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旁敲侧击寻知音
第二天,文束玉向主管全帮人事的一名天天护法要来各地分宫的花名册,然后召开一次小型会议。
在会席上,文束玉要大家每座分宫推荐出两名高手,职位不计。众护法纷纷发言但结论多半相近。可知众人推荐都很公允。文束玉-一于花名册上做下记号,分宫计有十三座,得二十六人,其中多半为分宫主及分宫中之天龙护法分宫编制较简:分宫主一人,天、金、银三级护法各若干不等,仅分三级,不像总宫之分三堂九级其中只有一座黄山分宫是例外。黄山分宫选出的两人一名是天龙护法,一名是银龙护法,分宫主竟无人提及。
文束玉很奇怪,因向那位新任天龙堂主问道:“黄山分宫不是也有一名分宫主么?”
天龙堂主答道:“是的,但论武功则以该分宫之天龙护法以及这位银龙护法为高。”
文束玉仍然不解。
那位天龙堂主接着道:“那位分宫主是不行,而是现在选出的这两位较该分宫主更胜一筹!该官天龙护法因嗜酒之故,致未获升迁,这名银龙护法则属于犯过流放性质,他原是总宫金天护法,在各护法中都是一把好手!”
文束玉问道:“此人曾犯何过?”
天龙堂主道:“监斩人犯时,被人犯觑隙脱逃!”
文束玉道:“卖放?”
天龙堂主道:“如系卖放,又岂止于贬入分官?有人目击,实属一时疏忽,所以帮主才特别开恩降叙以视未来。”
文束玉又问道:“当时人犯为何等样人?”
天龙堂主答道:“鬼谷子!”
文束玉心中微微一动,当下声色不露,在花名册那名银龙护法姓氏上面做下一个记号,同时吩咐那名提调护法立即派人分赴各分官。文束玉向分宫要的人,也是两名,不过却未依这次会议所决定者指名索讨,而是由分宫公平保举,他想藉此观察一下总分宫之间看法是否一致。
打第三天开始,文束玉又花七天功夫,在总宫中也选出二十名各级护法。分官来人,文束玉准备淘汰一部分,总宫这二十人,则成定额。文束玉这次选拔标准,入选人本身现有之武功仅作为参考条件,而生活规律,年轻体壮,头脑灵活,应对方正等,才是着重之点。
赴分宫之专差先后出发了,总宫人选亦大致决定,就在这时候,天龙魔女突然下达一道令人震惊的命令。
命令系天龙魔女手书密封,由总参赞七巧仙姑亲送天龙堂,再由天龙堂那位新任第一机密吴姓天天护法转达文束玉者。
命令下用口谕,而形诸正式文书,其严肃性与严重性盖可相见。果然,文束玉启开看时,但见密令上写道:
“令谕文卿:文卿此次遴选剑手之方式格新义远,良堪嘉奖。惟文卿于讲求应选者个人才华之余,又提出应选者之忠诚胆勇是否具备。鉴于此,待分宫候选人员到达,全部采录毕事,文卿应于施训之先,即率伊等前赴华山,血洗华山全派,一以考核请人之内赋秉性,一以洗涤前此各派联攻之辱,藉振我天龙旧威。文卿其勉之!天龙帮主。附示:特派金金护法解语花为此行监军使!”
文束玉阅毕,略作沉吟,迅即提笔书写下一道知启交付那位吴姓天天护法,以示密令奉悉,并将遵令行事。
文束玉很清楚:事情都坏在他日前那一席话上,魔女所要考验者,实在就是他文束玉自己。
至于为什么要派销魂娘子监军,其用意更明显。
往好处想:销魂娘子为人机灵多智,可作臂助。一方面则藉此测探他文束玉对女色之定力。
如果想得可怕点,也许正是七巧仙姑想趁机除去此一淫娃之借刀杀人手段!
销魂娘子跟出来,一定无法安分,不论淫娃所欲蛊惑之对象为谁,届时,文束玉身为三军之师,均将难于容忍;那么,月前破坏密道好事之恨,便可借文束玉之手报复了!
待那位吴姓天天护法去后,文束玉向书房外面喊道:“冬梅过来!”
冬梅应声走来道:“文副主有吩咐吗?”
文束玉挥手道:“传张龙!”
冬梅低声道:“张龙还在躺着,人似乎不怎么舒服。”
文束玉皱眉道:“这厮真不中用,经过一场血战,别人都不怎么样,就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像是吓破了胆子似的……”
冬梅接道:“可不是,整天不开口,饭也吃少了,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文束玉抬头道:“那么你丫头跑一趟吧!”
冬梅眨了一下眼皮道:“去哪里?”
文束玉道:“先去天龙堂请祈堂主,回头经过金龙堂时,再由祈堂主将该堂金金护法解语花一道带过来!”
冬梅退去后,文束玉信步踱去楼后八名天天弟子住宿处,站在最末一间房门外,向里问道:“张龙你怎么了?”
室内轻轻啊了一声,文束玉接着道:“你仍然躺着,不用起来,没有什么事,本座是听冬梅说你不舒服……”
室内哑声道:“只是有点疼,谢谢副座关心。”
文束玉道:“要不要去请银龙堂张护法或李护法过来看一下?”
室内忙答道:“不
文束玉道:“他们都是帮中供奉大夫,叫来看看也不花费什么。”
室内坚持道:“不,不,谢谢副座,弟子实在没有什么,没有病看大夫,别人会笑话的副座是不是有甚差遣?”
文束玉皱眉道:“你听你喉咙都哑了,还说没有什么!”
室内忙说道:“可能是昨夜值班吹了一点风,出出汗就好了!”
文来玉叹了口气道:“好了,没有事,那么你就睡吧。”
室内接着道:“弟子精神一直很好,假如有事,副座叫……,噢……叫冬梅、秋菊她们过来喊一声就行了。”
文束玉走出第一间房门口,探头向内道:“孙刚在不在?”
