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点苍山下

  上—回说到豹儿跟着跪下以后,他偷偷打量这个爷爷,原来是个白眉白发,面目清奇的老和尚,与自己占寺里的师父大不相同。自己的师父,肥瘦适中,面色黧黑,双目有神。而这个老和尚,面色红润,骨胳清秀,宛如画中的神仙。豹儿不禁油然起敬了。

  这个神仙似的爷爷,仿佛已定坐入神。闭目垂首,不知他面前跪下了这么多的人,不闻不问。豹儿奇怪了:难道这个神仙似的爷爷是聋子瞎子么?怎么不知道我们来了?那要跪多久呢?

  半晌,—个苍老慈祥的声音说:“你们都起来吧。”

  万里云说:“多谢爹爹。”便率众起身。

  豹儿心想:原来他不是聋子瞎子,怎么要我们跪一会儿的?这是规矩吗?他一下感到有一道冷电似的目光在打量自己,目光似有一股逼人的威严。豹儿顿时心里升起下寒气,不敢去碰这道目光,跟着他又听到老和尚问:“那是苞儿吗?”

  豹儿一怔:他看出我不是他的孙儿了?正不知怎么回答。白衣女却代他说:“爹!他正是苞儿,直到今日,他心智才恢复,所以我们才带他来见爹。”

  小青在旁轻轻地推了豹儿一下,低声说:“少爷,你快上去叫爷爷呀!”

  豹儿心想:他已看出我不是了,我还叫吗?他不会骂我在欺骗他?这时白衣女在唤他了:“苞儿,快上前叫爷爷。”

  豹儿只好上前一步,叫了一声爷爷,看看这个爷爷怎么看自己。

  万里雪不愧为一派武林宗师,一下从豹儿的目光中看出了豹儿内功已修得非常的深厚,说话中气异于常人,他虽然“爷爷”二字轻轻出口,竟能震动四壁回响。他真是又惊又喜又疑惑:难道这孩子在失踪的半年中有了奇遇?短短半年中,内功便练成了上乘的化境?那么说,他能承受那魔头三掌,而将魔头惊走,并不夸大虚言了!

  原来万里雪听说自己的孙儿接了魔头三掌毫无受伤,反而惊走了魔头时,他只晒笑一下,怎么也不相信,这必然是有位武林高人,暗中出手相救了苞儿,在惊走了魔头后,他不愿现露而悄悄离开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能有这样的内功修练吗?当年自己,也受不了那魔头的三掌,要不是奇侠一枝梅慕容大侠出手相救,点苍一派,恐怕早巳在武林除名了。自己有四十多年的内功修为都受不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受得了吗?可是今日一见,他不能不有点相信了。要是这样,这不单是万里一家有幸,点苍一派有幸,整个武林也有幸了!便说:“苞儿。你过来一点,让爷爷仔细看看。”

  豹儿心想:大概这位爷爷看出自己有什么不同了!这更好,他看出来了,我就再不用冒充什么少爷、少掌门了。他走到万里雪的跟前,让万里雪看清楚自己。万里雪深邃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猝然出掌,“蓬”地一声,印在他的胸口上。豹儿根本就想不到这位神仙似的爷爷会突然打自己的,全无防备,尽管任督两脉巳通,浑身真气流动,也不由踉跄地后退几步,愕然地望着万里雪。心想:你认出了我不是你的孙儿,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嘛!又不是我存心想来冒充,是你们无缘无故拉我来的。当然,万里雪这一掌的劲力,很快地输入了豹儿的体内,转入为自己的内劲。

  白衣女在万里雪掌击豹儿时含笑不语,万里云却注视自己父亲的神色,小青和小翠面露诧异的目光。万里雪面露笑容,对自己儿子和儿媳妇说:“看来苞儿的内功,比你们两人都深厚呀!不知他的剑术练得怎么样?”

  白衣女忙说:“爹!他回来后日日练剑,剑术比以前增长了。”

  万里雪点点头,对豹儿说:“苞儿,你将盘龙十八剑使给爷爷看。”

  本来豹儿以为这个爷爷会认出自己是假的,才掌击自己。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明白了原来他也认不出来,不免有点失望,怔怔发呆,没听到万里雪最后的话。白衣女见他这样神色,以为他神志仍没完全恢复过来,担忧地问:“苞儿,你怎么啦?爷爷叫你将盘龙十八剑使出来呀!”

  “哦!”豹儿这才清醒过来,“在这里使出来吗?”

  白衣女不由得皱皱眉:“苞儿,你精神恍恍惚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不!我没有什么不舒服呀!”

  “那为什么爷爷说的话你没听到?”

  “我,我,”豹儿这时应变的急才表现出来了,“我在想这个厅这么小,能舞剑吗?”

  万里雪面带喜色地问:“苞儿,盘龙十八剑的最后五招,你也学会了?”

  “我学会了!”

  万里云惊讶地问:“你已学会了?”

  “是!我学会了!”豹儿奇怪:怎么这样问的?这五招很难练吗?他哪里知道,最后五招,万里云还没有传授给自己的儿子,才惊讶地问。

  万里雪点点头:“不错,盘龙十八剑最后五招,一旦使出,威力无比,剑锋可波及一二丈远的地方,这个厅是小了!苞儿,那你到院子中使出来吧!爷爷真要看看你的剑术增长到什么程度了。”说着,自己也站了起来,首先步出大厅。

  万里云夫妇和豹儿只好跟着出来,白衣女在豹儿身边轻说:“豹儿,用心使剑,别叫爷爷失望。”

  “妈,我知道。”

  豹儿持剑走到院子的宽阔地方,因有白衣女的叮嘱,豹儿便暗运真气,一招使出,顿时剑劲已生,四周剑风突起。当豹儿使到第十招时,剑光如练,剑影重重,剑风逼人,吹动了万里雪的僧袍和万里云等人的衣服。转眼之间,豹儿纵身跃起,一招“兴云布雨”抖出,跟着“喀嚓”几声,四周树木在剑锋的所到之下,树枝树叶,纷纷断落,洒落一地。这时,不但万里云、白衣女惊讶,连久经风浪、纵横江湖几十年的万里雪也惊讶了!这是武林中少有的声势夺人的剑气。万里雪一生当中,除了见过九幽小怪慕容小燕在青城山上有这样逼人的剑气外,再没有看见有第二个人了!豹儿这时的剑气,恐怕不在慕容小燕之下。当然剑法之快,剑招的神奇,豹儿仍远远不及慕容小燕。但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剑气,放眼武林,已是少有少见的了。在枝断叶飞之中,剑光剑气突然消失,豹儿面带惶恐之色,木然地站住了。万里雪等人也一时愕然,怎么豹儿最后的三招不使了?白衣女更担心儿子刚才的一招抖出,是不是用劲过度,伤了手脚和经脉,急奔过去问:“豹儿,你怎样了?是不是伤了哪里?”

  “我,我没伤呀!”

  “真的没受伤?”

  “是嘛!我真的没伤。”

  “那怎么不使下去了?”

  “妈!我弄坏了这么多的树木,寺里的和尚不恼吗?”

  白衣女一听,一颗心放了下来,喜动眉梢说:“哎!孩子,妈还担心你伤了经脉哩!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毁坏了的树木,妈顶多赔偿,寺里的大师们不会责怪的。”

  万里雪,万里云初时也以为豹儿一时忘情不慎,扭伤了经脉或震伤了心肺,因为十八剑的最后五招,没有深厚内力、极俊的轻功和快速的行动,是怎么也使不出来的,就是使出来,不但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更为敌人所破,弄得不好,反而丧身在敌人的刀剑之下。这五招虽然威力极强,招式变化莫测,在盘龙十八剑法中,有如奇峰突出,出人意外,但空门大,一慢,破绽就完全显露出来了,它全靠深厚的内力,极俊的轻功,快如闪电的行动,将这些空门、破绽完全遮盖起来,才能发挥出乎敌人意料之外而击败敌人的作用,不然,最好别使出来。

  现在他们父子两人听豹儿这么一说,万里云不由哑然失笑。这个孩子,虽然大半年在外面经历生死,说话仍不脱孩子气和幼稚,别说在练剑时无心弄坏了一些树木,不算是什么一回事,就是毁坏了—座楼阁,也没有什么的,用不着这么惶恐不安,而他父亲万里雪,比他有更深一层的看法了。他看出了这孩子心地极为仁厚,不恃武自傲凌人,这是侠义中人难有的武德,我万里家有如此佳儿,复有何求?他捻须欢笑:“好,好,苞儿,你武功出乎爷爷意想之外,更难得心地又这么好,可以到江湖上行走了!”

