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唐竹一行五人来到“东升客栈”与东方泰汇合。
东方泰听说清风道长来了,欣喜万分,大步迎出,道:“道长深明大义,不计前嫌,这里请受某家一拜!”说着倒身下拜。
清风见此人威武豪爽,是条汉子,忙伸手扶起,说道:“阁下不必如此,昔日之事已成过去。”
东方泰道:“我泰山派愧对武林啊!”
清风道:“知错能改金不换,阁下此番出山寻仇,也算是为武林除害。你的事唐先生都对贫道说了,若再客套,贫道可就无地自容了!”
东方泰感激地看看唐竹,叹道:“我此番就算是将功赎罪吧!”
唐竹“哈哈”一笑道:“这次为武林除害,没你东方兄可不行哟!”
这是实情,目前武林中若以剑法而论,能够对敌独孤元龙的人,恐怕也只有东方泰了。
独孤元龙既在武当一带露面,想必离众人不远。
大家商议一番,整装北上。一路行程放慢,只等独孤元龙上钩。
下午到了花石街,众人便早早住下,也不让秦宝宝他们出去逛街,围坐一堂。
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围坐谈论自是离不开武林轶事。
话匣子一打开,哪里还收得住?这些年来武林中恩恩怨怨,生生死死,直谈到夜半更深,还只说了个大概。
东方泰隐居山林,于江湖上种种风波变乱一无所知,此时听唐竹和清风道长侃侃道来,真是恍如隔世,听到悲愤处目眦欲裂,壮烈处豪气填膺。
谈到近几年江湖上的事,话题自难免要扯上秦宝宝。
清风道长有不少年没下武当了,但却听说过秦宝宝的大名,突道:“咱们唐大先生有个干闺女,这几年在江湖上可说是风云人物,唐老弟能否说说她的事?”
唐竹心想要糟,上武当山竟忘了将秦宝宝的事告诉清风,他和秦宝宝的关系在东方一家跟前极其微妙。
东方泰诧道:“原来唐兄早有一个干闺女,不知是何等人物?”
秦宝宝也有些惴惴不安。
清风笑道:“他这干闺女来头可大了,据说是当年武林神医秦……”
唐竹见要“露馅”,连忙呼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众人俱都愕然,东方泰问道:“唐兄,什么事?”
唐竹冲清风道:“道兄,我这次上武当,倒忘了问你一事。”
清风道:“什么事?”
唐竹笑道:“你闭门不出,这几年什么事都不管,不知又悟出什么厉害的剑招了吧!”
清风与唐竹多年老友,知他此刻出言岔开,必有原委,当下一笑道:“若论用剑一道,说来惭愧,我那点玩意,在东方大侠面前何足挂齿?”
东方泰不由脸一红,默默不言。
唐竹道:“咱们既然能走到一处,便不是外人,此番同心对敌,自当互为相辅。道兄不妨说来听听,让东方兄点评点评。”
东方泰羞愧难当,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唐兄这样说,我可真是……”
清风道长为人谦和,见唐竹说得有理,此番对手是独孤元龙,其剑法学自《五岳剑谱》,而自己对《五岳剑谱》上的剑法究竟高到何等境界一无所知,若正面交锋,岂不要吃亏?