那个叫孙刚的勤务领班,正在跟另一名天天弟子下棋,这时慌忙一推座椅,抢出一步垂手肃立道:“孙刚在!”
文束玉道:“张龙有病,最近这两三天别派他的勤务。”
孙刚端正地应了一声:“是!”
文束玉回到前面,那位天龙堂祈堂主和销魂娘子已经等在书房中,文束玉走进去,两人同时离座躬身。
文束玉一摆手,道:“这儿是书房,不是议事厅,大家不必客气,请坐下来说话。”
坐定后,文束玉问道:“祈堂主知不知道,还等几天,各处分官来人才能到齐?”
祈堂主约略计算了一下,答道:“其中以太原分宫及黄山分宫路途较远,一来一去,最快也得二十天以上,总宫专差,现在可能刚到达……’”
文束玉道:“那就是说,等人到齐最少还得十来天?’祈堂主道:“是的。”
文束玉点点头,又转向销魂娘子道:“解护法目前在金龙堂担任什么职司?”
销魂娘子欠身道:“司库兼灶房。”
文束玉想了想,说道:“那么请解护法回去立刻将这两项职务交卸他人,就说是本座交代:解护法近日可能另有特殊任命。”
销魂娘子口中应着是,眉梢眼角不自禁流露出一片喜悦之色。
前此春桃之死,着实使这淫娃寝食不安了一阵子,不过,事情一过去,淫娃也就安心了。
淫娃在天龙帮,资历颇深,对七巧仙姑之性格自较他人清楚,杀却一名伺婢,算不了什么,如果除去像她这样一名资深护法,就得有一个堂皇藉口,七巧仙姑当然不愿丑事公开,所以,淫娃认为自己很安全。
而现在,淫娃则更进一步误会文束玉此举是“感恩图报”,她本具有天龙堂天龙护法之资格,现被派为金龙堂金金护法,可说相当委屈,她以为文束玉第一步可能先找一个机会将她提升,不是么,不然又为何要叫天龙堂主一起来?
淫娃对文束玉,始终没有死心,她觉得:只要文束玉对她怀有感恩的心情,她就不难逐步进攻。
七巧仙姑已是徐娘半老,而她,仅才花信初过……
可是淫娃失望的是,文束玉底下话题一转,又谈去其他方面,并未为她向天龙堂主发出任何暗示,淫娃只好安慰自己,认为他们这位年轻首领脸皮嫩,一下子出不了口,可能会慢慢等机会。
最后,文束玉端茶送客:“别的也没有什么了,两位请回吧!”
第二,文束玉觑便将消息传给鬼斧老儿。鬼斧老儿得了消息,一点反应没有。文束玉对这事自有主张,因此也没有再加催问。
到第二天上午,巴东与天水两分宫四名候选人首先抵达。
以后几天,江陵、洞庭、汗封、金陵等分宫也均先后陆续到达。
分官来人在总宫专差口中,已知他们第一副帮主只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大家心中先还存有一份疑惑和轻视,及至得睹这位第一副帮主庐山真面目,才都暗暗喝采,凛敬之心油然而生。
在文束玉,则对这些分官高手暗暗皱眉。
一名帮徒能被派出去独当一面,充任分宫主,显然曾都经过严格之挑选,无论仪表、武功各方面,都较一般帮徒为出色,在公而言,这是好现象。因为这批人,一个个都将不难训练为一名好剑手,但是,问题也就在这里,这种人在魔帮中位高禄厚,歧途已深,要想相机转变其意志,促其改邪归正,亦颇不易。
最后,黄山分宫两名备选人也到了。
黄山分宫两名来人,在这次分宫中显得很突出。其他分官都是来的“分宫主”“天龙护法”,只有黄山分官来的是一名天龙护法和一名银龙护法。黄山来的这名天龙护法,姓赵,名镇海,外号叫“不定天”,此人看上去醉眼惺忪酒气满脸,十足一名酒鬼,“不定天”
者,迨即伊人眼中之天地,永远影影忽忽,摇摇不定之谓也!
另外那名一度失职,以致多年屈居为分官起码头目的银龙护法,名叫冯子都,混号叫冷面潘岳,这人与同来的天龙护法赵镇海,年纪都不大,约莫三十出头光景。这位“冷面潘岳”,人如其号,生得果然英挺非凡,而眉宇间则经常流露着一股冷漠神色。据文束玉猜想,此君当年能逃一死,可能跟魔女怜才多少有关,若非犯下当年之失,这人在帮中的前途真是未可限量。
现在,文束玉得设法加以选择了,因为来人有二十六名之多,名额只有半数,他必须淘汰一半。
如何淘汰呢?仪表固然不能列为主要条件,试以武功,也似乎不甚妥当。
因为武功包括拳掌、兵刃、轻功和暗器,有人兼擅,有人专长,考以单项,当然不够公允,若-一分别核较,万一遇上两个人,一精于秦掌,一精于兵刃,将以何者为优先?另外,二十六人全部加以考核,在时间上也不许可。
最后,文束玉决定以一项最简单的方式来定取舍。
第一天,他叫人抬出一副五百斤的石担,吩咐二十六人各举一次,这是对一个人内力方面的基本要求,结果二十六人中有三名只能举至半途,另三名则在举起时显得很吃力。
这六人被刷下,谁也没有话说。
第二天,文束玉在场子上命人划出两道宽仅五寸,长约二一丈构的白线。他告诉余下二十名应试者,要他们将这两道白线中间的一座“独木桥”,从这一头到那一头,每人试走一次,速度要快,同时不能踏出线外。
这时,总宫中三堂九级护法和弟子数逾千人,全围在操坏四周观看,没有一个人知道文束玉这样做的用意何在。因为这座“独木桥”,只属于构想,它毕竟是“架”在实地上,这种情形下,谁会“通”不过?
