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血腐
酒气冲天。
凌空子和白衣人烂醉如泥地躺在地上,伸手摊脚。
秦宝宝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口中喃喃地说:“真不好玩,才喝了一点酒就装死,一点酒量也没有,最可气的是,连一点好玩的样子都摆不出来,说些醉话也好嘛,真是白给他们喝酒了。”
满脸不耐烦之色,深以两个家伙毫无情趣为憾。
闻着满室酒香,不禁想到子午岭上每次宴会的热闹,大伙儿划拳猜令,吟诗唱歌,该多有趣,尤其席领主的歌声,现在想想,也觉得亲切许多。
秦宝宝漫不经心地踱着,心中想着:“不如不让他们喝酒,三个人说说话,倒也不寂寞,现在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想斗嘴也没了对手,不行,得想法子让他们醒过来。”
心里想着,便走到“药物部”,想配一剂醒酒药来给他们灌下,站在药物架前,左翻右找,寻不到想要的东西,口中不由道:“这个‘天地老人’想必酒量很不错,所以连醒酒汤也用不着。”
他眉头一皱,又道:“不对啊,他既然喝醉了,又怎能想到喝醒酒汤,难怪这里没有。”
正自失望时,忽看到最底层的架子上,有一个黑色的瓷瓶,样子黑不溜秋的,很是难看。
百无聊赖的秦宝宝却像见了个宝贝,忙不迭地取下来,打开瓶盖一闻,没有味道,里面只有一些黄色的药粉,秦宝宝深知没有味道的东西都是经过提炼的,想必这药很珍贵。
把瓶盖盖上,把这个小黑瓶翻倒来看,见瓶底有三个小字:“血腐散”。
心中猛地一惊,黑瓶子从手中落地,“砰”的一声,砸了个粉碎,黄色的药物溅得满地都是。
为何秦宝宝看到这个东西如此心惊?
秦宝宝的父亲是“万邪圣医”,医道之精,世上无人可比,对各种毒药也知之甚多。
想当初秦英在世时,经常对秦宝宝提到,天下最毒、最可怕的毒药就是“血腐散”。
“血腐散”一旦碰到人的血液,就会开始散发毒性,若是一个人的伤口流血,不幸沾到“血腐散”,那么不用一时半刻,全身的皮肤、毛发就会变成一滩黄水。
这也就是说,一旦中了“血腐散”,这个人就会在世上消失了,好像从来世上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秦英曾反复叮咛秦宝宝,身上一旦受伤,就千万不要去碰不知名的药物,万一那是“血腐散”岂不糟糕?
秦宝宝深记此言,所以一见到“血腐散”三个字,心中想起人化黄水的惨状,极度震惊之下,才失手打碎了黑瓶。
低头看着地上的黄色粉末,好像还有些沾到鞋底上的,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哇”的一声,就从房间冲了出来。躺在地上的凌空子和白衣人明明是在装醉的,听到宝宝的惊叫,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秦宝宝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道:“好可怕,幸亏我没有受伤。”
一转头,看见凌空子和白衣人瞪着一点酒意也没有的眼睛看着自己,马上又笑了起来,道:“哇,原来刚才你们是在装醉啊,真好玩,再装一次给我看看。”
其实秦宝宝心中已经雪亮,凌空子和白衣人装醉,是心怀鬼胎。
白衣人和凌空子刚才被宝宝一声惊叫震醒,正自后悔。听到宝宝这样说,白衣人眼珠子一转,道:“可惜你比我们更高明,一声大叫,就破了我们的骗局。”
秦宝宝佯装开心地笑道:“没关系呀,再装一次给我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向两人靠拢,只是他身上已布满真力,只不过是想看看两人怎样算计自己。
贪玩的秦宝宝,把生命的冒险也当作游戏了。
白衣人穴道被点已有五六个时辰,加上不停地运功解穴,上半身的穴道已经解开,只是穴道初解,内力运转不灵,只要稍等片刻,就可以运气自如了。
只要他双臂一旦可动,自认为秦宝宝必非自己对手。
秦宝宝何等聪慧,早看见白衣人双臂支持身体毫不费力,想必穴道已被解开,他忌惮白衣人武功厉害,想趁白衣人力气没有完全恢复时,重新补点他的穴道。
秦宝宝慢慢地走近,走到面前时,忽地飞起一脚,踢向白衣人的“檀中”要穴。
白衣人此时气力略有恢复,哪甘束手就擒,右手早已持了匕首,急削秦宝宝飞来的脚。
不想一挥之时,内力运转不畅,手臂力弱,速度慢了一慢,已被秦宝宝一脚踢中。
可悲的是,白衣人匕首挥转不灵,想刺刺不到,想收收不住,又被秦宝宝踢中要穴,左臂力量刹时消失,匕首再也把持不住,千巧万巧,落在了腹部,刀尖将腹部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这一划不要紧,只疼得他杀猪似的叫起来。
凌空子感到极为奇怪,心想一个小小口子叫个什么劲,我手腕折了都没哼一声。
却见白衣人越叫越惨,脸色变得通红,好像腹上的伤口极为疼痛。
凌空子低头一看那伤口,也大叫一声,见那伤口处竟在扩大,很快地,腹部就出现一个血洞,白衣人身上的皮肉就好像冰遇到火一样,在迅速地溶化。
凌空子极为震惊,眼睁睁地看着血洞越扩越大,白衣人的叫声也更加凄惨了。
一见白衣人的惨样,秦宝宝也刹那间明白了,自己鞋底沾有“血腐散”,而白衣人恰恰用匕首为他自己割了个小口子,“血腐散”便见发作了。
秦宝宝也被吓坏了,站得远远地看着,虽然不愿看见惨剧发生,却不知如何制止。
眼睁睁地看着白衣人腹上的血洞越来越大,白衣人惊恐万分地看着裸露出的内脏,叫声凄厉至极。
凌空子也被吓坏了,拼死想离开白衣人,偏偏动弹不得,忙用急迫恳求的眼睛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早已吓呆了,哪里还能看到凌空子的眼睛。他一步步地往后退,退到了墙角,拼命地闭上眼睛,不忍看这幕人间的惨剧。
若不是秦宝宝久经考验,见过了太多血腥恐怖的场面,此时早已吓昏过去了。
正在这时,凌空子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那副惨状真是惨不忍睹,凌空子和白衣人看着身体一点点地溶化掉,心里的恐慌可想而知,秦宝宝的小小心灵受此重重一击,精神已有点恍惚,慢慢地站起,忽地掩面狂奔出屋,连财宝也忘记带上。
就像身后有人用鞭打似的,秦宝宝惊恐万分地冲出了地道,上了大厅,一颗心”怦怦怦”
地跳个不停,抚着咽喉,他一迭声道:“真是好可怕,好可怕!”
秦宝宝在大厅中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地乱窜,借浏览墙上的图画来转移注意力,不久之后,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一丝歉疚之情顿自心中升起。
若不是自己,凌空子和白衣人不会死得这样惨,说起来全怪自己,不过白衣人偷袭在先,也算死有余辜,凌空子是大哥的仇人,可也算报应不爽。
这样一味地开脱自己,秦宝宝的心情才好受了许多,其实小孩子都是这样,遇事不敢承担责任,能赖就尽量赖掉。
饶是如此,秦宝宝的心灵也受了极大的震荡恐怕一生之中也要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
目光看着墙上的一幅“寒江独钓”图,心境、渐开朗。渐渐的,他的目光亮了,大眼睛兴奋地闪着光,注视着墙上的图画目光久久不曾移动……
地洞的出口终于找到了。
望着被石块堵得死死的洞口,卫紫衣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念头,沉声问悟心大师道:
“打开洞口需要多长时间?”