想到这儿,他道:“唐老弟所言极是,贫道也正有此心,想与东方大侠印证一番。”
东方泰见推辞不过,只得点头应允,道:“道兄既然如此,某家只有现丑了。”
唐竹“哈哈”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东方兄一显身手,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众人来到院内,唐竹让秦宝宝出去折了两根柳条,让二人以此代剑。
东方泰一抖手中柳枝,说道:“道兄只管将我当作独孤元龙,全力来攻,不必容情。”
清风见识过东方兄妹的武功,知他不是有意在自己面前狂妄。当下默运玄功,脚下八字而立,将—股真气贯注全身。
东方兄妹见他一言不发,身上的道袍鼓作风帆,心中也自骇然。
清风蓦然轻喝了一声“看招”,手中柳枝抖得笔直,带着破空之声,点向东方泰腹下丹田。
东方泰赞了声“好”,急转身形,手中柳枝一拨,发出击木之声。
两根软绵绵的柳条,在二人手中其坚如铁,锋锐不弱钢剑,若被击中,真的要骨断筋折。
秦宝宝站在一边,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场中的两条人影。
他知道大哥“金童阎罗”卫紫衣虽有江湖第一名剑之称,但若与这二人相比,只怕还差一截。所以他想从这二人的较量中,偷得一招半式,回去也好煞一煞大哥的威风。
谁知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二人比试有何精彩之处,招式平淡无奇,还没有东方秋燕与俞子轩那一场来得热闹。
清风与东方泰较量,自是不能拿东方秋燕他们相比。
他们在一柄剑上各自下了数十年的功夫,于各门各派的武功剑式了然于胸,奇招绝式,对他们来说只是寻常,所以他们现在所比的已不是剑法,而是“谋略”,即以自己对剑术的了解,如何击破对方的防御。
转眼间二人斗了两百余合,清风道长使出了浑身解数,左手“九宫神行掌”,右手“追风剑”双脚“无敌鸳鸯腿”竟然连两条宽大的衣袖也使上了武当“流云水袖功”。他连压箱底的功夫都抖露出来,却仍是攻不破东方泰的剑网。
月光下两条身影倏忽往来,若鬼魅一般,满场游动。
清风道长心下骇然,对方完全处于守势,自己已极尽所能,却仍强攻不下。对方若一反击,真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这儿,他纵身后退二尺,说道:“来来来,东方大侠攻我!”
东方泰道:“那某家放肆了!”一引柳枝,合身扑上。
清风道长脚踏八卦,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只是招式极缓,凝重有如山岳。
东方泰道:“沉稳有余,灵动不足!”身形急似旋风,围着清风道长直转。
众人但见清风屹立当中,抱剑守意,径自一招不发,东方泰此刻已如旋风一般,在清风前后左右闪动。
秦宝宝看得纳罕,如此一动不动,岂不是坐以待毙?可是东方泰剑招叠出,却没有一剑真正刺中。
东方泰喝了一声道:“以静制动,能得道兄这般境界,可敬可佩!”
清风道长道:“此剑式你能破么?”
东方泰微一沉吟,道:“能!”
清风一凛,这是他近年闭关精研武当功法所得,以静制动,意不在伤敌,只求自保,原以为无懈可击,却不料东方泰仍有破法。
东方泰又道:“天下没有无破绽的武功,道兄此势虽说无懈可击,但却忘了不能建功,却是最大的破绽。”
清风眼睛一亮,道:“有道理。你说下去。”
东方泰说道:“我若以‘一剑穿心’缓缓平刺,你当如何?”
清风道:“待距我胸口一寸之地,我身形右侧,卖一条胳膊给你,还以‘一剑八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你‘玉突’、‘迎香’、‘膻中’、‘章门’诸穴。”
以一条胳膊换一条命,这老道倒也精于算计。
东方泰道:“我应以弹指神通,射出手中剑,再以‘梯云纵身’的轻功身法,绕到你的背后……”
清风一愣,沉吟良久,道:“你有这个能力?”
东方泰微微一笑,将手中柳枝一抖,以极缓的速度,向清风胸口刺去。
秦宝宝心下不解,这招“一剑穿心”原就极为普通,即便初学剑者,也比他使得快多了,这一招能对付清风道长?
清风仗剑而立,神色凝重,两眼紧盯着缓缓而来的柳枝。
东方泰柳枝递至清风胸前三寸处,突然加速。
清风也几乎与此同时,身形微晃,手中柳枝抖出八道剑花,径袭东方泰。
忽地东方泰身影一闪而没,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站在了清风背后。
清风呆立半晌,长叹道:“罢了,罢了,独孤元龙若有这等身手,我是非败不可啦!
唉……”
唐竹走上前来,正容道:“东方兄,道长此式,只有此法能破?”
东方泰沉吟片刻,点点头。
唐竹道:“那就好办了。”
清风一诧,道:“怎么好办?”
