天网”;剑气弥漫,乌光闪烁,人影翻飞,叱喝连声。
终于!一切静止了……
吴南云静静的卓立当地,虽然|他此刻已有些微喘息。
明亮如一泓秋水般的“珠耀剑”七枚雕刻于上的太阳,正闪闪的发出寒光。
锋利的尖锋上,却凝聚着一滴殷红的鲜血……
百缺大师以杵拄地,黝黑严肃的面容上,显出一股出奇的愤怒与羞愧,只见他那峭瘦的左肩上,裂开一条三寸长的缝口,血……自那缝口中,缓缓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两人双目怒睁,一言不发的互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将身形移动一下。
百忍大师面上一阵轻微的激动掠过,他微微挥手,两名灰衣僧人立即越众而出,恭谨的将百缺大师扶回……
吴南云向少林僧人抱拳一揖,傲然走回。迎接他的,是濮阳维含有深刻笑意的一瞥;这一瞥中,已包含了多少赞誉与夸示。
“大力尊者”勒烈行一伸大拇指,低声道:“好个‘七煞剑’不愧为五台派第一高手,更不愧为‘冷云帮’中,执掌上下行规的刑堂堂主。”
吴南云洒然一笑,亦低声道:“辱承前辈谬奖,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说着,二人相视微笑起来……
这时,百忍大师正回头在安慰他那受伤的师弟──百缺大师。
忽然,红面白髯的少林寺藏经阁主持百善大师,大步踏入场中,洪声道:“适才老衲师兄,承蒙五台吴大侠赐教,吴大侠武功虽高,下手却是不该如此狠辣,老衲不自量力,欲再向吴大侠讨教两手。”
“七煞剑”吴南云闻言之下,剑眉怒轩,霍然起身,就待跃入场中。
只见“大力尊者”勒烈行将吴南云一按,亦大步走出,他呵呵笑道:“大和尚,一个人打不过,便想用车轮战么?俗语说‘当拳父子不留情’若贵寺的高僧们不愿流血,当初又何苦咄咄逼人,落得如此后果呢?”
百善大师被“大力尊者”一阵抢白,不由一阵语塞,——不能出言。
忽然,这姜桂之性的百善大师,怒吼一声。厉声道:“嘿!嘿!‘大力尊者’你休道老衲是畏惧于你,来来来!你若有兴,老衲便奉陪你走上两趟。”
百善大师火气一起,连说话也粗鲁了起来。
百忍大师双眉一皱,脸上已微现不满之色。
“大力尊者”勒烈行嘿嘿一笑,说道:“我说大和尚,我们都是这把年纪了,大家说话和气一些不好吗?何苦如此吹胡子瞪眼睛的……再说,你不畏惧我,呵呵……难道老夫便会畏惧你不成?”
百善大师那红润如婴儿也似的面,更加有如巽血,他气得周身直抖,白髯颤动。
蓦然──
他大喝一声,-肩将背后一柄长约七尺,精光闪闪的佛门方便铲摘下。
铲头上的月牙微微颤动,发出阵阵寒芒。百善大师厉喝一声,道:“‘大力尊者’拿出你的兵器,老衲即便领教一下关东第一高手的绝技!”
“大力尊者”勒烈行又是呵呵一笑,说道:“大和尚,难为你已有这么一大把年纪,却也不知老夫我六十年来,早已不用兵刃了么?”他环目一瞪,又洪声道:“但是,若老夫空手与大和尚你对招,须叫他人误会老夫瞧你不起………也罢,老夫便以身上这张金钱豹皮,来与大师耍上一番!”说着,他右手一扯,披在肩上的那条金、黄两色相间,颜色绚丽的金钱豹皮,已似一条活蛇般滑落在“大力尊者”手中,只见这张金钱豹皮还有一个金线缠绕的把手,可供握于掌中。
原本,“大力尊者”武功虽高,面对这位在少林寺中,亲掌藏经阁的百善大师,却也不敢小觑!
因为,少林寺的藏经阁,乃是寺中重要经典、文件及武学秘本的收藏处,其掌持藏经阁之人,武功必须十分高强,而百善大师又为少林派,“百”字辈第二代弟子,武学之深奥,自是不难测知。
其实“大力尊者”预料的,果然不差。
这百善大师,与其师兄百缺、师弟百空,合称少林三大长老。
三人的武功俱在伯仲之间,仅较其掌门师兄百忍大师略逊一筹而已。
这时,百善大师一见“大力尊者”手中握的金钱豹皮,心中亦不由得微感一震。
因为,他早已闻及关东独钓崖“大力尊者”的威名,而且,对方既然能以一张软绵绵的金钱豹皮当做兵器,内力上必有深厚的造诣。
他不敢大意,口中大喝一声,急速地活开步眼围着“大力尊者”旋走起来。
逐渐地,百善大师的身影,已快捷得不易看清。
他肩头的锋利月牙,那点点闪耀的寒光,随着他身形的疾走,竟也连成了一道圆弧。
蓦然──“大力尊者”沉喝一声,手中金钱豹皮猝然飞出,如一张巨大的渔网,向百善大师搂头盖脸的罩至。那张豹皮撒出时,风声的急劲,就宛如一大块铁板也似。
百善大师暴叱一声,身形立似陀螺般倒旋而出。
方便铲随即带起溜溜寒光,劈向“大力尊者”双腿。
“大力尊者”勒烈行哈哈一笑,手中的金钱豹倏起忽落,前挥后扫,瞬息间已怪异无伦的连出九招。
百善大师吐气开声,身形奇快的闪掠入那片金黄色的光网中。
佛门方便铲抡出呼呼风响,若灵蛇伸缩般,快捷无伦的劈出十五铲。
“大力尊者”心中一惊,他奇异对方之身法,怎的会如此快捷,彷若无恐不入的泻地水银一般。
其实,这正是百善大师苦习的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之一“伏陀幻身十六闪”。
这种功夫一旦施展开来,身形便宛若幽灵一般闪晃移挪,行动之快,令人不可捉摸。
“大力尊者”这时心中方自一惊,对方寒森森的铲影已当胸而到。他闷哼一声,手中的金钱豹皮呼的一声扫向百善大师面门七窍,右掌掌心却微微一登-时,一阵隐隐轰鸣骤起,狂飙涌处,立将来至胸前的方便铲斜斜震出。
他应变之快,亦确实不愧为江湖中有数的怪杰。
百善大师估不到对方身手如此之辣,才觉手中兵器一震,一大片金色光网,已当头盖脸的压到。
他怒叱一声,身形又似电掣般闪出,方便铲随即凌空而起,有若江河倒悬,绵绵攻上。
“大力尊者”勒烈行厉叱一声,狂笑道:“对!大和尚,这才够劲!”