结果,二十人全部通过了,速度一样快,同时谁也没有踏出白线之外。
于是,四周那些高级护法们窃议纷起,大家都在揣测着谁将人选,谁将落选。可是,这种揣测,意见颇难一致。因为通过二丈的一段地面,全程只有一个起落,由于“桥身”太短,甚至连各人之轻功都无法分判优劣,你猜这个好,我猜那个差,无非是基于个人之观感而已。
七巧仙姑也出现在人丛中,她这时是跟天、金、银三堂堂主站在一起,三堂堂主因为得不出结论,此刻乃一齐笑着转向七巧仙姑道:“请教翁参赞……”
七巧仙姑不待三位堂主将话说完,拦着摇摇头,笑道:“本座一样莫测高深,还是让我们这位文副帮主如何决定吧!”
这时的文束玉在做什么呢?
文束玉不理众人之怀疑,他对这一场考验,自始至终都显得很认真。在开始“过桥”之先,他吩咐第二副帮主曹大年站在起步那一端,注意每一个人起步是否合于规定。另外吩咐第三副帮主马常青站在“独木桥”中段附近,细察每一个人在落桥而复起的一刹那,是否有人踏出白线,或者沾着白线。他自己则站在另一端,拿着二十名应试人的名单,在每通过一人之后,便在那人名字上飞快划下一道记号。
二十名应试全部过完,极有规律地走去一旁,排成一横列,静候裁夺。
文束玉抬起头朝曹、马两位副帮主微微一点头,曹、马两位副帮主立即快步走过来。
文束玉先向第二副帮主曹大年望去。
第二副帮主曹大年摇摇头道:“起步都很正确,没有谁犯规。”
文束玉再向第三副帮主马常青望去。
第三副帮主马常青也摇了一下头道:“甚至沾及白粉的都没有一个!”
曹、马两位副帮主说完,神色都显出些许不安,他们以为文束玉一定会因此大感为难,拒知文束玉却只若无其事的头一点,答了句:“很好。”
文束玉说完一句很好,随时转身向那排应试者走去。
他在众人面前站下来,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份名单,然后抬头在众人脸上掠过一眼,缓缓说道:“申分宫主、许护法、徐护法,三位请站出来。”
被喊及名字的三人,均带着一脸惶惑向前跨出两步。
这时操坪四周,所有的观礼者,包括七巧仙姑以及天、金、银三堂堂主在内,人人都很意外。
为什么?
文束玉叫出这三人,三人之命运可知,然而,对分宫人事清楚的人都知道,这三人,一位金陵分宫主,以及天水、洞庭两分宫之天龙护法,正是现下这二十人中之佼佼者。
文束玉俟三人站好,注目问道:“刚才在试渡这座假想中的独木桥时,三位都曾发过会心的微笑,对不对?”
三人微微一怔,文束玉接着道:“一个人脸带微笑,乃心情轻松愉快之自然表露,试问一个人在渡过一座长三丈,宽仅五寸的独木桥,无论此人有多高的身手,在正常情形下,他会‘轻松’而‘愉快’得起来么?”
三人呆了,文束玉脸色一沉道:“这就是轻浮!”
三人被斥,默然退向一边,全场不闻一丝声息,人人由衷表示钦服!“骄兵必败“,乃千古名言,一个人无论武功多好,一旦生出骄心,则鲜有善终者。对这一场决斗,谁也没有不平或不公平之感!
七巧仙姑向三名堂主轻轻一叹道:“你们学学,这正是察微之著,从细节中辨识大体,不是人人都能设想得到的啊!”
文束玉再向曹、马两名副帮主走来,马副帮主迎上去低声请示:“还多出四人怎么办?”
文束玉手一挥,淡淡说道:“叫他们再过一遍!”
曹、马两人均一呆。刚才落选三人是因为态度不够慎重,如果依样画葫芦,重来一次,当然不会有人明知故犯,到时候又如何分高下?
七巧仙姑等人此刻亦作如是想,是以在听得文来五吩咐之后,七巧仙姑竟忍不住轻轻咦出一声。
金龙堂主不期然喃喃道:“我们这位文副帮主行事真是鬼神莫测,这一次倒看他又能找出什么凭藉来。”
那位马副帮主愣了一下,忙向余下十七名应试行大声道:“仍由蔡分宫主开始,过来,渡一次!”
这一次,大家还以为文束玉一定要比刚才更加聚稍会神,去留意各人纵越时的神态了?
大谬不然!
文束玉吩咐完毕,竟撒下现场不管,而向七巧仙姑立身处走去,就好像第二场考试不属于他主持似的。
他走过去向七巧仙姑含笑道:“本座以这种方式定取舍,翁参赞有无意见?”
在实权上,文束玉今天是第一副帮主,地位远高于七巧仙姑之参赞身份,别说他这样做公平无比,就是他以点名方式圈选,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他现在过来问一声,不过是在礼貌上向这位帮主面前的红人表示尊敬而已!
七巧仙姑被这样一问,自然高兴非常,当下眉开眼笑地连忙说道:“文副帮主太客气了,您的措施众目所睹,还会错得了吗?”
七巧仙姑当着全帮弟子面前,在措词上自是要带官语意味,她说至此处,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忙又接着道:“他们已经过去五六个了,副座不看着怎行?”
文束五微微一笑道:“这一次用不着担心,里面一定有人‘矫枉过正’,只不过不晓得这一次要给刷下多少而已!”
果然,十七名应试者全部过完后,马副帮主首先过来报告:“四人踏出白线外面。”
曹副帮主接着过来皱眉道:“不知怎么的,金华和太原两位分宫主,竟在起步时双腿就打哆嗦,真出人意料之外。”
文束玉微笑道:“一点都不意外!武人应讲究不骄不馁,这种情形是表示紧张,紧张就是没自信,‘过犹不及’,这种人与先前三位同样不足取!”
文束玉说完,接着转向马副帮主问道:“马副帮主这边记下的四人中,有没有金华和太原两位分宫主在内?”
