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铁莲花
陆守智眸中从白如银、毒郎君等人的脸上扫过,以最快的动作将二人晕穴解开后,又道:
“经过这一阵耽搁,夜色已深,黎明在即,三弟和平儿应即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赶程上道,去寻觅迷魂塔的所在,老夫从正明儿他们身上追查一下紫金谷的内幕实情,及时去窳存良,彻底整顿一下,恶魔一旦重犯紫金谷,也好免去内顾之忧。”
铁掌何修与陆正平闻言,深具同感,频频点头称是。
于是,二人在神州剑圣陆守智的引导下,来至一间僻静清幽的房中。
陆守智入内和二人寒喧数语,便因故退出。
何修、陆正平一则此时已感身心疲惫,睡意甚浓,二则明晨又要远行,必须尽早入寐安眠,神州剑圣陆守智去后,便相继和衣倒在床上。
哪知,刚刚倒下,异事陡生,忽闻屋外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二人推门一看,不禁吓得魂飞九重天外,魄散十八重地狱下。
只见门外罩下一道铁栅,粗逾拇指,隙缝极为狭窄,休想脱身而出。
二人一惊,启窗再看,糟!窗外同样也罩上一道厚厚的铁栅。
再流目四下一张望,这才发现,这座僻静清幽的静室,原来是一座牢不可破的石牢,墙壁屋顶,全系巨石所砌,纵然肋下生有双翅,也飞不出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二人不由皆透体生寒,心头一片冰冷。
惊魂稍定,陆正平恨声说道:
“何叔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铁掌何修想了想,道:
“平侄,紫金谷内老魔的爪牙到处皆是,鉴于前两次酒中下毒之事,可能终为老魔所算,上了他的圈套……”
“可是,何叔叔,咱们来到这间石牢,是我爹他老人家引来的,怎么反而会上老魔的圈套?”
“此事的确疑团重重,令人万分困惑,我想你父远离紫金谷多年,对这儿的一切甚为陌生,可能无意中帮了老魔的大忙……”
陆正平一听此言,心中大为焦急起来,急忙说道:
“哎呀,如此看来,老魔说不定已去而复返,家父势孤力单,恐怕要吃大亏,咱们总得想个办法助他老人家一臂之力才好。”
铁掌何修举目四望,插翅难飞,慨然长叹道:
“此牢坚如铁石,欲出不能,好在令尊功力深厚,还不至于真的丧身老魔掌下,刚才他和那个胖和尚交手之时,愚叔曾细观良久,二人成就之高,实为老夫毕生所仅见,合咱们二人之力齐上,恐怕连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的十招都接不下来,就算当年震撼整个武林的‘无敌老人’未曾作古谢世,重履江湖,可能也不过和二人在伯仲之间。”
陆正平一楞,道:
“那么,这位胖和尚想来定是大有来历之人?”
“嗯!此人来头不小,可能是一位前辈高人乔装而成,前此示警之人大概也是胖和尚无疑。”
陆正平爽声说道:
“何叔叔之言对极啦,胖和尚临去之时,侄儿记得清清楚楚,他骂咱们愚不可及……”
“平儿!平儿!”远处传来一阵悲戚惊慌的呼唤之声。
夜色苍茫中,黑影闪闪,呼声如泣,广场上,白如银漫无目的的飞奔着。
二人极目远眺,隐约中只见她头发乱蓬蓬的飘在身后,脸上泪珠纵横,一叠声的呼唤着陆正平的名字,声嘶力竭,入耳生寒,好像是疯子一样。陆正平耳闻目见,大为惊异,放声说道:
“娘,平儿在这里……”
尾音拖得很久。
余音绕耳未尽,白如银陡地一转身,一阵风似地奔了过来,心中惶急,冲势极快,要不是撞在铁栅上,阻住进路,恨不得伸手把爱子抱在怀中。
陆正平见母亲在铁栅上一撞,弄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心中一酸,连忙说道:
“娘,你老人家怎么啦?是不是爹他老人家发生意外?”
白如银一闻此言,热泪夺眶而出,泪眼昏花地说道:
“孩子,可怜的孩子,事到如今,你还认贼为父,他就是害死你爹的老魔,你爹可能早已骨化飞灰,魂游天国。”
这话无异当头棒喝,更似焦雷贯顶,二人闻言一呆,楞在当地,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呆楞良久后,何修、陆正平才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说什么?我们看错人啦?”
白如银声沉语重的说道:
“不错,一点也不错,老魔的的确确不是平儿他爹,你们看错人了!”说来词语恳切意挚,字字咬牙,郑重已极。
铁掌何修仍然不肯相信,陆正平亦有此同感,说道:
“娘,你老人家再说一遍!”
白如银以极端坚决肯定的口吻说道:
“儿呀,我可怜的儿,别怀疑,请相信娘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是天大的骗局,那个冒充汝父的恶魔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铁掌何修听至此,气得双眼发直,浑身战抖,猛然一跺脚,切齿恨声自语道:
“天哪,我铁掌何修和陆大哥相交数十年,曾是八拜金兰的兄弟,做梦也想不到,老魔手法之高,几乎可以偷天换日,把我何修愚弄个够,栽得这样惨,可恼啊可恨!”
心中恼恨,抓住铁栅一阵乱摇,无如铁栅坚固,一动也不动。
通!陆正平满心把仇人当亲生父亲看待,听母亲如此说,伤心透顶,急痛攻心之下,顿觉头晕目眩,摇晃了好几下,终于不支倒在地上。
白如银一惊,面如死灰,道:
“何大侠,快……”
铁掌何修爱陆正平之深,不在白如银之下,早已拦腰把他抱在怀中。
经过一阵推宫过穴的急救后,陆正平终于喘过一口气来,起身说道:
“娘,你老人家既然知道内幕真情,为什么不早说,害得孩儿认贼作父……”
白如银泪流满面的道:
“孩子,不是为娘的有意隐瞒,而是实在不敢当众道出真情,试想:在那种情形下,为娘的只要一言答错,你我母子就会亡命当场,娘死固是罪有应得,可是我儿如有个三长两短,却令我死而难安,为娘的死后做鬼,何颜见你们陆家历代祖先于九泉之下。”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双手抓着铁栅,几乎要晕倒下去。
铁掌何修气忿忿地道:
“陆大嫂,老魔究意用的是什么手法?居然能把我铁掌何修骗得这样彻底?”
“此事说来太可怕,几乎难以置信,想当初连老身都把他看成是你陆大哥,紫金谷内上下至少也有四五百人,也无人识破老魔嘴脸……”
忽然扬目一望远处的一座冲天高楼,肃容郑重的说道:
“老魔心肠之狠,手段之毒,天下无双,说不定马上就会来此行凶,此时什么也别谈,逃命要紧,等逃离虎口后,老身自当详告始末经过。”
陆正平道:
“娘,当务之急,当然是逃命要紧,可是,这铁栅粗逾儿臂,如何脱身,你老人家可有妙策?”
白如银道:
“这石牢是老魔亲自设计、监督、建造而成,机关枢纽只有他一人清楚,为娘的实在无能为力。”
陆正平一闻此言,好似冰水浇头,道:
“娘,这样说来,我和何叔叔岂不是死路一条?恨只恨孩儿太粗心大意,不肯听信胖和尚之言,上了他的大当……”
铁掌何修道:
“平侄,事到如今、悔恨于事无补,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设计脱难牢室……”
白如银忽然说道:
“何大侠,老身去取一把钢锯来,或者能把铁栅锯断。”
何修一喜,道:
“此计虽笨,却是唯一之途,快去,快去!”
白如银闻言不敢怠慢,叮咛几句,转身就走。
陆正平望着母亲的背影,说道:
“娘,老魔到底姓甚名谁?”
白如银边走边说道:
“你的杀父仇人绰号‘人魔’,姓孙名……”
名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划空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
嗖!半空中黑影一闪,轻飘飘的落下一人,正是一度冒充陆守智的人魔。
人魔仍是一样的打份,一样的面貌,与早先完全一样,只有眉宇神色之间却罩上一层阴沉凶杀之气,狠狠的瞪了白如银一眼,嘿嘿阴笑道:
“贱人好大胆子,竟敢不听老夫禁令,擅自前来探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了字出口,手起掌落,劈!劈!的两声脆响过后,白如银的双颊上暴出十个血红的指印,鲜血像水似的流了下来,人也滴溜溜的转了好几个圆圈,拿桩站稳时,已在铁栅附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正平恨他入骨钻心,忽然沉脸喝道:
“人魔,你诡计多端,阴险毒辣,小侠我恨不得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人魔怆恻一笑,道:
“嘿嘿,小子,你想骂就多骂几句吧,老夫不会放在心上的,反正骂烂了嘴,也难逃牢笼一步,迟早是老夫的掌下游魂,想抽筋剥皮,那是妄想,你这一辈子是办不到了!”
说完,又是一阵冷傲得意的狂笑,笑得全身打颤,前仰后合,狂态百出,目中无人。
陆正平闻言怒气上冲,目眦皆裂,铁掌何修劫然大怒道:
“老魔,我铁掌何修跑了半辈子的江湖,就从来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阴险毒辣的人,我陆大哥毕生誉满天下,望重江湖,和你何冤何仇,值得你施出这等绝毒之计,杀人害命之余,又冒名乔装,行恶江湖,骗尽了天下武林中人,就连我何修也被你瞒在鼓里,今天老夫宁肯血流五步,也要和你拼上一拼!”
盛怒之下,如疯似狂,呼地就是一记劈空掌。
不幸,没有打到人魔,右手却被铁栅撞伤,鲜血滚滚如流。
人魔见状,嘿嘿嘿的足足笑了袋烟工夫之久,才阴森森的说道:
“何兄,怎么样?不怕痛再多打两下!”
