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风云余波
上一回说到公孙不灭带着焦氏二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如天兵神将,突然出现在秘密庞穴中,又以中原少有的神奇武功,伤了郝一天,杀了令朝野人士都惊畏的幽冥杀手汪八爷,将这座不为人知晓的人间魔穴,夷为一片废墟。不到一天内,这一惊人的行动,便传遍了浙江严州、金华、衡州三府和南直的徽州府一带各县、市集。跟着不久,更传遍了江南各地和大江南北。一时之间,令江湖、武林人士惊喜、讶然和震惊不已。人们才知道东、西两厂在浙西的千里岗中,设有这么一个残害武林人士、屠系无辜百姓的恐怖魔穴。也令官府的人惊恐不安,害怕因此而引起江湖上的不安和动乱。至于东、西商厂的大小鹰犬们,更惊骇得呆若木鸡。他们先是惊疑这一伙蒙面人怎么知道这一盛秘密魔穴,继而震惊这伙蒙面人居然将神出鬼没的幽冥杀手汪八爷杀了,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一些武林中人也称幽冥杀手汪八爷为东、西两厂的一个可怕的恶魔,在江湖上是个神秘的人物,出没无常,没人能识其真面目。就是在东、西两厂的鹰大们中,无疑也是一个可怕的令人敬畏的人物。他武功一流,行踪莫测,心地阴险,手段残忍。他既是东厂的一个大档头,也是西厂督爷汪公公远房的一位叔叔。汪公公视他为自己的心腹,将他安插在东厂里。东、西两厂的大小特务们,又怎不对他敬畏?他的死,在东厂里,有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人暗暗高兴。尤其是掌管东厂事务的雪山飞鹰高登,更是暗暗大喜。公孙不灭杀了汪八,不啻给他拔除了一根眼中利,今后他不用再提防汪八了,可以放手而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东、西两厂的鹰犬们,虽然同在一个主子下工作,互相之间却十分猜忌,并不是那么团结一致的。
其实雪山飞鹰也是江湖上的一个可怕杀手,暗杀人比幽冥杀手汪八更为敏捷,而且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不过在东厂里,他没有汪八那么骄气逼人,锋芒毕露而已。他猜忌汪八,汪八同样也十分猜忌他,凡是自己所经手的事件,绝不容许这一只雪山飞鹰插手进来。当然,雪山飞鹰所经手的案件,也不想江八过问,所以汪八之死,他在惊愕后而暗暗大喜。
总之,幽冥杀手之死,除了东厂的一些人高兴外,在所有的鹰大们中,就是连锦衣卫在内,都引起了一阵惊愕、骇然和不安。在他们的心目中,似乎没有人能杀得了幽冥杀手,并不是说汪八的武功极高,武林中的上乘一流高手杀不了他。而是说汪八的行踪太过诡秘莫测了,江湖上无人能识其真面目,而认识江八真面目的人,不是给他关进了秘密魔穴,就是给他杀了灭口。
在众多的鹰大中,其中最为惊恐不安的,莫过于淳安县的伪君子、浙西的任大侠了。幽冥杀手之死,他几乎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似乎预感到自己不好。他害怕幽冥杀手汪人在临死之时,说出自己的真面目。那自己不但在江湖上难以立足,甚至自己有杀身之祸。
在千里岗人间魔穴被夷为平地的第二天晚上;这个名满浙西一带的武林伪君子,为避祸正打算远游时,攀然听到庭院中有人从外面跃了进来,不禁心头一怔,暗想:这是东厂的秘密使者来寻自己,还是那伙铲平魔穴的蒙面人前来了?他听到自己的管家任礼一声喝问:“谁!?”
跟着是一位未脱童声的少年人说:“是我!”
外面任礼惊讶的声音问:“你是小丹吗?”
“礼管家,正是我。”
任礼讶然而又惊奇的问:“小丹,真的是你吗?”
小丹说:“扎大叔,你不会连小丹也认不出来吧?”
任礼不愧是任大侠的忠实管家,善于应酬,打点任家的里里外外。他极为关切的说:“小丹,这三年来,你去哪里了?我家老爷一直在惦挂你,自从你失踪了以后,我家老爷四处派人打听你的下落,可是…”
小丹说:“你们不用打听了,今夜我跑来了。礼大叔,你不会想到吧?”小丹心里说,你们何止是打听我,还派人要活捉我,三番四次找到我义父义母家里,最后还通知姓立的什么二爷,要屠杀我和我义父一家,手段够阴险歹毒了!
任大侠在书房中听得清清楚楚。本来小丹自动送上门来,那是一件好事,求之不得,不但完成了汪八爷交给自己的任务,而且除去自己心头上的一个隐患。可是今夜里他感到小丹来的不是时候,却是汪八爷被杀害的第二天,这是个不样之兆。他留心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可是没听出什么来,困惑地想:难道是小丹一个人闯来,与汪八爷的覆灭没有什么联系?他敏感地预测到小丹在夜里独自一个人闯来,不会是什么好事,要是单单他一个人闯来,那事情就好办了。
这时,任礼在外面问:“小丹,你怎么啦?”