  豹儿—听,不由触动了他潜在心中的一个心愿,大喜问:“爷爷,我可以一个人到江湖行走了?”

  “不错,以你的武功和人品,是可以到江湖上磨练了!”

  白衣女却吃了一惊:“爹!他才回来不久,怎能又出去的?”

  万里雪含意深长地说:“梅女(白衣女侠之名叫白梅)!马厩难养千里驹,花盆长不了万年松。应该让苞儿到外面走走,经风见雨锻炼了,你不也是很小在江湖上行走么?”

  “我……”

  白衣女一时无话可说,自己十二三岁时,确是在江湖上行动。那是环境逼得她这样,而苞儿可不同呀!有这个必要吗?

  万里云虽然不敢违抗父命,但也不放心儿子这样小就到江湖闯荡的,他婉转地提出:“爹!这恐怕不大好吧?”

  万里雪有些不高兴了:“有什么不大好?我就是不放心你们两个过于溺爱,反而误了苞儿。”

  “爹,我不是这样,我现在是点苍掌门,苞儿要下山,恐怕要按点苍历来的规矩才行。”

  “要比武闯关么?”

  “是这样,不然,恐怕其他弟子心里不服。”

  “好!那就让苞儿比武闯关好了!”万里雪问豹儿:“孩子!你敢不敢比武闯关呀?”

  “爷爷,是不是要和师兄、师伯和爹比过武,才能下山的?”

  “不错,这是点苍派的规矩,你想要下山到江湖上行走,就要闯这三关才行。”

  “爷爷,我试试看。”

  “有志气!”万里雪高兴得银须抖动,“这才不愧为我万里家的子孙,当年你父亲下山,也是这么闯关的,不能因私徇情。”

  白衣女心痛地说:“苞儿,你真的要一个人下山吗?”

  其实,豹儿想离开点苍山,不单单是自己不想再冒充下去,更想为这个好心的夫人寻回她真正的亲生儿子。但他不能这么说,一说,就会给人说自已心智不正常,更不放自己下山了。他只是说:“妈,你放心,我下山不会出事的。”

  白衣女凄然地问:“苞儿,你就这么舍得离开我吗?”

  豹儿几乎心软了,感到对不起这么一个好心夫人,可是一想到自己不去寻回她真正的儿子,不是更对不起她吗?便说:“妈,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可是,可是爷爷不是希望我能到江湖上经风见雨锻炼吗?妈,我顶多出去一年,便会回来的。”豹儿心想:一年里,我就是找不到她的儿子,她儿子也恐怕会回来了;要是他仍不回来,我就只好回来看看她,再继续冒充她的儿子了。

  万里云担心妻子再说下去,会引起父亲更为不高兴了,说:“既然苞儿这样,就让他比武闯关吧。”他心里想,苞儿在自己剑下,是走不满十招的。

  白衣女也听出丈夫的含意,心想:就怕苞儿能在剑下能走满十招呀!当下也就默不出声。

  万里雪说:“梅女,我也知你心痛苞儿,怕他在江湖上有不测,正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试想下,能护得他—时,能护他一世吗?你想苞儿今后有所作为,最好能让他在江湖上走走,经历世面,认识人心,不然,他的武功就是.再好,也恐怕难以在武林中生存。”

  白衣女说:“爹!我是说苞儿年纪还小,能不能让他成年后才在江湖上行走?”

  “好是好,那得等三年。三年,要是让他在江湖上磨练,不比他在点苍山学得多吗?多少英雄出自少年,过去的巫山怪医,当今的两个九幽小怪,不都是在苞儿这样的年纪出来在江湖上行走?有的还比苞儿小。再说苞儿这时的武功,也不比他们当时行走江湖时弱。”

  白衣女无奈地说:“爹说的是。”

  万里雪为了避免白衣女过于不乐,转了口气说:“下不下山,还是由苞儿和他能不能闯关来决定吧。”于是便转到其他的话题去了。

  万里云夫妇一直陪伴万里雪用过膳后,才离开崇圣寺。回家途中,他们一家正要转上山坡进入树林时,忽见二条人影,前后如流星似的向山坡树林奔来。白衣女奇异了:这两个是什么人?从轻功上看,可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便说:“云郎,小心!莫不是有人找我们寻仇来了。”

  万里云也是愕异,听妻子这么一说,也不由得警惕起来。白衣女又对小青、小翠说:“你们快护着少爷到树林中去,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小青、小翠护着豹儿到树林里去了,万里云夫妇也闪身在路边的一棵树后。转眼之间,前面的那个青衣人已奔近,了,白衣女放眼一看,又奇怪了,说:“这不是神医余大夫么?出了什么事情的?”

  万里云说:“看来余大夫遭人追杀,我们得出手相救。”

  白衣女点点头,夫妻双双从隐身处走出来。这青衣人正是余大夫,他见树后突然闪出两个人来,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不由大惊,暗说:“不好!看来我难逃厄运了。”正想出手,不料对方说:“余大夫,是我们。”

  余大夫定神一看,是万里云夫妇,却是惊喜:“是你们?”

  白衣女问:“余大夫,出了什么事?”话刚落,后面的人已赶到,冷冷说:“我看你们还是走开的好,别插手这件事。”

  白衣女打量来人一眼,是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人,生得颇为英俊,双目有神,面带傲气,嘴角略略上翘,流露出一种轻蔑的微笑。白衣女走上一步问:“阁下是谁?有什么事与余大夫过不去的?”

  青年人不屑回答,语气仍然是那么轻蔑、冰冷:“我再说一声,请你们走开!”白衣女纵横江湖二十多年,哪里容得对自己这么不敬,也生气了,问:“我们不走开又怎么样?”

  “那你是死定了!”

  “好呀!我想着看,我怎么死定呀。”嗖地一声,白衣女将剑拔了出来。余大夫在后面说:“白女侠,小心,他是大魔头澹台武的传人。”

  白衣女一怔:“原来是神秘黑箭的传人,怪不得那么目中无人。”

  “不敢!”青年人轻蔑地看了白衣女一眼,又打量了万里云一下,“凭你一个人,恐怕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一齐上吧,省得我一个个来打发。”

  “小贼!你不嫌太放肆了么?”

  “放肆!?我已是对你们客气了!”青年人徐徐将剑拔出,“一齐上,不然,你们就后悔了。”

  白衣女一向疾恶如仇,哪里容得人对自己这么轻视的,叱道:“小贼,快出手,你不出手,我就出手了。”

  “请!”青年人根本不将白衣女放在眼里,傲然地说。

  白衣女再不答话,一剑挥出,辛辣刁钻,直向青年人的天突刺来。青年人“噫”了一声,闪身避开。白衣女第二剑如影随形,又已刺到。青年人略举剑相迎,“当”地一声,两剑相碰,火星进飞,将白衣女的剑震开了。剑劲之强,又出乎白衣女的意料之外。青年人并不回招,问:“你是无回剑门的人?”

  “是又怎样?”

  “无回剑,白女侠,那么说,你是江湖上人称的白衣女仙子、点苍派掌门的夫人了。好,好!我正想找你们,想不到我们在这里遇上。不过,你仍不是我的对手,请万里掌门也一齐上吧。”

  青年人虽然傲气逼人,却不失侠士一派风格,沉着、冷静,说话颇有分寸,并不恶语伤人。

  白衣女扬扬眉:“凭你,也用得我夫妻两人联手么?”

  “既然这样,莫怪在下得罪了。”青年人一剑抖出,“夫人,看剑!”这一剑倏然抖出,奇诡无比,快若迅雷。正所谓行家看出手,便知有没有。白衣女本已暗惊这青年人劲力之强,不在自己之下,早已提高了警惕。现又看他这一剑挥出,更是深得剑术的精髓了:剑由心发,意到剑到,哪敢怠慢。她闪身轻避,也一剑挥出。无回剑术本来招招都是杀着,绝无虚招,凌厉逼人,转眼之间,剑光如练成网,剑影重重如山,剑光人影混成一团。两人都是以快打快。白衣仙子纵横江湖以来,除了败在神秘黑箭之一上官飞的掌下外,几乎没败过他人。可是她在这青年人的剑下,才十多个回合,便已处于下风了,不但万里云看出来,神医余大夫也看出来。余大夫正想上前相助,万里云说:“大夫,还是先由我上。”说时,纵身而上,一招“潜龙腾空”,分开了双方,喝声:“停手!”