脸色忽的一沉,又道:
“何修,亏你还口口声声说是和陆守智乃八拜金兰之交,竟连真假都分不出来,简直瞎了眼啦,今天你最好认命吧,就凭你那点子修为,连老夫三掌都接不下来,还说什么大话,更何况身系囹圄,就算你本事高强,也是一筹莫展,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埋葬在这里吧……”
铁掌何修听得怒气冲天,陆正平忽的反手从桌上拿起一只茶杯,喝道:
“住口!你再信口胡言,我就砸烂你的脑袋!”
呼地一声,茶杯抖手掷出,真向人魔的脑袋打去。
陆正平功力深厚,举手投足之间莫不拿捏得恰到好处,抖手一掷,奇准奇快,刷地穿过铁栅,疾向人魔面门打来。
人魔没想到他会有这么高明的手法,不禁一呆,迎势劈了一掌。
虽是随意挥手一击,暗力却大得惊人,但闻脆生生的一声响,茶杯倒飞,撞在铁栅上,立时四分五裂,碎片横飞,无巧不巧的人魔脸上被碎片划了一道血口。
这一来,不禁撩起了人魔的万丈杀机,霍地虎吼一声,厉色说道:
“小子死到临头,还逞能撒野,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振臂一抖,狂风大作,脸色阴沉沉的令人望而生畏,方待出手行事,白如银一惊,冲过来说道:
“快住手,你要是出手陷害我儿,老身就要……”
人魔不等他说完,便阴恻恻的笑道:
“贱人,别大惊小怪的,老夫不会让他们痛痛快快的马上死去,这样未免太便宜,我要他们至少要受三年六个月的分筋错骨之痛,然后再受尽煎熬而亡。”
脸色一沉,一片阴森之气,又嘿嘿笑道:
“不过,老夫不杀他们倒非有意施恩,而是这多年来,一直找不到陆守智那老匹夫的死尸,说不定真会还魂复活,把他儿子囚禁在此受活罪,老匹夫很可能会找上门来送死,如果事实真如老夫所想,自此而后,就可稳做我的紫金谷主之余,进而领袖武林,主宰天下……”
陆正平听在耳中,暗觉诧异,一望铁掌何修,心忖:
“听老魔的口气,我父似乎还有活在世上的希望,果真如此,可是天下的喜事,我纵然不幸遇害,也可安心而死……”
心忖至此,人魔忽又嘿嘿一笑,道:
“可是,死罪虽饶,活罪难恕,老夫今天一定要给这小子一点苦头尝尝!”
右手食指一屈,噗的一声,弹出一缕强劲的指风。
这事简直不可思议,屈指一弹,暗力如刀,陆正平远在五尺之外,忽觉得胸口之上一痛,血涌气翻,连退七八步,撞在墙上,张嘴连吐三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好家伙,一弹指间就把个扬威衣冠冢前的九华掌门人打成这个样子,成就之高,那还了得,铁掌何修看得心惊肉跳,寒脸喝道:
“老魔,好深的功力……”
“何兄,别嚷,老夫做事从不厚此薄彼,你接着吧。”
噗!一指弹出,招无虚发,铁掌何修比陆正平更惨,双手捧胸,痛如刀绞,冷汗滚滚而下。
白如银见血心惊,一瞥爱子正平,顿生拼命之心,猛然清叱一声,道:
“你好狠的心,我儿和你有什么冤仇,值得你下这等毒手,老娘和你拼啦。”
“风云色变”、“笑指南天”,翻腕连攻两掌。
岂知,两掌无功,反被人魔一掌震得后退四五步,声色俱厉的道:
“贱人,老夫今天的全盘计划,差点全部断送在你的手中,再不乖乖的俯首听命,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白如银见爱子血涌如注,慈怀大伤,打不过人魔,忽生自绝之心,暗道:
“我本打算眼看着老魔伏诛之后,再引罪自绝,现在事情既然逼到这步田地,只有一死了之,但望皇天保佑我儿,能履险为夷,虎口余生。”
恋恋不舍地再望爱子正平一眼,猛可间一头向铁栅撞去。
她快,人魔更快,一伸手,早将她拉了回来,道:
“贱人,老夫杀死陆守智,为紫金谷这一片大好基业是假,为你白如银是真,你要是一死了之,老夫岂不是白费心机,和谁云台夜会?和谁雾中行雨?再说你这个素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小贱人就此自绝身死,也未免令天下美女寒心呀!”
话音一落,骈指点中她的晕穴,白如银从他的手中滑落在地上。
陆正平和铁掌何修运气一周后,适时又气虎虎的冲至铁栅附近,陆正平一瞥母亲白如银,恨恨地说道:
“老魔,小侠我一时不慎,上了你的圈套,陷身樊笼,你要杀便杀,要斩便斩,休得设计凌辱,折磨我娘……”
人魔阴森森地一笑,道:
“老夫一向不大喜欢亲自动手杀人,怕的是脏了老夫的手,同时,二位还有利用的价值,更不会让你们一刀毙命,做个断头鬼!”
陆正平听得恼火,喝道:
“老魔,那你究竟要准备怎么样?”
“别忙,等一下你小子就会明白的。”话落人起,瞬间踪迹全无。
二人一呆,陆正平说道:
“何叔叔,咱们今天栽得真惨,这老魔头也不知究竟干什么去了?”
铁掌何修长叹一声,道:
“平侄,你把老魔认错,还情有可原,愚叔和汝父何等交情,竟也硬把仇人当知音,应了胖和尚的话,简直愚不可及,我死无惜,只是陆家只剩下你这一个宝贝子孙,如有个长短,实在愧对亡兄,老魔此去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当他返回来的时候,咱们就恐怕离死期不远了。”
二人的心情沉重极啦,面色凝重,相顾默然,凝神望着眼着铁栅,一点办法也没有,心中已罩上一层死亡的阴影。
等待,长久的等待,等待死神的来临。
果然,人魔回来了,身后多了两个手托长盘,盘中摆着各色酒菜的黑衣人。
人魔眸光如电,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扭头对两个黑衣人道:
“把酒菜放在铁栅里面吧!”
黑衣人闻言一诺,将小巧的杯盘碗筷送至铁栅里面,躬身一礼,掉头自去。
陆正平横扫一眼,见鸡鸭鱼肉,酒菜汤饭俱全,当下冷然一笑,道:
“怎么?可是要在临死之前请小侠我吃一顿?”
人魔阴笑一声,道?
“好说,好说,老夫一向宽仁厚德,大慈大悲,不忍让你们白白的叫一阵子‘爹爹’与‘陆大哥’,特地为两位准备了一桌丰盛无比的酒席,略表微忱,务请笑纳才好!”
陆正平冷哼一声,道:
“哼!你生来阴险毒辣,可能没安好心!”
人魔嘿嘿笑道:
“小子,咱们曾经父子一场,你小子对老夫已经略有了解,真是难得难得!”一扫栅内酒菜,又道:
“这酒菜之中,老夫事先已下了巨毒,不过,两位大可不必心惊肉跳,吃下之后绝不会立刻丧命亡魂,至少要受三年六个月的分筋错骨之痛,然后才会慢慢的死去。”
昂首一望天色,神情飞扬跋扈之至,阴森森的冷笑道:
“当然,吃与不吃,一切悉听尊便,老夫绝不强求,只是,活活饿死的滋味可能比分筋错骨还要痛苦三分,何去何存,二位斟酌去办吧,老夫就此告辞。”
话完,伸手把晕迷不醒的白如银抱在怀中,扬长而去。
铁掌何修和陆正平望着人魔远去的背影,心中泛寒,神色默然,满脸无可奈何之色,空有一肚子的愤火,却无丝毫施展的余地。忽然,人魔冷冷的清啸一声,脚步加快,接连几个起落,已消失在远处的高楼附近,只剩下何修和陆正平两人,面对着无尽的黑暗,还有铁栅与毒酒。
二人忽儿紧紧地抓着铁栅,凝神远眺,忽儿在石牢内踱来踱去。不幸,他们搜脑煎肠,费尽心机,却始终想不出一个脱身之计。
陆正平乍然狮吼一声,全屋震颤,翻腕连劈三掌,所有的酒汤饭菜全部打翻在地,地上立时冒起数缕浓烈的青烟,陆正平恨声自语道:
“哼!小侠我宁愿活活的饿死,也绝不吃你的毒酒毒菜!”
连劈三掌,怒火微消,又为未来的前途耽忧起来,说道:
“何叔叔,我们该怎么办呢?”
真的,怎么办呢?铁掌何修也正为此万分懊恼,闻言苦笑一下,道:
“平侄,以眼前的情势看来,如无奇迹出现,咱们恐怕是死路一条!”
陆正平道:
“何叔叔,你看那位胖和尚会不会再返回来救咱们?”
“胖和尚的功力,在愚叔看来,可能和人魔不相上下,纵有救人之心,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何叔叔,要是咱们及早醒悟,听信胖僧之言,合咱们三人之力,即使杀不了人魔父子,也一定可以全身退出紫金谷,回想起来实实在在是愚不可及!”
“嗯!实实在在是愚不可及!”
陆天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紫金谷之行,一转三折,乍喜乍忧,结果却被老魔玩弄个够,依然一无所获,刚才听人魔说家父可能并未当真死去,不知是真有其事?还是故弄玄虚?”
铁掌何修沉吟一下,道:
“汝父遇害后,尸骸一直下落不明,人魔之言确可采信,如若他确知令尊已死,咱们可能早已魂游天国,以人魔的阴惨性子,绝不会装疯卖傻的去费那么多的心机!”