马副帮主摇摇头道:“不在内!”
文束玉点头道:“好,那么这六人一齐去掉。”
曹副帮主道:“这一来只剩十一人,岂不又不足两名?”
文束玉道:“宁缺毋滥,余下的两个名额就让它暂时空着好了!”
至此,第二批解语剑手的选拔工作全部完成,全部预定为三十六名,结果只录取三十四名。黄山分宫来的两名:天龙护法“不定天”赵镇海,银龙护法“冷面播岳”冯子都则双告入选。
底下,落选的十五名分宫人员,必须马上回返原地,同时还得另选十一人分赴各分官,以接充十一名当选者,这部分工作,文束玉指定由天、金、银三龙堂堂主会同处理,他这边则将三十四名准剑手调集一起,预备恭请总帮主对众人致训后,立即秘密出发,前往华山行事。
就在落选之十五名分官人员待要动身之前,警报忽自各地纷纷传来十三座分宫,谁也不须回去了!
原来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当各宫应召的两名主要人物自分宫出发之后,各分官立遭当地之丐帮分舵大举围攻,一夕之间,十三座分宫顿时-一夷为平地!据少数几名幸脱一命的分宫弟子报称:围攻分宫之来人:虽以丐帮弟子占多数,但内中亦不乏他派人物,丐帮弟子似乎只是附从。
由是,天龙帮方面清楚:这显然又是飞花、芙蓉以及少林、武当那一帮人的杰作!
消息传来,文束玉感到无比兴奋,然于表面上,他却不得不与七巧仙姑和天龙魔女同样表示出“怒不可遏”。
分宫人员既已无家可归,只好暂时分别编入三堂。另外,文束玉且对血洗华山之预谋,主动提出修正意见。
就是:华山一派清除后,他将率领原班人马继续转战各地,“征讨’期间,如遇上丐帮弟子,将是见一个杀一个!其次,为随时补充兵源,维持实力计,应由第二副帮主曹大年和第三副帮主马常青,分别统领两旅精锐之师,随后出发,遥作支援。
这种“赤胆忠心”的建议,自然获得天龙魔女“嘉许”!其实,文束玉用心无它,藉此将魔帮人手支离碎裂,好供正派方面任意宰割也!
翌日,文束玉正式统帅出发。
这一行,共计三十七人,三十四名待训解语剑手,外加销魂娘子、张龙,以及文束玉自己。
销魂娘子并不知道,她能随军出发,纯出于天龙魔女之授意,还以为是文束玉“别具用心”,接获命令后,芳心之喜悦,自属不问可知。本来珠儿、玉儿、秋菊、冬梅等四个丫头,都争着要跟出来,文束玉以行动方便为由,结果只带出张龙一人。第二副帮主曹大年和第三副帮主马常青,预定在文束玉起程之后七天内,分别组军出发,第一次联络地点是半个月后的长安太白酒楼。
这次出来,毫不避讳,除销魂娘子易钗而弁外,余人因均具天龙护法身份包括冷面潘岳冯子都在内都是内穿紧靠,外被一色深紫风衣,头扎同色绢巾,额前一朵团龙图案,看上去极其精神而威武!
当晚,一行于剑阁附近住下。
现在,文束玉第一步要做的工作是:应尽快对这三十四名准剑手个别加以了解。以便分出哪些人“可为己用”,哪些人“无药可救”,以及其中有没有直属两位魔女的“特殊人物”。
文束玉知道,要达成此一目的,最佳方式便是分开来一个个加以接近。
他首先选中的,是那名来自金陵分官的天龙护法史毕梧。当晚,他将三十四人分为三组,每组十一人,一组护营,一组休息,一组准备,两个时辰换班一次,只多下一个史毕梧未派勤务。
然后,文束玉向史毕梧说道:“史护法,今夜你辛苦一点,陪本座各处走走。”
史毕梧连声应是,显得异常高兴,就一般来说,这自然是一种无上荣耀。
天黑以后,文束玉带着史毕梧,藉察看附近动静为名,信步远离驻扎之处,然后开始探道:“史护法精明干练,翁参赞曾向本座一再提及,要本座多多仰仗史护法入帮多久了?”
史毕梧连连称谢,最后答道:“将近五年了。”
文束玉接着问道:“华山一派,久负盛誉,华山八剑,更是当今有数之高手,对这次进攻华山事,史护法有无高见可供本座参考?”
史毕梧似甚激动地道:“卑座愚鲁,有死而已!”
文束玉佯作讶然道:“史护法何出此不祥之言?”
史毕梧叹了口气道:“卑座未获本帮收录之前,原为点苍门下,由于一度沉洒酒色财货之故,杀人无算,仇家比比皆是,如果离开天龙帮,将一天也活不下去,五年来,承蒙帮主及翁参赞曲意呵护,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卑座除一死相报,尚有何求?”
文束玉暗暗一叹,此人显属无可救药类,惟视其言词之暴露坦率,特殊任务则似乎还谈不上。
于是回营之后,文束玉即在名册上做下一个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记号:有机会,不妨玉成此人赴死之“壮志”!
第二天起程,文束玉再命一个叫“江一鸣”的难剑手随自己走在最后面,此人原为江陵分宫主,个子不大,但神气却极剽悍。文束玉又以同样措词向这位江陵分宫主“请教高见”。
这位江陵分宫主江一鸣非常谦虚有礼地答道:“卑座愿永远追随副帮主,副帮主怎么做,卑座都将凭一股赤忱,荐镫执鞭于副座之后……”
文束玉感激地道:“谢谢分宫主,以后得多多仰仗了!”
文束玉毋须多谈,心头依然雪亮:这厮正是一名“特殊人物”!你看他:“答非所问”,“语意含蓄”,话中充满“反拨”意味,而且语气卑恭得亦不类其人应有之表现:这种人自无深谈之必要。
文束玉乃又于名册上做下另一道记号。对于这种人,可利用不妨尽量利用,否则第一个就得除去。
文束玉微感失望,才试探了两个人,便发觉两个人都无收用可能,假如三十四人中一半以上如此,情形岂不严重?