他听出了小丹的语气似是不善。
小丹说:“我没什么?我想见见你家的老爷。”
“好好!我家老爷正在书房里,我带你去见他。”
任大侠在里面一听,不由皱皱眉,感到任礼这句话失算了。你不能说我外出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和你说不更好么?现在说我在家,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小丹在外面说:“不用了,你请任老爷出来见我好了。”
任礼愕了愕,他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书童,竟用这般的口吻,叫老爷出来见他,这太放肆了!他正想说话,任大侠从书房踱了出来,一副道貌岸然的长者模样,而语气带温和亲切的问:“小丹,我出来了,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这真是一个伪君子。
小丹在火光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任老爷,小丹想向你打听我家公子之事。”
任大侠有点意外,暗想:他只是来打听他家公子之事?与汪八爷的事情无关?他故意长叹了一声:“小丹,自从你家公子无故失踪以来,我一家上下都不安,三年来一直派人打听你们主仆两人的下落,至今仍无半点音讯。现在你回来太好了,我正想问你三年来跑到哪里去了。来,小丹,随我到书房坐下谈,我有很多话要问你。”他暗暗向任礼示意,别让小丹走了,务必要将他留下来。他说:“管家,你快去叫人准备饭菜招待小丹,打扫好一间客房,让小丹住下来。”
任礼立刻会意:“是,老爷!”
小丹说:“任老爷,不用忙了,小丹问清楚几句话后便走。”
任大侠听了又是感到意外,他真的是一个人来打听他家公子的事,没别的用意?便说:“小丹,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你来了,怎么立刻要走的?小丹,别在江湖上乱闯荡了,留下来,我随后亲自送你回公孙家,伤家大公子也在惦挂你。我虽然找不到你家公子,但找到了你,也算对公孙家有个交代。”
要是不知道这个伪君子的面目,会为他这一番亲切又合情合理的话所打动。小丹心里冷笑:你会送我回公孙家吗?你将我送去东厂人的手中才是真的,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便说:“任老爷,你真的不知我家公子的下落么?”
“小丹,你怎么这样来问我?”
“任老爷,你老实告诉我,我家公子到底去哪里了?”
任礼在旁忍不住了:“小丹,你怎么这样和老爷说话的?”
任大侠问:“小丹,你在江湖上听说到什么了?”
“有人说,我家公子给什么姓汪的幽冥杀手那个老贼捉了去,现在早已不在人间了!”
任大侠怔了怔:“真的?”
小丹说:“任老爷,你还想欺骗我吗?”
“小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听人说,设计捉我家公子的,就是你们任家。”
“小丹,你听什么人胡说八道了?”
突然,一个人凌空而下,说:“是我赶马车的人说的,小老并不胡说八道。”
任大侠一看,是神鞭叟江大侠,心头一下紧缩起来,震惊脱口而问:“是你?”
“不错,正是小老!任大侠,想不到小老第二次来光临贵府吧?”
任大侠努力镇定自己,说:“江大侠,你老在江湖上听何人胡言乱语了?在下与公孙一家是生死之交,怎会有这等的事?”
神鞭叟冷冷说:“往往这种人才最可怕,也难提防。”
“江大侠,你真的怀疑是在下所为?”
“小老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任礼说:“江大侠,请你尊重一下,别中伤了我家老爷。”
“什么中伤?小老亲眼目睹,身受其害。任大侠,你这副在武林中伪君子面目,今夜里该揭下来了!”
任大侠好像带委屈的说:“江大侠,请你拿出真凭实据来,别含血喷人。”
“小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人,还要拿什么真凭实据?”
“江大侠,这话怎说?”
“小老上一次从你这里出去,不久就给东厂的耳目盯上了,以后便被东厂人无耻暗算,被抓到了那人间地狱,不是你告密又是谁人告密呢?”
“江大侠,话不是这么说,说不定江大侠早就给东厂的人盯上了,不是来在下这里才给人盯上的。”
“那你家怎么安然无事?小老知道,姓汪的这个老贼,一向是心狠手辣,伤害无辜,只要他认为有牵涉的人,就不惜将他们全抓了起来、”
“江大侠,这就难说了,说不定在下在这一带还有一定的声望,东厂的人一时不敢惊动在下,担心群情汹涌。”
神鞭叟一声冷笑:“看来你不见棺材是不流泪的;恐怕就是见了棺材,你也不会流泪。小丹,去将人提来。”
“是!”小丹身形一晃,人已跃出围墙外了。任大侠看见又是一怔,他看见小丹再也不是三年前略会武功的小书童了。他身形之快,俨然已是一位高手,初时,他还以为小丹容易对付,难对付的是神鞭叟。现在看来,小丹也不容易对付。
转眼之间,小丹已从外面提了一个人进来。任大侠和任礼一看,顿时傻了眼,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一个家人任申,也就是他将公孙不灭骗进杂货店,带去见幽冥杀手汪八爷的人,从而令公孙不灭莫名其妙的失踪。这个得知内情的任申,不知几时竟为神鞭叟和小丹捉了去。
神鞭叟一掌拍开了任申被封的穴位,冷冷地对任大侠说:“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小丹说:“说,你是怎么骗我家公子去见那汪老贼的!”