悟心大师摇了摇头,道:“这很难说,因为洞口的深度我们不清楚。”
连续几天失望的打击和伤痛的折磨,让卫紫衣身心交瘁,此时他能站着说话,已算是个奇迹了。
梅冰艳站在卫紫衣的身边,默默地望着这个坚强的男人,心中的滋味真可谓百感交集。
他为了自己的弟弟如此受到折磨,说明他是一个多么富有感情的人。
在梅冰艳的心中,卫紫衣刚强、果断、冷漠而不失热情,执着而聪明理智,他仁侠、仁义,少年人的热血和中年人的成熟集于一身,几乎是完美的。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婉言拒绝了她心中的愿望,却并没流露出对她的厌恶,这也说明她不是没有希望的,就算卫紫衣是块宣古不化的坚冰,梅冰艳也准备将他溶化。
就算终其一生又何妨?“溶化”的过程就是一种幸福。
只是,若是梅冰艳知道卫紫衣拼命救出的秦宝宝是个女孩,且又是个举世无双的女孩,又该如何想呢?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
夜色中,梅冰艳与卫紫衣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卫紫衣身上勃发的热力,甚至可以感到他的心跳。
可惜卫紫衣却一点也没有感觉,此时他除了关心秦宝宝的安危,再也没有别的心思,谁都无法知道秦宝宝对卫紫衣有多重要,甚至连卫紫衣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梅冰艳脉脉含情的目光,卫紫衣也没有察觉,他已奋力搬起了一个石块。
随着卫紫衣的动作,在场的人皆纷纷动手,虽然夜已很深,人们都已疲倦,但没人可以阻止他们的迫切心情。
明月恰好穿出云层露出脸来,为地上这场紧张的忙碌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卫紫衣搬的石头最多也最快,他只是一个劲地在搬,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了。
梅冰艳看着鲜血从卫紫衣的衣衫中沁出,心中好生不忍,急忙道:“紫衣,你应,去好好休息,你看,你的伤口又出血了,你非要把自己累死吗?秦宝宝难道愿意看你这个样子?”
“紫衣!”这个陌生而奇怪的称呼令卫紫衣心中一动,这一生中,用这个称呼来称呼他的,梅冰艳是第一个,在听到这个称呼的同时,卫紫衣也感受到梅冰艳的热情。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不理梅冰艳,继续自己的工作。
悟心大师合十道:“卫大当家,你应该休息一下,宝宝看到你这么辛苦,也会责怪老衲的。”
其实,悟心大师对宝宝的生命已不抱希望了,他深怕卫紫衣惊闻噩耗而支持不住。
卫紫衣自己也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石块在手中越来越沉重,眼皮也重得像铅一样。
看着地洞很快地显露出来,又看见明月、明理、明智他们在奋力干活,卫紫衣心中也欣慰许多。
宝宝何能,竟能让这么多人为他一人操心?依悟心大师之言他走到一边,盘膝坐下,静静地运起玄功。
不知过了多久,卫紫衣忽地听见明理的大呼:“到底啦!到底啦!终于见到底啦!”
卫紫衣闻声蓦地睁开眼睛,却见悟心大师也是一脸激动之色。
此时卫紫衣的内功已然调匀,伤口在渐渐合拢,此时的体能虽弱于平时,却比昨晚精神多了。
他立刻跃下了地洞。
一群人跟在他身后也“噗通噗通!”地落了下去,哗啦啦地向地洞深处奔去。
可是,当他们走入大厅,进入棺后的地洞时,却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卫紫衣默默地在房间里找寻,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看到的,只是那铁门内的一滩黄水。
悟心大师阻止了众人冲进去的冲动,双手合十,喃喃地念起了超生经文。
卫紫衣凝视着黄水,目毗欲袭,厉声道:“这是什么?”
悟心大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滩黄水其实就是人,如果一个人中了“血腐散”,就会变成一滩黄水的。”
卫紫衣一下子沉默了,默默地看着那滩黄水,久久不出一声。
梅冰艳在身后轻轻呼唤,道:“紫衣,你怎么啦?”
卫紫衣一回头,梅冰艳就看到他那满是泪痕的脸,和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
秦宝宝消失了,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江湖,现在人人都知道,那个又淘气又可爱的小家伙已经从这个世上彻底地消失了。
人们还知道:“金龙社”的大当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笑过一次,并且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变得更凶狠、更残酷,他心中的悲愤,似乎要往所有恶人的身上发泄。
“金龙社”还是老样子,卫紫衣并没有因为失去秦宝宝而忘掉自己的责任。
从秦宝宝彻底地消失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中,武林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以前许多各立旗帜的门派,忽地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集结到一个帮会的旗下。
这个帮会叫“一统江湖帮”,帮主是蝶飘香。
就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一统江湖帮”声名大噪,蝶飘香的名字也几乎在一夜间传遍了整个江湖。
许多历史悠久的帮派如点苍派、衡山派、崆峒派,都在风雨中飘摇不定,而许多志在一搏的帮会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武林又产生了新的局面,“一统江湖帮”和“金龙社”、“黑蝎子帮”三分天下,武当、少林因久不闻武林大事,而偏安一隅,四川唐门则远离中原战场而未闻消息几乎每一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新闻传来,大领主展熹的工作也日渐繁重。
谁都知道卫紫衣此时的心情,没有人愿意打扰他,除非是重大事情,其余的则由几个领主酌情商量解决。
“金龙社”仍在良好地运转,并没有因为卫紫衣的消沉而有所变化。
这一天的清晨,卫紫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稀疏的秋雨,思绪不知又飞向何处。
三个月,一百天,这么漫长的日子并没能减轻卫紫衣对秦宝宝的思念。
总想起以前快乐甜蜜的日子,总想起秦宝宝天真无邪的笑容、令人莞尔的恶作剧。
现在想想,秦宝宝初上山时,为大家准备的那顿“甜饭”也变得很可口了。
真想再──宝宝的恶作剧呀!
慢慢走出了黑云楼,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秦宝宝的“小小快乐院”。
这里的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秦宝宝临走时没有叠好的被子,也还是那样放着,一切都好像等着秦宝宝的回来。
院中的秋千在风雨中慢慢摇晃,发出单调的“吱吱”声。
没有了秦宝宝,这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就算是他们在忙碌时也失去了欢笑。
卫紫衣站在雨中,雨水将一身紫衫打湿了,一滴滴向下流淌着。
雨水又模糊了卫紫衣的双眼,迷迷蒙蒙中,他彷佛又看到了以前的事情。
卫紫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看到一行人正向自己匆匆走来。
展熹、张子丹、席如秀、阴离魂正各自打一把油纸伞,快步地向这里走来。
从薄薄的雨窗看去,四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就连一向嘻嘻哈哈,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席如秀也是愁眉紧锁。
卫紫衣也皱了皱眉头,以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四位领主这样严肃过,若非是事关重大、十万火急的事情,四个领主绝不会同时前来的。
对于秦宝宝的思念,虽然使卫紫衣消沉,但卫紫衣毕竟懂得自己的责任,所以,他慢慢走上一步,涩声道:“什么事?”