当晚到广元,文束玉决定再试试那个来自黄山分官的冷面潘岳。这次,文束玉另外换了一个方式:布散岗!他将冷面潘岳派去较远处,然后藉巡视来到冷面潘岳岗位前。
文束玉停下来问道:“还安静吧?”
冷面潘岳肃身回答道:“还好。”
文束玉故意先扯去一边道:“大家都说贵分宫那位赵镇海赵护法常常酗酒误事,本座看他这一路来也并没有怎样嘛!”
冷面潘岳低低回答道:“一个人如非天生之酒徒,整日沉湎醉乡,也许有其不得已之苦衷,赵护法如今态度忽改,或系其心情业已有所寄托亦未可知。”
文束玉突然提高警觉,对方这番话语模棱而含蓄,如非“别具用心”,就可能“另寓深意”。
于是,文束玉装作甚为茫然道:“潘护法这意思是说”
冷面播岳抬起头来,双目中陡然闪起一片奕奕神采,他望向文束玉,坚定、缓慢而低沉地道:“冯子都曾将生命作赌注,结果没有死,今天愿到副座面前再试一次运气。”
文束玉已有所觉,但仍不敢十分确定,因此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着边际地信口淡淡问道:“冯护法是指当年走脱人犯那件事么?”
冷面潘岳平静地回答道:“是的,该次事件,严格说来,应该不是冯某人的错,因为天下没有徒弟杀师父的道理!”
文束玉失声道:“怎么说?”
冷面潘岳注目道:“冯某人看出副座似乎只有惊讶,而无采取行动之表示不知冯某人有没有看错。”
文束玉定一定神,点头道:“假如你说的是真话,你是看对了。”
冷面播岳深深嘘出一口气,低下头去道:“现在,副座可以离去了,详细情形,明天找机会再谈,时间太久,会引起别人疑心的,队上有几个人,副座须加防范,尤其那个来自江陵分官的江一鸣。”
文束玉点点头道:“本座清楚。”
冷面潘岳顿了一下又道:“另外还有副座身边那名天天弟子张龙,最好也能小心一二。”
文束玉愕然道:“张龙吗?”
冷面潘岳耸了一下肩肿道:“也许冯某人眼光不准,总之,副座多留点意也不是什么坏事。
文束玉点头道:“这话不错,我防着些就是!”
接着,文束玉离开冷面潘岳,向营帐走回来。
在走回营帐的路上,文束玉感到很纳罕。他相信这位冷面潘岳大概是鬼谷门下无疑,其理由有二:因为他文束玉今天如果真的忠于天龙帮,对方这样拿话试他,不论背后有谁支持,都难逃眼前之危。其次,如果文束玉系正派方面派来卧底,与正派必有密切联系,他伪托鬼谷门下,不难立即拆穿,届时文束玉为本身安全计,也将难饶他一命,以一名银龙护法和一位第一副帮主斗法,前者当然无便宜可言。
尤其是对方能一口指出那位江陵分宫主有问题,更增加了文束玉的坚信程度。可是坏就坏在对方最后一句话上张龙靠不住。
张龙真的会靠不住吗?
文束玉先是认为荒谬,接着,又不免动摇起来。
如就一个人的良知而言,这是断无可能的,但是,张龙自那夜血战之后,行动的确有点反常,变得沉默寡言,举止畏缩,时常低着头,这种种,是否表示这厮内心之愧疚呢?
对别人,都可原谅,唯独张龙,假使真如冷面潘岳所说,文束玉将不惜采取最严酷之制裁手段!
同时,文束玉也没有那份耐心慢慢观察,他决定一回营帐便使用正面盘讯,他相信像张龙这等人,在做贼心虚之余,不消三言两语,便不难从气色上找出端倪来的。
这时约莫初更光景,七座营帐仅中央主帐尚有一盏灯光露出。
文束玉向中央那座营帐走去,这座营帐为文束玉所专用,张龙一向睡在出入口,以备使唤,并兼带守卫之意。这时,帐幔低垂,张龙正靠在外面支柱打吨,文束玉的脚步声将他惊醒,张龙抬头睁眼望了一下,接着,懒懒然又将面孔埋去双膝中。
文束玉掀开帐慢,扭头低声道:“张龙,你进来!”
进入帐中,文束玉席地坐下,先将灯头剔剔亮,然后抬起头来道:“张龙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张龙似因灯光太强,这时脸孔一偏,同时以衣袖揉着眼道:“这样晚了,副座怎么还不睡?”
好家伙,又是一个“答非所问”!这一来,文束玉就不仅是疑心了!
文束玉于痛心和怒恼之余,突然一跃而起,闪电般一把抓出,同时发出一声低喝道:
“张龙你说,本座待你……”
文束玉这一出手,张龙如何闪避得开?话说之间,张龙一条左腕,已然牢牢落入文束玉掌握!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文束玉蓦地呆住了!
你道怎么了?原来冷面潘岳没有看错,这名“张龙”,的确有问题!问题何在?在于此“张龙”已非被“张龙”!
同时,另一谜底也附带解开:日前,蒙面人口中要他“照顾”的“小女”,正在眼前!
蒙面人是谁?“天毒大帝”欧阳刚是也!
知道那夜那位神秘蒙面人就是天毒大帝欧阳刚,现下这位假张龙是谁?自是不消交代的了。
这时,文束玉于呆得一呆后,张目期期道:“你,你……”
万花公主欧阳喜掩口一笑,低声道:“‘你’先放手好不好?”
文束玉手一松,皱眉道:“你胆子怎么这样大?这是谁叫你混进来的?”
欧阳喜轻声道:“里面要是没有你,我会进来么?大家对你始终不放心,最后决定由我和红云姊及兰妹三人抽签,谁抽中,谁进来,结果小妹侥幸。”
文束玉忙问道:“那么你们将那个张龙怎样了?”