唐竹道:“今晚我将本门‘夺命七绝针’的暗器手法传与你,在他那剑缓缓刺来之际,你适时以左手射出金针,只须逼出破绽,再‘一剑八脉’攻之……”
清风眼睛一亮,再看看东方泰。
东方泰沉吟道:“此招虽不能取我性命,却难自保全身而退……”
他突然“哈哈”笑道:“厉害,厉害。武当神功佐以唐门暗器,独孤元龙只怕难逃此劫!”
找到了对付独孤元龙武功的办法,众人都很开心。看看已是东方泛白,东方泰道:“我看咱们在此暂住一日,养精蓄锐,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唐竹、清风知道独孤无龙就在附近,随时都可能出现,虽找到对付其策,却还得“操练”
才行,于是点头应允,各自回屋休息。
※※※※※※
午后起来,唐竹在屋里,将唐门“夺命七绝针”的暗器手法教与清风道长。
清风功力精湛,一通百通,短短两个时辰便掌握了唐门金针的发射技巧。
唐竹笑道:“道兄,这回我可是做了亏本买卖哟!”
清风道:“若是这招真的管用,待这件事一了,我请你上武当。”
唐竹道:“干什么?”
清风道:“喝酒。”
唐竹“哈哈”笑道:“你这个臭道士,一点亏都不能吃,尽干赚钱的买卖!”
清风还想说笑,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昨晚你为何不让我说你那干闺女的事?”
唐竹连忙悄悄将秦宝宝的事告诉清风。
清风道长一听那东方泰的“儿媳妇”就是秦宝宝,不由笑道:“我听说这个小东西,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钻,没想到这次他竟钻得这么深。”
唐竹接着将秦宝宝和自己在这家人面前的微妙关系说了出来。
清风这才明白怪不得昨晚唐竹岔开自己的话题。
正说间,东方泰敲门进来,告知有一武当弟子求见道长。
清风知道是杨弃派来送信的,忙出来询问。
弟子报说在前途周岗、王集一带发现可疑人的踪迹。
清风打发他追去,回来同众人商议对策。
东方泰听后沉吟片刻,说道:“周岗、王集是咱们北上的必经之路,看来他们在那一带活动,定是设下了圈套,等咱们送上门。”
清风道:“独孤元龙不是个等闲之辈,他不敢正面劫杀咱们,定是自忖没有必胜的把握。”
东方泰道:“正是。此人阴险狡猾,现在行踪已露,必是有恃无恐。”
唐竹“嘿嘿”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既然已摆下了龙门阵,我们不如索性闯他一闯!”
连日来一路受挫,唐老爷子已有些沉不住气了,早憋了一肚子火,想看看这个善于暗中作祟的独孤元龙究竟是何等角色?
东方泰似乎也有同感,当即喝道:“唐兄说得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独孤元龙有何伎俩?”
清风道长迟疑不决,他知道只有身入险境,才能诱出独孤元龙,但这样一来岂不是把主动权交与了对方?这一招也未免太过冒险。
可是不这么办又不能诱出独孤元龙,清风道长一时沉吟不语。
这时秦宝宝却突然说道:“不行,这招太危险!”
众人俱都一诧。
唐竹暗喜,怎么竟忘了身边还有这个小机灵鬼?
他连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秦宝宝道:“我们自川中入陕西,再折向湖北,一路上行程不慢,而他们便如附骨之蛆,紧盯着我们,而且总是抢在我们前头,设置诡计和陷阱,这说明了什么?”
东方泰道:“这说明独孤元龙并不像咱们所想的那样势单力孤。”
清风道长暗忖道:“若是咱们中间有独孤元龙的奸细呢?”
此念一闪而过,随即便认为不可能,若真有奸细,也只有东方泰一家,以他们的本领,要想对付自己和唐竹,可说是绰绰有余,又何必画蛇添足,设那些诡计陷阱?
秦宝宝道:“正是。他们似乎已在暗中张开一张无形的网,正等着我们。”
唐竹道:“你认为咱们此去是自投罗网?”
秦宝宝点点头。
东方泰一拍桌子喝道:“我就是想看看他能有多大本事!”
秦宝宝知他二十多年的深仇大恨,积郁已久,现在总算知道仇人近在咫尺,自是不顾一切地要讨还血债。
唐竹似乎也为其所动,跟着说道:“对,眼前只有这么个机会,咱们无论有多大的危险,也必须搏一搏!”