“那么,人魔囚禁咱们在此的目的,真是想招引家父前来搭救,好再下毒手?”
“他的确是这样想,不过,汝父是死是生,尚在未定之间,就算陆大哥真的死里逃生,重返紫金谷,能否把咱们救出去,也实在不可过份乐观。”
陆正平闻言,心情陡一沉,道:
“说来说去,还是一点希望也没有,难道咱们命中注定要埋葬在这间石牢之中不成?”
“哎!”铁掌何修沉重的叹息一声,欲语无言。
二人默默相对片刻,陆正平忽然想起一事,探怀取出“碧玉小匣”,说道:
“何叔叔,人魔一向诡计多端,把迷魂塔上的秘图交给咱们,不知究竟目的何在?”
铁掌何修仔细的端详一下碧玉小匣,声沉语重的说道:
“人魔生性阴惨,最是绝毒无比,这碧玉小匣之内定非迷魂塔上秘图,天晓得他又在使什么诡计!”
陆正平想了想,道:
“是的,侄儿也在这样想,咱们找个东西把它开看看吧?”
铁掌何修略一寻思之后,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小心行事,我很担心里面装得是毒箭毒蛇一类的东西。”
陆正平闻言一诺,道:
“侄儿自会留意。”从背上拔下宝剑,方待行事,铁掌何修忽又将宝剑玉匣夺过去,说道:
“还是让愚叔来吧,你要是有个长短,陆家的血海深仇,必将从此永沉不雪!”
把玉匣放在地上,用脚踩住,拿宝剑小心翼翼的撬着。
喀嚓!一声脆响,碧玉小匣的盖子已经启开。
定目处,既不是毒蛇,也没有毒箭,却赫然是一张上面绘有山水草木树的秘图。
二人看得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呆目结舌,相顾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二人余惊犹悸,不敢轻率大意,凝神一瞬不瞬地看着!
可是,一看,再看,三看,不错,一点也不错,碧玉小匣内千真万确,是装得一张上面绘有山水草树的秘图,陆正平惊呆良久后说道:
“何叔叔,这事简直不可思议,侄儿怎么也想不透人魔为什么会把秘图藏在里面?难道他已经去过迷魂塔?还是另有阴谋?”
饶他铁掌何修冲南闯北,见多识广,面对这一连串变幻莫测的事故,也感万分困惑,百思难得一解,闻言沉声说道:
“这事的确古怪透顶,令人莫测高深,姑且看看秘图真假,再作道理吧。”
心意一决,伸手拿起秘图,只见上面流水向东,山势西行,群峰深处,有一座巍巍然的宝塔,雪白的绢帛图面,纹理清晰鲜明,令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陆正平接过去细看一番,道:
“何叔叔,这是真的秘图?”
铁掌何修眉头一皱,道:
“此图制来十分精巧织细,纹理线条分明,好像是真的一样……”
“何兄,你简直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老夫会把真正的迷魂塔上秘图给你看?嘿嘿!你也未免太天真,把老夫看扁了!”
语音一落,嗖!人魔幽灵似的飘然而至,一瞥栅内散乱的杯盘碗碟,又阴笑道:
“两位不肯喝酒吃菜,摸摸毒图也是一样,归根结底,还是逃不过老夫的算计。”
说完,附手铁栅上,不知他怎样一拨,嚓的一声,启开一个栅门,举步大模大样的走了进来。
他,举步稳键,步履间虎虎有风,狼行虎步,杀机腾腾,陆正平忽然大喝一声,咬牙说道:
“老魔,你进来最好,小侠我宁肯亡命当场,也要和你拼上一拼!”
振臂一抖,忽觉得双臂奇痛彻骨,体内血气焕散,真力虚无,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心说:
“糟,莫不是图上有毒……”
举手一看,见有两条血红的毒线,游手指而上,痛不堪言,不禁一呆,道:
“何叔叔,糟啦,咱们一时疏忽,又上了这个老魔头的恶当,假图上面有毒!”
何修定目一看,自知身中巨毒,情急之下,忽生同归于尽之心,猛然暴喝一声,道:
“人魔,老夫和你同归于尽吧!”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陆正平情知必死,亦有共亡之心,接踵而进,全力猛攻。
人魔见状冷笑不止,倏然向后退了三步,阴恻恻的说道:
“图上之毒,乃是百毒中之精英,又添上老夫特制药物,只要一沾手指,功力全废,如果乖乖的安静一些,或可免除几分痛苦,设若一意逞强,毒性加剧,痛苦更甚,说不定马上就会晕死过去。”
余音尚未落地,铁掌何修和陆正平疾进三步,蓦觉一阵奇痛游臂而上,直冲心窝,人也摇摇摆摆的立身不稳,眼看就要栽倒下去,哪还能够出手进招。
二人紫金谷之行,满怀希望,想不到却落得这般悲惨下场,旧仇未雪,又添新恨,心寒意冷之下,不由皆落下两滴英雄泪。
人魔看在眼中,乐在心中,嘿嘿一笑,道:
“别哭,二位虽然身中巨毒,却不会立刻死去,大概要活活的受三年多的活罪,才会分筋错骨血尽气绝而亡!”
话完,一俯身,拾起地上的碧玉小匣,转身向外走去。
“站住,我要和你拼命!”
铁掌何修和陆正平齐声一喝,并肩而上。
不料,甫进两步,通的一声,双双栽倒在地。
人魔冷冷的扫了二人一眼,举步出门,锁好铁栅,头也不回地如飞而去。
可怜九华第十五代掌门人陆正平,与铁掌何修,倒地挣扎一阵后,这时已晕死过去。
天,快亮啦,黎明前夕更黑更暗,二人僵挺挺的倒卧在石牢里,静待上苍的安排摆布!
※※※※※※
距豫中紫金谷百余里的一个小镇的旅店客房中,静静的躺着两个人,这是铁掌何修与九华第十五代掌门人陆正平。
房中静悄悄的,灯光如豆,恐怕连他们自己也不知是怎样来到此地的。
二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显然尚在晕迷之中,不过,看气色,却是红润焕发,十分安详舒泰,巨毒似乎已解,正当将醒未醒之际。
室中除了二人之外,再无半个人影,灯光摇曳,夜如止水,月光弄影,晚风起舞,气氛显得格外安逸而又神秘。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修和陆正平经过一阵轻微的蠕动后,这时已先后清醒过来。
二人睁眼一看,大吃一惊,定定神,再细一打量,显然不是原来的石牢,陆正平道:
“何叔叔,这是什么地方?难道咱们已经脱离虎口?”
铁掌何修细细观看一阵,道:
“贤侄且别高兴,老魔做事素来十分周密谨慎,绝无轻易脱离虎口的可能,天晓得他又在弄什么花样折磨咱们叔侄俩。”
陆正平偶然看看双臂,血红的毒线已消,运气七经八脉,畅通无阻,不禁大为惊喜,忽的一跃下地,喜孜孜的说道:
“何叔叔,咱们得救了,你看,巨毒已解,功力复元如初!”
说话中,在地上蹦来跳去的,喜不自胜的样子。
铁掌何修见状一楞,猛一用力,也呼地翻身而起,爽快利落之至,显然功力已复,当下微微一怔之后道:
“嗯!想不到咱们真的业已脱身虎穴,这真是天大的奇迹,但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人所救?”
陆正平蹙眉一想,心有所悟,道:
“大概是那位胖和尚吧?”
铁掌何修立刻说道:
“老魔玄功入化,威震武林,一直被人看成是天下第一把高手,胖和尚虽也似是极有来历之人,功力又高,但如说取胜,或有可能,如欲把咱救出紫金谷,恐怕无能为力,尤其老魔所下之毒,乃是特制之物,更难化解……”
“那么,究竟是那位前辈高人救的呢?”铁掌何修茫然了,无词以答。
这是一个谜,二人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透。陆正平偶而扫室一看,见烛台下压着一张白纸,心中犯疑,口中说道:
“何叔叔,那儿有一张纸,可能是救咱们的恩人留下的,过去一看便知。”
二人疾走数步,移开烛台,白纸上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是:
巨毒虽解,身离虎穴,生命仍在人魔掌握之中,清醒之后应即远离豫中紫金谷,切切勿误!
无敌老人留
二人一看落款是“无敌老人”,心中大喜,一切的谜团疑惑全部迎刃而解。
陆正平见字迹苍劲有力,好似龙飞凤舞,知非衣冠冢内的那位神秘女人所留,而是真正的“无敌老人”,当下一本正经的说道:
“何叔叔,我道来人怎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原来是无敌老人他老人家,无敌老人想当年冠盖群豪,独步天下,人魔自然不是他老人家的敌手,救咱们出险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铁掌何修再细细玩味一番留言字里行间的意义,说道:
“平侄,无敌老人昔日固然天下无敌,但人魔却是当今第一高人,不可等闲视之,从他老人家的留言中,不难看出也有三分戒惧之心,以后咱们可要处处留意才行,在没有学得迷魂塔上绝技之前,勿再轻言复仇二字。”
一听到“迷魂塔”三字,陆正平就痛不欲生,戚然言道:
“何叔叔,侄儿千辛万苦得来的秘图,却落入恶魔父子之手,无敌老人前去救咱们的时候,也不知把秘图夺回来没有?”
铁掌何修道:
“无敌老人的留言,字迹潦草,似是匆忙中所写,亦未提及秘图之事,想来也许已经夺去?也许尚在人魔手中?”