四个人在卫紫衣面前停下,席如秀让手中雨伞挡在卫紫衣头上,卫紫衣也顺势搂住了席如秀的肩头,两个人相视一笑,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友情带来的温馨在雨中散开。
席如秀望了望大领主展熹,道:“我们知道大当家会在这里的。”叹了口气,他彷佛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大当家保重。”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凝视着展熹,等待他说话。
展熹道:“大当家,这件事情必须要你定夺,我们获得的情报说明,“一统江湖帮”已在攻打“黑喝子帮”。”
“黑揭子帮”是南方第一大帮,是和卫紫衣的“金龙社”并立于天下的大帮会。
“黑竭子帮”的飘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更是闻名天下的枭雄人物。
这个帮会的地位在江湖中极为重要,所以这个帮会的成败也关系着武林大局。
以前,出于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则,卫紫衣和萧一霸之间产生过不大不小的摩擦,这在江湖中,是极自然极普通的事情。
卫紫衣凝视着展熹,让他继续说下去,展熹道:““一统江湖帮”此时正酝酿计划,意欲将“黑喝子帮”一举攻破,以“黑喝子帮”此时的实力,恐怕非“一统江湖帮”的对手。”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下去。”
展熹继续道:“是以,萧一霸向我们发出了求援信号。”
沉默。
这确是个极为重大的问题,这关系到武林大局的胜败存亡。
席如秀道:“此时的情况正如三国,我们若见死不救,对于“黑蝎子帮”,灭亡之后,“一统江湖帮”挟战胜之势,定将我们“金龙社”列为头号大敌,所谓“唇亡齿寒”,“黑蝎子帮”我们不能不救。”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你们是在劝说我,以为我不会救萧一霸吗?”
席如秀道:“以前大当家和萧一霸有一点不愉快,是以……”
卫紫衣笑道:“三领主未免太小看我卫紫衣了,我卫紫衣虽然有不少缺点,但”心胸狭窄”这个毛病我应该是没有的。”
众人相视一笑,阴离魂道:“我早已说过大当家会答应的,你们却不相信我。”
席如秀冷冷一笑,道:“现在倒做起好人了,刚才是谁大骂大当家小心眼的。”
“哼!”阴离魂鼻子里哼了一哼,道:“真是贼喊捉贼!”
“你说谁?”席如秀气呼呼地。
“当然是那个贼!”阴离魂冷冷地道。
席如秀一叉腰,道:“不知谁在贼喊捉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典型的卑鄙小人!”
他们越吵声音越大,大有发展到动手的地步。
对于他们俩的这一套,卫紫衣他们可是见得多了,可以这么说,两个人吵得越厉害,大家就越觉得有趣。
阴离魂气哼哼地一捋袖子,道:“看来我非得教训教训你了,对付你这种人,说也无用,谁不知道,席大侠是三斤鸭子二斤半的嘴。”
席如秀大怒,道:“这么多年的老交情,居然要撕破脸和我打架,真是大无情了!”
他也一捋袖子,道:“来来来,谁怕谁呀:你的那两下子,谁不知道。我半个指头就能将你打倒。”
众人看得大笑,卫紫衣也不禁莞尔一笑,同时他也深深感动,他明白阴离魂和席如秀如此作为,不过是想博己一笑而已。
于是卫紫衣笑着道:“好啦,好啦,你们该让我耳根清静一下子,这么多年了,该长大了。”
大家不禁哈哈大笑,席如秀和阴离魂也跟着大笑起来,大当家居然将他俩比作孩子。
五个人说说笑笑,向黑云楼走去,听着大家的谈笑,卫紫衣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往日的阴影几乎一扫而光了,身心沉浸在友情的温暖之中。
到了黑云楼,卫紫衣换了衣服,招呼大家坐下,众人开始商讨援助的细节。
也许有许多天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大家居然有兴趣喝起了酒,酒酣耳热,杯箸交错,谈笑之间,一个重大的,几乎决定天下大势的计划已经产生了。
夜,深夜。
天上有月如钩,就像悬在天空中的一把弯刀。
本来是有风的,可是风却似乎渐渐凝固了,天地间一片寂静,静月无声,淡淡地照着沉沉的夜。
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所有的房间都已关上了灯,因为,此时已是子夜。
院子里大而空荡荡,彷佛是一个久无人居的地方,不过,若是有人不慎闯入,则必然遭到致命的一击。
大院的门是紧闭着的,刑三和贾七就静静地站在门后,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月。
他们俩是“黑蝎子帮”的人,这个大院是“黑蝎子帮”在江西的一个分舵。
江西地产富饶,是“黑蝎子帮”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是以,“黑蝎子帮”的江西分舵,也是“黑蝎子帮”的主要部门。
江西全省大大小小七十三处重要赌场、妓院、酒楼,都必须得到分舵的保护。
可以这么说,这些地方若没有分舵的保护,不用说赚钱,甚至连开业都不可能。
江湖匪类众多,赌场、妓院、酒楼这些可以赚钱的地方怎不让他们心动?
江西设分舵的目的,就是保护这些赌场、酒楼、妓院免遭匪类的劫掠。
刑三、贾七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感到无聊,因为自从去年打过一次小小的架以后,再也没有拿过刀杀过人。
江西很安宁,多年来的涤荡,已让大多数胆大妄为的人不得不收敛,因为“黑子帮”的报复手段是可怕的,没有人敢冒犯“黑蝎子帮”,正如在北方没有人敢找”金龙社”麻烦一样。
所以刑三和贾七很寂寞,他们平时无事时总会想起以前快刀杀人的快乐,和鲜血溅起时的兴奋。
虽然这些日子很平静,但刑三和贾七并没有丧失应有的警惕,作为身经百战的高手,就算和女人睡觉的时候,也不忘在枕头底下藏一把刀。
刀就放在刑三的腰间,刀鞘上天天都抹着牛油,这是为了能在更短的时间里拔刀。
拔刀的速度往往决定了生死,因为高手相争,所相差的,不过是一弹指的时间而已。
贾七用的是哦嵋刺,这种短小的兵器不但便于携带,且不容易被人发现,贾七的峨嵋刺就永远套在中指上,宽大的衣袖垂下,正好盖住了手和峨嵋刺。
贾七有过在闹市中杀人而不被人发觉的记录,对这一点,贾七一向很得意,他的过人之处也就是谨慎,这在危机四伏的江湖中,是极为重要的。
贾七的长处还有很多,比如说,他的耳朵很灵,就算是五丈外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他都可以听到,也就是说,任何人绝对无法靠近贾七而不被他察觉。
刑三的长处全在一把刀上,自出道以来,能挡住他十招猛攻的人确实很少,刑三所练的“十七式泼风刀”一向是武林一绝。
这两个人自配合以来,从没有失败的记录,所以,当他俩守卫时,院子里的弟兄一向睡得很熟。
就算是千军万马,刑三和贾七也可以挡一档的。
时至子夜,现在是一天中最寂静的时候,人的耳力也最灵敏,贾七侧耳倾听街上的声音,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
起风了,一丝微微的凉风从门缝中钻进来,贾七不禁抱了抱肩膀,道:“早知道这么凉,应该多穿一点衣裳的。”
刑三笑道:“你有在雪中和女人不盖棉被睡觉的记录,此时怎会感到冷呢?”
贾七哈哈一笑,道:“那时我热情如火,当然不感到冷了。”
两个人哈哈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空显得响亮。
贾七竖起中指在嘴上一放,低声道:“噤声,别忘了弟兄们正在睡觉。”
刑三一吐舌头,低声笑道:“该死,该死,吵醒了别人不要紧,吵醒了陆舵主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贾七低声道:“放心,陆舵主今天白天很累,现在一定睡得很沉,别忘了,陆舵主睡觉的本领可是天下第一。”
忽地,贾七急转身,因为他听到一阵轻响,好像是夜行人的脚步和地面磨擦的声音。
声音来自院墙西北角,贾七凝目望去,甚至有一点阴森森的味道,令人乍见之下,心脏不由跳动加速。
贾七骂道:“你怎么了?怪模怪样的,深更半夜的,别吓死人了。”
刑三没有说话。
贾七搔了搔头,奇怪道:“怪怪的,中了邪啦?”他伸手一堆刑三,刑三竟应手而倒。
贾七大惊,刚要大叫,忽觉得咽喉一阵收紧,想发出声音已是绝不可能了。
那是一根细细的绳索,绳索在渐渐地收紧,贾七的身体被拉得渐渐悬空。
贾七当时并没有感到恐惧,他一时之间只在想着如何才能摆脱困境,而没有想别的。
可是一切方法都已来不及了,因为他的喉骨在绳索下已发出碎裂的声音。
渐渐的,他的头已软软地垂了下来,悬空的双脚在风中来回地摇晃。
绳索持在一个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大院中最里面的房间,就是分舵舵主陆沉高的卧室。
人人都知道,陆沉高睡觉很沉,你就算是在他耳边打锣也未必能将他惊醒。
可是陆沉高却突然被惊醒了,因为有一盆冷水已浇到了他的身上,他一抹脸上的水珠,大怒地跳下床来,看到房间的门口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的身上也好像已湿透,正在往下一滴一滴地滴着水,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好像他刚从血中走出来一样。
陆沉高怒叫道:“你是什么人?”