话中,金钱豹皮挥舞如风,绵绵密密的绝招交相迭出。
“七煞剑”吴南云这时,略微闭目调息了一阵,已将适才力战的劳累,完全恢复过来。他环目四顾,心中忖道:“这百善大师功力之高,实不弱于若那百缺大师……看情形,只怕‘大力尊者’老前辈,尚不一定能稳操胜算……”
他又向濮阳维一望,不由心中十分敬佩。原来,濮阳维那俊逸的面孔,这时竟然沉静得彷佛一个木塑之人。但是,由他那双时时透出精芒的星目中可以看出,他虽然表面沉静,其实,内心却十分注意场中的战况。
少林僧人此时亦个个屏息如寂,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但是──百忍大师却在微皱双眉,正倾听着在他耳旁低声说着什么的“血痔铁胆一孤僧”的说话。过了半晌,百忍大师好似沉吟了一阵,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而实时便有两名灰衣僧人,随着身穿月白僧衣的无为大师之后,向厅外匆匆行去。
看他们的形态,好似有着什么急事一般……。
此次事主──“铁掌”华武,也就是如今的百悔大师,正垂眉低目,合十肃立,于百忍大师的身侧。他好似已完全陷入一个深沉的思维中,丝毫未被眼前的激烈打斗所惊动。
但是,从他那时而痉挛般抽动的面孔上可以看出,这已置身佛门的百悔大师,彷佛正处在异常的不安与痛苦之中。
这些,不但“七煞剑”吴南云已然看到,濮阳维则更看得十分清楚。
同时,讲得更露骨些,他目下不但已完全了解华武,更由衷的同情这年已迟暮,却不能再安享晚年的苍凉老人。人,总是不能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哪怕这种事只有一次,但也足够令他一生痛苦与忏悔的了……
此时,场中的“大力尊者”已与百善大师激斗了两百多招,每人的面孔上,都渗出粒粒汗珠,气喘吁吁。虽然,这尚是个十月飞雪的冰天雪地。一片片金黄色的光影,有若一张张俱有灵性的巨网,倏然绞成一片,忽而又左飞又掠。人影分合,腾跃得如光闪电掣,端的是一场武林罕睹的龙虎争斗。
蓦然,“大力尊者”惊天动地的暴喝一声,右掌连连击出十六掌,左手金钱豹皮却似满天飞雪般,密不通风的飘然而落。
一连串如密雷般的暴响中,这所巨大的演武厅顶壁亦不由微微震动,灰尘簌簌而落,声威的是惊人至极。
只见百善大师面孔涨红如血,双目圆瞪,须眉怒张。
他身形极为奇幻的一闪,手中方便铲化成缕缕银光,如闪电般投向那弥弥漫漫的劲风网影中。
一声惊天动地怒喝,随即一阵铿锵的巨响,两条人影已倏然分开。
“大力尊者”勒烈行,头顶之上热气腾腾,额前汗如雨落。
然而,他那五彩缤纷的衣衫袖口,却被百善大师那锋利的月牙隆刃,划破一条约有五寸长的裂缝。
百善大师却是怒目圆睁,气喘吁吁,肩头的金色僧衣,已被“大力尊者”硬生生的撕裂了一大片。
僧衣破裂之处,更且渗出了丝丝鲜血。
“大力尊者”喘着气,哈哈大笑了一阵后说道:“大和尚,看样子,咱们两个老儿倒是平分秋色,互不吃亏了,不过……这秋色好似老夫多分了一点………”
百善大师气得一跺脚怒道:“好,好,‘大力尊者’你不用在口舌上占老衲便宜,稍停咱们还要再比一场。”
“大力尊者”接着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老夫拚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舍命奉陪!”
说罢,二人已各自走回。
这次激烈罕睹的三场武林高手较技,双方已各自胜负一场。
但是,“大力尊者”与百善大师的这场较量,却是“冷云帮”方面略胜半筹。
这时,场中又沉寂下来。
这种沉寂,又何尝不是影射着一场更加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奏呢?土家族独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