将无敌老人的留言纳入怀内,又郑重其事的说道:
“不管秘图究竟落在何人之手,此时情势却是险恶万分,人魔得知你是陆家后代,绝不会轻易放手,定会千方百计的四处追杀,为今之计,咱们还是听无敌老人的话,及早离开豫中紫金谷一带为佳。”
新仇似海,不共戴天,但此时此地陆正平纵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想和仇人一决生死,无奈紫金谷之行余痛犹存,记忆尚新,再也不敢孤注一掷,听毕何修之言,慨然长叹道:
“好吧,事到如今,也只好暂避一下风险,要走咱们现在就走吧。”
说走就走,毫不迟疑,健步一探,双双向外走去。
噗!嚓!
万万料不到,甫至门口,异事陡生,身后传来两声怪响。
猛然回头一看,只见后窗纸已破,却不见人影半个。陆正平一楞,道:
“邪门,这是怎么回事?真是活见鬼!”
铁掌何修经验老到,机智过人,沉声说道:
“可能有人暗算咱们。”
话音落地,人已欺至窗后,当下右手一扬,窗门应势而开。
原以为定会有什么反应,岂知,窗外一片沉寂,动静全无。
铁掌何修忍不住清啸一声,左掌护胸,右掌待发,嗖的从窗中箭射而出。
陆正平不敢怠慢,抖臂纵身而出,和铁掌何修走了个首尾相接。
只是,但见夜色朦胧,银辉满地,方圆百丈之内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音。
铁掌何修一呆,心中透寒,道:
“正平,咱们可能又栽啦,快回房去看一看,房内必定有什么东西!”
话落人起,接连两三个纵跃,忽见床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朵血红的铁花!
陆正平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道:
“糟,是铁莲花!”呆在当地!
何修一看,倒抽一口寒气,道:
“糟,是铁莲花!”也呆在当地!
“铁莲花”!乃是死亡的标志,也是死神的化身,二人相顾默然,呆若木鸡,一股寒意从足心直冲脑袋,你瞧瞧我,我望望你,目瞪口呆,面如死灰,好像待决的死囚,一点主意也没有。
江湖上自从有“铁莲花”出现以来,天晓得有多少英雄好汉丧命亡魂,九华白云观三百余位道士的集体遇害,就是其中一例,二人想起了已故群豪的遭遇,想起了九华一派的遭遇,更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
无疑,二人前途险恶,凶多吉少,恐怕是个必死之局。
二人呆呆地楞立良久,陆正平终于沉声说道:
“何叔叔,见到铁莲花的人当真必死无疑,从来没有一个人幸免?”
铁掌何修脸色凝重,正色说道:
“不错,据愚叔所知,凡是见到铁莲花的人,绝难逃得活命!”
走过去,拾起铁莲花,见上面连一片叶子也没有,脸色大变,又道:
“平侄,你看,这上面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表示灾难就在眼前,随时随地都有丧命铁莲花之下的可能。”
陆正平听得一呆,道:
“这样说来,咱们岂不是死定啦!”
铁掌何修郑重地道:
“紫金谷幸而死里逃身,这次却是死定啦!无论如何也难逃铁莲花主人的毒手!”
陆正平闻言,自知必死,豪情忽生,伸手取过铁莲花,纳入怀中,爽声说道:
“何叔叔,既然是个必死之局,也就不必再把它放在心上,不如照原定计划行事,即刻离开此地……”
铁掌何修一怔,道:
“贤侄意欲何往?”
陆正平道:
“漫无目的的乱走,如能幸而胡冲乱撞的瞎闯迷魂塔,学得绝技,就和铁莲花的主人斗一斗,然后再兴师紫金谷,要人魔父子的命,万一不幸被铁莲花的主人追到,就走到哪里死在哪里好啦。”
铁掌何修苦笑一下,道:
“贤侄年纪不大,胆识却超人一等,实是可喜可贺之事,只是铁莲花的主人,其成就犹在人魔之上多多,咱们又不知迷魂塔的所在,徒然浪费死前的宝贵时光……”
“那么你老人家的意思是在此等死?”
“以眼前的处境来说,也只有等死一途,别无生路!”
“我们就这样含恨而死,岂不太冤太惨,铁莲花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当然谈不上有什么冤仇瓜葛……”
“哎!上苍的安排如此,夫复何言,你师父九华一叟林松涛毕生行侠仗义,誉满天下,和铁莲花的主人同样亦无丝毫瓜葛仇恨,不也一样惨遭灭门之祸,看来铁莲花的主人可能是嗜杀成癖,不分善恶,断不可以拿常理来推断。”
陆正平听他如此说,去意立消,道:
“何叔叔,现在夜色已深,正当子丑相交之时,既然是死路一条,也就无需再筹应敌之策,干脆好好的睡上一觉,在梦乡中上西天好啦。”
铁掌何修道:
“不,愚叔不愿离此,基于铁莲花的主人武功太高,绝无生理,固是原因之一,但,主要的还是想利用临死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做一点有益于天下武林的事。”
陆正平一楞,道:
“何叔叔想做什么事?”
铁掌何修道:
“愚叔想留言揭穿人魔的本来面目,一则替汝父洗冤,二则天下英雄也好有个警惕,进而联手共进,合力对付这个老魔,因为直至现在为止,群豪仍执迷不悟,把人魔看成是汝父陆守智。”
陆正平闻言正中下怀,道:
“好好好,何叔叔的主意太好啦。”
铁掌何修道:
“好,你就去向店家借笔墨纸砚来,咱们现在就写。”
陆正平颌首一诺,转身出门。
通!做梦也想不到,前脚刚刚踏至门外,迎面冲来一个人,两下里一撞,陆正平蹬蹬地连退四五步,又回到客室之中。
只听一个宏亮粗壮的声音说道:
“小子瞎眼啦,什么地方不好走,专往我老人家的肚皮上撞,真正岂有此理!”
陆正平闻言心火大发,正待发作,房门口颤巍巍的出现一个巨人,身高体大,肥胖如桶,身穿一袭破烂不堪的袈裟,不是胖和尚还会有谁。
陆正平、何修一看是胖和尚,想起他在紫金谷内的诸般好意,冲天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方待出言问候,胖和尚已自血盆大口一咧,吱牙咧嘴地说道:
“啊,是你们这两个糊涂蛋,居然没有死在紫金谷的那个老魔手下,真是新鲜事一件。”
铁掌何修忙上前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
“何修有眼无珠,不识老前辈好意,实感惶愧莫名,倘蒙不弃,尔后尚祈多多教导提携。”
陆正平也连忙行礼说道:
“在下愚昧无知,诸多冒犯,尚盼老前辈海涵!”
胖和尚闻言眼一瞪,怪声怪气道:
“小子,你不把老魔当亲爹了?”
“在下一时糊涂,认贼为父,愧对你老人家的一番好意。”
胖和尚一瞥铁掌何修,以同样的语气说道:
“你也大彻大悟,不把仇人当友人了?”
“在下枉活半百之年,认敌为友,辜负前辈一番厚意。”
胖和尚听毕,笑得合不拢嘴来,口沫四溅的连声说道:
“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直流,大肚皮一挺一吸的,怪相百出,笑罢,方才说道:
“紫金谷无异是龙潭虎穴,老魔功力之高,几乎天下无敌,尤其诡计多端,步步设防,你们是怎样逃出来的?”
陆正平道:
“这个……在下也不知是怎么逃出来的?”
“胡说!你已身在紫金谷百里之外,尚不知怎样逃出虎口,简直莫名其妙!”
铁掌何修急忙说道:
“老前辈有所不知,在下二人在紫金谷毒发晕死在石串中,清醒后已置身此室之中,想系被人救来此地,故而不知如何逃离紫金谷。”
胖和尚双眉一挑,挺着肚皮说道:
“那么,是谁救的?总该知道吧?”
陆正平郑重地说道:
“出手相救之人是大名鼎鼎的无敌老人!”
说话时,神色情态,至恭至敬,对无敌老人感恩仰慕之至。
胖和尚闻言,舐舐嘴唇,翻了一个白眼,道:
“小子,你好大的福气,为了救你,竟然惊动了无敌老人的大驾,可是你小子见过无敌老人吗?”
“惭愧的很,在下没有见过。”
“小子好没良心,人家拚死拚活地救你,你却连正眼也不看人家一眼!”
“老禅师请别误会,不是在下不想看,而是当时正当晕迷不醒,清醒过来时,他老人家早已走得无影无踪,所以无缘一见。”
“那你小子凭什么知道是无敌老人所救?”
陆正平一怔,铁掌何修忙人怀中掏出无敌老人的留言,道:
“有字为凭!”
胖和尚伸手接过,看都不看,便三把两把的撕个粉碎。
二人看得一呆,但此时对他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亦未介意。
胖和尚瞪了陆正平一眼,道:
“小子以后如果再和无敌老人相遇,可要看仔细了,别再狗眼看人低,把仇人看成亲老子,把恩人看成陌路人!”
铁掌何修听他话中有话,蹙眉一想,心有所感,噗通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道:
“何修有眼不识泰山,大概你老人家就是无敌老人吧?”
陆正平本是极端聪明的人,察言观色,亦具同感,跪倒在何修身旁。
胖和尚见状一呆,大肚皮一挺一挺地走过来,嘻皮笑脸的道:
“呶呶呶,二位这是干什么?要是被无敌老人知道我胖和尚在此冒名顶替,收受你们的响头,我老人家的脑袋瓜子恐怕就要搬家了。”
伸手摸摸脑袋,又道:
“无敌老人怎会是我这付肥胖如桶的样子,你们简直瞎眼啦,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这样客气,我老人家反而不好意思了。”
左手拉住铁掌何修的头发,右手捏着陆正平的耳朵,把二人拉直站起。
铁掌何修被他这一连串的言词举措,弄得哭笑不得,心说:
“我何修一向料事如神,莫非今天又走了眼?”