“杀人的人。”黑衣人淡淡的声音有一种讥讽之意,却又带着浓重的杀气,使整个房间充满了阴森森的味道。
陆沉高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人,他很快就从暴怒中镇定下来,一伸手,从枕下抽出一把大砍刀。
为了使自己从睡意中清醒过来,陆沉高想用言语来拖延时间,以延长恢复体力的时间,陆沉高冷冷地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到这里来!”
同时,他已经在奇怪,门外最起码有四、五道埋伏,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似乎已透过黑暗看清了陆沉高心中所想,黑衣人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奇怪,你的那些手下都到哪里去了?”
“在哪里?”陆沉高低低地问道。
“都在我身上。”黑衣人漫不经心地道。
“在你身上?”陆沉高大感奇怪。
“他们的血已染透了我的衣服,你嗅嗅看,是不是有一股血腥气?”黑衣人目中闪着光,声音冷森森的。
陆沉高的心中一阵震颤,一股寒意从足底升起,弥漫到身体的四肢百骸。
与自己亲如手足的弟兄的鲜血正在一滴滴往下落,陆沉高的心也开始往下沉。
他忽地又想起,自己刚才在睡梦中时,黑衣人要取自己的性命易如反掌,却为何没有动手?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陆沉高的身上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可是嘴唇却是乾燥的,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舔了舔发乾的嘴唇,陆沉高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隐隐觉得,黑衣人放了自己,是因为一个极可怕的原因。
“哈哈哈……”黑衣人爆发出一阵狂笑,道:“我刚才当然不能杀了你,杀人的乐趣,就在于看到对手的恐惧,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又有何乐趣?”
陆沉高哪有受到过这种轻视,他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你刚才不杀我,是你最大的失策,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为你刚才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怒吼着,挥刀向黑衣人冲了过去!
黑衣人轻轻一闪,轻轻笑道:“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你信不信?”
“不信!”陆沉高又挥出第二刀:“有本事就杀了我,光说大话有什么用?”轻描淡写地,黑衣人避过陆沉高的几手杀招,并且亮出了自己的兵器飞镰。
抖手一挥,飞镰荡开了陆沉高的刀,忽地在一种奇巧的力道控制下轻轻一转,轻轻巧巧地削掉了陆沉高挥刀的手。
陆沉高痛极惨呼,身子已退到了墙角。
黑衣人慢慢地绕着手中的飞镰,直直地站在门口,轻轻笑道:“我说过,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你信不信?”
“不信!”陆沉高又一次怒吼,拿起墙角的一只花瓶就向黑衣人掷去。
黑衣人很轻易地将花瓶击落,飞镰又飞起,“嗷”的惨叫声传来,陆沉高的肩头又被削去一块皮肉。
陆沉高在房间里左冲右突,企图冲出房间,可是黑衣人的飞镰却比他快得多。
房间虽然不小,但黑衣人手中的飞镰却可以击到任何一个角落,每一次飞镰飞出,都必削去陆沉高的一片皮肉。
陆沉高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身上的零件已一块一块地被削掉,地上赫然是一双手、两只耳朵、一个鼻子和几片皮肉。
黑衣人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飞镰指东打西,逼得陆沉高窜高窜低,无所逃避。
黑衣人好像把折磨人视为一种乐趣,眼看着别人活生生地被一点点削去皮肉,他好像很兴奋似的。
陆沉高已无力闪避了,呻吟着瘫倒在地上,口中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吧!”
“你以为我还有兴趣杀你吗?”黑衣人慢慢地收起飞镰,慢慢地转身走了出去。
陆沉高在地上蠕动着,挣扎着想爬出房门,他的双手已被割去,只能用双肘支撑着。
艰难地一点点挪动,爬行过的地上,是斑斑的血迹,或许是痛苦过于强烈,以至于都有一点麻木了,他挪到了门口,艰难地推开了门,这一看,不禁昏了过去。
门外尽是狼藉死尸,那些活蹦壮实的兄弟们,一下子变成了冷冰冰的死尸,他们各以不同的姿势卧着、躺着,有些人身上还穿着内衣,他们显然是在睡梦中就被人杀死,移尝到这里来的。
前来偷袭的绝不止一个人,这是一个酝酿已久的计划,一旦时机成熟,便做此致命的一击。
陆沉高昏迷以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阳光渐渐地透到院中来,照亮了大院的一个角落,地上的血迹已经乾透,院中一片死寂。
萧一霸很快就得知江西分舵被毁的消息,几乎同时,卫紫衣也得知这个消息。
以前势不两立的仇敌在微妙的局势下,不知不觉地建立了微妙的同盟,卫紫衣已拟定了于七月二十一日前往济南,和萧一霸共商合作事宜。
共同的敌人使他们不知不觉地走在一起,两巨头会面的准备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在黑云楼里,卫紫衣对三位领主说道:“这次会面关系到武林大局,所以不宜过分宣扬,须知,南北合作,则“一统江湖帮”必灭,而南北分裂,则会被一一击破,蝶飘香一定会阻挠这次聚会,所以我准备秘密行动。”
席如秀道:“大领主须镇守“金龙社”,阴老鬼与大领主是一对老搭档,他俩留下较为合适,至于我嘛,因为比较会说话,做大当家的助手最好不过。”
卫紫衣点点头,众人也没有异议。
卫紫衣转身对张子丹道:“子丹,你和我们一起去,你一向少在江湖露面,有些公开事情,由你出面比较好办,在我和萧一霸会面时,由你负责警戒。”
张子丹点点头,道:“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七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动身了?”
卫紫衣道,“调动所有负责追踪、侦缉的人,全面地监视蝶飘香的举动。”
阴离魂道:“这件事我来负责吧!”
卫紫衣道:“好,就这样决定了。”
他炯炯的眼神从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金龙社”的成败在此一举,各位兄弟要认清此时的形势。”
席如秀道:“大当家放心,“金龙社”是我们辛苦夺打下来的,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它夺去。”
卫紫衣深深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明天我们就动身去济南,席领主,可别忘了向夫人请假啊!”