  刹时剑光消失,人影分开。白衣女已是鬓发略乱,衣袖裙角,已为青年剑锋削飞。而青年人,仍气定神闲,似乎刚才的交锋,只不过是闲庭信步,毫不用劲,随便应付而已。他漫不经心地轻蔑含笑说:“在下早请你们一齐上了。不过,现在一齐上也不迟。万里掌门,白衣女侠,请!”

  万里云想不到这大魔头的传人,谈吐如此潇洒,风度如此落落大方,暗暗称奇。要是余大夫不说出来,这样的侠士风度,怎会是黑道上的魔头?无疑他是武林中名门正派的弟子,侠义一流人物了!万里云修养极好,不轻易动怒,他对青年人的傲慢、轻蔑不置一笑,一拱手说:“请!”

  “万里掌门别客气,在下一出手,你恐怕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白衣女在旁说:“云郎,别跟这小魔头讲什么武林规矩,我们上!”说时,白衣女早巳一招发出,又与青年人交锋了。

  万里云感到自己身为一派掌门,怎能与人联手去对付一个人的,何况对手还是一个青年,即使胜了也不光彩。可是,他感到这个青年人剑术太过变化莫测,自己的剑术与妻子的剑术在仲伯之间,单是自己一个人,恐怕也走不了三十招。真想不到大魔头的武功已达通玄境地,就是他的弟子,剑术也如此高深。看来武林中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他眼见妻子又处于下风,再也顾不了什么掌门人的身份,挺剑而出,同时说:“阁下既然要我夫妇齐上,我夫妇只好双双领教阁下高招了。”

  青年人一边出剑,一边含笑说:“我早要你们齐上,你们早该齐上才是,现在不是很好么?”青年人的剑光、身影在万里云夫妻的剑光中穿来插去。他的剑光一时暴涨,逼得万里云夫妻双双用剑招架;一时剑光宛如闪电,骤然出来,划开了万里云的衣袖。五十回合后,万里云夫妇已呈现败象了。余大夫在旁看见不妙,也纵身加入战斗,双掌纷翻,直拍青年人的要穴。青年人在剑光、掌影重重中大笑:“好,好,你们一起齐上太好了!余大夫,我还担心你不顾江湖道义,自己先跑了,丢下他们夫妇不管。”

  青年人每说出一个字,便刺出一剑,分别进击三人,快得真不可思议。蓦然,青年人一声暴喝:“你们通通给我倒下!”刹那之间,血溅人飞,余大夫给青年剑客一掌拍中,身飞二丈外的地方,口喷鲜血倒地;万里云身中两剑,并封了穴位,坐在地上不能起立;白衣女却给青年剑客的剑尖贴紧了胸口,她手中的剑已给震飞了!西南的三大武林一流高手,在电光火石之间,便败在一个不知名的黑衣青年剑客之下,这真是匪夷所思,令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青年人也身受两处剑伤,并且也承受了余大夫的一掌,但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这时,他剑尖紧贴着白衣女,一声冷笑:“白衣仙子,我叫你们走开,别来插手,你们不听,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突然,豹儿在树林中尖叫起来:“你不能杀他们!”声落人到剑也到。豹儿宛如一头异常敏捷小灵豹,纵身过来,矫健非常。他急于要救白衣女,一出手就是盘龙十八剑中凌厉的一招——白龙兴云布雨,剑身的劲风,直逼二丈远。青年人不由一怔,一时后退几步,持剑凝视。他认为来人具有这样强劲的剑风,必然是武林一等的上乘拔尖高手。可是一看,他愕异了,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不由惊问:“你是谁?”

  豹儿可不去理他,转身问白衣女:“妈,你伤得重不重?”

  青年人听豹儿叫白衣女为“妈”,又是一怔:“你就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豹儿不是武林中人,也不知武林的规矩,他一心只挂住白衣女、万里云和余大夫的伤,哪有时间去回答青年人的间话?他对白衣女说:“妈,我先扶你起来!”

  青年人见豹儿毫不理睬自己,他本来就是一个恃武傲慢的人,怎容得豹儿这样轻视他,一声冷笑:“少掌门,请出手!”

  “我不跟你打架,你走开!”

  “什么!?你叫我走开?”

  “你伤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伤人!?我还要杀了他们!小子,你出不出手呀?”

  “我先救人要紧,不想打架。”

  的确,要是只有白衣女一人,豹儿在逼退青年人时,就可抱起白衣女跑了,可是现在有三个人,豹儿一下抱不了三个人走。豹儿已叫小青、小翠她们千万别出来,可是她们不听话,也跑出来了,一个去扶余大夫,一个想去背万里云。豹儿更不能自己抱着白衣女先走,同时他又催小青、小翠:“你们快抱人走呀!”青年人听了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感到这个少掌门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简直视自己如无物,喝道:“小子,你不出手我出手了!”便一剑劈来。

  白衣女惊叫:“苞儿,小心背后。”

  豹儿慌忙又用上了“墨龙回首”这一招,这一招,更是盘龙十八剑最后五招中的杀着。那出人意外的回刺,剑劲更是十分惊人。青年人闪身避开已来不及了,变招相架,“当”一声,双剑齐断。青年人因急变招相架,功力运到十成,目的想将豹儿的剑震断震飞。他想不到他瞧不上眼的豹儿,内劲比他更深厚。他虽然震断了豹儿的剑,但豹儿也因情急回剑,一身真气骤然涌出,全灌注在剑身上。豹儿本来就具有一身惊人的真气,刚才又得到了万里雪一掌之劲,真气、内力又添一成了。他不但将青年人的剑震断成三截,也将青年人手中的剑震飞了!相比之下,他手中仍握着一把断剑,而青年人手中什么也没有了,虎口也震得麻木起来。青年人大吃一惊:“你!”

  豹儿生气了:“你这个人怎么这般的凶恶?要打,我们就打。”豹儿感到不将这个凶恶的青年人打跑,怎么也救不了白衣女他们的。说着,也将断剑丢开,纵身而上,举拳朝青年人打去。豹儿除了学得盘龙十八剑外,没学过什么其他的拳脚武功,他这一拳打出,根本无甚招式,只是小孩子胡乱打架而已。虽然没招式,但他真气浑厚,拳劲却十分凌厉,要是给他击中一拳,起码也经断骨碎;这没有招式的胡乱一拳,当然不可能击中武功高强的青年人。青年人闪身避开,顺手一掌拍出,“蓬”地一声,拍中了豹儿的胸部。青年人这一掌只是随便顺手拍出,功力用不到五成,这五成的功力,竟将豹儿直拍得后退几步,感到心血一阵翻滚,但他很快将翻滚的心血压了下去,也很快的将青年人这五成的掌劲化成了自己的内力的一部分。

  青年人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他以为豹儿的剑术这么好,拳脚功夫必定更好,但豹儿出拳时已有点令他疑惑,暗想:这是哪一门派的招式?可不是点苍派的拳功啊!等到他意外地拍中豹儿时,更困惑了:这小子怎么不知闪避的?还是他一时麻痹大意?