陆正平这时说道:
“老禅师,你老人家既非无敌老人乔装而成,敢问尊姓大名?或者法号怎样称呼?俾便恭称,并聆教益!”
胖和尚哈哈一笑,道:
“我老人家生来性好山水,云游四方,常与山泉鸟树为伍,名号早已忘而不用,你小子叫我胖和尚也好,叫我糟老头子也好,一切悉听尊便,我老人家保证不会提出抗议!”
二人听他这样一说,知道眼前之人是一位游戏人间的风尘异人,未再出言追问他的来龙去脉。
三人默对半晌,胖和尚这时说道:
“小子,你刚才急匆匆的要干什么去?”
陆正平闻言,忽又想起“铁莲花”的事来,叹道:
“哎,别提了,在下和何修叔叔已经接到死亡的通知,准备料理后事!”
胖和尚一楞,道:
“什么?死亡的通知?我老人家听不懂!”
陆正平从怀中取出“铁莲花”,在他面前一晃,道:
“我们接到了这朵铁莲花,岂不是等于接到死亡的通知吗?”
胖和尚定目一看,一向嘻皮笑脸,满不在乎的脸色,也忽然一变,面有警容,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是哪里来的?铁莲花一向被人视为是死亡的标志,也是死神的化身,这一下子你们可是活该倒霉,大概是死定啦。”
一转瞬间,他又变得滑稽满面的样子。
铁掌何修道:
“老前辈之言极是,铁莲花确是不祥之物,正因为必死无疑,何修才和平侄准备料理后事。”
胖和尚冷哼一声,道:
“哼,没有出息,纵然死路一条,也要舍命和铁莲花的主人斗上一斗,这样大敌未至,就先料理后事,简直是软骨头,哪配行走江湖!”
陆正平听他口气极大,知系有恃无恐,当下正色说道:
“老前辈可有却敌妙计,敢请不吝赐教。”
胖和尚一咧嘴,傻笑道:
“妙计谈不上,倒有一个笨办法……”
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
铁掌何修闻言一喜,陆正平急忙说道:
“老前辈有什么笨办法,快请明言,别吊胃口。”
胖和尚嘿嘿一笑,道:
“要说不难,先孝敬我老人家三百六十个响头!”
何修一怔,陆正平说道:
“铁莲花的主人肆虐天下,天人共愤,联手应敌,应是义不容辞,老前辈请别故意刁难,三百六十个响头倒算不了什么,只是这样未免有点借机敲竹杠,耽误宝贵时光……”
胖和尚听至此,沉脸说道:
“不愿意就拉倒,别罗罗嗦嗦说这么一大篇大道理,不肯磕三百六十个响头,那就死吧,我老人家绝不强人所难!”
话完,冷冷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铁掌何修一呆,追上来郑重的说道:
“老前辈慢走,一切好商量……”
胖和尚不等他说完,便冷冷的说道:
“我老人家做事,素来言出如山,绝不更改,不肯磕头孝敬我老人家,一切免谈,你们等死好啦!”
余音绕耳不尽,人已走至门口。
陆正平生来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子,宁折不屈,虽在生死关头,也决不会乞怜于人,见胖和尚走至房门口,忽又停了下来,怒气冲冲的道:
“要滚就快点滚吧,还犹豫什么?大不了一死了之,绝不会乞求于你!”
胖和尚倒不失为是个风尘异人,生性异乎常人,闻言不怒反喜,倏然转身进步,一摸陆正平的肩胛,哈哈大笑道:
“老弟,你很有骨气,我老人家就是等你这样说!”
何修、陆正平一怔,胖和尚又道:
“我胖和尚生来怪脾气,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子不要我帮助,我老人家也一定要效劳,没有出息的软骨头,即使跪下来磕头,我老人家也懒得多管闲事!”
忽又变得肃容满面的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铁莲花的主人来无踪,去无影,是一个传奇性的神秘人物,江湖上自有铁莲花出现以来,一个个的看到铁莲花,一个个的死啦,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人的功力面貌如何,能否免于劫难,实在未可过分乐观,弄的不好,把我老人家这一条老命搭上亦未可知,咱们事先必须约法三章……”
二人一愣,齐声说道:
“老前辈的意思是……”
胖和尚肚皮一挺,裂嘴说道:
“简单,简单,只要你们肯乖乖的听命于我,一切由我老人家来摆布就行,不知意下如何?”
铁掌何修和陆正平闻言,相互一瞥目,心意已通,异口同声的说道:
“使得,使得,一切但凭老前辈作主就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胖和尚朗朗的宣了一声佛号,道:
“如此甚善,二位现在就开始倒在床上装死吧!”
陆正平闻言大惑不解,道:
“老前辈,你要在下装死做什么?”
胖和尚眼一瞪,粗声大气的说道:
“老弟,你既已答应心甘情愿的由我老人家摆布,就别问为什么,再多言费时,铁莲花的主人一旦飘然而至,你们俩丧命亡魂,固是活该如此,我老人家万一也遭了池鱼之殃,却于心不甘。”
二人见他如此,深知胖和尚大有来历,必有妙计在胸,未敢再追根究底,当下,双双拧身上床躺下来闭目装死,未再出言。
胖和尚睹状,咧嘴一笑,连说三声:
“孺子可教也”,从怀中摸出两颗黄里透白的丸药,在二人脸上一涂,何修、陆正平的脸色立时变成死灰的颜色,令人望而生畏,活像是两具僵硬的死尸。
诸事委当,胖和尚认为满意,说道:
“你们两个身上可有银钱?”
“有,有。”二人齐声答话。
胖和尚道:
“有就拿出来,越多越好!”
二人闻言,铁掌何修掏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陆正平取出一些散碎银子,一齐交给胖和尚。
胖和尚看也不看,往怀里一塞,扭头就走,来至房门口,忽又转身说道:
“老弟,你们装死要装得逼真,千万不能露出马脚,否则,一着走错,全盘皆输,可别怪我老人家事先没有打招呼。”
话落,大肚皮一挺,蓬的关好房门,扬长而去。
陆正平等听不见步履之声后,睁眼一看,见何修的脸色像死人一样,骇了一跳,说道:
“何叔叔,胖和尚不知在搞什么鬼?不但要咱们装死,还将银钱搜刮一空,难道要去买棺材?”
铁掌何修睁眼看看陆正平的脸色,肃容郑重的说道:
“正平,胖和尚这人即使不是无敌老人乔装而成,也必是一位盖世无双的江湖奇人,咱们且别妄加猜测,一切任由他老人家摆布好了。”
话音一落,立即又将双目闭起装死。
陆正平略一迟疑之后也将双目闭起装死。
大约过了顿饭功夫之久,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
半晌有人走了进来,听声音,似是不只一个。
陆正平心中犯疑,偷偷地眇目一看,只见胖和尚此时袈裟已脱,穿了一袭灰袍,人也清瘦许多,须发斑白,一付长者之风,戚容满面,眼角还挂着几颗泪珠。
胖和尚的身后,站着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中年人,房门外另有四个彪形大汉,抬着两口棺材。
陆正平看罢,心道:
“胖和尚好高明的易容手法,要不是他那一双精光湛湛的眸子依然如故,我真不敢相认……”
心语至此,胖和尚扭头对四个抬棺之人说道:
“喂,把棺材抬进来,放在床上,好啦。”
四个抬棺之人闻言齐声一诺,一阵吆喝声中,果然将两口上好的柏木棺材,端端正正地放在床上。
胖和尚不等四人下来,便又很客气的说道:
“老汉年事已高,气力不足,麻烦四位哥儿将他们两人的遗体装进棺材里吧,老汉这厢有些散碎银子,略尽微意。”
每人塞给他们一块碎银子。
四人见钱眼开,两人抬铁掌何修,另两人抬陆正平。
店小二这时忽然说道:
“老爷子,这两位客人被人送来时已经晕迷不醒,却不是你老人家……”
胖和尚一听语气,已知他用意何在,连忙说道:
“店家有所不知,他们二人一个是老汉的儿子,一个是老汉的亲孙子,因出外做买卖,被人谋财害死,有一位远房亲戚撞见,救来此地,随后又跑去寒舍告诉老汉我,我老汉闻听之下,这才急急忙忙的赶来料理丧事……”
店小二皱皱眉头,说道:
“可是,我们开店做生意,招来顾客,老爷子在此办丧事,这……”
胖和尚闻言,泪珠滚滚而下,装出一付可怜兮兮的样子来,道:
“不瞒你掌柜的,寒舍距此太远,运尸甚感不便,故而欲在此料理清楚,老朽欲将这一座院落全部租下,一则便于办理丧事,二则也免得影响掌柜的生意,老汉只有一子一孙,他们这一死,从今往后,就剩下我孤孤单单的一个糟老头子了,务请大老板可怜同情才好。”
店小二一怔,话未出口,胖和尚把铁掌何修的金元宝往他手中一塞,道:
“这个你先收下,算是定钱,不够再来拿,同时请大老板帮忙,再去买两只大肥猪,两套破旧衣裳,五十套杯盘碗碟,以及金纸香烛办理丧事所用之物,并且请几位念经的和尚,老汉要在此为亡子亡孙做道场,大宴四方流民。”
小伙计见胖和尚一出手就是一锭五十两重的金元宝,认为必是大富大贵之人,连说三声是,恭谨有礼地说道:
“老爷子请放心,一切包在小的身上了!”
兜头一礼,转身自去。
四个抬棺之人,这时已将何修、陆正平端放棺中,相继出门而去。
胖和尚目送诸人去后,扮了一个鬼脸,傻楞楞的一笑,运劲右手食指上,以“金刚指法”,在两口棺材上写下:
“一代风尘奇侠铁掌何修之棺!”