欧阳喜笑笑道:“借一套行头而已,听了你那一声高喊,谁还不明白此人已成为你的心腹?”
文束玉道:“那么张龙现在是跟去那边了?”
欧阳喜点头道:“当然。”
文束玉皱眉又适:“你来做什么的呢?你是女儿家,对环境又不熟,万一给识破了怎办?你们好意关心我,这一来岂不叫我多操一份心思?”
欧阳喜敛起笑容,哼哼道:“这么多天了,我是如何混过来的?是你文副帮主照顾的么?我且问你目前还要不要跟他们联络?”
文束玉张目道:“当然要,但是你有什么办法?”
欧阳喜又笑了,手一招道:“附耳过来。”
文束玉无奈,只好依言伸过头去,欧阳喜不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文束玉果然听得不住点头。
第二天,文束玉公开命令“张龙”打头站,“安排下处”兼“刺探敌情”,不过,为掩护行动计划,他命“张龙”化装成一名老人:这样,经过易容再易容,欧阳喜真正身份就不愁暴露了!
欧阳喜抢在大队前面出发后,冷面潘岳相机塞给文束玉一只布卷,布卷打开,上面是炭笔写的六个名字,第一个正是那位江陵分宫主江一鸣!文束玉当然明白此六人为队中最危险之人物,他决定等会让欧阳喜证实了冷面潘岳的身份之后,再对这六人加以区处。这一队准剑手,人人身手非凡,加上六个人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不能不熟思周详,特别小心。
当晚抵达预定驻扎地:阳平关。
阳平关为川陕间出人要津这一。曹操征张鲁,鲁曾使其弟守于此,刘备破夏侯渊于定军山,即由此处渡河水。
南北朝时,地称白马戎。
阳平关地处险隘,形势冲要,为行旅商贾旱道入川少数捷径之一,故在关口两边均有市集、馆肆林立,热闹非凡。
文束玉领着众剑手到达,“张龙”业已先期洽好下处,备妥酒食,并同时报称前途“相当太平”。
众剑手无不交口称赞,都认为“张龙”硬是要得!
文束玉找着一个机会,于无人处,悄声向乔装张龙的欧阳喜问道:“怎么样?”
欧阳喜点头道:“没有错,这名冯子都确为鬼谷子胡老儿弟子,胡老儿今天能对天龙帮如此了解,纯出此人之功,胡老儿要你信任他,并谓此人足智多谋,遇有疑难之处,不妨多多与其商量。”
文束玉道:“胡老儿此刻何在?”
欧阳喜摇摇头道:“老儿为了缜密起见,身份瞬息数变,虽然知道此老刻下即在我们周身附近,但是,他找我们容易,我们想找他却属千难万难,你找老儿有事么?老儿说:如有急事相询,可于坐骑颈下加上一条干粮裢褡,走至无人处,他自然会露面。不过,老儿说这是指急事,如非必要,仍以避免见面为佳!”
文束玉又道:“老儿还说了什么没有?”
欧阳喜道:“有。老儿说:关于血洗华山一节,你尽管照常行事,华山方面,自有安排。至于队中几名危险分子,老儿亦有办法,他叫你为这几人标出显目记号,他们到时候自然会为你一一除去。
文束玉道:“这个还不简单,明天由我来分封他们为小队长,每人赏他们一幅红臂巾不就得了!”
欧阳喜摇摇头道:“好是好,但一次全部消灭,也似乎不甚妥当,这样做,很可能会引起两个魔女的疑心。”
文束玉点头道:“那就留个把下来亦无不可。”
次日文束玉将三十四名准剑手,分为六个小队,四个队为六人,两个队为五人。七名“死党”,六人授职小队长,一人发一条红臂巾,那名江陵分宫主江一鸣,文束玉则封为副总领队,不发红巾,暂时留个活口,以免做得太彻底会引起天龙和七巧两魔女之警觉。
出发后的第十二夜里,全队来到华山脚下。
三天后,为文束玉与第二副帮主曹大年、第三副帮主马常青两支援军于长安居易酒楼会师之期,文束玉必须于明天一天之内完成“血洗”任务,方才来得及赶返长安与曹、马两人会合。
文束玉当夜召集各队剑手,神色严肃地道:“此举为本帮初次正式出师,成败影响帮威至矩,希望诸位好自为之,今夜,本座准备先请钱分队长和李分队长上去探探虚实,请钱、李两队长行动谨慎,不可贪功,稍有所见即可返回,以免妨害明日总攻之大计。”
接受指派的这两名分队长,同属臂缠红巾的人物之一,文束玉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给他们一个“自动赴死”的“机会”
两人不疑有他,欣然领命出发。
结果,不出所料,约在三更左右,半山腰骨碌碌一阵响动,两件圆滚滚的物事一路翻落,值夜剑手过去捡起一看,赫然正是钱李两人之头颅!
文束玉“闻讯”,“大为震怒”,立即“跳身而起”,吩咐全队“马上杀上去”!
一路杀上去,鬼影也没有看到一个。华山重地,金龙大厅中,空空如也,似乎很久即未有人住过一般。
文束玉装出很沉痛的样子,向众剑手道:“揆诸近日来种种事实,本帮内部,显然伏有好细,这一路来,大家都看到的,我们此行,迅速而谨慎,如非在出发之先消息即已泄露,敌人决无法准备得如此充分……”
文束玉咬咬牙齿,接着挥手道:“今夜暂于此厅歇下,值勤顺序照旧,另外请郑、尤、方、胜四位队长分两路搜前后山,各携号炮数枚,遇警立即燃放!”
一夜过去了,很安静,只是郑、尤、方、胜四名分队长却一去不返,不知所之。
天亮后,分路搜寻结果,四人分别躺在后山树林中,神色很安宁,惟气息已绝,接着,钱李两人的尸身也找到了,六人胸前,均附有这样一张卡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此即为尔等殷监!”