  豹儿定了定神,又扑了过来:“好!我们再打过。”举拳朝他小腹处击去。这更不成招式了,青年人又是轻易闪开一掌又拍中了豹儿。豹儿这时像发了狂似的,手脚并用,拳打脚踢。这哪里是什么武功,简直是小孩子在打架,胡打蛮缠,没一拳一脚能击中青年人,自己反而给青年人一连击中了七八掌,而且最后两掌,青年人已用了全劲,以为一掌就可以将豹儿拍得骨碎经裂,血肉一团。可是。他感到这个蛮小子似乎练成了佛门金钟罩般的功夫,竟然不怕掌击拳打,浑身如铜浇铁铸,越打越强,自己双掌都拍痛拍肿了,内力已消耗了一大半。他愕然不解,暗想:这小于练的什么怪异武功?他这样打不死,拍不伤的,不将我累坏了么?同时,他也感到豹儿的拳风脚劲,越来越威猛凌厉,而自己拍出的掌劲没有初时那么有力了。他用鬼哭神愁连环三掌一连拍在豹儿的身上,好像是拍在棉絮上似的。豹儿不但不后退跌倒,反而不顾一切,一拳击在他的左腹上,击得他异常疼痛。他既惊又怒,猛飞起一脚,狠狠踢中豹儿下腹的气海穴。气海穴是人身上的要穴,也是豹儿浑身真气最为雄浑的地方,深似大海。青年人这—脚劲,更似泥牛入海,全无反应,自然很快又为豹儿吸为己用了。豹儿这时如一头忿怒的小雄狮,更感浑身真气迅速流转激荡,劲力倍添,突然一个转身,顺势一掌,拍在青年人的胸脯上。豹儿不知不觉使出了老叫化教他的第二招掌法,又击中青年。豹儿挨了青年人多少拳打脚踢,才换来击中对手一拳一掌。可是这一拳—掌,已叫这黑衣青年够受的了。第一拳,几乎击得他大小肠乱翻,痛彻入心;而第二掌更凌厉,“喀嚓”两声,巳击断了他胸骨两根,人也横飞了出去,幸而他功力深厚,胸骨虽断两根,忍住痛,仍运用千斤坠功夫,落在地面时而不摔倒,却已惊得他目瞪口呆,暗想:我再不逃走,必然丧命在这怪小子的手中。其实,作为武功来说,黑衣青年胜过豹儿绰绰有余,败就败在他不了解豹儿有这么—种奇异的功夫,不怕摔打,要是他用刀用剑,早巳取了豹儿的性命了。事情也有这么的巧合,一开始剑就断了,逼得他以掌拳来应付豹儿,这不啻又凭空送给了豹儿内劲。正如他师父澹台武一样,体内真气消耗了七八,当然受不了豹儿的拳击掌拍了。要是别的武林高手,恐怕早巳尸横苍山脚下。

  这时,他又听到白衣女在喊道:“苞儿,快杀了这贼子,别叫他跑了。”豹儿拍飞了对手,反而愕然,他才想起刚才的一掌,是那老叫化暗中教自己的,想不到老叫化教的掌法这么厉害,一出掌就会将人拍飞。当他听到白衣女叫自己杀人,又怔住了,心想:我要不要杀他呢?我能杀得了他呢?可是黑衣青年在他犹豫之间,早已施展轻功,转眼不见踪影,杳如黄鹤。白衣女叹了一声:“孩子,你怎这么慢,让他逃走。”

  “妈!我想不到他跑得这么快的?”

  “孩子!妈看出你手软,不愿杀人,你心地也太好了,今后会吃亏的。”

  初时,白衣女见豹儿一连挨了十多下掌击,真是又心痛又着急。这个蠢儿,怎么剑术这么好,拳脚功夫反而毛手毛脚的,没半点招式?后来又暗暗惊讶豹儿似乎不怕打击,莫非这孩子大智若愚,故意这样引敌人上当?果然,这孩子只击中了对手一拳一掌便取胜了,这真是出人意外。这孩子刚才的招式是什么招式?武林中各门派可没见过呀!是方悟禅师传给他这种似是而非的拳掌功夫?这时,万里云和余大夫早已在小青、小翠的看护下,服了药,包扎好剑伤走过来。万里云说:“夫人,贼子走了就算了,苞儿能赶走敌人,挽救这场大难,已是万幸,别去责备孩子了。”

  “云郎,我担心孩子心地太软,将来在江湖上行走,会吃亏上当。”

  “但也得慢慢锻炼才是。”

  余大夫也过来感谢他们相救之恩,说:“在下要不是贤伉俪与令郎相救,恐怕早为这小魔头掳去了。”

  白衣女问:“大夫,这贼子怎么找上你的?”

  “还不是为了要我给那大魔头治病。我说,只要你师父将真气散去,不用治。这小魔头认为我想害他师父武功全废,便要杀我。想不到这小魔头武功不在他师父之下,三四招就杀得我无还手之力,只好逃跑,幸而遇上了你们。想不到令郎的武功这么深奥莫测,这真是武林的幸运了。”

  万里云说:“大夫过奖了!小儿临敌经验不足,论真实武功,也不是那小魔头的对手。小儿能险胜,全凭意外,还望大夫今后多指点小儿才是。”

  “掌门客气了!”

  白衣女问:“大夫现在打算去哪里?”

  万里云也说:“是呀!看来那小魔头为了老魔头,今日虽然败走,日后必不放过大夫。大理城内,大夫是不能再回去了。要是不嫌弃,大夫在我龙泉峰暂住如何?”

  余大夫说:“多谢厚爱。在下行走江湖,本为济人,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天下患者,在下怎能长久躲避的?那小魔头只不过想掳走在下而已,决不敢杀害在下,何况这小魔头今日受伤不轻,体内真气也消耗了七七八八,急需觅地调伤,也像他师父大魔头一样,没有三四个月的调养是不能恢复的。在下至少还有三四个月为天下患者医伤治病。”

  “既然这样,大夫日后保重了!今日就此分别。”

  “贤伉俪身上的伤不要紧么?”

  “有大夫的接筋驳骨追魂丹,我们夫妇身上的剑伤已没妨碍了。”

  原来余大夫在小翠的看护下,运气调息,内伤略为转好,便叫小翠将接筋驳骨丹分别给万里云夫妇服下。接筋驳骨追魂丹,虽然不及过去书氏女侠的九转金创还魂丹,但也是巫山怪医特别的医治内外伤的神丹秘药,与少林寺的大还魂丹齐名武林。所以万里云夫妇服下后不久,身上几处剑伤几乎好了。分手后,他们不用豹儿、小青、小翠相扶,仍施展轻功转回龙泉峰点苍派的所在处。

  三天后,豹儿要求下山了,他几乎轻而易举地击败了管飞,又在三百招后胜了胡刚师伯,不仅在万里云凌厉无比的剑下走满十招,更走满了五十多招而不露败迹,令所有点苍派的人无不惊讶喜悦。他内力之强,众人是知道的,但他盘龙十八剑练得如此精湛,却是出人意外了。白衣女看得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豹儿的剑术,已与他父亲并驾齐驱,今后在江湖上只要不碰上像大魔头澹台武那样一等上乘拔尖的高手,一般高手,豹儿是可以应付了。担忧的是豹儿心地太好,江湖经验全然没有,他能在险恶的人心,风云变幻莫测的江湖上安全闯过吗?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万里云在比武后,心情跟白衣女一样,对豹儿说:“孩子!你要下山,为父已没有权力阻止你了,希望你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处处小心,遇事莫急,临敌莫慌。”

  “是!我记住了。”

  白衣女未语,泪水已盈。豹儿连忙说:“妈,你放心,我会记住爹的话,处处小心,遇事不急,临敌不慌,不会有什么事的。我顶多一年之后就会回来看你。”要是豹儿不是为了去寻找那个真正的少掌门,看见白衣女的眼泪,真不忍心离开她了。

  白衣女悲喜地说:“孩子!你能这样,妈略微放心,妈更希望你手不能太软,心不可太慈,该杀的人杀掉,让—个恶人活在世上,那就会害了世上不少善良入的生命。”

  “是!”

  “一年之后,你一定要回来,妈要是不见你回来,会走遍天涯海角去寻找你的。”

  “妈!你千万别出去,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豹儿使拜别了万里云夫妇,辞别了点苍派的众弟子,带着简单的行囊和一把利剑,离开了点苍山,开始他仗剑远游,独闯江湖生涯了。当然在他贴身内衣密扣的衣袋中,更藏着武林中的稀世珍宝——玉女黑珠丹。这种能化解万毒的神丹,是慕容小燕赠给白衣女的。现在白衣女怕他在江湖上中了奸险小人的毒,将装有十颗玉女黑珠丹的小瓷瓶放在他内衣袋中,在中毒时,叫他先运真气逼住毒性,然后服药,便万无一失。当然,内衣密扣的衣袋中,也有一瓶医治内外伤的化腐生肌白凤散,神效虽不及少林寺的大还魂丹和巫山怪医的追魂丹,但也是本门派独有的治伤良药了。

  豹儿独自一人下了点苍山,心里既高兴也带一种茫然的心神,暗想:世上这么大,我先去哪里去寻找这个失踪了的少掌门呢?这个少掌门也真是,快一年了也不回来,不怕他父母挂心?他总不会遭到什么不幸吧?

