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声息烬寒 灰旗忽扬

在没有见到剑铃子之前,大漠屠手早已焦虑无已,但一来适才战况紧急,使他无暇追寻剑铃子去向,再则,剑铃子乃是由他自己直接指挥遣使,去了何处只有他自己负责,又如何向别人询问呢?

楚云微微一笑,道:“龚宁,无恙么?”

大漠屠手库司冷冷的道:“你到哪里去了?怎的没有与本座随时保持联络?如万一出了差错,你叫我怎么向盟主交代!”

剑铃子面孔一热,赧然无语,但似乎有话要说,轻轻向楚云移近了一步。

楚云和声道:“库环主,龚宁必然有所发现,才会与你失去联络,倒不用严责于他,现在,且让我们听听他的禀报。”

说到后句,楚云的目光己飘向剑铃子龚宁身上。

龚宁连忙肃容道:“属下在百角堡广场与库环主分别肃清敌方埋伏弩箭手后,奉库环主谕令前往各处接应本盟其他人马:但斯时百角堡中早成一片混乱,属下在与百角堡敌人经过数度遭遇激战后,已耽搁了不少时间,及至一一解决了面前敌人,倾力赶往堡侧时,又忽然在一处燃烧的屋宇后发现一个儒生打扮,头戴白色羽帽的年轻人,正手携另一个面目俏丽的少妇仓皇逃逸……”

楚云神色一寒,沉声道:“你可曾追上?”

龚宁续道:“属下当时便猜测到可能是那自羽公子邵玉及……萧韵婷,因此毫未迟疑的扑身杀去,与那白羽公子迅速的互较了十余招,那自羽公子武功极为高强,但却似乎心绪慌乱,不愿恋战,未露败像便携着那美丽少妇匆匆逃去,属下自是紧追不迫,如此边打边走,到了先时属下与盟主掩进的那处荷池之前,却不料这白羽公子竟抱着那少女双双跳下池中!”

楚云闻言之下,悚然一凛,但遂即怒道:“他们会是自杀?这是狡计!”

剑铃子龚宁躬身道:“属下亦作如此之想,此二人若不珍惜,当初又何苦神色张惶,不敢力战,是故属下微微一怔后,亦跟身跳人池中,那荷塘之水甚是清例,但却十分深邃,属下潜入池底,始发觉此池与那假山之底相通,而那男女二人的踪迹却已不见,在这短暂的时间中,那二人决然无法匿于池底之内却不被属下发现。唯一解释便是二人已由池底潜入假山,属下当即潜游至假山之下,循一条窄洞行上,但是,却不见那男女二人踪影,虽再三搜寻亦是杳然。”

楚云眼帘半阖,微一沉默,道:“在小阿房中,必然布满了秘道复壁,是而白羽公子及萧韵婷二人逃至楼顶后我无法搜到他们,在那座假山之内,亦可能隐有不易发现的秘道,他们又乘你在池底寻找的时间潜入秘道逸脱,嘿,这对好夫淫妇的气数倒是很长!”

剑铃子龚宁有些惭愧的道:“这全是属下无能,反应过于迟钝之罪。”

楚云淡淡一笑,道:“非也,此焉能见责于你?在吾等如此力量大举攻袭下,这二人尚能幸而逃逸,这正可谓之大意如此,可说是他们气数未尽,不过,上大不会庇护这些卑鄙之人,他们的命运,总有到达极限的一天!”

大漠屠手库司森冷的道:“盟主之见甚是,天下虽大,只怕不会有他们立足之地,任谁也无法对他们有所帮助,金雕盟的大仇,不是轻易便能幸存的!”

天狼冷刚细眯着眼,低沉的道:“盟主万请释怀,这笔血债一日不根本清还,吾等便一日不甘不休,这一辈子过去,吾等还有下一辈子孙,而且,仇人便是无疾而终,他们的后人也避免不了吾等最严厉的报复。”

楚云默默无语,仰首上望夜空,夜空中星光闪烁,宛如一颗颗眨着寒芒的鬼眼。

这时,远处一条人影倏起倏落,迅速移近,一个苍劲的声音大叫道:“盟主来了没有?这百角堡的鬼名堂可真不少呢!”

天狼冷刚皮肉不动的道:“凌霄堂彭堂主到了。”

语声始罢,身形高大的狂鹰彭马,已霍然来到各人三尺之前站定,向楚云躬身一礼道:“请盟主恕有本座来迟之罪。”

楚云道:“不敢,彭堂主可是有所发现?”

狂鹰彭马洪声道:“百角堡之人真是狠毒异常,本座奉盟主谕令,前往协助库环主等人之时,在那小阿房之前不远处的一座石井后,偶而发现四名敌人,本座当即前往格杀,却赫然看见四人手中,各执有一枝大线香,好似正在等候一件事情,在那石井砌缝中,更有四条黑色的火药引线!”

楚云哼了一声,道:“这四个人可是在等候消息点燃那些火药引线?”