任申对任大侠说:“老爷,我…”
突然,任大侠衣袖一拂,一支暗箭直射进了任申的眉心,任申一声惨叫倒地而亡。小丹一怔;望着任大侠:“你杀了他?”
神鞭叟又是一声冷笑:“好一个在江湖上人称为浙西仁义君子任大侠,来也是一个无耻之徒,暗箭伤人,杀人灭口。这真是对仁义君子是一个极大的讽刺。不用小老揭你,你的伪君子面目,是自己揭下来了!”
任大侠说:“这样一个叛主求生的奴才,留下来又有何用?”
小丹挺剑而上:“姓任的,你还我公子一条命来。”
任大侠说:“小丹,你太放肆了!”他衣袖一排,两支暗箭从袖中激射而出一支射向神鞭叟,一支直取小丹。
任大侠的武功虽然一流,但不是上乘,他所以能在浙西一带称雄,全靠骤然发出的袖箭,冷不防的取人性命。在一般的场合下,任大侠不用袖箭,只用家传的剑法,便足可以打发了一群宵小之徒,也可以与一流高手交锋。如对方武功高过自己时,才碎然发出袖箭,冷不防射伤或杀死对手;从而取胜今夜里他一反常态,先用袖箭杀了任申灭口,继而用袖箭要小丹和神鞭叟的性命。因为他感到事情太严重了,早杀了小丹和神鞭叟早好,自己的面目才不会暴露出去。
当他的袖箭发出时,神鞭叟这位老江湖早有防备,一鞭击出,“叭”的一声,竟然同时击飞了两支从不同方向骤然发出的袖箭,令任大侠目瞪口呆,回头惊然。他暗想:神鞭果然是神鞭,怪不得他能在江湖饮誉多年。跟着他利声厉喝;“上,绝不能让他们两人在今夜里逃出任家!”
顿时,十多名任家武士从各个阴暗角落里一拥而出,将小丹、神鞭叟包围起来。神鞭叟一声长笑,目光如电,喝道:“姓任的,你是逼小老痛下杀手了小老自从在市井中混迹多年,从来没大开杀戒,更不想多杀人,今夜里少不要试试了!”说时,豪气干云,威动四周,吓得任家众武士一时不敢上前乱动。
神鞭叟一双如电的目光直逼着任大侠:“你不想这么多无辜的人为你白白送死,最好你独自出来与小老交锋,要么你自行了断。这样,才能挽救你一家大小的性命,任家也不致于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任大侠说:“看来你誓必杀在下了?”
“不错?就算小老今夜杀不了你,你又有何面目见公孙一家?有何面目立足在江湖上?你不但傀对武林,也愧对你任家的列祖列宗。”
“在下有什么不能面对武林和自己的列祖列宗呢了?在下进身东厂,也是为朝廷效命,为国为民,铲除江湖上的败类,扑灭你们这些不法之徒。”
“好大的道理,小老是不是不法之徒,自有世人评说,小老不为自己争辩。试问东、西两厂像汪八这样阴险无耻的老贼,他哪一点为朝廷效命了,又有哪一点是为国为民?他们陷害忠良,残杀无辜,鱼肉百姓,简直是罄竹难书!就拿你这个所谓仁义君子的任大侠来说,出卖了自己生死世交的朋友,请问一句,公孙不灭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他是江湖败类,还是不法之徒了?”
小丹说:“还有我义父义母,只是仗义收留了我,他们一直隐居山林,以打猎为生,与世无争,你却暗通了七煞剑门的叛徒立运长,苦苦追杀他。要将我和义父一家赶尽杀绝。这是什么为国为民呢?”
神鞭叟说:“姓任的,小老再问你,淳安县许百万一家是怎么死的?他家在城中的一切产业,怎么归到你任家门下的?你为了谋夺许家的财富,与汪八这老贼狼狈为奸,不惜捏造罪名,惨杀了他全家,将许家父子送进了汪八那人间地狱中,这是为朝廷效命,还是为你的财富、权欲效命?”
这时,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人从墙外跃了进来,悲愤的说:“任贼!你还认得我许春水么?”
任大侠一怔:“你没死?”
许春水愤怒地说:“我在九死一生里活下来了,但我父亲却惨死在人间魔穴中。”
神叟叟说:“姓任的,这就是小老誓必杀你的原因,许公子要不是一伙侠义人士捣毁了汪老贼的魔穴,迟早也会惨死在魔穴里,就是小老,也难以再见天日。”
任大侠这时凶相毕露,吼道:“上,一个也不许走脱!”