众人齐皆微笑。
萧一霸连日来总是感到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灾祸要降临似的。
自从得知“一统江湖帮”成立起来,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有时候还会从恶梦中醒来,他总是大汗淋,想起过去做过的许多事情,甚至怀疑这就是报应。
唯一可喜的是,自己的儿子萧傲云已渐渐成熟,可以打理帮中的事务,有了这样一个好助手,萧一霸轻松了许多。
只是萧傲云和表妹的婚事很长时间没有提起了,萧傲云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精灵古怪、调皮可爱的秦宝宝。
秦宝宝那小乞儿的形象,萧傲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却了。
秦宝宝失踪的消息传开后,霸傲云也深沉了许多,每天除了专心做事外,再也不见他出去游玩过,他是在用繁重的帮务帮助自己忘记不愿想起的事情。
萧一霸此时正坐在马车里,车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这汉子是萧一霸的得力助手,“神笔判官”左燕留。
左燕留为人阴沉、寡言、心狠、手辣,当年曾是定南王府的管家,因不堪同僚排挤而投到萧一霸身边。他的确是个人才,帮了萧一霸许多的忙,萧一霸对他怀着三分戒心,但左燕留对萧一霸却是忠心耿耿。
马车行驶在或繁华或荒凉的道上,萧一霸没有心情去欣赏窗外的风景,只是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萧一霸并不喜欢坐马车,他认为马车太慢、太闷,不如烈马来得快意刺激,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对一切慢节奏的事物都不喜欢,只是为了遮人耳目,萧一霸才平生第一次坐上马车。
萧一霸低头沉思着,在斟酌和卫紫衣见面时的措词,卫紫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萧一霸并不了解,只知道卫紫衣和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处事果断,手段毒绝。
心慈手软之辈是闯不了江湖的,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死,强者生,中间绝无周旋的余地,成大名的人都是心狠的人,名声越大,杀的人就越多。
马车现在显然是进入了一个市镇,外面喧哗的人声已证明这一点,赶马的车夫掀开门帘,对萧一霸低声道:“瓢把子,天色已晚,要不要投宿?”
车帘掀开时,萧一霸才感受到暮色已昏,太阳早已西沉了,街上的房屋已开始点起了灯。
萧一霸点了点头,道:“找一间便宜、偏僻的客栈,胡乱睡一宿就行了。”
左燕留忽地摇头道:“我看还是找一家比较好的酒楼。”
萧一霸道:“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须知蝶老魔正密切关注我的行踪,我们不应该太招摇才对。”
左燕留恭敬地听着,又微微笑道:“能坐马车的人都应该是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去住便宜的客栈,反而令人怀疑,再说此行凶险,可谓步步有杀机,若是在小客栈中因饮食和吵闹的缘故而休息不好,岂不反而坏事?”
萧一霸略一沉思,笑道:“听你的,住大酒楼吧,卫紫衣和蝶飘香都不好对付,养精蓄锐最重要。”
马车夫依言将马车赶到此地的一家大酒楼,三个人下了马车,由马车夫负责和店伙计商量住房,萧一霸和左燕留则匆匆地上了楼。
房间落实之后,左燕留又下楼对伙计吩咐了几句。
等左燕留上来,萧一霸道:“你和他说些什么?”
左燕留恭敬地站着,道,“我让伙计去找一个女人来陪瓢把子过夜。”
萧一霸连连摆手,道:“这不是一般出游,我不能把精力浪费在女人身上。”
左燕留微微一笑,道:“瓢把子没有女人又怎能休息得好,再说瓢把子精力过人,若得不到调剂,反而难以入睡,再者,瓢把子现在心情较为紧张,需要松弛一下。
萧一霸哈哈一笑,道:“还是你他妈的想得周全,你他妈的为什么总是对的。”
左燕留也开心地笑了,能被瓢把子骂上一句“他妈的”,就证明自己已得到了瓢把子的欢心。
到了晚上,一个妖艳的女人走进了萧一霸的房间,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清晨到来时,左燕留去房中问安,萧一霸果然是一副轻松舒适、感觉良好的样子。
早餐非常丰盛可口,萧一霸的胃口也很好,一个人几乎吃了三个人的东西,因为比较开心,他还稍微喝了点酒。
喝酒也是左燕留建议的,他认为适量地饮酒可以舒筋活骨,让人血脉舒畅。
愉快的早晨很快过去了。
可是,众人的愉快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前去备马的车夫气急败坏地跑土来,报告道:
“四匹马不知怎么的,脾气非常暴躁,我根本就走近不得,差一点就踢碎我的脑袋。”
正在喝酒的萧一霸和左燕留齐齐放下了杯子,相视一眼,脸上都呈忧色。
萧一霸怒道:“这一定是蝶老魔干的,竟欲阻止我们,他妈妈的,这么早就盯上了。”
左燕留不动声色地道:“马被做了手脚没有关系,换几匹就是,只是我们的行踪既然已经暴露,以后更要步步小心了。”
三个人立刻结帐离开酒楼,去集市上另选了四匹马,这四匹马自然比不上萧一霸的那四匹,不过有了马毕竟可以赶路了。
一路上,萧一霸忧心忡忡,不住地道:“不知他们还要做什么,他奶奶的,老子最恨偷偷摸摸地装点子害人,有本事明刀明枪招呼嘛,哼,他奶奶的!”
如果萧一霸骂出“他奶奶的”这句话。就表明他在生气了,他在生气的时候,别人最好不要去招惹,所以左燕留默默地坐在一边,假装打盹。
“哎呀,不好!”萧一霸忽地叫了起来。
左燕留无法再假装睡下去,忙问道:“瓢把子,怎么了?”
萧一霸脸色一红,道:“我想“出恭”,他奶奶的,急得厉害,快点停车!”
马车夫将车停下,萧一霸急急钻入路边的草丛中去,左燕留正自好笑,忽听肚子“咕噜”
一声,“出恭”的念头也势不可挡地上来了,他慌忙地跳下马车,也钻入草丛中。
等他俩系好腰带,重新走近马车时,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那马车已被无数支羽箭射得千疮百孔,马车夫斜倚在座位上,喉头一箭贯穿,身上中箭有十四支之多。
想必第一箭就洞穿了他的咽喉,所以他连求救声都喊不出来。
萧一霸和左燕留面面相觑,一股惧意油然而生,若不是他们刚才下车“出恭”,此时哪有命在?
正怔愣间,萧一霸又急匆匆走到草丛中,而左燕留也迫不及待跟着去了。
两个人心已雪亮,他们在酒楼中吃的食物已被下过泻药。
两个人再次从草丛中走出来时,萧一霸忽地仰天哈哈大笑。
左燕留疑惑道:“瓢把子为何发笑?”
萧一霸大笑道:“我笑蝶飘香是个蠢材!”
左燕留道:“蝶飘香挟数万之众,创立“一统江湖帮”,平崆峒,灭青城,逼得南北联手,又怎的是蠢材?”
萧一霸道:“他若在酒菜中下毒药,你我岂非早已死了,偏偏却下了泻药,反而救了我们一命。”
左燕留道:“毒药可以识出,故蝶飘香不愿为,泻药无法测出,且可以耗损我们的精力,至于因为泻药,故而得脱万箭穿身之苦,乃是天不亡瓢把子。”
萧一霸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可是不管怎么说,蝶飘香也算做了一件蠢事,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马车虽毁,车夫虽亡,所幸匹马仍在,两个人各上了一匹马,急往济南赶去,马上虽无鞍,但对他们两个武林高手而言,却是小事一桩。
唯一头痛的是这一路上他们下马无数,一路“出恭”不停,到了济南城已经是面黄肌瘦了。
济南。
济南的秋天很美,这里的民风也较为淳,山东人是有名的豪爽、仗义,卫紫衣很喜欢济南这座城市。
他一共来过济南两次,于是济南就有了几份属于“金龙社”的财产,这里有一座赌场、三座酒楼和两家商号。
卫紫衣、席如秀和张子丹就住在赌场里。
赌场中一向是鱼龙混杂,各色人物都有,在这里,每个人除了自己的点子、牌九以外,不会去注意别的,卫紫衣他们住进来,自然没有人注意。
赌场的主人是“金龙社”的一个首领,姓王,名德祥,他安排好卫紫衣三人的住宿后,就随着卫紫衣来到大厅中。
大厅中赌局正酣,每一个人都满面通红,精神高度紧张,桌上的钱财堆得如小山似的,一会儿到这个手中,一会儿又到另一个人手里,不过,只有庄家的腰包里是只会多不会少的。
席如秀看得兴起,禁不住手痒起来,对卫紫衣道:“大当家,我去赌两把如何?”目光恳求地望着卫紫衣。
卫紫衣笑道:“只限三把,免得你把王首领的家当输光。”
张子丹笑道:“最好不要让他赌,否则他若把裤子输掉,岂不是丢了“金龙社”的面子?”