“九华十五代掌门人陆正平之棺!”
写完之后,仔细地端详一下,哑然一笑,心中暗想:
“哼,这一下子,任凭铁莲花的主人智计百出,也摸不透我老人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心语甫毕,店小二已领着好几个人走进来,将肥猪、碗盘、香烛、破衣裳等放下后说道:
“老爷子,念经的和尚已经请妥,马上就会前来搭下祭坛做道场。”
胖和尚道:
“好,老汉知道啦,你们去吧,如有事老汉自会招唤。”
店小二闻言称是,领着众人离去。胖和尚将门关好,打开棺材,道:
“你们可以出来了。”
二人一跃而出,见地上肥猪、碗盘遍地皆是,不禁一呆,陆正平说道:
“老前辈,你老人家买这么多猪肉碗盘做什么?”
胖和尚瞪了他一眼,道:
“老弟,咱们早已有约在先,没有你小子插嘴的余地,快把身上的衣服剥下来,换上这一套旧的。”
捡起地上的一套破旧衣服,递给陆正平。
接着又将另一套递给铁掌何修。
二人对他敬畏有加,不敢再追问究竟,如言脱换,瞬间一切完毕。
胖和尚拿出一粒易容丹,在二人脸上一涂,又变成另外二个人。
然后,又将二人脱下的衣服,分别放在两口棺材中,以手掌将两只肥猪劈成数十块,一块一块的往衣服里装。
他做来十分利落而又认真,每装数块猪肉,里面随时填进几套杯盘碗碟,鼓腾腾的直至完全像人的身体为止。
这时,胖和尚忽然一扭头,气忿忿的道:
“发什么呆,还不快帮我老人家的忙?”
二人此时已知胖和尚用意所在,三人一齐动手,何消半个时辰,已将猪肉和杯盘塑造成两个状似人形的假人。
胖和尚拣了两块又厚又肥的猪肉,略一端详,用匕首修整一番,形状如头,并在上面削割出耳鼻口目来,用易容丹一涂,分别放在两口棺材中,说道:
“老弟,你们来看看像不像?”
二人定目细看,只见四肢齐全,活龙活现,僵硬的躯体,苍白的脸色,一个像是陆正平,一个像是铁掌何修,当下同声说道:
“像,像,你老人家天人神术,盖世无匹,在下万分佩服。”
胖和尚却脸一沉,没好气的道:
“是就好,别酸溜酸溜的满口谀词,我老人家不爱这一套,快把香烛点起,四色瓜果摆好,铁莲花的主人也许马上就会来到。”
二人闻言,不敢怠慢,立时在两口棺材之前,点起香烛,摆下四色瓜果。
香烟袅袅,烛光如豆,面对两D棺木,冥冥中有一股子阴森森之气,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胖和尚静观片刻,认为满意,命陆正平将铁莲花放在棺材头上,一瞥地上的肉屑什物等,说道:
“老弟,快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念经的和尚也许快来啦,咱们去看热闹,让铁莲花的主人来捉迷藏吧!”
陆正平听毕,立刻遵命行事,铁掌何修也自动帮忙,不大功夫,已打扫清洁,将秽物倒至屋后。
一切料理清楚,三人方待出门,“笃!笃!笃!”门外响起一阵叩门之声。
三人闻警吓了一大跳,脸色俱都一变,以为是铁莲花的主人前来索命!
所幸,叩门之声过后,但闻店小二的声音说道:
“老爷子,祭坛已经草草搭好,念经的和尚也到啦,敢问是现在就开始给令郎令孙做善事,渡化亡魂?还是等天亮之后再办?请老爷子示下?”
陆正平听在耳中,感触良多,心说:
“倒霉,我陆正平好端端的办起丧事来了,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心语间,胖和尚说道:
“老朽远道而来,不便久留,把儿孙们的丧事办完之后,马上就要回去,现在就开始吧。”
店小二在门外应了一声,步履声渐行渐远,终至完全消失不闻。
胖和尚这时说道:
“好险,我还以为是铁莲花的主人来了!”
身形一闪,疾进数步,启开后窗,一跃而出。
铁掌何修和陆正平,扫室一望,接踵跃出。
胖和尚仰首一望天色,正当夜半三更,道:
“铁莲花的主人往常杀人行凶,差不多都在这个时候行事,咱们先去前面看看和尚念经,再见机而行。”
话刚说完,客房的前面已响起一阵铜磬木鱼之声,紧接着,呢呢喃喃的诵佛念经之声也划空而起。
客栈中住宿之人为数不少,夜半三更,听得异响,纷纷起身察看究竟,有的一看而返,有的好奇,流连不去,当胖和尚、铁掌何修和陆正平绕过来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胖和尚微微一笑,小声说道:
“这样最好,要是无人观看,难保不会引起铁莲花的主人的疑心,把全盘计划断送无遗!”
说话中三人已挤入人群之中。仰首望着前面草草搭建而成的祭坛,四个和尚身披法衣,手执木鱼,边敲边念,宝相庄严,三人不由的哑然一笑,俨然是一个看热闹的观众。
陆正平一面心不在焉的看着,一面不时扭头向摆着棺材的客室眺望,良久良久,却连半点动静也没有,心说:
“哼,这真是活见鬼,铁莲花的主人今天可能不会来了。”
他在这样想,铁掌何修同样焦灼不安,左瞧瞧,右望望,心中疑团重重。
只有胖和尚一人,此时却一反常态,变得格外肃穆凝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直昂首凝视着茫茫夜空,侧耳静听。
霍然,胖和尚的眉头皱了一下,脸色越发沉重惶悚。
半晌,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低宣一声佛号。
胖和尚神色之间的变换,二人毫无所觉,陆正平道:
“老前辈,铁莲花的主人怎么还没有来?这么久了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弟,亏你身为九华第十五代掌门人,耳目竟这样迟钝,铁莲花的主人早已来过,又走啦。”
说话之初,人已排众而出,话音一落,已在人群之后。
铁掌何修和陆正平听得一呆,追上来说道:
“老前辈说什么?铁莲花的主人已经来而又去?”
胖和尚向客室望了一眼,郑重地说道:
“嗯,正是这样,恭喜二位也许可以破例逃过铁莲花之劫。”
陆正平一喜,道:
“这要谢谢电前辈大力相助之恩,要是没有你老人家,恐怕是个必死之局。”
胖和尚道:
“小子先别高兴,事情毕竟如何,尚是未知之数,一切要待回房一看之后才可分晓。”
三人走至客房门口,见房门紧闭未启,未敢贸然而入,以怀疑的口气说道:
“铁莲花的主人来过?怎么这客室前前后后连半点痕迹也没有?”
胖和尚道:
“傻小子,铁莲花的主人何等身手,来如青烟,去似游魂,你小子哪里能看得见。”
喀嚓!启开后窗,拧身进入客室,室内浊光已灭,一片漆黑。
二人尾随而入,直向两具棺材走去,同时,点燃棺前烛光。
细细一看,只见上书:
“九华十五代掌门人陆正平之棺”棺材前面的“铁莲花”,已不知去向,棺材头上却留下一个深深的铁莲花印,似已穿透棺木,打了进去,从猪肉上渗出来的鲜血,把四色瓜果染得血红一片,铁莲花印内的血仍自点点滴滴的淌个不停。
胖和尚面色沉重,一言不发,从棺头向棺尾看去。
三人清清楚楚的可以看到,棺盖的一边,似曾被人以手掌摸过,上面的油漆几乎全部脱落,细微的木屑散落在床上。
胖和尚认真的看至棺材的中腰,掌痕忽然中断,脸色随之大变,喊了一声:
“糟”,呼地将棺盏揭开。
棺木内的假尸,依然僵硬的躺在那儿,一切依然如故,只有头部多了一个鲜血的莲花血印,陆正平道:
“老前辈,你老人家打开棺材看什么?”
胖和尚脸色阴沉沉的,一句话也不说,径自伸手入棺,撩起假尸的衣服。
衣服下面腰部以上的猪肉,已经变成肉泥,肉内的杯盘碗碟更惨,看似完整如初,胖和尚微微吹了一口气,立时飞起一团白色的粉末,铁掌何修和陆正平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同声说道:
“来人好深厚的掌力,竟能把猪肉碗碟摸成肉泥粉末,武功之高,那还了得!”
一语甫毕,胖和尚忽的怪啸一声,闪身走至另一口棺材的面前,见这口棺材完好如初,打开来也分毫未动,不禁一呆,道:
“糟啦,咱们的全盘计划已被来人识破,事情急转直下……”
二人闻言一愣,陆正平说道:
“老前辈,你怎么知道咱们的计划已被人识破?”
胖和尚振振有词地说道:
“老弟,你看,何大侠的棺材安然无恙,你小子的棺材却印了一个莲花血印,同时棺内的猪肉碗碟也被人摸成粉末肉泥,以我老人家的推想,来人起先认为二位已畏敌自绝身亡,是以以惯用的手法,打穿棺材在你的假头上留下一个血印,至此,心犹未甘,复又隔棺摸尸,决心要你粉身碎骨而亡,哪知摸了一半,发觉有异,遂如幽灵般的消失不见。”
二人听他这样一说,透体生寒,胖和尚接着又道:
“事情到此,已弄巧成拙,愈演愈烈,比先前越发紧张而严重,咱们的脑袋几乎已经摆在刀口上,灾难随时都会降临在咱们的头上。”
陆正平道:
“铁莲花的主人发现上当后,到哪里去了?”
胖和尚略一寻思,正色说道:
“来人发现上当后,大概认为二位已逃,四处追杀,故而匆匆离去,再过一会儿,追不到人影,说不定又会返回来,铁莲花的主人今天如不能见你们倒地身亡,恐怕势难善罢甘休。”
铁掌何修心情陡地一沉,道:
“情势演变至此,一场生死之搏似已无法避免,但不知老前辈有何高见应敌!”