任礼首先拔剑而上,直取小丹。其他任家豢养的武士也一哄而上,围攻神鞭叟和许春水。任礼仍看不出小丹再也不是以前的书童了,以为自己用不了几招,就可以杀了小丹。可是小丹七煞剑法一抖出,一点也不是公孙家的粗浅剑法,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剑法辛辣、刁钻、诡异,这完全是一门专门杀人的剑法,没任何虚招。任礼要不是交战经验丰富,剑法纯熟,恐怕十招过后就已死于小丹的剑下。
另一边,神鞭叟的一条长软鞭大显神威。长鞭如一条时隐时现的神龙,更如一条变化莫测的猛姣。鞭出,不是有人给击伤倒地,就是给卷飞出墙外,转眼之间,庭院内便躺下了七八个武士的尸体。
许春水却不会真正的武功,他学的是江湖上的一些花拳绣腿,何况他从魔穴中逃生出来,体力也不济,神鞭叟要不是护着他,那庭院躺下的就不会只是七八个武士的尸体了。
蓦然间,有一个老妇的声音喝道:“大家跟老身住手!有话慢慢说。”
双方一时间都停了下来。一看,是任老夫人出来了,她身旁站着一位中年妇人,那是任夫人。任老夫人也是浙西一带有名的巾帼英雄。当年一把司峰剑荡平了浙西一带的九峰十八寨,协助自己的丈夫建立了事业;丈夫死后。她也退出江湖,隐居在家中,将事业交给了儿子任江流打理,再不过问世事。
任大侠一见自己的母亲也出来,愣了一下间:“母亲,怎么你也出来了?”
任老夫人带着悲痛和不满的目光看了自己几乎认不出来的儿子一眼,裣衽向神鞭叟施礼说;“江大侠,老身有礼了!”
神鞭叟冷冷说:“夫人别客气,小老不敢受。”
任老夫人长叹一声:“老身知道江大侠义愤难填,老身会给江大侠一个交代。”她又向小丹说,“小丹,老身也会为你家公子作一个交代。”
小丹问:“老夫人,你怎么交代?”
任大侠说:“母亲,你……”
任老夫人悲痛含怒的说:“不肖的畜生,任家的列祖列宗,真的叫你这不肖子丢尽了!”
“母亲,孩儿只是……”
“你别说了,我在内院已听得一清二楚,你不死,任家的确愧对武林,更愧对任家的列祖列宗。”
任夫人含泪在旁说:“夫君,你太令婆婆和妾身失望了!”
任礼慌忙说:“老夫人!夫人!老爷也是身不由己……”
任老夫人怒视任礼一眼:“狗奴才!不肖畜生落到今日的地步,你也难逃责任!”说时,一掌拍出,任礼连“饶命”也来不及叫喊,便尸横阶下了。
神鞭叟、小丹和许春水一怔,他们想不到任老夫人是这么的交代法,就是连在暗中伏着观看的公孙不灭也怔住了。他暗想:难道她儿子所干的一切她不知道?还是杀了一个管家来挽救他儿子的一条命?
任老夫人杀了任礼后,对任大侠说:“畜生,你要是还有一点羞耻的心和做人的勇气,你就自尽以谢天下吧!不然,为娘要为任家清理门户,出手杀你了!”
“母亲要孩儿去死?”
“畜生,不是为娘狠心,你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你不死,单是许家满门冤死的人,你怎么交代?又有何面目立足于天下?”
任夫人在旁悲咽地说:“婆婆…”
任老夫人长叹一声:“媳妇,你别难过,老身养了这样一个不肖子,辜负了你平日的一片孝心,但你日后面对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豺娘,他不死,你更没有什么幸福而言,更会给任家带来灭门之灾。现在,就当老身少生了这么一个不肖子,你也当没嫁过这个豺狼罢了!”
任夫人呜咽的说:“婆婆,都是媳妇不孝,不能善规夫君,辜负了婆婆。”
任大侠怔怔的站在一旁不动。任老夫人厉声说:“畜生!你是不是要为娘出手了?”
“好好!母亲,孩儿愿一死以谢天下。”任大侠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顿时气绝身亡。这一悲烈行动,令神鞭叟、小丹心头大恸,也令许春水平息了满腔的血海深仇。
任老夫人惨笑一下:“江大侠、许公子、小丹,老身总算给你们一个交代了吧?”
神鞭叟说;“夫人言重了!”
“江大侠,老身不幸养了这么一个不肖之子,危害武林,残害无辜,自问也难逃责任,愿一死以谢罪。”任老夫人说完,也一掌想自尽。神鞭叟连忙说:“夫人不可!”
可是有一条人影比神鞭臾说话更快,似急电般的一闪而至,出手便封了任老夫人的穴位;令她不能自尽。那人影说:“老夫人,你又何必如此?”
任老夫人惊愕一看,来人是一位蒙了面孔的青衣人,她虽然不能动,但能言,她想不到来人的行动如此的迅速,惊问:“阁下是谁?为什么要干涉老身的行动?”
来人正是江湖上最近人称的隐侠公孙不灭。他向任老夫人一揖说:“在下是谁,怨在下有难言之隐,不便奉告。”
“要是你是东厂的人,请你最好还是给老身滚开。别来于涉我们的事。”
“老夫人别误会,在下跟东厂有难以忘怀之恨,也是从魔穴中侥幸逃生的人。”
“阁下也是来找我那不肖之子?”