席如秀也不去争辩,只呵呵地笑着,道:“待我赢钱了再和你们理论,来来来,加上我一个。”说着,已加入到赌徒中去了。
张子丹笑道:“席领主真是个玩家,吃、喝、嫖、赌样样皆通,也亏得席夫人能受得了。”
卫紫衣笑道:“一个男人风流不要紧,只要不下流就行了,席领主虽然毛病不少,但为人正直、仗义,不愧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席夫人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和席领主相处良好,偶尔嫉妒几下,是因为贤妻必妒,妒妻必贤嘛!”
张子丹笑道:“大当家总是能为人着想,若大当家成家,必定是模范的一对。”
卫紫衣脸色陡地微微一变。
张子丹立刻察觉,温言道:“大当家是不是又想起秦宝宝?”
卫紫衣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小家伙不知有什么魔力,竟让我思念至今。”
张子丹道:“宝宝吉人天相,未必有灾,再说,他并没有尸体留下,难说他已不在这个世上。”
卫紫衣觉得很是心烦意乱,对张子丹笑道:“我们去看看席领主,看他输得怎么样了?”
席领主的叫声此时,正好传出:“哎呀呀,又是通吃,不好意思啊,今天我的运气太好了。”
见卫紫衣他们走来,便兴奋地叫道:“当家的,子丹,快帮我收银子!”
卫紫衣笑着对张子丹道:“赶明天专门为席领主开个赌场,或许是个财源。”
话别说了一半,只听席如秀又在叫道:“栽栽栽,是个通赔,唉,臭手,臭手!”
夜色沉沉时,萧一霸和左燕留疲惫不堪地进了赌场。
腹泻总算是止住了,萧一霸和左燕留总算是缓过劲来,吃了一顿好菜以后,才有了一点精神,精神一恢复,他们就趁着夜色来到卫紫衣指定的赌场。
虽已入夜,但赌场中依然灯火通明,夜晚,是赌徒最开心的时刻,有什么比酒足饭饱以后大开睹戒更为开心的事?
萧一霸和左燕留不动声色地在一张桌子边坐下,看着赌徒们下注,左燕留轻声道:“要不要去知会卫紫衣?”
萧一霸道:“卫紫衣是个枭雄人物,人心难测,我们初来,先看一看再说。”
左燕留点了点头,为了避免嫌疑,也取出一锭银子,随便押在桌子上,他押的是“小”。
席如秀在骰子上不断失利,就换了一张桌子,正好换在这张押“大、小”的桌子上,他押的也是“小”。
席如秀在骰子上的失败,赌徒们早已知道,为了避免沾上霉气,大家纷纷压“大。”
结果碗一揭,赫然是个“大”。
众赌徒眉开眼笑,只有左燕留和席如秀输了。
席如秀很不服气,再一次押“小”上。
左燕留本无心赌局,也随便押了“小”,因为“小”离他最近,押起来比较方便。
邪门事出现了,赌局连开,竟一连七把都是“大”,席如秀和左燕留都输了,其余的人都大胜。
席如秀此时倒注意起左燕留来,见此人其貌不扬,精瘦若猴,不想却和自己一样的准,所谓酒有酒知己,赌有赌知己,席如秀便把左燕留当作了知己。
他拍了拍左燕留的肩头,道:“朋友,有种,只有打孙子才会见风使舵,朋友一连输了七把,面不改色,是条好汉。”
左燕留淡淡地道:“钱财是身外之物,赌博是寻个开心,又何必在乎输赢。”
这几句话,全都说到席如秀的心坎里去了,因为左燕留的话分明也给了自己面子,席如秀哈哈一笑,道:“好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么有道理的话了,来,我请朋友乾一杯去。”
说毕站起,左燕留和萧一霸也站了起来,左燕留抱拳道:“承蒙错爱,不敢不遵,请。”
一指萧一霸道:“这是我朋友。”
席如秀笑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来来,我们到里屋去大醉。”
左燕留看了萧一霸一眼,萧一霸微微点头,两个人随着席如秀走到里屋。
里屋里,卫紫衣和张子丹正对灯小酌,卫紫衣笑道:“席领主又输了七把,恐怕马上就要来了。”
张子丹一抬头,正见席如秀进来,见他满脸喜色的,不由道:“席领主来是来了,只是为何这样开心?输钱难道还会开心?”
席如秀大踏步走进来,叫道:“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输光了反而清爽,我当然开心。”
萧一霸刚好进屋,一见卫紫衣,不由微微一怔,很快地堆上笑容。
卫紫衣也一眼看到了萧一霸,便慢慢地站起来,含笑道:“萧帮主果是信人,说此时到就此时到。”
萧一霸抱拳道:“劳大当家久等。”
席如秀吃了一惊,看着萧一霸,道:“你就是“黑蝎子帮”瓢把子萧一霸?”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和我想象的差别不大,就是太瘦了点。”
萧一霸脸上微微一笑。
卫紫衣已抢着道:“萧霸主连日劳累,自然疲倦些,席领主,快去备酒。”
席如秀对左燕留呵呵一笑道:“好朋友坐一坐,我去准备一点酒菜来。”
桌子摆开,椅子放妥,众人围桌而坐,酒菜已经流水般端了上来。
席如秀一切忙好,找了个座位坐下,笑呵呵地看着左燕留,道:“朋友贵姓?”
左燕留起身抱拳作了个揖,道:“在下左燕留。”
“是“神笔判官”左燕留吗?”席如秀笑道:“久仰,久仰,左先生可谓海内点穴名家了。”
“惭愧,惭愧。”左燕留微笑着,道:“在下蒙萧霸主不弃,委以重任,实不敢当也。”
萧一霸也笑了笑。
卫紫衣已举起酒杯,道:“萧霸主不远千里而前来济南,卫紫衣且以一杯水酒为霸主洗尘。”
萧一霸也连忙举杯,道:“在下和大当家以前有点误会,心中实在惭愧,大当家此番不计前嫌,肯大力协助,在下更是惶恐不安,大当家此酒,在下喝定了。”
一仰脖,酒杯已乾,正在此时,忽听外面人声喧哗,兵器相触声已然传来了。
王德祥首领很快走进来,对卫紫衣道:“大当家,外面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来砸赌场,见人就杀,见物就砸,已经伤了好几个弟兄。”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既然来了,就应该好好相待,席领主,子丹,你们去招呼一下。”
席如秀搓了搓手,兴奋地站起来,笑道:“大当家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他们的!”
席如秀和张子丹离开里屋,走到厅中,只见一群人正在乱砸,这群人身上服色各异,都是陌生人,每一个人的兵器也不一样,甚至连口音也不相同,算是一群乌合之众。
席如秀大喝一声,赤手空拳冲入人群,他因不知对方身份,不愿出手伤人,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意在夺取对方的兵器。
他见这群人气势汹汹地来砸赌场,想必功夫不凡,不想一交手之下,才知这群人的武功其实平庸。
席如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凡与之交手者,亦被他夺下兵器,点中穴道,于是局势大变,本来穷凶极恶的人一下子变得惊慌起来,显然是一些未经训练的平庸之辈。
张子丹看清场上局势已经改观,那些人的武功又实在稀松平常,索性袖手旁观,为席如秀掠阵。
席如秀此时已抓住一个中年人的衣领,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砸赌场?”