胖和尚沉吟一下,道:
“何大侠久走江湖,经验老到,所见极是,一场空前未有的恶战的确已如箭在弦,应敌之策,我老人家倒有一个,只是又要委曲九华的小掌门人,不知愿不愿意?”
陆正平立刻说道:
“只要能逃过铁莲花之劫,甚至把来人杀死在这里,在下不计任何牺牲,老前辈有话但请吩咐,陆正平赴汤蹈火,一概不辞!”
胖和尚哈哈一笑,道:
“小英雄年纪不大,难得有这种胆识气度,可嘉可奖!”
脸色一整,又道:
“其实,也并不怎样委屈你,只要你乔装成我老人家这付模样,就大有妙用,说不定可以唬唬人,化险为夷!”
陆正平一怔,道:
“在下愿是愿意,只是你老人家现在的这付模样,至少有八九十岁,晚辈今年才不过十八九岁,怎么装扮也不像呀!”
胖和尚正色道:
“不碍事,不碍事!我老人家自有妙法,你小子快把这身破衣服脱下来,把我胖和尚的灰袍穿起来再说。”
说到就做,立时脱换,何消片刻功夫,陆正平穿上一袭灰袍,胖和尚伸手从裤裆里掏出前此穿过的破烂袈裟,手掌在地上一擦,擦了两手泥土,完全抹在脸上,又恢复原来污垢肮脏的模样,冲着陆正平伸伸舌头,道:
“小子,你看像不像以前的胖和尚?”
陆正平道:
“脸像肚子不像,没有以前那么大。”
胖和尚闻言猛吸一口气再用手捶了两下,立时肚大如桶,怪声怪气的说道:
“小子,这下像了吧?”
“像极了!像极了!”
陆正平看看胖和尚,想到自己,说道:
“可是,在下身穿灰袍,面貌未易,老前辈速施妙手,才好。”
余音尚未落地,胖和尚已将“易容丹”拿在手中,经过一番细心化妆后,年轻英俊的陆正平,这时已经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胖和尚扭头一望铁掌何修,道:
“何大侠,你看这小子和我老人家刚才的那副模样怎样?”
铁掌何修细一瞧看,道:
“老前辈妙术有神,如非事先知道,连我铁掌何修也不认识了,活像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长者,与老前辈适才的模样一般无二。”
胖和尚闻言暗喜,口中说道:
“像是像,不过,言语举止还须多加学习模仿,必须如此这般行事,方可唬住铁莲花的主人。”
话完,又仔细的交待陆正平数言。
陆正平蹙眉一想觉得此中大有文章,当下说道:
“老前辈,你老人家说在下这副模样可以唬住铁莲花的主人?敢问是何原因?莫非这副模样像另外一个人?”
胖和尚郑重的说道:
“小子猜对啦,正是像另外一个威震武林的高人!”
二人一呆,齐声说道:
“是谁?”
胖和尚肃容正色说道:
“无敌老人!”
“无敌老人”四字,如雷贯顶,二人不由皆楞在当地,陆正平心忖:
“赫!我陆正平时来运转,刚才装死装活的,现在居然装成无敌老人丁,要是真的无敌老人现身撞见,不把我的脑袋瓜子砸扁才怪!”
心忖甫毕,胖和尚一本正经的道:
“不过你小子别以为做了无敌老人就可以万事大吉,如果不小心露出马脚,让铁莲花的主人识破,问题就严重了,第一个丧命亡魂的可能就是你。”
陆正平道:
“老前辈但请宽心,在下遵命行事就是。”
接着又道:
“老前辈,听你老人家的口气,铁莲花的主人似乎认识无敌老人,但不知此人究竟是谁?”
胖和尚想了想,道:
“据我老人家所知铁莲花的主人乃是三十年前,当天下英雄为了抢夺无敌老人怀中的迷魂塔上秘图,恶战于衣冠冢所在的破庙之中,正当群豪尸迹遍地,无敌老人大展神威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红粉佳人现身场中,使战况大大改观的那个女人。”
陆正平一惊,道:
“这样说来,铁莲花的主人是个女人了,不知昔日她和无敌老人之战胜败如何?为何要残害生灵?”
胖和尚迟疑一下,道:
“二人恶战三昼夜,胜负不分,俱都重伤倒地,相互订下不履江湖之约,一个隐居‘衣冠冢’,一个远居边荒……”
说到这里,忽又改口说道:
“此时情势危如燃眉,寸阴如金,无暇谈往叙旧,铁莲花的主人虽是那个红粉佳人,但,我老人家近数月来苦苦追寻的结果,就所见而言,却似乎不是一个女人,可能是她的传人,或者另有假冒之人,今夕如果一切顺利,我老人家倒要好好的看一看。”
铁莲花的主人曾经一气连杀九华一派的三百余位道士,陆正平切齿痛恨,一瞥铁掌何修,说道:
“老前辈,不管现在铁莲花的主人是那个红粉佳人,或是另有其人,反正是个杀人的魔王,罪与天齐,咱们和他(她)拚上一拚如何?”
胖和尚寻思一下,说道:
“我老人家生来最恨无端惹事生非,残杀生灵之人,早存除去此人之心,不过,铁莲花的主人既能震撼武林,使人闻名丧胆,如见死神,定有相当高的功力修为,一切言之尚早,到时再作定夺。现在还是按照既定计划行事,陆少侠出外暂避,伺机而入,我老人家栖身屋梁之上,攻其无备,留何大侠一人隐身棺材之内,给来人一个讳莫如深。”
意转心决,一致赞成,立刻分头行事,陆正平纵身穿窗而出,胖和尚拧身躺在屋梁上,铁掌何修打开自己的棺材,舒舒坦坦的睡了下去。
说巧真巧,三人刚刚准备就绪,夜空中传来一声阴森森的笑声。
这笑声,甚是阴沉、飘忽,时远时近,入耳生寒,使人摸不准究竟来自何方。
霍然,笑声停止了,夜静如死,只有屋外的木鱼诵佛之声依然呢喃不止。
在紧张、沉闷,而又恐怖的气氛中,过了一刻之久,胖和尚的两条浓眉快要皱在一起了,心情焦急而迷惘。
“笃!笃!笃!”不多不少,门外响起三声叩门之声。
胖和尚一怔,心说:
“来啦……”
心语至此,前面毫无动静,一切又恢复常态,心忖:
“来人好狡猾……”
忽见室内黑影一闪,不知何时,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进来,总之室内已多了一个身高七尺,全身一色黑衣,头罩黑巾,仅仅露出一双冷电似的眸光,背上斜插着一支“骷髅剑”,一身阴森森之气,活像是一个幽灵似的黑衣蒙面人。
来人神不知,鬼不觉,声息全无,就连胖和尚那等顶尖高手,也竟然毫无知觉,不禁一呆,寒意透心,暗自认为前途险阻重重。
黑衣蒙面人进得客室,环目扫视,拿起棺前蜡烛比了比,自语道:
“刚才来时四寸多长,现在剩下一寸多,明明有人来过,老夫天天算人,难道今天反会被人所算?嘿!嘿!任凭你们如何诡诈狡猾,也难逃老夫掌握。”右腕一扬,掌力如刀,劈的一声,陆正平的那口棺材立时四分五裂,里面的肉泥磁沫横飞,一时间室内大乱,一片浑沌。
黑衣人劈出一掌,闪身暴退,退立房门之后,眸光滴溜溜的扫来扫去,若有所待。
良久,良久,一切静止,反应全无,这才该轮到蒙面人感到焦急、迷惘。
猛可间,黑衣人疾进数步,一脚将铁掌何修的棺材踢得飞了起来。正待上前察看究竟,忽闻头顶呼地一声,罩下一股强劲掌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黑衣蒙面大汉好快的动作,倏然一转身,旋身暴退,胖和尚那么深厚的功力,居然伤他不到,不由的呆了一呆。
蒙面大汉进得客室,不知梁上有人,也自一呆,尤其当他看清胖和尚的面貌后,眸光中掠过一抹惊惧,愤恨之色,嘿嘿一笑,道:
“赫,原来是你这个疯和尚在此捣鬼,我道他们即使生有三头六臂,也不敢抗拒‘铁莲花’,早知事有蹊跷,好极啦,秃头数月来一直穷追不舍,今日狭路相逢,倒要领教领教,反正咱们之间迟早免不了一场生死之搏!”
话完,一挺身,大步行履间潜伏着无穷杀机。
黑衣大汉来头太大,胖和尚丝毫不敢大意,一面严阵以待,一面沉声说道:
“你既以‘铁莲花’为害天下,那么,‘摄魂仙子’怎样称呼?”
蒙面大汉似是想不到他会有这么一问,微一呆楞之后道:
“秃头好广的见识,难得你还晓得家师的名号!”
胖和尚一惊,道:
“摄魂仙子现在生死下落如何?我老人家三十年前在无敌老人衣冠冢所在的破庙中见过她一面后,至今一直音讯全无,时在想念之中。摄魂仙子生来妩媚娇妍,一笑飞魂,再笑荡魄,我胖和尚身在佛门,六根清净,见到她之后也不免春心荡漾,不能自己,三十年来不知流了多少相思泪……”
说着说着,故态复萌,又嘻皮笑脸起来。
蒙面大汉闻言勃然大怒,喝道:
“住口,你死到临头,还口出不逊之言!”