公孙不灭点点头:“不过他既已死了,仇恨也就一笔勾销。”
“老身一死,不是更解阁下之恨?”
“不不!这根本不关老夫人的事。”
神鞭叟说:“夫人,小老是个粗人,不知什么道理,但也知道江湖上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连无辜。他一死,小老的仇怨也消,但从心里敬佩夫人凛然正义,要是夫人也死,小老将终身不安了!这不啻小老逼死了一个无辜而极其有大义灭亲的人,那小老无颜再在江湖上行走了!”
公孙不灭也说:“在下也请求老夫人千万别轻生,何况任家今后之事,更期待老夫人一手主持。”
任老夫人说:“你们让老身愧对武林、愧对天下人士?”
神鞭叟说:“夫人这话就错了!夫人一身正气凛然,怎么傀对武林和天下人士了?”
任夫人哀求说:“婆婆,你要是撒手西去,媳妇也不想活了!愿随婆婆到黄泉之下。”
公孙不灭也说:“老夫人,你就是不看在我等众人之面,也看在你贤孝媳妇的面上。”
任老夫人伤感地说:“媳妇,可苦了你了!”她又对众人说:“既然这样,老身也只好暂且偷生了!”
公孙不灭一颗心放了下来,总算说服了这明大义,性刚烈的老妇人。想不到任家上下两代人,如此的不同;任大侠是武林的伪君子,江湖上的败类,甘愿成为万人唾骂的东厂鹰犬;而任老夫人,却是江湖上铁骨铮铮的巾帼英雄,自愧养了一个残害百姓、与武林为敌的不肖子,无颜面见天下而要自尽,又是一个三国演义中的徐母似的人物,爱憎十分的鲜明。他便说:“老夫人,这不是什么苟且偷生,而是明白事理,不作无谓牺牲。”说着,他便拍开了她被封的穴位,一揖说,“老夫人请保重,在下就此告辞。”于是身形一闪,人似黄鹤,飘然远去。
任老夫人更怔住了,此人的轻功如此的棒,不肖子与他为敌,真是自取灭亡。
神鞭叟和小丹、许春水相视一眼,也告辞离去。任老夫人忙说:“三位先请留步。”
神鞭叟拱手说:“夫人还有何赐教?”
“江大侠言重了,老身怎敢赐教?老身只是有话想对许公子和小丹说。”
许春水和小丹同时问:“老夫人有什么话要向我们说的?”
“许公子,老身十分愧对公子一家,至于许家过去的家产、田地,老身会叫人检查,清点一下,造成花册,原物送还,转卖出去的,老身一定设法给公子追回来。”
许春水叹了一声:“老夫人不必了,钱财是身外物,在下一向看得十分淡泊,何况淳安县再也不是在下的安身之处。在下从此远走高飞,为避东厂的耳目,再也不会回来了。老夫人,失去的就让它失去好了,请老夫人不必为在下操心。”
“许公子,你不是仍在怨恨我家吧?”
“老夫人言重了,在下仇恨已消,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现在既然化解就让化解下去,在下对老夫人,只有敬重,全无怨言。”
“许公子,老身先多谢你了!这样吧,你家的财产田地,老身叫人代为你许家打理,许公子几时回来取,就几时交还给您!老身将吩咐我任家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为许家护着这一笔家产,永不变卖。”
“在下从心里感谢老夫人了!”
任老夫人又对小丹说;“小丹兄弟!请代老身向你家大公子转告一声,老身日后必登门负荆请罪。”
小丹慌忙说:“老夫人不要这样,我家大公子要是知道了今夜之事,一定会原谅老夫人的。”
神鞭叟说:“夫人,小老素知公孙不凡的为人,素重侠义,宽仁厚爱,他知道了今夜的事。只会对夫人敬重。绝无怨恨。夫人不必千里迢迢赶去无锡向公孙家请罪了。今夜之事,小老也会向公孙不凡大公子说明原委。夫人要是没别的吩咐,小老等人告辞了!”说完,便与小丹、许春水离开任家大院,往小丹义父义母子过去所住过的山坳茅舍而去。
茅舍,早已为东厂的鹰犬们夷为平名地,原来的舍地、菜地,已长满了荆棘和杂草。神鞭叟等三人来到时,只见公孙不灭和吴叫化坐在那一张泓潭边等候了。公孙不灭己除下了蒙面布,露出的仍然是一张中年秀士的面目。他的真正面目,仍不为吴老叫化和神鞭叟等人知道。公孙不灭不是有意欺骗这两位武林前辈,而是觉得没有必要令他们惊讶。何况还有一个不大了解的许春水在场,担心他一旦说了出去,那就多多少少会连累了公孙世家。就是不连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长公孙不凡,也会派人四处寻访自己,不如不暴露的好,减少了许多的麻烦。
公孙不灭见他们到来。迎上前问:“任老夫人没有再自尽了吧?”
神鞭叟说:“解大侠放心,看来她已打消了自尽的念头,而且极为明智的处理了一些事后之事。”
“哦!她处理什么事后之事呢?”