秦宝宝忙道:“不是我有意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独孤元龙二十年前干下了那么大的一件血案,也没有露出什么大的马脚,这足以证明此人心机之深,是个绝对可怕的对手。咱们现在绝不能意气用事,否则后悔可就晚了!”
清风道长眼睛一亮,这小家伙果然名不虚传!
东方秋燕脱口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这帮人对咱们来说是形同鬼魅,无踪无影,而武当杨大侠和周二侠他们置身局外,却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这说明什么?”
东方秋燕道:“这还用问么?他们既然想对咱们下手,又岂能暴露行迹?”
秦宝宝道:“他们为什么不遗余力地对付咱们?”
东方秋燕一愣,暗道:“宝宝这是怎么了?连这个问题都搞不懂?”
三个老者却若有所悟,东方泰欣喜道:“对,由此可见独孤元龙大动干戈,已到了非除掉我们不可的地步!”
秦宝宝笑道:“正是,咱们引蛇出洞之计已然见效,独孤元龙现在是欲罢不能,咱们又何必轻易涉险?”
唐竹大笑道:“对对对,咱们由明转暗,潜踪匿迹,看那独孤元龙怎么办!”
※※※※※※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小镇上漆黑一片,只有客栈门前的一个气死风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亮。
忽地,院墙内悄无声息地掠出六条身影,四下略一张望,随后如鬼魅一般,急纵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东方泰一行弃了行囊马匹,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客栈,离开了这座小镇。
出了镇子,他们便一路往北,直奔周岗而来,打算先汇同杨弃等人,再暗中追查独孤元龙的踪迹。
沿大路行了五六里,东方泰道:“咱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我看不如改走小路,这样或许诡秘些。”
此地离周岗尚有百里,他们没了马匹,只有一路施展轻功急行,这么多人一路急奔,难免招人耳目。
清风道长对这一带甚熟,点点头道:“前程不远,有一山径小道,咱们从那儿岔过去。”
行不一久,果见道边林间有一小径,蜿蜿蜒蜒直通北方。
众人上了小路,各展轻功身法,一路而下。
秦宝宝由于服了“百草丹”,武功虽未见长进,但体质和轻功却今非昔比,与这些高手纵行山坡林间,竟没落下半步。
翻山越岭行了六十余里。秦宝宝面不红,气不喘,并不觉得劳累,倒是东方兄妹,有些力不从心。
清风道长与东方泰率先而行,忽见前方有一点灯火在暗处闪烁。
此刻月影西斜,当是丑时,正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是什么人这么早起来?
清风道;“那灯火处是一卖早茶的铺子,此地离周岗只有七八里地了。”
二人放慢脚步,等后面的人上来,一齐朝灯火处走去。
走到近前,见一个不大的小屋,外面有一大火炉子,上面笼屉内蒸着早点,热气腾腾。
众人连夜赶路,肚子也着实饿了。东方秋燕迫不及待地走到屋前,冲里面嚷道:“喂,有人吗?”
“唉!来了!”一声响亮的吆喝,从后面走出一个四十上下的伙计。一见这六人,吓了一跳,呆呆地望着他们。
东方秋燕把眼一瞪,喝道:“看什么看?”
伙计吓得“扑通”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嘴里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他们六个人身带兵刃,三更半夜地来到这荒野山地,也难怪伙计把他们当作匪人。
秦宝宝上前一把拉起伙计,道:“我们是有急事赶路的,夜晚天黑走迷了路,到你这儿来,是打算吃些点心充充饥,顺便向你打听一下怎么才能上大道。”说着塞了一锭银子给伙计。
伙计一听不是打劫的,心里踏实多了,又得了一锭银子,当即笑道:“哎唷……小的狗眼,冒犯了各位,请……请!”
小屋不大,里面有三张桌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众人在中间的一张桌上坐下,伙计忙着端上稀粥,还上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包子,说道,“我这小地方平日都是去山里砍柴的樵子赶早来我这儿吃早点,今儿可真是贵客临门。”
秦宝宝为自圆其说,问道:“小哥,上大路怎么走?”