众剑手围绕着六具尸体,人人神情黯然。文束玉装作愁怀难遣,独自负手走出大厅。
文束玉相信,在这莲花峰上一定还藏有己方人物,他想出来看看,能不能暗中联络一下。
果然,文柬王刚走出后院门,耳中立即传来一阵细语道:“据华山掌门人说:这座金龙宫年久失修该派早有拆除重建之意,老弟不妨来个顺水推舟,付之一炬可也!”
语音低微而清晰,显见传话者功力不弱,文束玉稍加品味,马上断定,此人必为欧阳喜之父天毒大帝无疑!
文束玉缓缓抬头,循声扫察过去,可是,发话处声响寂然,发话者显已于语毕后立即离去。
文束玉无可奈何,只好转身再向大厅走来。
大厅中,当文束玉离开不久,突然有人激动地叫道:“今天是钱、李、郑、尤、方、胜六位,明天将会轮到谁呢?谁也不知道!诸位,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众人愕然惊顾,发现发话者正是那位以嗜饮闻名黄山天龙护法“不定天”赵镇海!
不定天赵镇海胸脯一挺,昂然接下去道:“诸位之中,有谁听不顺耳,谈动手,赵某人奉陪。向文副帮主告密,也听便!赵某人话却不能不说完:你、我,大家都一样,梁山是逼上的,但古人说的好,盗亦有道,武林中本来就有黑、白两道之分,可是,请问一句:当今武林中有哪一帮派,像我们天龙帮今天这样操纵在少数一二人手里,倒行逆施,胡作非为?
杀人不外‘仇’‘财’‘色’,老实说,杀人也得有个杀人的道理,试问:今天我们来华山,又是为的哪一条?”
不定天似乎愈说愈激动,接着嚷道:“杀光华山,还有武当,武当杀光,还有少林,杀,杀,哪一天杀得完?就算天下正派人物全给消灭干净,我们得到的是什么呢?四个字:
‘丧心病狂’!一个不巧杀人不着,反被人杀了,例子就在眼前,请看他们钱李郑尤方胜等六位!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如有人以为我赵某人是因为怕死才说这样的话,那么赵某人马上可用事实答复不信的请站出来!”
大厅中很静,没有一人开口。
冯子都连忙打岔道:“赵兄,你醉了,咱们出去吹吹风吧,要你少喝点,你偏不信,走,走,别叫大伙儿笑话……”
好说歹说,不定天总算被冯子都硬给拉出去。
两人刚出厅,文束玉立即走了进来,文束玉其实在外面早就听到了,这时故意问道:
“什么事?”
众剑手彼此互望,仍无一人开口。
销魂娘子最聪明,她在不定天嚷出第一声就藉故走出大厅,直到文束玉进来,她方才跟着返厅。
文束玉转身问道:“解护法知不知刚才推在大声说话?”
销魂娘子装出一脸茫然神气道:“不晓得呀,卑座”她故意涨红脸孔,表示她刚才并不在场,同时又不便说出离去之原因。
文束玉当然看到销魂娘子是在他之后进来,文束玉这样问,目的正是为了不想深究,所以,销魂娘子如此一说,他立即皱皱眉头将话题引开。
文束玉下一步行动是:放火烧山!
在众剑手忙着放火之际,那位金陵分宫主江一鸣走过来悄悄拉了文束玉一把。这一着,早在文束玉意料之中,他下令烧山,必能加强这位特殊人物对他的信赖,对方一定先在他面前告密,告准了,无话可说,否则,将来他自己就会给一并告进去。
文束玉佯作会意,缓步离开火场。
在后山林中,那位江陵分宫主一五一十地说了,文束玉这时本可以自己动手,但是,他不清楚余下的二十多人中,是否全部靠得住,还有一个销魂娘子,也在顾忌之列,贸然行事,总觉不妥。
所以,文束玉在听完后,只好显得很意外地道:“有这等事?这厮莫不是真的灌多了黄汤吧?待本座再详细考查一下,虽说人才培植不易,但如果真有叛我之心,也就说不得了!”
当天午后下山,取道前往长安,天黑后抵达骊山脚下,文束玉宣布:“出宫以来,大家都很辛苦,后天才是会师之期,大家不妨上山洗洗温泉,吃喝吃喝,好好享受一番!”
文柬玉暗示冯子都留下来,随后,文束玉悄声问道:“赵镇海是你要他这样做的么?”
冯子都摇摇头道:“我们之间虽然处得很相近,但小弟之真正身份,这位赵兄却不知道,这一次全是他自动感发,小弟早就说过了,此人酗酒,并非无因,他不满天龙帮之作为,非自今日始,所以说,此人大有可用。”
冯子都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副座必须尽速设法,此人经过一闹,处境已很危险。”
文束玉道:“冯兄以为这人一定没有问题?”
冯子都肯定地答道:“是的,小弟可以担保!”
文束玉又道:“此人之武功,比起那位江陵分宫主来怎么样?”
冯子都沉吟了一下道:“也许强一点。”
文束玉注目道:“假如两人动上手,他能不能稳置那个江一鸣于死地?”
冯子都笑了一下道:“那就得看他喝多少酒了。”
文束玉嗯道:“此话怎讲?”
冯子都又笑了一下道:“小弟适才之估计,系就常情而论,但我们这位赵兄却是愈醉愈勇,假如喝足老酒,小弟敢说全队中很少会有人是他对手!”
文束玉不信道:“真的?”
冯子都笑道:“我骗副座干什么。”
文束玉点头道:“好吧,你等下去鼓励他闹事,为安全计,暂时可不必透露太多,先让他喝酒,到适当时机再告诉他:说你看到江一鸣在本座面前告密。本座则避去后山,等事情过去再着人来报告。”
冯子都领命离去,文束王也离群走向后山另一处温泉浴室。
文来玉刚刚走进一个房间,房门上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剥啄声,文束玉转身问道:
“谁?”