欺身暴进掌出如梭,一下子就是三招快攻。
胖和尚不敢怠慢,立时反手还击,全力迎战。
瞬息之间,二人连对五掌,谁也没有讨得便宜,俱都觉得对方掌力浑厚,胆战心惊,心情皆一沉,面上杀机忽现。
蒙面大汉微微一怔后,阴笑道:
“疯和尚胆敢追踪数月,果然有点真功实学,难得难得!”
胖和尚血盆大口一咧,冷笑道:
“好说,好说,你知道我老人家的厉害,就趁早抱着脑袋瓜子滚蛋吧,看在摄魂仙子的粉面上,我胖和尚愿意饶你一次!”
刷!客室中闪起一道白茫茫的寒光,蒙面大汉反腕拨下“骷髅剑”,怆怆一笑,道:
“秃头,老夫行道江湖以来,就从来也没有遇上半个能够接下三掌的人,你疯和尚算是唯一的例外。”
“骷髅剑”挽起一缕阴森森的光幕,忽又咬牙说道:
“不过你且别得意,老夫这支‘骷髅剑’乃是以死人的精血修炼而成,百发百中,招无虚发,你能够接下两三剑来,就已经很不错啦,老夫要杀之人,就是无敌老人现身阻拦,也无能为力,江湖上自有‘铁莲花’出现以来,还没有一个逃得活命的,你疯和尚横插一手,只是白白的送命罢了,老夫杀不了他们,岂不要坏了‘铁莲花’的名头!”
振剑一抖,“骷髅剑”上幻化出万点寒星,分心就刺。
黑衣大汉之言,倒非虚声恫吓,一剑攻出,威势无伦,客室内立时充满了一股子阴寒森冷之气,隐约中又似有神嚎鬼哭之声,剑锋所指之处,透体生寒,浑身打颤,真力焕散,胖和尚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连忙运足所有的功力,冲着骷髅剑幕,连劈五记劈空掌,胖和尚功力浑厚,又是全力进招,五掌攻出,剑气微敛,借势闪身一跃,脱出剑势圈外,幸而未为骷髅剑所伤。
不过,虽然如此,胖和尚却吃惊不小,连呼:
“好险,好险”不迭。
黑衣人一招得手,乘胜再进,挺身振剑而上,攻的是胖和尚的心窝要害。
乍然,呼地一声,铁掌何修见势不妙,从棺材里冲出来。
铁掌何修固然望重武林,少林、武当、青城各派的掌门人都另有看待,但在黑衣蒙面人眼中看来,实是微不足道,两道冷电似的眸光一扫,恨声阴笑道:
“何修,别出来啦,就乖乖的死在这口棺材里吧!”
不等何修跃离棺材,骷髅剑猛一振,转而攻向何修中盘要害。
何修见状,面色雪白,生死关头,顿生拚命之心,当下双掌交挥,不顾一切的全力扑击,招式之狠,出手之快,的确少见罕有。
胖和尚怕何修有失,忙将功力叫足十二成,“双龙抢珠”、“游龙戏风”、“推山填海”、“夜半猿啼”,四掌一气攻出,猛攻黑衣蒙面人全身三十六处要害。
二人决心以命相搏,威势陡增,尤其是黑衣人志在铁掌何修,顾此失彼,被胖和尚占尽先机主动,掌风兜体袭来,情急之下,急忙振剑绕体一划,旋身后退三步。
黑衣人见机而退,二人并未讨得丝毫便宜,相反的铁掌何修被骷髅剑上的阴风一扫,又倒在棺木之内,过了好一阵子,才爬起身来。胖和尚也身形一歪,倒走一步,才拿稳马步。
所幸,铁掌何修总算安然无恙,未为骷髅剑所伤。
黑衣人一时大意,被铁掌何修逃得一命,不禁大怒,喝道:
“何修,陆正平那小子那里去了?快据实道来,如有半句谎言,老夫就把你送进棺材!”
铁掌何修双目一挑,话未出口,胖和尚抢出说道:
“老魔,九华一派已被你杀了个鸡犬不留,仅仅剩下陆正平一人,你还苦苦不放,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半个像你这样毒如蛇蝎的人。”
伸手一指碎裂的棺材,又道:
“九华第十五代的掌门人已被你劈成骨粉肉泥……”
黑衣大汉听至此,眸中凶光一闪,冷冷的阴笑道:
“哼,闭你的嘴巴,棺木之中装得是猪肉碗盘,想骗哪个,简直是一派胡言!把你们两个杀了再说!”
骷髅剑划了一个圆弧,室内寒气又生,盛怒之下,出手绝毒无情,一口气连攻三剑。
天哪!黑衣蒙面人一剑攻出,二人都有穷于招架之感,今连攻三剑,直如海啸山崩,更似雷电交加,一刹那间已完全罩在骷髅剑下,欲退无路,欲拒无力,尤其铁掌何修更是危险万分,丧命亡魂不过是指顾间事,灾难随时都可能降临到他的头上。
猛可间,三人的身后响起一声沉喝,道:
“住手!”
声音宏大如钟,绕室而鸣,历久不散,充满了无限的威严与力量,听得人心头一颤,双腿发软。
黑衣蒙面人闻警一呆,猛然一回头,不知何时,客室门口已站定一个身穿灰袍,须发斑白,面色红润,目光如电,年在八十以上的老者,不由一怔,闪身横移三步,依壁而立,心说:
“看此人童颜鹤发,飘飘欲仙,口气又这么大,莫非是无敌老人……”
心想至此,陆正平乔装成的无敌老人适时环目一扫,把眸光落在黑衣蒙面人的身上,以极端威风严厉的口吻说道:
“我老人家隐居‘衣冠冢’,不问江湖是非,你们这群宵小之徒就乘机兴风作浪,胡作非为,实在可恼啊可恨!”
欺身斜进,横扫棺木一周,目注胖和尚,声色俱厉的道:
“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何在此动手相搏?明明旅店无人身亡,何故假戏真做,三更半夜吹吹打打的搅扰我老人家的好梦?”
胖和尚闻言,脸色一变,战战兢兢的说道:
“无敌老人,你老人家有所不知,这位何大侠接到一枚象征死亡的铁莲花,生死关头,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假戏真做,以图自保,不料弄巧成拙,被老魔识破,在此动起手来,素闻老前辈义贯日月,最爱打抱不平,为天下主持公义,敢请你老人家大力相助,为天下除害,并救出人家一命!”
说话中打拱作揖,做唱皆佳,唯妙唯肖,好像实有其事。
假无敌老人听毕,沉声一喝,从从容容地说道:
“我老人家衣冠冢外面的‘七杀令’碑,你看到过没有?”
胖和尚一楞,道:
“看到过一次。”
“那么第六条是什么?”声音冷冰冰的。
“是……是‘以众击寡,乘人之危者杀’!”
假无敌老人目光横扫胖和尚铁掌何修而过,厉色说道:
“你们虽未乘人之危,却犯了以众击寡的杀条!”
运掌欲发,满面杀机,大踏步的走过来。
胖和尚呆了一下,连连后退不止,急忙分辨道:
“老前辈请息雷霆之怒,听贫僧一言,我和何大侠虽有以众击寡之嫌,但,老魔横蛮跋扈,黩武好斗,手中一朵铁莲花,不知毁掉多少英雄好汉……”
假无敌老人听至此,脸一沉,喝道:
“住口,以众击寡者杀无赦,横蛮跋扈,黩武好斗者同样也杀无赦,我老人家先把你们解决了之后,再收拾他,绝不会厚此薄彼的!”
忽的怪啸一声,须发怒张,翻腕一抖,风声如涛,一掌呼啸而出。
胖和尚见状脸色一变,迎势发掌,喝道:
“老前辈别欺人太甚,我胖和尚可也不是好惹之人……”
言犹未尽,掌招才递出一半,忽觉得一股强劲无比的暗力排山而来,立时狂风旋滚,掌力倒撞,胖和尚乍然闷哼一声,被震后退,通的撞在墙上。
这一来,胖和尚不禁怒气冲心,大怒道:
“你好狠的心,老衲和你拚……”
话至此,双手捧腹,鲜血如箭,张嘴连喷三大口。
这事太不寻常,陆正平和铁掌何修都呆住了。
假无敌老人一呆之后,忽又把脸色一寒,正等对铁掌何修下手,忽见黑衣大汉已如幽灵似的消失不见,暗吃一惊。
铁掌何修适时惊慌的说道:
“咦,老魔什么时候已经溜了?这份修为实在高的令人心寒意冷!”
陆正平半惊半喜,哑然一笑,道:
“老前辈的妙计,的确高明已极,果然把铁莲花的主人吓跑……”
胖和尚倏然上前三步,伸手堵住陆正平的嘴,郑重其事的小声道:
“小子,别声张,以我老人家看来,老魔一定不肯就此罢手,说不定就隐身在附近,暗暗窥探究竟,事情到此还不能算是风险已过。”
陆正平闻言,觉得言之成理,心情又沉重起来,见胖和尚嘴角血痕仍在,歉然言道:
“是不是在下适才出手太重……”
胖和尚正色道:
“小子出手的确不轻,不这样老魔早已识破,咱们也许已魂归西天,你小子的功力再深,也不能把我老人家打得吐血,三口鲜血是我老人家咬破舌头喷出来的!”
铁掌何修和陆正平听毕,对胖和尚更加钦敬叹佩,陆正平忧心忡忡的说道:
“老前辈说老魔绝不甘就此罢手,那么,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胖和尚沉吟半晌,振振有词的说道:
“老魔不知无敌老人是假,虽已畏难暂退,却不会就此远走高飞,咱们刚才百密一疏,说是犯了无敌老人的‘七杀令’要严惩不贷,种下祸根,铁莲花的主人必定会返回察看我老人家和何大侠是否当真亡命无敌老人手下……”
一语未毕,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三人不由皆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