  作为一般人来说,有这么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环境,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是怎么也舍不得离开的。对于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来说,恐怕更希望真正的少掌门死去,自己便可以长久住下去了,而且将来还是武林中一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哩!要是一些阴谋野心家,就更不用说了,为了谋夺一派掌门人的职位,不惜丧尽天良,干下种种令人发指的卑鄙事情来。这一点,在武林中不是没有,单是峨嵋派,前后就出了两个这样的掌门人——玉清和上灵(见拙作《武林传奇》和《神州传奇》)。

  豹儿就不是这么想了,他感到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别去贪;不该自己享受的,更不能去抢夺。他冒充了点苍派少掌门,已是违心了,感到有愧和内疚,再去享受别人享受的东西,就更不应该了。所以他要离开点苍山,暗暗发誓要寻找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掌门,才对得起万里云和白衣女。

  豹儿转上了人来人往的大道,不由得茫然了,不知往北还是往南走。他和小青、小翠在过去的谈话中知道,白衣女有三位金兰结拜的好姐妹,就是四川成都的陶十四娘、广西南丹紫竹山庄的慕容小燕和湖北大巴山时家堡的玉罗刹,此外还有安徽黄山无回剑门的师兄弟,以及什么丐帮、恒山、华山等派的一些好友。这个少掌门万里豹(苞和豹,豹儿一直认为是同一个字,所以他将万里苞,认为是万里豹了),不外乎是跑到他们那里去了,只要自己一处处去问,就会找到这个不愿回家的少掌门了。豹儿真是天真无知,浑浑沌沌,以为他们就在大理附近,只要自己下山问人,便可以找到这几处地方了。他不知道神州有多大,这些地方有多远,就是最近的成都和南丹,也离点苍山有几千里之远。至于恒山、华山、黄山,更是万里之遥了。一个人轻功再好,要跑完这几处地方,恐怕三年也跑不了。何况豹儿从来没出过远门,几乎什么都不懂,怎么去找人呀!

  豹儿见不远处有座路边茶亭,茶亭内外,都有人歇脚和饮茶,暗想:我何不到茶亭问问人?于是便向茶亭走去。茶亭内一位卖茶的中年妇人,见走来了这位衣质华丽的少年公宁,腰间还佩着一把剑,便不敢怠慢,连忙笑脸相迎,问:“公子,要饮茶吗?”

  豹儿本来是来问人,没有想到要饮茶,见人家这么好意相问,说不饮似乎过意不去,点点头:“我要饮茶。”

  中年妇人连忙招呼豹儿到一张桌子坐下,又堆着笑脸问:“公子,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里有糯米糍、大饼、包点和花生的。”

  “我,我要一些花生好了!”

  这妇人又连忙给豹儿端上一壶茶和一碟花生。

  豹儿一边饮茶,一边打量茶亭内的人,而茶亭内外一些歇脚休息的、饮茶的,见来了这么一个佩剑的少年,不知道他是富家公子还是武林中的人物,早巳在暗暗打量他了。但他们一与豹儿的目光接触,便掉头他望和借故谈话,只有一位长者,却对豹儿微笑了一下。豹儿也报以一笑,起身朝他一揖说:“大伯!请了。”

  长者有些愕然,连忙回礼说:“不敢。”

  “请问大伯,往南是什么地方?”豹儿不问北面,因为北面是他来的地方,上关再过去,就是他生长的深山古寺。那是山岭重重,少掌门不会到山岭重重人烟稀少的地方去的。至于古寺再往北走,豹儿却不去想了,也以为是一片深山大岭,没什么人住的。

  长者略带困惑回答:“往南不远,就是大理。”

  大理,豹儿是知道的,他又问:“大伯,我是想问,大理再往南走是什么地方。”

  “下关,公子是第一次出门么?”长者讶然相问了。

  “是!大伯,我是第—次出门。”

  “公子想去什么地方呀?”“我!我想先去成都。”

  “成都!?四川成都?”

  “是,就是四川成都,”

  “公子。你走错方向了。去四川成都你要往北走才对,你往南走,那就越走越远了。”

  豹儿一怔:“成都在北面么?”

  “成都是在北面。””那,那有多远?”

  “从这里到成都,翻山越岭,没四千里,也恐怕有三千多里了。”

  豹儿睁大了眼睛:“成都这么远吗?”

  “老朽怎敢欺骗公子的?而且这条路很不好走哩!”

  “那,那去南丹呢?”

  “南丹!?是不是广西的南丹州?公子要去广西南丹,也不是往南走,要往东,先去昆明,再取道去南丹。”

  “南丹远不远的?”

  “那也有二千多里。”

  豹儿又怔住了,南丹也这么远的。要是这个少掌门去了成都或南丹,怪不得快一年不回来了。长者见豹儿怔住,好心地阎:“公子,你要去这两处干什么?”

  “我,我想寻一个人。”

  “公子要找什么人的?”

  “我,我的哥哥。”

  “公子的令兄出外没回么?”

  “是!他出去快一年了,没回来,所以我才去找寻他。”

  长者摇摇头:“公子,这两处来回,没—万里恐怕也有八九千里,而且道路很不好走,公子一个人,不怕危险?”

  “我不怕。大伯,我再想问问,黄山离这里远不远的?”豹儿心想,既然这两处这么远,大概黄山就在附近了吧?

  长者的回答,更出豹儿的意料之外,黄山比成都、南丹更远一倍有多。豹儿不敢再问恒山、华山了,看来这些什么山,不会近的了。长者见豹儿沉吟不语,关心地问:“公子要去这几处寻找令兄?要是令兄不在,公子不白跑了?”

  “没办法,我一定要找到他才行?”

  长者说:“公子一定要去,最好找一个熟悉道路的人相伴同行才行,不然是很危险的。”

  “多谢大伯关心。”

  “现在公子先打算去哪里?”

  “我,我想先去大理看看。”

  “这就对了,公子先去大理,打听有没有人去这几处地方的,要是有,公于最好与他们结伴同行,可以少走些冤枉路。”

  豹儿—听,暗想:是呀!我怎不找一个人同行的?便问:“大伯,大理有人去这几处地方吗?”

  “公子,大理府是段王爷的所在地,各处都有人来这里经商做生意。其中四川、贵州来的人:不少,公子向他们打听,或许会有人去的。”

  豹儿大喜:“多谢大伯指点了。”他连忙付了茶钱,往大理而去。

  豹儿走进大理府城,只见街道纵横,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又不知比上关热闹、繁华多少倍了。豹儿除了跟随段丽丽到过上关这个市镇外,再没到过任何市镇了。他第一次来到了一个府的所在地,自然感到新鲜、惊奇,暗想:原来大理这么大,这么的热闹,比上关还热闹多哩!他又暗想,我去不去找段姐姐呢?但他想起了白衣女说过的话,担心自己去找段姐姐,会给段姐姐一家带来祸害,心里说:我还是不去找她的好,以免害了段姐姐一家人。这时,他刚好经过一家客栈的门口,店小二看出豹儿不是本地人,便上前向他招揽生意:“少爷,住店吗?我店的房间宽畅舒适,光洁明亮,吃饭喝酒都方便。”

  “有四川的人住吗?”

  “有,有呀!四川来的富商豪贾,多数都来我店住的。”

  “那,那我就住了。”

  “少爷是四川人?”

  “我,我不是。”

  店小二有些奇异:你不是四川人,怎么听说我店有四川人你就住下了?他怕坏了生意,不敢多问,慌忙带豹儿到一间房里,问:“少爷,这间房好不好?”

  豹儿之所以要住店,只不过听说有四川人在这里住,他想打听有没有人去成都而已,便问:“这房间左右住的是四川人吗?”

  店小二为难了,他这个店,根本没有什么四川人住。他为了拉生意,只好谎骗豹儿。他迟疑一下圆滑地说:“少爷,左右还没有人住下,要是有四川客人来了,小人一定带他们在少爷左右房间住下的。”

  “你不是说有四川人住了吗?”