伙计指着东北向的一条小路,道:“从这儿一直往前,七八里路就到周岗了。唉,你们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赶路?”
秦宝宝胡乱答应一声。东方秋燕已拿起桌上的包子,正待张口要吃,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小哥,一大早起来忙得很吧!来,吃个包子。”随手将包子扔给伙计。
伙计伸手接过看了看,笑道:“多谢,多谢!”张口吃了,随后自个儿忙去了。
众人相视一笑,一路上为防独孤元龙诡计,每逢吃喝进食,都特别小心,拿活物相试,这回东方秋燕没费什么就让这伙计试试,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可包子是没问题,稀粥却不曾验得。
清风道长“呵呵”一笑,道:“咱们是些不速之客,只怕别人来不及招待哟!”
言下之意,独孤元龙哪能有如此神通,料到他们会在此地出现。
众人都知清风道长对这一带挺熟,有什么可疑处,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忽听外边脚步声响,有人喝道:“二子,老子来了!”
儿子?这伙计还有个爹?
随后走进两个汉子,腰里插着柴刀,肩上挂着一串麻绳,是赶早进山砍柴的樵子。
二人见里面坐着生人,不由一愣。
伙计出来,答道:“是你们两个呀!还是老规矩?”
二人点点头,坐在东墙下的一张桌上。
伙计给舀了两碗稀粥,又从蒸笼内拿了七八个包子,端了上来。
两个樵子接过吃起来,谁也不说话,只是不住地偷眼打量六人。
东方泰悄声道:“此地不能久留,吃了饭得找个地方将这身行头换了,咱们这样太惹眼。”
见两个樵子吃得起劲,东方秋燕早耐不住了,忙抓起一个、包子大口吃起来。
众人见她这副饿极的样儿都笑了。
东方泰边吃边问道:“道兄,这条道你好像曾经走过。”
清风笑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周岗一带有一淫贼作乱,狡猾得紧,我为了不让他闻风而逃,就是从这条道悄悄而来的。哈哈,最后除了这条害虫!”
东方秋燕问道:“道长,什么叫淫贼?”
三个老者被问得张口结舌。
秦宝宝拿起只包子,往她嘴里一塞,道:“包子还堵不住你的嘴,尽瞎问什么?快吃!”
东方秋燕拿下包子,争辩道:“不懂就要问嘛!你干嘛……哎呀……”她突然惊呼一声,瘫坐在椅上。
众人一惊,唐竹喝道:“咱们中计了!”
他这一说,众人一凛,忙运气自查,都觉真气散乱,欲待站起,这才发觉四肢已然无力。
这时那两个樵子却站了起来,“哈哈”笑道:“大哥,这几个家伙完了!”
伙计闻听跑出来,看着六人被放倒了,“嘿嘿”笑道:“咱们兄弟这下可发啦!”
说完快步冲出屋子,扬手甩出一支焰火。“波”的一声,焰火在黑暗的天空炸开,照得四下如同白昼一般。
东方春雨大骂道:“毛贼,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施计相害?”
唐竹却知这三人不是普通的毛贼,因为自己这帮人是中了“蚀骨腐尸泥”的毒。
他见伙计出去报信,心中暗喜,相信那独孤元龙不久就会露面。
当下不动声急,偷偷服了解药。
这时伙计回来,见东方春雨骂个不休,上前扬手给他一个耳光,喝道:“妈巴子,你敢骂我们太岳三雄?”
“太岳三雄?没听说江湖上有这么号人物!”
东方春雨被辱,大怒道:“你找死!”扬手要打,却被伙计随手一挥,便连人带凳子翻倒在地。
就听一个樵子说道:“大哥与他罗嗦什么?点他的哑穴,他不就嚷不起来了!”
伙计被这一提醒,笑道:“对呀!我怎么把这门功夫给忘了!”随即就地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呵呵哈哈叫唤了一阵,冲上前来,用食指冲着东方春雨哑穴一通乱捅。不知是认穴不准,还是力道不够,东方春雨被捅得奇痒难当,骂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毛贼,有种的给我一个痛快……哈哈……”
东方泰似乎看出了什么,喝道:“雨儿,不许对三位英雄无礼!”