狂座彭马道:“本座扑上之际,照面间已将其中三人震毙当场,另一个在本座严洁下,亦吐出实情,他们乃是隐在那石井之后,等候早已逃遁至一秘道中的红羽公子邵平指示,准备引燃火药引线的,而这四条火药引线分布之广,几占百角堡全堡四分之三的面积,本座当即解决了那仅存一人,拔出火药引线,又震碎了那座石井,并伏在暗处等候那奉红羽公子之令前来传递消息之人,本座之意,是想生擒来人,逼其供出红羽公子等人所在,以便遁迹往寻,一网歼之,但等来等去,却始终不见有人前来,正待重往搜寻时,恰好碰到快刀三郎季铠、哈察等人,告知盟主等聚集所在……”

楚云缓缓的道:“依在下推断,红羽公子邵玉所以龟缩秘道之内,迟迟不遣人出来传递消息,引发火药,必是察觉大势己去,无可挽回,或者他已用另一种吾等尚不知悉的方法发出讯息,而没有得到反应,知道事情有变才予终止,不过,他们这一记杀手锏虽然厉害,却首先得付出自毁百角堡的重大代价呢!”

各人言谈问出去最后搜查的八大斧霍定、快刀三郎季销。哈察等人,已率着四名金雕弟子相继返回。

楚云沉声又道:“季销,盛阳在么?”

快刀三郎恭声道:“弟子已将他自小阿房前背来,创伤大约不致恶化。”

哈察行前两步,道:“主人,这百角堡如此一片建筑,就这么全完蛋了,里面死的人可确实不少哩,我跟着季老弟巡行了两遍,看得直发毛!”

楚云拍拍他肩膀,一笑道:“这有什么值得惊异的?以后,日子久了,你就会知道江湖之事,并不是仅将对方摔倒地上便可天下太平的。”

“盟主说得对,不斩草除根,便会遗患无穷!”

一个雄劲的声音夹在一阵大笑中传来,紫心雕仇浩与黑白双驼二人,亦自断垣颓壁中掠身而出。

楚云尔雅的一笑道:“副盟主与二位辛苦了。”

紫心雕仇浩洪声道:“不敢,三羽庄院已成一片瓦砾焦土,但三羽公子与那萧韵婷却仍未寻见,想是已经乘隙逃走了。”

楚云沉重的点头,又将适才剑铃子、狂鹰等人发现的事情,扼要的述说了一遍。

紫心雕仇浩叹息道:“盟主,可能这几个人的阳寿未尽,才能数次在刀刃下逃出,不过,老夫看来,他们这次得以保全,幸运却不会永远跟随他们的!”

这时天狼冷刚大步行进,道:“盟主,天色近曙,全盟各人俱已聚集,是否谕令各人准备成行!”

楚云颔首道:“即使准备离去,伤者须妥为照顾,死者可携离此,上至堡侧山坡下安葬!”

大狼冷刚答应一声,迅速传令下去,金雕盟下各人,刹时纷纷行动,开始忙碌起来。

不多时——

楚云眼看一切妥善,向面前的各环环主点头,大声道:“走!”

说罢,他当先掠出三丈,率领身后各人,快速的往前奔去。

奔行中,楚云回头遥望百角堡残落的景像,仍在微弱燃烧的火光,怅然的呢喃低语:

“百角堡永不能重建,假如有这一天,那么,我便会再来,而那时的情景,只怕会比现在更凄惨十借!”

他毅然转首,疾掠而去,一行金雕豪士,逐渐在黝黑的夜色中隐去,终于不见……

百角堡仍以一只怪兽般伏在奈何山下,但是,从那破落残败的围墙望进去,可以自火光反映下清晰看出其中的惨怖情形,于是,这一只伏在奈何门下的怪兽便显得颓废不堪了,有如一座空有其表,却已摇摇欲坠的古老城堡,可怜亦复可悲。

寒星仍在空中闪烁,但是,相信不久之后,曙光即将现露,因为这世界之上,总是需要光明的。

“五福”客栈中。

各个金雕盟弟子安静的散居各室,享受着这几夫来难得的安详,距离他们大破百角堡的晚上,已过了三天了。

楚云仍是一身洒脱的黑色衣衫,坐在一把酸枝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个白瓷茶盅悠闲的轻啜着其中的醇茶,坐在他对面的,则是紫心雕仇浩。

这时,仇浩轻沉的笑道:“盟主,据外间传悉,江湖上早已为百角堡在一夜之间破灭之事闹得天翻地覆了,他们却料想不到,毁灭百角堡的人物全隐在这座小客栈之内修心养性哩!”

楚云一笑道:“不错,照一般江湖习性来说,我们这时正应该在外面趾高气扬的吹嘘横行才对,其实这样一做却是最愚蠢不过的事,须知欲要保持永远的胜利,便不能有丝毫骄狂之气啊!”

紫心雕仇浩又笑道:“盟主所言极是,江湖上的风险是尽人皆知,越使敌人迷惑,才越有制胜的把握,吾知彼而彼不明我,犹如明者觑盲,一击一稳!”

楚云连连颔首,又啜了一口茶,道:“副盟主,受伤的各人可有起色?”