“她首先叫人清查、造册许家的产业,将百万家产田地交回给许公子;其次他准备亲自登门拜访公孙家,向公孙不凡负荆请罪。”
吴老叫化说:“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一位爱憎分明和深明大义的老妇,可惜她不幸有这么一个不肖的儿子。”他转问许春水:“你是随我老叫化去漠北,还是留下继承百万的家业?”
许春水叹了一声:“我经历了这一场惨,早已看化了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幽冥汪老贼权势倾朝野,到头来还不是惨死刀下?我父亲家产百万,死时连棺木也没一副,至今尸首无存、再说我总算大仇已报,身无任何牵挂,愿随老前辈去漠北。”
吴老叫化税:“好好!总算我老叫化没有看错了你,你这样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正是我漠北一派的人选。”
吴老叫化这次再度来到由原。主要是感到自已年事太高,不久人世了,急需寻找一位自己的衣钵传人,以免漠北怪丐这一派的武功在武林中失传。
漠北怪丐这一派的传人,比武林中的任何一个门派都难找到传人,它除了讲求人品、慧根之外,还需要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更要为人恢谐而愿终身为乞丐,这一点就实在太难了。吴老叫化找了几十年。都找不到一个理想中的人物。本来人品、慧根兼有的人已经难找了;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人也有的是,但这些人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变得悲观厌世、全没人间的正义感。是非黑日全然不分,对人间的苦难变得视而不见,麻木不仁,这样的人根本没半点侠义可言,又怎能出手救人?至于具备了以上的条件,叫他终身行乞,又千难万难、当然在世间做叫化的人,更多的是,但他们不是穷困潦倒,走头无路,不得已才走上了这一条道路;就是一些不愿劳动,想不劳而获,全无半点做人尊严的大懒虫,这更不能成为漠北一派的传人了。
这世上不能不讲到有缘和无缘了,往往有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一次,吴老叫化闯进那处人间魔穴,原本只打算救出神鞭叟,放跑了魔穴中的苦难者,惩戒幽冥杀手,废去了他一身的武功而已。不料碰上了公孙不灭带人来救他的外祖父,杀了幽冥杀手汪八,将整座魔穴夷为平地。事后他也想和神鞭叟告辞离去,可是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衣服破烂,瘦骨磷峋的青年人,用刀逼着一个魔穴中的幸存狱卒,朝荒野的山沟里走去。吴老叫化好奇了,这个瘦骨磷峋的青年是什么人?别的脱生的人,都跟那位少林高僧离开了魔穴,他怎么逼着一个魔穴中的狱年向荒野的山沟走去?他想干什么?
吴老叫化好奇心大动,便赶去看看。一问,才知道这位青年是淳安县许百万的儿子,被所谓的仁义君子任大侠所害,不但全家惨遭杀害,还将他父子两人送到了这处魔穴,父亲受不了残酷的磨折而死于魔穴中,尸体给抛到这处荒野的山沟,现在他是逼着狱卒带路来寻找他父亲的尸骸。可是山沟处处白骨森森,散乱一地,根本没一个全尸,也没一副完整的尸骸。尸体不是为野兽叼吃。就是葬身在天上的秃鹰腹中,他又怎能找到自己父亲的尸骸?这个青年人只有大哭而向山沟跪拜,更令吴老叫化奇异的,是这悲痛、愤怒的青年竟然不杀个狱卒,咬牙切齿地说:“你走吧!我不杀你,但我誓必找姓任的为全家报仇。”
吴老叫化再仔细打量这个许公子,见他骨骼清奇,为人恩怨分明,是一个学武的上乘人选。再试试他地武功,全是花拳绣脚,不堪会武功的人一击。这样的武功,又怎能杀得了所谓的仁义君子任大侠?吴老叫化说:“你这样的功夫,别说杀不了任大侠,就是连他家中一个武士也杀不了。这样吧,我老叫化将那姓任的抓到你面前,由你杀了他吧!”
许春水知这位老叫化是江湖上的奇人,激动而拜:“只要老爷爷能助我杀了姓任的,我愿意终身相随老爷爷。”
“我老叫化身住漠北,异常的艰苦,你也愿随我老叫化去?”
“不论老爷爷去哪里,我也愿跟随。”
这大概是人们所说的缘分了,许春水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老叫化,竟然是一代人间奇人,名动武林的耆宿,不知有多少人想求而不可得。
吴老一化说:“好好!你以后想离开我,随时都可以。”这样,吴老叫化带了他来见公孙不灭、神鞭叟等人,正好神鞭叟、公孙不灭也要找姓任算账,便一块而来……
神鞭叟听吴老叫化说许春水是漠北一派的人选,连忙向许春水道喜说:“许公子,你得到吴老前辈的垂青,可以说是你的奇缘,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吴老前辈为师都不可能,小老恭贺你了!”