东方春雨一愣,随即闭嘴不言。
那伙计被这一折腾,直搞得满头大汗,他看了看东方泰,笑道:“你这老家伙倒挺识相!”
东方泰笑道:“在下初出江湖,有眼不识泰山,敢问英雄尊号!”
伙计将胸脯一挺,道:“老子姓威,名震天,这二位是我的弟兄周推山和李敢死。我兄弟三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送一号‘太岳三雄’!”
东方泰道:“三位英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气吞山河,久仰久仰。只是不知我等哪里开罪三位,下此毒计陷害?”
威震天道:“我们‘太岳三雄’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嘿嘿,你们别想耍花招蒙混过关!”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卷纸,展开共有三张,上面还画着人像。
他看了看第一张,来到唐竹面前一扬,说道:“你是独脚大盗唐竹!”
唐竹一愣,忖道:“我怎么成了独脚大盗?”看那纸上画的果然是自己。
威震天又拿着第二张纸,在东方泰面前一扬,道:“你是杀人如麻的东方泰!”
最后来到清风面前,骂道:“最可恨的是你这老道,一个方外之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干那等恶行!”
清风道长喝道:“我干了什么?”
威震天把眼一瞪,道:“你别想狡辩,你这个采花淫贼,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不知糟踏了多少良家妇女。今天撞在咱们‘太岳三雄’手里。嘿嘿,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清风道长气得须发皆张,却苦于中毒受制,急得冲唐竹直瞪眼,意思是说,还不快把解药给我?
唐竹假装没看见,对威震天道:“威大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我等认栽了!只是不知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底细的?”
威震天“嘿嘿”一笑,道:“我兄弟得贵人相助。两天前,有一位先生找到我们,告知了你们这帮恶人的劣迹,还画了三张像,请我兄弟三人一定要出山,为民除害!”
唐竹知道这个先生一定与独孤元龙有关,忙道:“你们认识那位先生?”
威震天道:“不认识。”
唐竹道:“那你们为什么相信他的话呢?”
威震天道:“那先生能掐会算,本领高强,还教了老子一套独步天下的点穴神功。并且答应若抓住了你们这六个恶人,咱兄弟可分得六千两银子。”
一个人一千两,身价倒也不低。
威震天又道:“那先生掐指一算,说你们今晨必由此路过,还写了道符,让咱们烧成灰和在包子馅里,说你们一吃下便被神兵鬼将缚住不得动弹。”
唐竹诧道:“那你们不是也吃了么?”
威震天“哈哈”笑道:“这便是老子的手段!”
他来到桌前,拿起两个包子,往唐竹眼前一摆,说道:“你看看这两个包子有什么区别?”
唐竹在灯下仔细一瞧,才发现两个包子果然有区别,在包子的顶部,一个上面有孔,一个却被面封得严严实实。
这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唐竹精明一世,却没想到这次却栽在这三个毛贼手里。
威震天得意地道:“你们这群恶人全该倒霉,竟给了我一个没符的好包子相试,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他这一说,气得东方秋燕脸色铁青。
唐竹道:“你刚才出去放焰火是给谁报信?”
威震天道:“那位先生说,把你们麻翻了,就给他报信,他即刻就来收拾你们。”
唐竹道:“他就在这附近?”
威震天道:“他住在镇上,不一会就到,你们就等死吧!”
唐竹见问得差不多了,倏地站起身来,道:“那我们就准备迎客。”身形一晃,已来到威震天近前。
威震天见这独脚大盗竟然动了,吓得“妈呀!”一声,抱头鼠窜。
他的那两个兄弟周推山、李敢死也惊得夺路而逃。
三个人挤在门口,一时竟出不去。
唐竹左右开弓,点了周推山,李敢死的穴道,一口浓痰吐出,正击在威震天的玉枕穴上。
“啪”的一声,威震天只觉得脑袋一震,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唐竹随即取出解药,给众人服下。
清风道长眼了解药,就觉肚内“咕噜噜”一响,随即嗓子眼有一块脓痰堵着,将脓痰吐出,四肢也有了力气。
他来不及向唐竹道谢,冲着威震天就过来了。
威震天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遭长……道长饶命!”