  “少爷!小人是说的两天有四川客人住过的,今天一早,他们就走了。”

  “他们走了?去了哪里?”

  “他们回四川呀!”

  “是不是回成都的?”

  “对,对,他们正是回成都的。”店小二信口胡说,“少爷,你是他们的朋友?”

  “不是,我想找个人去成都,因为我不知路怎么走法。”

  “噢!少爷,你想找回成都的人很容易,小人跟少爷打听一下就行了。”

  “那多谢你啦!”

  “少爷,这房间你满意不满意?”

  “满意,满意!”豹儿听说店小二跟自己打听去成都的人,已高兴了!哪怕这房间小得像个猪圈,豹儿也会说满意的。他掏出一锭银子给店小二问,“这银子够不够房钱的?”

  店小二大喜,这锭银子,足足有十两重,住大半个月也够了!心想:看来这少爷是一个初出门住店的雏儿,挺容易上当受骗的,我得想办法缠住他多住几天,连忙说:“少爷要是住半个月,房钱饭钱都够了,住一个月,恐怕……”

  “我住半个月干什么?”

  “少爷,要打听有没有人去成都,恐怕不是三两天的事……”

  “你不是说常有四川人来住店吗?”

  “是,是,他们是常来,但也不是这两三天就有人来呀!”

  “那,那我要等多久?”

  “少爷放心,小人尽快打听就是,要是明天有四川客人来住就更好了。”

  “明天有四川人来吗?”

  这时,有人在外面大叫店小二。店小二一听,正好脱身,说:“少爷,你先休息下,小人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豹儿在店小二走后暗想:几时才有四川人来店住呢?忽然,他听到外面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问:“你这店有没有人要去四川成都的?”

  店小二的声音在回答:“有呀!”

  “有就太好了!那我住你的店。”

  店小二问:“公子,你要去成都么?”

  清清脆脆的声音又说:“是呀!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的,你店有人要去成都,麻烦你告诉他,我想跟他一块去。”

  店小二说:“公子,我那位客人想去成都,也是不知道怎样走的。”

  “嗨!我还以为他认识路的,这样,我不在你这店住了。”

  豹儿初时听到这人要去成都,不由大喜,后听到他也像自己一样,是个不认识路的人,又失望起来,最后听到这个人不住店了,不由自主的跑出房间,想叫这个人留下来。他想:虽然这个人不认识去成都的路,但多一个伴去成都不更好?而这时,店小二已在挽留这个人了,说:“公子!我店常有四川来客住的,你在我店住两天,一定会有四川的来客,他们知道如何去成都。”

  “你不会骗我吗?”

  “小人怎敢骗公子你的?”

  豹儿一看这人,又愕然了,这个人居然和自己一样的年纪,个子还比自己小,却生得挺秀气的,暗想:他这样小,怎么也—个人要去四川成都的?总不会和我一样去找人吧?店小二见豹儿也出来了,又说:“公子,这位少爷也是去成都的,你们结伴去不更好吗?”

  这秀气少年说:“他又不识路,我跟他结什么伴呢?”

  豹儿说:“兄弟,我虽然不识路,只要有人去四川成都,我们都跟着他不好吗?”

  秀气少年扬扬眉说:“你叫我做兄弟,我问你有多大了?”

  “我,我十三岁了。”

  “十三岁就叫我为兄弟,你知道我多大了?我今年十五岁了。要叫,你应该叫我做哥哥才是。”

  豹儿愕然:“你有十五岁?”

  “恐怕还不止哩!”

  “你怎么这么矮小的?”

  的确,豹儿比他几乎高出一个头,身体也比他粗壮得多。秀气少年不高兴了:“矮小就不许大过你吗?你想我跟你结伴同行,你就应该叫我为哥哥。”

  “行!我就叫你做哥哥。”

  “唔!这还差不多。”秀气少年老气横秋地对店小二说,“给我开个房间。”

  店小二大喜:“是,是!公子,你就住在这少爷左边一间房好不好?”

  “那房子干净吗?”

  “干净,干净。”

  这位老气横秋的少年便在豹儿左边的房间住下来。豹儿过去和他搭讪,问:“阿哥,你怎么—个人去成都的?”

  “你不也是一个人去吗?”

  豹儿给问住了,半晌才说:“我是去找人的?”

  “我也是找人呀!”

  “你找什么人的?”

  “有鼻子眼睛的人。”

  豹儿好笑了,人当然都有鼻子眼睛啦!没鼻子眼睛的,是人吗?但他却感到这少年虽然老气横秋,说话怪有趣的,便忍住笑说:“我是问阿哥,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我哥哥呀!”

  “什么!?你也是找哥哥呀?”

  “那么说,你也是去找你哥哥了?”

  “是!我也是找哥哥的。”

  秀气少年摇摇头:“我不相信。”

  “你怎么不相信?”

  “你有哥哥吗?”

  豹儿感到奇怪了:“我怎么没有哥哥的?”

  秀气少年眨眨眼睛:“好吧!你说有就有嘛!不过,你一定找不到。”

  豹儿给这个秀气少年弄得莫名其妙:“我怎么找不到的?”

  “你怎不问问你自己?”

  豹儿睁大下眼睛:“问我自己?”

  “是呀!你问我,我问谁去?”

  豹儿又给他弄得哭笑不得,想再问,秀气少年已推他出房门口了:“去去去!别尽烦我,我要休息了。”“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豹儿只好一笑,走回自己的房间,越想越感到这秀气少年说话古怪,似乎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自己是个连父母是谁也不知道的孤孩子,几时有哥哥了?自己说去找哥哥,不外是去找跟自己—模一样的那个少掌门而已。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没有哥哥的?莫非他知道我是什么人么?可是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呀!豹儿再想下去,越感到这少年来得古怪:自己去成都找人,他也去成都找人;自己说找哥哥,他也说找哥哥;同时,大家都不认识路,又同住这家客栈,事情有这般的巧吗?莫非他在故意捉弄我?可是我跟他素不相识,他干嘛要捉弄我的?捉弄我又有什么好处?还是他真的是去成都找他哥哥的?我与他碰巧在一起了?不行,我得要多注意他一点,段姐姐曾经告诉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白衣女也叮嘱自己,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要处处小心啊!

  豹儿想了大半天,再听听隔壁房间,没听出什么动静,心想:莫非他睡着了?豹儿感到在房间里坐得无聊,便想到外面走走看看。大理他是第一次来,这么繁华热闹的地方,不走走看看不可惜了?想罢,豹儿便掩上门走出去,店小二一见,连忙问:“少爷要上街吗?”

  “我要去街上看看。”

  “少爷还回不回来吃饭的?”

  “回呀!”

  “好!那小人便下少爷的米了。”

  豹儿转到大街上,暗暗记熟道路,以免找不到回来的路。他刚转了两条街时,只见一匹奔马,迎面而来,再一看马背上的人,他惊喜了,是段福,叫道:“段福大叔!”

  段福闻声一看,是豹儿,也惊喜的叫了一声:“豹少爷!”勒住马缰绳,奔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停了下来。段福从马背跳了下来,问:“豹少爷,你几时来到了大理城的?”

  “今天。福大叔,段姐姐好吗?”

  “好,好。公主她经常提到豹少爷的。”

  豹儿带歉意地说:“大叔……”

  “噢!豹少爷,千万别这么称呼我,叫我阿福好了!”

  “大叔,我叫惯了!我也很想去见段姐姐的,只是,我听说……”

  段福看了看左右,压低嗓子说:“豹少爷,你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我不是,他们认错我了!”

  “点苍派的人那么糊涂,怎认错了豹少爷的?”

  “我也不知道,看来,我长得很像他们的少掌门。”

  “原来这样。豹少爷,你有了住的地方没有?”