中年人吓得簌簌发抖,言不成句地道:“我叫李轻云,花山派的,今年三十一岁,有妻李侯氏,有……有个儿子,今年才两岁,你不要抓这么紧好不好?很……很痛的。”
他居然把家底都抖露出来,好像恨不得把家谱背出来似的,席如秀不禁感到好笑,便放了手,问道:“你先说一说,为什么要砸赌场,受谁的指使?”
李径云战战兢兢地道:“是……是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叫我们来的,他说这里设局骗人,害得许多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我们听了心里有气,故而愤然出手,竟欲为济南除一害。”
他说这番话时,倒挺直了胸膛,一副理直气壮、大义凛然的样子。
席如秀见问题已抓住重点,厉声问道:“那个小老头在什么地方,快说?”
李轻云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道:“他说了那番话后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席如秀见李轻云倒是个正派人,只不过是受了别人指使而已,便挥了挥手,叫他离去。
又一一解了那些被点中穴道的人,正待叫他们离去,却见李轻云去而复返,且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灰衣,又瘦又小,个子像侏儒似的老头。
老头手中持着一支很长的旱烟管,很神气地吐着烟圈,一双手被烟草熏得发黄。
老头四平八稳地走到人群中,人群自动分开,以众星拱月之势将他围在当中,各用愤怒、崇拜、疑惑的眼睛望着小老头。
小老头低垂着眉毛,走到席如秀面前,冷然道:“你的武功很不错嘛,轻松自如地就把我的人打败了!”
张子丹见小老头来意不善,怕席如秀吃亏,便慢慢地走过来,和席如秀并肩而立。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小子,也敢在这里胡吹大气,居然用前辈的口吻教训我?”
小老头白了席如秀一眼,道:“我闯江湖的时候,你还穿开档裤呢,当你的前辈绰绰有余,怎样?不服气,要不要前辈我教训你几下,让你见识一下真功夫?”
此时席如秀的心中已觉奇怪,因为小老头的音容、相貌有点像一个人,可是一想又觉得不对,仔细想想,觉得自己的念头颇为荒唐,于是且不动声色,看小老头有何举动。
小老头将烟袋在鞋底磕了一磕,慢吞吞地张了张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把一切狂态都做足了,忽地将烟管往口中一放,“卡嚓卡嚓”地咬了起来。
众人正惊怔间,那根很长很粗的旱烟管就全被他吞到嘴里去了。
席如秀也看呆了,将生铜做的烟管活吞下肚,他可没这本事,一时想不出对策,求援的目光看向张子丹。
张子丹也是惊讶万分,须知在江湖之中,对手若是划下道来,自己做不出就是认栽,要嘛乖乖地听对手吩咐,要嘛另请高明。
张子丹和席如秀无法照小老头一样做出,皆不约而同地想到卫紫衣,又一想卫紫衣也未必有这般能耐,叫大当家出来,若是收拾不好,岂不丢人?
正在彷徨之时,忽见卫紫衣出现在里屋门口。
卫紫衣一出现,小老头也好像知道对方可观,不再说话,紧紧地盯着卫紫衣看。
卫紫衣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相距颇远,却目不转睛地对视,好像其中有一条看不清的线在连着。
张子丹和席如秀面面相觑,不知大当家在弄什么玄虚,他们看了看卫紫衣,又看了看小老头,两个人的神情都很古怪,忽地,小老头枯黄的脸上竟流下晶莹的泪珠。
卫紫衣轻轻一叹,喃喃地道:“是宝宝吗?难道真是宝宝死而复生,又回来了吗?”
那小老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奋不顾身地朝卫紫衣扑去,于是,就见一个堂堂七尺男子和一个乾瘪的小老头抱在了一起。
众人皆是大奇,席如秀和张子丹却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席如秀几乎在用哭腔道:“真是宝少爷吗?真是宝少爷回来了吗?我……我太该死,居然都认不出了。”
小老头一边紧抱卫紫衣,一边冲着席如秀顽皮地挤挤眼睛,道:“哼,一见面就对我不礼貌,等着瞧吧!”
他脸上还是老头相,却做小孩子样,众人见了,又滑稽又古怪。
卫紫衣轻叹道:“宝宝,你先把面具揭下来吧,我瞧着挺别扭的。”
小老头一揭开面具,露出一张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美丽绝伦的脸来,这样一张脸,除了秦宝宝还有谁?
席如秀虽然被秦宝宝的话吓得一哆嗦,可是只要秦宝宝平安,就算多跪几次席夫人的搓衣板又何妨?
张子丹此时也和席如秀一样百感交集,见秦宝宝带来的那群人还怔怔地站着,席如秀走上前去,连哄带吓地道:“你们的头被妖术迷住了,你们还不快走!”
众人见小老头变成小孩,早已是奇怪万分,又惊讶万分,见席如秀恶狠狠走来,吃过亏的人都步步后退,“哗啦啦”,一群人又像来时一样地走了。
卫紫衣将秦宝宝放下,秦宝宝哪里肯放手,卫紫衣无奈,只好任他抱着,一点他的小鼻子,问道:“宝宝,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秦宝宝得意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道:“他们都是被我骗来的,这些人好天真,几句话就动了心,不让他们吃一次亏,他们不会精明的。”
这就是秦宝宝,让人吃了亏还得感激他。
卫紫衣因关心萧一霸,不便和秦宝宝多叙,将宝宝的手一拉走进了里屋。
萧一霸和左燕留双双站起,霸一霸道:“恭喜,恭喜,恭喜大当家兄弟团圆。”
秦宝宝从卫紫衣身后探出头来,冲着萧一霸一挤眼睛,笑道:“喂,萧霸主,泻药的味道怎么样?”
“哎呀呀,原来是你!”萧一霸吃了一惊,同时又有一丝怒意升起,那泻药可害得他够呛,只是碍于卫紫衣的面子,不好当面发作,只好苦笑而已。
“哼,还不谢谢我?”秦宝宝一脸不高兴:“我救了你们,居然连“谢”字都不讲。”
萧一霸一想也对,若不是秦宝宝的泻药,自己和左燕留已做了箭下之鬼,于是连忙陪笑道:“真的是多亏了宝少爷,若不是宝少爷,我二人当真难逃万箭之厄。”
秦宝宝拍着手而笑道:“嘻嘻嘻,不必谢我,我本来想和你们开个玩笑,却不想竟救了你们的命,看来不是我洪福齐天,就是萧帮主齐天洪福罗。”
萧一霸此时方领教了秦宝宝的精灵古怪,苦苦地笑一笑,又对卫紫衣一抱拳,道:“卫大当家,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当家助我避过此难,在下定铭记五内。”
“说哪里话来呀。”卫紫衣正色道:“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岂容一人独有,更何况唇亡齿寒,帮主今日这难,就是我明日的写照。”
萧一霸感激地点头,叹道:“今日方识“金童阎罗”真面目,非阎罗也,乃贤人也!”
卫紫衣微微笑道:“不敢,不敢,萧帮主宜早回总舵,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迟则生变。”
萧一霸生性豪爽,一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卫紫衣等人送到门口,目送萧一霸远去,卫紫衣待赌场大门关上,回头面对秦宝宝,有责备之神色。
秦宝宝何等精明,立刻推出最可爱的笑容,笑嘻嘻地道:“大哥不要生气嘛,宝宝知错了,下次一定改。”
卫紫衣哪里能对秦宝宝板下脸来,闻言心也软了,问道:
“你是怎么从地洞里出来的?出来之后为什么不马上回来?这么多天你又到哪儿去了?
你让大家担心、痛苦,是何等居心?”