门外低应道:“报告副座,是……我。”
文束玉一时听不出来人是谁,但从口气上,他知道可能是队上剑手之一,于是回答道:
“门没闩,自己进来。”
房门推开,一条人影闪了进来,来人入房后,身子一转,跟着咋的一声将门闩紧紧推上。
文束玉看清之下,不禁讶然失声道:“解护法,你,”
销魂娘子抬头嫣然一笑道:“副座不必惊惶,卑座来,只是向副座请教一件事,得到答复后,一刻不留,马上离去!”
文束玉稍稍安心,问道:“要问什么事?”
销魂娘子脉脉望出一眼道:“想请教副座,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不是一定得事事讲信用?”
文束玉不假思索道:“这个当然,古人有言:人无信不立销魂娘子头一点,拦着道:“这就够了!现在请问副座当日要春桃向卑座求援时曾答应什么来着,该项诺言要不要履行?”
文束玉口一张,期期道:“这,这……”’
销魂娘子侧目道:“这件事例外?”
文束玉急不择言道:“谁说过了?”
销魂娘子突然一扑而上,文束玉冷不防此,竟给一下推倒炕面,销魂娘子比起七巧仙姑来,媚功显然要高明得多。她将文束玉推倒,虽然一颗芳心已在腾腾而跳,却仍能尽情抑制,不去忙着采取进一步行动。
她只是半闭着眼,轻轻抚着文束玉的面颊,用一种近乎梦吃,如泣似诉般的声调,哺哺额语着:“奴家没有奢望……一如约言……你是男人……这……对你……不会有任何损害,无碍人格无污清白……你只是在履行君子之约……你如不是出于自爱,也不会有今天,但是……话虽如此,这样……对奴仍是一种恩赐……奴会永远感激……除非您愿意,奴决不会勉强您作进一步施舍……”
无论动刀,动弹,或是拳掌,今天,在文束玉而言,可说都不是什么难题,但是,对付像销魂娘子这种有着玄狐一般媚功的女人,文束玉就显得狼狈不堪了。
他因为有着一股子书卷傻气,总觉得对付这女人不能像对付七巧仙姑那样,在必要时不妨采取激烈手段。
他的想法是:七巧仙姑完全是放纵的片面的男女之欲,这女人则不然,至少他文束玉也该有着一部分责任,当初他如果不答应给她一次温存机会,他相信这女人今天不会有这种胆子。
文束玉这一犹豫,不啻给予销魂娘子一个施展良机,在几经逗拨之下,文束玉逐渐不克自持……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店家的声音道:“是的,就是这一间。”
接着是“张龙”的敲门声:“副座在不在里面?快请起来,前面出事了,赵镇海护法与江分宫主不知因何事忽起冲突,众人拦阻不及,赵镇海护法一掌就将江分宫主打倒在地,接着又是一脚,可怜江分宫主竟尔丧生……”
文束玉头脑一清,不禁惭愧无地,今夜之事瞒得了别人决瞒不了欧阳喜这妮于,而他,最难交代的也就是这妮子一人,这还不算,万一妮子将来再拿这事去跟夏红云、上官兰他们讲起来,如何是好?
文束玉为怕妮子误会他和销魂娘子已经怎么样了,闻言之下,忙自炕上一跃而起,同时迅速过去将门闩拔出,以表示:你瞧吧,我衣服还穿得好好的。
欧阳喜偷偷朝他扮了个鬼脸,文束玉脸孔全红了,搭讪着道:“你说前面怎样了?”
欧阳音咳了一声道:“原来副座还没有听清,好的,那么就让小的再说一遍。”
文束玉忙道:“不,我,本座是问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欧阳喜拖长声音道:“是今天晚上刚才发生不久的事,假如副座抽得开身,最好马上赶去前面处理一下广房中,销魂娘子并不清楚外面这名天天弟子已非真身,这时仍想遮掩,所以,她在文束玉开门时,娇躯一滚,迅速贴向一角。不一会,文束玉与欧阳喜走远了,这位淫娃这才痛定思痛,坐起来恨骂道:“早不闹事,晚不闹事,偏偏会选在今夜……”
在走向前山的盘道上,欧阳喜四顾无人,掩口低声道:“‘副座’好事受阻,心里怪不舒服吧?”
文束玉发急道:“什么话?”
欧阳喜一咳道:“不像话!咳,咳,的确,‘小的’绝对相信,就是我刊晚一步来,您,‘副座’也必然会自动打开房门的,人非圣贤,孰能闷在房里一辈子!”
文束玉深深一叹道:“不谈了,这次就算我错好不好?”
欧阳喜脸孔一偏道:“我不是云姐和兰妹她们,向我认错做什么?”
文束玉突将欧阳喜玉腕一把抄起,涎脸道:“且不论你是谁,务乞第一个先行答应,对今夜这段,以后绝对不再追究!行么?”
欧阳喜双颖一热,甩腕薄嗔道:“放开你的脏手!”
文束玉握得更紧,笑求道:“承认双手已脏,因为现下本来就不是处身在一个干净的环境里但敢保证,一颗心仍然是洁白的。你如不答应,就请用刀割,我是不放定了!”
欧阳喜又羞又急,跳脚道:“你就不怕别人瞧见么?”
文束玉不为所动,笑笑道:“假使今夜这件事第一个就不能取得贤妹谅解,其余任何事,对愚兄均将毫无意义可言,愚兄是否能说到做到,贤妹不信,尽可一试!”
欧阳喜脱口道:“死人,真笨,我们要不是从鬼斧老儿口中得知你曾对这淫妇许下此一条件,谁想到要进来?”
文束玉一啊,连忙松手作揖道:“原来如此,真是感谢不尽……”
欧阳喜因一时情急而脱口道出真相,既恼且悔,当下恨恨一跺足,抢先朝前山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