  “我住在一家叫如意客栈中。”

  段福又低声说:“豹少爷,请原谅,按情理;我应该请你到王府中去,可是最近,京师来了两位锦衣卫的人……”

  豹儿连忙说:“大叔,我知道,请你代我问段姐姐好就行了。”

  “豹少爷,这样吧,你暂时先在那家客栈住下来,等我回去请示过公主,再来见豹少爷。”

  “大叔,你代问姐姐好就行了!别叫姐姐为难呀。”

  “豹少爷,你一定要等到我来,千万别离开了!不然,公主会责怪我的。”

  “好吧!我等两天,要是姐姐和大叔不方便,就别来了,我不会怪你们的。”

  “豹少爷,那我告辞了。”

  段福骑上马背,便扬鞭而去。

  豹儿心想:锦衣卫是什么人呢?连段王爷和段姐姐也怕了他们,他们更厉害么?他游完了两三条街,看见时间不早,也就转回客栈了。一进客栈,便看见那秀气少年向自己招手,他疑惑地走过去问:“有什么事?”

  “你去不去四川成都呀?”

  “去呀!”

  “去就好了,你快打点行装,明天一早就动身。”

  “什么!?明天一早就走?”

  “你不想快点找你哥哥吗?”

  “你认识路了?”

  “我不认识,刚好有位从四川成都来的人,他明天一早就走,我们跟他一块走,他还说沿途的车马、吃饭、住宿,都由他包了,不用我们出—分钱,这不好吗?”

  “这不好吧!怎能要他出钱的?”

  “你不要他出钱,自己出也可以呀!”

  “这,这,能不能叫他等两天再走?”

  “人家是有急事要赶着回去的,能等两天吗?”

  “我们能不能求求他等两天呀?”

  秀气少年不高兴了:“你为什么不能明天走?”

  “因为,因为有个人要来看我,叫我在这里等他两天。”

  “这个人这么重要?连自己哥哥也不想找了?我看你在骗人,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哥哥。”

  “不,不!我不骗人。”

  “人家能等你吗?你不去算了,明天我跟他去。”

  豹儿为难了:去吗?便失信段福,说不定段姐姐会责备自己;不去吗?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不可惜?说不定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又不知要多久才有人去成都。

  秀气少年又说:“我看你不是找哥哥,是来找姐姐的。”

  豹儿一怔:“你说什么?”

  秀气少年眨眨眼睛:“我没有说错你吧?你是来大理找什么段姐姐的。”

  豹儿更愕然:“你怎么知道呢?”

  “你在大街上跟那个骑马的人谈话,谁都听到了。”

  “当时你也在那里?”

  “有什么奇怪的?只准你出去玩,就不准我出去玩吗?”

  豹儿丝毫没想到这个秀气的少年在暗中盯着自己,跟踪着自己。他感到这个少年说的也是,自己怎能不准人出去走的?碰巧又给他看见、听见了。豹儿说:“阿哥,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能不能代我求求他多等两天?要不,你带我去见他,我来求求他好了!”

  “你面子好大么?人家会答应你吗?”

  “阿哥,我求求你。”

  “你求我干嘛?又不是我明天要走。”

  “阿哥,我是求你带我去见他。”

  “好呀!他就住在后面的一个房间里,你自己去求吧!”

  “多谢阿哥!”

  豹儿慌忙跑到后面的那个房间拍门,门打开了。豹儿一看,顿时又傻了眼,开门的人,竟然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几疑自己是找错了人了!在豹儿的想象中,这个要回四川成都的人,不是一位长者,也起码是个中年人,不然,他哪有这么多的银两包长途的车马、吃用的?怎会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大孩子?可是这个少年极有礼貌地问:“你,你是来找我吗?有何赐教?”

  豹儿呆了半晌问:“对不起,请问阿哥是不是要回四川成都的?”

  这少年点点头:“是!唔,对了,你是不是也想去四川成都?”

  “是,是,我也想去四川。”

  “那太好了!添上你,我们有三个人,路上就不愁寂寞了!”

  “是不是明天一早就走?”

  “哦!?他告诉你了?那你今夜打点好,我们一早就上路。”

  豹儿为难地说:“阿哥!你能不能等两天才走呀?”

  “为什么要等两天?”

  豹儿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人家要等一位公主娘娘呀!”

  豹儿—听,不用问,是那位古怪秀气少年的声音了。秀气少年更逼一步说:“既然你有一位公主娘娘了,何必再找什么哥哥的,你留在大理做驸马爷不更好吗?”

  豹儿不明:“什么叫驸马爷的?”

  “哎!驸马爷也不懂,就是公主娘娘的丈夫呀!”

  豹儿感到受了冤枉和侮辱似的,脸色一沉:“你别胡说,小心让段姐姐听到了,她会杀了你!”

  “公主娘娘敢杀人么?”“怎么不敢?我就看见她杀过人。”

  秀气少年眨眨眼睛:“她那么凶恶,你不怕她以后会杀了你吗?”

  “段姐姐是不会杀我的。”

  “当然啦!你是她的……”

  有礼貌的少年连忙制止这秀气少年说下去:“你别再说了!小心公主娘娘真的会杀了你。俗话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何况是位公主娘娘,她要杀个把人,还不易吗?”

  “是呵!我们—介平民百姓,怎惹得起公主娘娘?”

  “喂!那你明天—早走不走?”

  秀气少年问有礼貌的少年了:“还是等他两天?”

  “等两天还可以,就怕等了两天后,我们还不能走,那不误了我的事了?”

  豹儿连忙说:“两天后,我一定跟你们一块走。”秀气少年狡黠地问:“要是公主娘娘两天不来,你也走吗?”

  “走,走,我—定走!”

  “你不怕公主娘娘恼怒么?”

  “她,她不会恼的,因为我说明只等她两天的。”

  “怕你见了公主娘娘后,就走不了啦,那这两天我们不白等你了?”

  豹儿—想也是,万一段姐姐见了自己,一定要自己留下怎么办?那不误了他们动身?礼貌少年见豹儿一时沉吟不语,知他为难,便说:“这样吧!我们等你两天,两天后,不管你去不去,我们都走,好吗?”

  豹儿大喜,连忙一揖:“那我先多谢阿哥了!”

  那少年一笑:“何必这样客气?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呀!”

  “你太好了!我要是没其他事,—定跟你们去四川成都。”

  是夜,豹儿练完内功后,正要熄灯睡觉,蓦然他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暗想:这么深夜了,怎么还有人在外面走动的?是店家的小二么?看来这个店小二很勤快的。跟着,他感到窗前人影一闪,要是豹儿有—定的江湖经历,准会提高警惕,或者在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时,也会立刻吹熄了灯,自己藏在暗处,准备应变,可是豹儿全无这方面的经验,以为这是店小二在外面巡夜查看哩!等到他发觉窗外人影一闪,正感到惊奇时,这条人影仿佛如幻影般的,已从窗口飘了进来,全没半点声音、单是这分轻功,已是武林中的高手了。豹儿—怔之后,正想问:“你是人还是鬼呀?”而一支冷冰冰的剑伸了过来,剑尖已指在他的胸口上了!那人轻喝道:“别出声!惊动了别人,我就要了你的命。”

  豹儿更傻了眼,吓得不敢动了,低声问:“你,你要杀我?”

  “我不杀你,跑来这里干嘛?”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杀人。”

  “你怎么不讲道理的?”

  “道理值多少钱一斤?”

  “我与你无仇无恨,怎么无缘无故的要杀我?我死也死得莫名其妙。”“是吗?你死后,去问问阎王爷吧!”那人说完,“噗嗤”一笑,剑收了回去,蒙在脸上的一块黑布也解了下来。

  豹儿在灯光下一看,更傻了眼:“姐姐,是你!?”

  来人正是段丽丽,她“嘘”了一声,示意豹儿小声,问:“豹兄弟,刚才没吓坏你吧?”

  “姐姐,你怎么开这么个玩笑,差不多吓死我了。”

  段丽丽摇摇头:“豹兄弟,亏你还是点苍派的少掌门,怎么这般麻痹大意,你怎能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我要是你的敌人,你不死在我的剑下了?”

  豹儿一听,心头不禁怵然。是呀!要是来了那个大魔头和小魔头,我这么麻痹大意,不死了么?怪不得白衣女侠千叮嘱万叮嘱我要处处小心的。他连忙说:“姐姐说的是,今后我一定小心了。”

  “你没听到我的脚步声?”

  “我听到了。”

  “听到了怎么还不小心提防?”

  “我,我以为是店家的小二在巡夜的。”

  “兄弟,看来你还是回点苍山的好,不要在江湖上走动了!据我所知,点苍派虽是名门正派,但在武林中也结怨不少,你身为点苍派的少掌门,一旦为仇家发现,你又全无半点江湖经验,是很危险的。”

  “姐姐,我可不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你怎么不是了?”