许春水这时福至心灵,慌忙对吴老叫化下拜叩头:“多谢师父收容弟子。”
吴叫化欢叫着:“好好!起来吧!我们走!”他又对神鞭叟说:“赶车的,我老叫化今后有机会,再来找你一拼酒量。”
神鞭叟笑着:“小老随时奉陪。”
吴老叫化又内公孙不灭说:“解大侠,我们再见了!”说毕,携了许春水飘然而去。
神鞭叟感叹说:“看来在四五年后武林中又会出现一位名动江湖的奇事。这可以说是武林之幸,江湖之福。”
公孙不灭点点头,问:“江大侠,你又打算去哪里?”
“小老打算去无锡公孙不灭家一趟,告诉他今夜所发生的事。”
公孙不灭有点愧对这一位古道热肠的老侠士,他极想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感到自己今后还要护着外祖父医治残伤,同时更要远避东厂的耳目,自己的行踪,千万别让公孙家的人知道,等事情了结之后,再向江老伯赔罪道歉好了。他说:“江大侠多珍重了。见到了公孙不灭和公孙家的人,请代在下问候,同时告诉他们,小丹不想累及公孙一家,现在跟随在下,请他们放心。”
“小丹兄弟能随解大侠,那是他们的福气;小老比什么都放心,我一定代解大侠告诉他们,请他们放心。”
“在下更多谢了!”
“解大侠别害气。解大侠这一次毁了那处人间魔穴,必然震惊江湖,引起东厂的注意。不久,他们会暗暗派出大批的高手,暗查解大侠一行人的行踪,望大侠多加小心才是。”
“在下会小心的。”
“好,小老不阻碍解大侠了,就此告别!”神鞭叟说完,也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公孙不灭凝视他逝去的身影,说了一句:“他真是一个侠肝义胆的侠士,是我连累和辜负他了。”
小丹说:“少爷,我们也走吧,解老爷他们在盼望着我们。”
“好!我们也走。”
公孙不灭和小丹离开山坳,刚登上山头,蓦然见任家大院所在的地方,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火势甚为猛烈,转眼之间,便染红了半边天。公孙不灭一怔说:“谁放火烧任家大院了?我们去看看。”
小丹说:“去看它干什么?这也是那姓任的应有报应。我们没一把火烧了它,已算好了!看来,多数是其他受任家逼害的人,前来报仇了!”
“小丹,话不是这么说,要是来报复的人是黑道上的人物,烂杀无辜,我们不能不去制止。姓任的虽然罪有应得,但任老夫人和他们的家小,都是无辜的。何况任老夫人和他的丈夫,多多少少与我们公孙家也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公孙不灭说完,便闪身而去,小丹也只好跟了去。公孙不灭赶到现场,不见有什么人在任家大肆残杀,也没有听到有人在悲感,放火的是任家的两个家人武士,指挥放火的是任老夫人。
小丹愕异了:“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任老夫人叫人放火烧自已的大院了?”
公作不灭不答,往江边望去,只见两艘船停泊在江边上,任家的男男女女,都往江边而去,有的已登上了船。
任老夫人见大厅也起了火,对两个放火的武士说:“我们上船吧,不久,城里便有人赶来救火了!”
公孙不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神鞭叟说得没有错,任老夫人是位狭义而很有智谋的女中豪杰,外事果断明快,由于她的出现,避免了任家一些武士白白送死,同时也救了任家的一些妇儒老少。现在她放火烧了自己的大院,一是自感无颜再在淳安县立足;二是避开过去黑道上的仇家前来报复,同样也避开了东厂人的纠缠。看来任家的人,从此远走他乡,隐居山林,不再在江湖上出现了。
公孙不灭说:“小丹,我们也迅速离开这里,别让人碰上了。”
小丹仍不明白:“少爷,任老夫人干吗要这样做?”
“这是任老夫人明智之举,从此可以远避仇家和东厂的人。走吧!”公孙不灭携小丹,舒展轻功,登山越岭往东而去。任家两艘船也连夜逆新安江面上,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任老夫人只留下两个亲信,带着他们的妻儿,以其他富商的面目出现。在淳安县城打理任家和许家的财产、田地;就像草上飞解无忌安排焦四一家在野人寨一样,等侯自己和自己的传人到来。他们守候的却是任家和许家的后人。
小丹在公孙不灭的提携之下,感到自己好像在腾云驾雾一般,两旁的山林、岭峰、村舍,住自己身后飞避而去。不知比坐马车快了多少倍,他更惊愕自己少爷的武功了。不到一个多时辰,他们便越过了建德县城,来到了一处梅城的江边上,首先是焦峰迎了上来:“少爷,小丹兄弟,这么快就办完事了?
公孙不灭说:“办完了,老爷现在怎样?”
老爷很好,有卢大夫在给他治疗。”
“没什么事发生吗?”
“少爷。没事发生。少爷,快上船吧,老爷在惦挂着你呢。”
焦琴也在船头上说:“少爷!快上船呀!”