秦宝宝一吐舌头道:“这么多问题啊!真佩服大哥竟能一口气说出来,中间毫无停顿。”
秦宝宝毕竟是秦宝宝,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卫紫衣也是微笑满面。
秦宝宝见大哥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就笑道说:“那个地洞另有出口啊,直通到山下,所以我就走出来了。”
“洞口?”卫紫衣奇道:
“我怎么没有发现?”
秦宝宝道:“大哥当时只知道伤心失望,哪里有心思查找洞口?再说一见“血腐散”的现象,自然以为我遭了殃了。”
“你也知道我担心、失望?”卫紫衣脸色又沉了下来。
秦宝宝连忙一搂卫紫衣脖子,笑嘻嘻道:“大哥千万不要生气啊,宝宝当然是明白大哥的心情,所以才不敢回来见你,想等大哥心情平静之后再回来嘛!”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
“宝宝说得对,你若是三个月前回来啊,你大哥非得狠狠教训你不可,现在你回来,你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还有心思责备你,呵呵呵,宝宝不简单,知道运用心理战。”
秦宝宝很长时间找不到人斗口,此时听席如秀开口,哪肯放过,立即训道:“马屁不要拍了,再怎么拍也抵不了你刚才对我不礼貌的罪过,小小的惩罚照样要算,哼哼,等着瞧吧!”
席如秀心里一慌,若是秦宝宝说出惩罚的方法倒还罢了,现在不说,心里反而多块心病,他乾涩地笑了一声,连忙退到一边去了。
张子丹心细,见秦宝宝说话是在强打精神,知道秦宝宝饿了,便道:“宝少爷没吃过吧,快去吃一点吧!”
秦宝宝冲着卫紫衣一笑,道:
“大哥我好不好?很久没吃到大哥的饭了。”
此时卫紫衣心情好得很,和萧一霸合作愉快,加上秦宝宝又回来了,此时不要说饭,就算秦宝宝要天上的月亮,若能找到合适的梯子,也会摘下来给秦宝宝的。
秦宝宝坐在卫紫衣的怀里,一口一口吃着卫紫衣的饭,摸了摸卫紫衣的脸,怜惜地道:
“大哥又瘦了许多,是想宝宝想瘦的吧?现在宝宝又回来了,可要努力长胖呀。”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长胖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能说长就长,不许说话,吃饭。”
秦宝宝乖乖地吃了一口饭,一边嚼箸一边从怀里取出几颗药丸,道:“这是宝宝亲手做的药丸,很滋补身体的,大哥快吃下去,吃下去身体就会壮了。”
卫紫衣不忍拂逆秦宝宝的好意,吃了秦宝宝的药丸,道:“宝宝,这三个月你在外面是怎么过的?你又没银子,又没谋生的本领。”
“小看人!”秦宝宝嘟着嘴:“谁说我不会谋生啊,这三个月我过得不赖,当然比在“金龙社”差一点,可也说得过去。”
卫紫衣秦宝宝吃饭时,张子丹和席如秀怕卫紫衣害羞,都借故躲开。
此时席如秀刚好从门口路过,听到秦宝宝此言,凑趣道:“宝少爷,你在外面是怎么过的?”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我在外面过得不赖,可是席领主的本事,要不是席领主教的几手,我早就饿死了。”
席如秀大感得意,里然以秦宝宝师父自居,道:“哦,是什么本事啊?说来我听听,有什么不足的,再补充给你。”
卫紫衣已在暗暗笑着,知道席如秀要倒霉了。
秦宝宝笑道:“席领主不要问了嘛,都是你教的,你仔细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席如秀大言不惭地道:“我教你的本事太多了,一时想不起,你说说看,我再教你就不会重复了。”
秦宝宝几乎要笑得喷饭,勉强掩住口,道:“其实席领主教我的只有四个字。”
“四个字?”席如秀一头雾水,道:
“哪四个字?”
秦宝宝笑道:
“骗吃骗喝。”
“啊?”席如秀大感失望,房间里已爆发出一阵大笑,卫紫衣笑得差一点打翻了饭。
秦宝宝在哪里,哪里就充满了笑声,快乐的秦宝宝,也将快乐带给了周围的人。
萧一霸和左燕留回到了住宿的地方,萧一霸掩饰不住成功的喜悦,要了一壶好酒,和左燕留对酌。
酒兴渐酣,萧一霸道:
“左先生,你看卫紫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左燕留沉思了片刻,道:“傲而不骄,含而不露,威而不躁,能而善谦,可谓是个真男子,依在下愚见,此人以后必为帮主的大敌。”
“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对不对?”萧一霸笑了一笑,道:“武林人就是要互相利用,今天是我利用他,明天也许是他利用我。”
左燕留道:“卫紫衣肯助帮主,纯粹是为自己着想,蝶飘香不除,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正好瓢把子有求于他,何不做了顺水推舟的人情。”
萧一霸大笑道:“他妈的臭小子,从不把别人往好处想,不过你说得也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卫紫衣就算是个侠士,也不能平白帮我们,毕竟他也是在万人之上,须为自己兄弟利益着想。”
左燕留叹了一口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江湖,何日能少了是非?”
萧一霸哈哈一笑,道:“都他妈的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了,何必酸里酸气的,来乾杯!”
左燕留端杯相祝,忽听窗户“咯”的一声,左燕留不及多想,将手中之杯掷出!
“叮”的一声,酒杯碎裂,酒水了一地,同时,一颗毒菩提子也被击落。
萧一霸大惊,随手拔出腰间的大砍刀,退离窗户有一丈多远,提刀戒备。
左燕留也从怀中摸出判官双笔,静立在窗前,神色紧张地戒备着,忽地一立身,便从窗户中穿了出去。
他们住的是平房,这一冲出窗子,就站到了地上,左燕留身一站地,便一招“乌龙搅柱”
站了起来,发现面前已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
这些人脸蒙黑市,身穿紫袍,左燕留一看,不由暗暗一惊,“金龙社”的人不都全是紫袍吗?
窗户又“哗啦”一声,萧一霸也提着鬼头刀冲了出来,沉声喝道:“何人胆敢暗算老子?”
一群紫衣人皆不开口,只是慢慢地围拢过来,将萧一霸和左燕留重重包围起来。
夜色沉沉,他们穿的又是紫衣,所以看起来不知有多少人。
萧一霸毕竟是黑道人物,处变不惊,冷冷地道:“有长舌头的没有?快出来和我说话。”
语气凌人,想必是平常训人训惯了的缘故。
紫衣人群中依然没有人开口,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刀,一步又一步围拢过来,好像一把钳子似的。
左燕留低声道:
“瓢把子,他们或许是“金龙社”的人,你看他们穿的都是紫衣。”
萧一霸皱了皱眉头,道:
“卫紫衣为何要对我下手?”
紫衣人群中有一个人厉声喝道:
“因为你是“见血魔君”萧一霸,南方的魔王。”
左燕留沉声道:
“南北势不两立,卫紫衣果然趁瓢把子落单之时下手。”
“他奶奶的!”萧一霸破口大骂道:“卫紫衣最他奶奶的不是东西,老子和他们拼了!”
一挥大刀,就冲了过去。
左燕留一拉没拉住,也急忙紧跟着冲过去。
萧一霸发疯般地挥刀,逼得紫衣人节节后退。
左燕留步步紧跟,大声道:
“瓢把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先想法逃走,改日再找卫紫衣算帐不迟。”
萧一霸将一个紫衣人的手臂削断,叫道:
“你他妈的说得不错,我们冲出去了。”
他以鬼头刀开路,左燕留殿后,一路冲杀,紫衣人不敌,被他们一点点地冲出去渐渐冲到院门口,紫衣人口中吆喝,手中刀奋力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