  “他们完全是认错人了。”

  “这使人相信吗?要是说别人认错了还可以说,难道点苍派的掌门万里云和白衣仙子也认错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我也不知道呀!我可以说,我真的不是他们的儿子。他儿子失踪了大半年,而我从小就由我师父抚养长大,没离开过古寺。”

  “你不会骗我吧?”

  “姐姐,我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怎会欺骗姐姐的。”

  段丽丽不由得看了豹儿一眼,她从豹儿的眼神中看出,豹儿是在说真话,没欺骗自己,不由得沉思起来,自语地说:“这事就有些古怪了。”

  “姐姐,有什么古怪的?”

  “兄弟,要是真像你说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万里云夫妇明知你不是他们的儿子,而又将你看成了他们的儿子,像真的儿子一样,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原因和目的。要是这样,万里云夫妇就枉负侠义之名了。兄弟,你这次下山,是他们打发你出来的?”

  “不是!他们不想我下山,是我要求,比武后闯出来的?”

  段丽丽有些惊讶:“你在剑术上击败胡刚大侠?也可以在万里云剑下走满十招了?”

  “是!”

  “你学到你师父的剑法?”

  “姐姐,我没回过古寺,怎学到了师父的剑法?我是学了盘龙十八剑法。”

  “盘龙十八剑,也可以说是当今武林上乘的剑法之一。”

  豹儿没心去理上不上乘的剑法,只关心问:“姐姐,他们有什么用意和目的呢?”

  “就是用你来为他们真正的儿子作掩护,代替他儿子送死。”

  豹儿愕然:“他们真的这样?”“兄弟,江湖上人心难测,往往有些事,人们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兄弟,要是这样,你真的要万分小心了。”

  豹儿怔了半晌,回想自己在点苍山的种种情景:白衣女侠对自己是一片真心的母爱。他摇摇头说:“姐姐,他们不会这样的。我感到他们真的当我是他们的儿子。”

  “那么,第二个可能,你真的是他们的儿子了!”

  “我怎么真的是他们的儿子了?!”

  “兄弟,万里云夫妇有没有第二个儿子?”

  “没有,没有嘛!”豹儿一下想起了小青、小翠她们的话,便说,“是有一个,听说一出世后就给仇家害死了。”

  “兄弟,那个给害死的恐怕没有死去,而且就是你!”

  “是我!?”

  “兄弟,世上绝没有两个人这么一模一样的,连父母也分辨不出,除非是双胞胎、孪生的兄弟,才有这个可能。”

  “姐姐,师父说我是从豹子窝里拾回来的。”

  “因为你没有被害死,给豹儿叼了去,又刚好给你师父碰上了。兄弟,你可算大命啊!”

  豹儿又呆了半晌:“那么说,他们是我的父母了?”

  “要是这样,万里云夫妇真的是你亲生的父母,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将你当成那个失了踪的少掌门!”

  豹儿惊愕、激动:“要是这样,我更应该去找他了!”

  “找谁?”

  “就是失了踪的少掌门。”

  “哦!?你不是来看我的?”

  “姐姐,我是想来看你,可是我听说这里来了什么京师锦衣卫的,我又害怕了……”

  “兄弟,有你这句活我就满意了,也不枉我认你为弟弟一场,的确,目前你来看我是不大方便。”

  “姐姐,锦衣卫很凶恶霸道么?”

  “兄弟,这怎么说呢?他们是皇帝的耳目,专门在暗地里盯梢跟踪人的一举—动。”

  “他们这样做干嘛?”

  “怕人不忠心皇帝,怕人造反呀!”

  豹儿不出声了,心想:还有人造反么?那不是灭族大罪了?

  段丽丽说:“兄弟,你打算去哪里寻找那个少掌门?”

  “我想先去成都找找。”

  段丽丽吃了一惊:“成都!?四川成都?”

  “是。”

  “那很远的,你怎么想到去成都找的?你知道他去了成都?”

  “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妈妈有个结义的妹妹在成都,他有可能去了那里。”

  段丽丽人慧心明,摇摇头说:“你去成都,不可能找到。”

  “为什么找不到?”

  “那个少掌门失踪大半年,要是他在成都,白衣仙子早找到了,就是白衣仙子没去,陶女侠也会打发人来告诉白衣仙子。兄弟,不但陶女侠处不必去,就是广西的慕容女侠,湖北的玉女侠,你也不必去了,去也是白走。”

  “那,那我去哪里找呢?”

  “兄弟,人海茫茫,要找—个人实在不易,不如你先去昆明走走,沿途向人打听,要是有人看见你感到愕然,惊讶,或者找你复仇和攀交情的,这些人想必都曾见过了那个少掌门,你不妨从他们身上追踪出线索来,或许可能找到你那位没见过面的哥哥或弟弟。”

  “哥哥弟弟?”

  “兄弟,要是你与他真的是孪生兄弟,他不是你哥哥,必然就是你弟弟了。我说得不对吗?”

  豹儿笑了:“多谢姐姐指点,那我明天就先去昆明。”

  “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在路边饭店那个跟你打赌输了的无赖药材商人?”

  豹儿不明:“记得呀,姐姐在这里看见他了?”

  “我没看见,他不是在昆明开了一间药材店吗?你到昆明,不妨去找找他。”

  “姐姐,我找他干嘛?”

  “打听你哥哥或弟弟呀。”

  “他知道么?”

  “他四处贩卖药材,或许知道也不一定,就算他不知,也叫他帮打听呀。别忘了,他还是我们的奴仆哩!他不敢不打听。”

  “姐姐,这事算了,别去找他了!”

  “你不想找你哥哥或弟弟?”

  “姐姐,我怎么不想的?”

  “想,你就找找他,尽管你不要他当你的奴仆,叫他帮手打听总行吧?”

  “好吧,我到昆明见到了他,就问问他。”

  “兄弟,那我该走了。”

  “姐姐,你怎不多坐会儿?”

  “兄弟,时间不早,我得在天亮前赶回王府,不然,就会引起人的注意。”段丽丽说完,从怀中也掏出一个刺绣很精美的小布袋,交给豹儿说,“兄弟,姐姐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只好将它送给你,以作纪念。”

  “多谢姐姐。”

  段丽丽一笑:“兄弟,今后多珍重。”话落人去。豹儿呆了一会,拿起绣荷包,感到挺重手的,心想:姐姐送什么给我的,这么重手?打开一看,不禁又傻了眼,竟是一袋的金叶、金豆豆和三锭白银,恐怕不下成千两银子,暗说:姐姐,我身边有银子呀!你还送我这么多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豹儿去拍那有礼貌少年的门,门打开了,豹儿又是有些惊讶,住在隔壁房间的那位秀气少年也在这里,不禁问:“你也来了这里?”

  秀气少年眨眨眼说:“对不起,我们不去成都了,要去你一个人去。”

  豹儿不由得张开口呆住了。本来他一早走来,是想告诉他们,自己不去成都了,请他们原谅,谁知他们也不去成都了,不禁问:“你们不去成都去哪里?”

  “我们去昆明呀!”

  “什么,你们也去昆明的?”豹儿实在感到意外。

  “什么我们也去昆明的,难道你也不去成都,要去昆明吗?”

  “是呀!我也想先去昆明呀。”

  秀气少年又眨眨眼皮:“什么,你真的不去成都,要去昆明?”

  “是,是真的。我们—块去不更好吗?”

  “哼!我看你不怀好意?”

  “我,我怎么不怀好意了?”

  “我们不去成都,你也不去成都;我们要去昆明,你也要去昆明。你老想跟着我们,是不是见我这位哥哥身上有钱,想打歪主意了?”

  豹儿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生气了:“你这是什么话?好,我不跟你们,我自己一个人走,省得你们说我不怀好意。”

  秀气少年不放过似的:“那你说呀!我们不去成都,你也不去成都;我们去昆明,你也去昆明。事情总不会这么巧吧?”

  豹儿张口无言,这怎么向他们说清楚呢?的确,事情也有这般的巧,自己不去成都,想不到他们也不去成都了;自己要去昆明,他们也要去昆明的,又怎不叫人起疑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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