紫心雕仇浩道:“轻伤弟子大部已经痊愈,几个重伤的大约再有半个月以上功夫,也可以行动如常了,本盟疗伤灵药是无出其右的呢!”

这时,门外一阵步履声响过处,接着便有轻轻的叩门声传来。

楚云沉声问道:“谁?”

“弟子季销。”门外之人答道。

楚云一笑道:“进来吧。”

快刀三郎季铠推门进入,见礼后,躬身道:“禀盟主,适才本盟弟子出外购物时,发现有灰旗队之人物在城内出没,而且人数似乎不少,个个行动鬼祟,好像有所窥视。”

楚云剑眉微扬道:“其中有无高手在内?”

快刀三郎季铠摇头道:“仅有三数名头目模样的人物在外游荡,是否另有其他高手隐匿,则不得而知。”

楚云微一沉吟,放下手中茶杯,在室中踱了两步,又走到窗前向外略一观望,沉声道:“季铠,你换装出去探寻一番,看看灰旗队方面忽然在此小城出现是何居心,不过,注意自己,不要泄露行藏。”

快刀三郎季销恭声应诺,正待行出,楚云又道:“让八大斧之霍定陪你同去,两个人行动,比较方便一点。”

快刀三郎季铠去后,紫心雕仇浩疑虑的道:“盟主,灰旗队与我们也不太和顺,看情形,他们忽然在此处出现,是否乃为吾等而来?”

楚云低声道:“副盟主之意,是否指吾等扫灭百角堡之事?”

仇浩颔道道:“是的。”

楚云又踱了几步,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摇头道:“百角堡坐落冀境之中,声威无出其名,但是,百角堡虽然人多势大,却并非领袖两河武林,而似灰旗队,莽狼会,石家堡等这些绿林人物,他们之所以不敢去侵犯百角堡,维持河并不犯的局面,只是被百角堡的威名所慑,依照武林的习性来说,他们定然不会喜欢有个百角堡压在他们头上,如今百角堡破灭,这些人物正是暗中窃喜,怎会再去为百角堡出力复仇呢?所以,依在下看来,灰旗队方面出现于此,可能为了别事。”

紫心雕仇浩道:“那么,是否会与本盟有关?”

楚云道:“这很难说,灰旗队与莽狼会乃是联盟,日前在下曾经为了白狮门之事,重创莽狼会,也等于与灰旗队结下梁子,所以,在这次离湖之前,在下即已将这两拨人物的衣着,征像向盟下弟子说明,以使各人密切加以注意。”

紫心雕仇浩浓眉微蹩,低沉的道:“盟主,老夫好似有个预感,宛如觉得一场大战又将展开一样,好似有些血腥气息存在心中。”

楚云双目凝注仇浩,沉声道:“预感有时也会成了事实,不过,如果有人想以杀伐来对付我们,那么,我们亦将以更残酷的杀伐去报还,假如灰旗队确实来此对吾等有不利之企图,那他们将会永远为此事而后悔!”

二人又轻声谈论了很久,门响处,天狼冷刚已大步踏入。

楚云一笑道:“冷环主,外面有事么?”

天狼冷刚恭声道:“禀盟主,大约盟主已知悉此城忽来大批灰旗队人物之事,本座适才亲自前往,发觉在这短暂时间,灰旗队人物又突增三倍有奇,而且,似乎在这客栈周围,也有灰旗队之人在暗处窥探!”

楚云面色一寒,道:“这些角色都隐居室内,抑是在街上出现?”

天狼冷刚道:“全在街上成群聚集,人数不一,神色之间颇现紧张,而在东街三家院落极深的绸布庄外,也已明自张胆的插出三面灰旗。”

楚云一言不发,垂首深思,室中顿时陷入一片沉静,仅有三人的呼吸之声,清晰可闻。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快刀三郎季销与八大斧霍定二人掠身进入,向室中三人见礼后说道:“禀盟主,弟子等已略微探出一些端倪。”

楚云沉声道:“如何?”

季销躬身道:“来人果属灰旗队,出现街面者约近百人,隐于东街三家绸缎庄内约有二百人,个个身藏兵刃,神态紧张,似有所待,另外,尚有七八名举止沉稳,目现精光的高手坐在绸缎庄店面,时而低声商谈,时而调遣人手,且本盟上下所居之五福客栈,亦被彼等在暗中监视,不过,情形尚未明朗,灰旗队方面目标似不在吾等。”

楚云望着快刀三郎季铠与霍定二人所换的一身纺绸长衫,微微一笑,迟缓的道:“他们的目的如何,可曾探明?”

紫心雕仇浩亦道:“既不在吾等,则监视吾等所居之客栈又是何意?”

快刀三郎季销恭声道:“弟子仅探得一些蛛丝马迹,他们行动之间,好似情形甚为严重……”

天狼冷刚断然道:“灰旗队目标不管对准,竞敢监视吾等所居客栈,则已罪不可恕,至少应先给那些鬼鬼祟祟的窥探者一点颜色!”

楚云一笑道:“季铠,你先说说你探得的哪些蛛丝马迹,看看灰旗队到底欲对付哪些厉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