清风道长一巴掌打得他鼻青脸肿,骂道:“妈巴子,老子一世清白,竟被你这狗东西说成是淫……淫贼……我他妈打死你!”道长气得浑身直哆嗦,满口污言秽语,已然气糊涂了。
不过他也知道要留威震天的活口,是以打几下出出气,并不曾想要他的命。
东方春雨这时也从地上一跃而起,“呛”地抽出剑来,一剑一个,竟结果了这三人的性命。
他出剑极快,又是含怒而发,清风道长欲待制止已然不及。
刚才这“太岳三雄”所说的话有许多可疑之处,三人一死,这些就成了难解之谜。
这小子也太嫩了!
等到三人身首异处,清风道长只有暗自叹息!
东方泰却没有顾及这边,他服了解药后,并没有动,而是望着屋顶发呆。
秦宝宝见他虎目含泪,一脸懊悔神色,知他想起婶婶,心中也自伤感,忖道:“若不是我,婶婶服了‘百草丹’也许现在还不会死。”
想到这儿,他心中也觉得酸溜溜的。
唐竹见东方泰神色有异,诧道:“东方兄,你……”
东方泰“哦”了一声,连忙站起,道:“恭喜唐门找到如此奇效的解药。”
他看见地上“太岳三雄”的尸体,不由一愣,见东方春雨手上拎着剑,剑上有血,当即喝道:“畜生,谁让你杀他们的?”
东方春雨不明白爹爹为何发火,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唐竹忙道:“算了算了。他还是个孩子,一时气头上忍不住杀了他们。好在这个什么威震天已送出了信,咱们还是准备一下,等客人来吧!”
这可是正事,耽误不得,镇上离此地只有七八里,想必独孤元龙已快到了。
众人一齐动手将三人的尸首藏于暗处,清风道长,东方兄妹和秦宝宝四人躲到屋外的树林子里四下埋伏。
唐竹和东方泰守在屋内,将屋门虚掩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独孤元龙到来。
谁知等到东方泛白,却连耗子也没有见到一只。
东方泰诧道:“难道真如这三个毛贼所说,独孤元龙有料敌先机,算无疑策之能?”
唐竹满脸沮丧,他知道这次算是彻底地“栽”了。
原指望利用这别人不知的解药,出奇建功,为兄长报仇,没想到最终却被三个毛贼给骗了出来,而且竟然连独孤元龙的影子也没见到。
唐竹深感内疚,愧对了兄长的一片厚望。
忽听远处马蹄声急。
东方泰一凛,喜道:“来了,一共八匹马,冲咱们这儿来的。”
唐竹打起精神,隔着门缝向外窥望。
※※※※※※
蹄声渐近,八骑来到小屋前,只听一个汉子喝道:“把屋子围起来,莫叫凶犯跑了!”
唐竹见这帮人俱都是红衣黑帽,官差打扮心忖:“这是怎么回事?”
就见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喝道:“屋里人听着,某家是古城县令手下三班衙役的总都头王老虎。有人报说你们杀人越货,藏匿在此,乖乖地出来,随我上县衙走一趟,若查无此事,某家自会赔礼送行!”
唐竹眉头一皱,这独孤元龙料敌先机,竟达如此地步,当真是神鬼莫如。
那捕头见屋内没动静,抽出腰中的鬼头大刀,道:“再不出来某家可就不客气了!”
东方泰道:“跟他们去衙门,这事没法说清,咱们还是设法速离此地!”
唐竹一想也没有别的方法可行,点头应允。
那捕头见屋内仍没动静,把手一挥,道:“进去看看!”
众衙役拿着刀枪棍棒冲了过来。
刚冲开屋门,唐竹一把铜钱撒出,衙役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便“哎唷!哎唷!”一齐摔倒在地。
捕头走在最后,一见屋里出事,忙纵身后撤。却被东方泰快步追上,伸指点了他的昏睡穴,说道:“你进去睡一觉吧!”扬手将他扔进屋里。
隐身屋外的清风道长等人出来帮着把昏倒在门口的衙役统统扔进屋里,带上屋门。
东方秦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设法过江再说。”
众人上了马,一路急驰,直奔老河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