公孙不灭和小丹立刻登上了船,小丹由焦峰拉着,在船头上说话,公孙不灭进入船舱,见自己的外祖父正靠卧在张软椅子上。这个过去十分威严的老人,除了一双目光仍带威严外,尽管精神上比在魔穴中好多了,但仍是一副衰弱的样子。他含笑望着公孙不灭进来,十分满意自己在这世上惟一的亲外孙,不但没辜负他的期望,还在武功上比自已想像的还俊。他对跟进来的焦琴说:“琴女,你叫你父母和四叔连夜开船,由钱塘江直出大海。”焦琴应了一声而去。
公孙不灭怔了怔问;“爷爷,我们不去太湖了么?”
“不灭儿,我想过了,你杀了幽冥杀手,毁了东厂这一处秘密的魔穴,恐怕在太湖上不安全;我们还是到大海中一处无人知道的海岛好。当然,凭你现在的武功,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安全,但焦氏兄弟两家和卢大夫一家,恐怕就不大安全了。那处海岛,不但是我学武的地方,也是我的另一处住地。”
“爷爷说的是,那我们就去海岛好了。”
“不灭儿,那个武林中的伪君子你杀了没有?”
“爷爷,他已经死了,但不是我杀的。”
“哦!你让那姓许的杀了?”
“也不是,这个伪君子,是他母亲逼他自尽以谢天下。”
于是,公孙不灭将当时的情景一一说出来。解无忌听了十分惊奇:“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一位爱憎分明、行事果断的老妇人,看来你父亲与任家结为生死之交并不是什么瞎了眼,值得交往,只是她不幸生了这么一个不肖的儿子,令人惋惜。”
“爷爷,卢大夫呢?”
“他睡了,别去打扰。”
“他愿不愿随我们去海岛?”
“我详细跟他谈过了!他愿意跟随我们去任何一个地方,他害怕东厂的人将他捉了去。跟着我们,就是死,也胜过在魔穴过那看人脸色,不得自由的日子。过去,他医德不大好,没钱不给人看病医伤,哪怕病人死了,他也无动于衷。但他的医术是一流的、如果他答应了医治某一个人,医不好不会罢手,颇为负责。他下决心要医好我这双腿才罢休,来证明他金针圣手之名不是浪得虚名。”
“爷爷,这就就好了!只要爷爷这双腿能治好,我会好好报答他的。”
“不灭儿,话虽如此说,我这双腿医不医得好,我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爷爷,怎么不放在心上的?”
“我做人一向不悲观,要顽强的活下去,就是我这双腿残废了,心不残废就行,以我错武门的武功,也可以练成天残地缺之功,照样可以在江湖行走,行侠仗义,铲除人间的不平。”
公孙不灭听了又是一阵激动和自愧,原来外公有这等顽强的意志,怪不得能在人间魔穴中熬了过来。不像自已,动不动就悲观厌世,甚至自暴自弃,一心想寻死,这是弱者的行为。今后,我得好好学习外公这种顽强的斗志才行,不枉活在天地之间。
他们祖孙两人在谈话中,船已启航了。梅城是建德县江边的一处古镇,依山傍水而建,十分幽静美丽,有两塔南北隔江相望,是富春江边“双塔凌云”的胜景。而解无忌、公孙不灭已无心去欣赏这一胜景了。
从梅城古镇到桐庐县,更是富春江著名的七里滥峡谷,两岸群山叠翠,陡壁悬崖,水道狭窄,真是滩险潭深,环环相连,是当地人称的“三里一危湍,五里一急壑”的水上险境,一般船只,根本不敢在夜里航行。可是船在焦二夫妇的操纵下,又有焦浪、焦琴两兄妹的配合,船顺着急流而下,真是一泻千里,飞滩破险,他们在黎明时,便出现在桐庐县的桐君山下平稳的江面上了。
公孙不灭遥望桐君山,不禁想起了与水月宫小公主茜茜相处的一段日子,不由感叹万分,不知茜茜公主三年来她生活怎样?看来她的武功已达到神化境地了吧?不知她心目中还有没有我?看来,她多半是将自己忘掉了,而自己这一次离开大陆,远到烟被浩荡的大海中的一个小岛,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又遥望桐君山下的城楼,微叹一声,随口吟了李白一首《送友人》的五言律诗:
“青山横北郭,自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篷万里征。浮云游于意,糟蹋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
最后一句本来是:“萧萧斑马呜。”公孙不灭感到与眼前的情景不合,便改成了“愁听江水鸣。”
小丹上前轻问:“少爷,你又吟诗了?”
“小丹,别多事,你昨夜一夜没好好睡过,趁这里风平浪静,你好好去睡睡。”公孙不灭不想让小丹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少爷,你也是一夜没睡过。我看少爷别什么愁听江水鸣了。以少爷如此少有的武功,击败令人可怕的幽冥杀手,只在转眼之间。少爷应该大为高兴才是。今后,我们可以像古往今来的侠士一样,来一个什么‘银鞍照白马,枫杏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多好?叫去愁听什么江水鸣呵!”
公孙不灭听了感到好笑,又暗暗惊讶小丹怎么将李白“侠客行”中的这几句诗记在心中了?看来小丹不像自己这么多愁善感,比自己更具豪气,向往行侠的生涯,便说:“好好,你去睡吧!我今后一定与你仗剑江湖行,铲除人间不平事。”
小丹大喜:“少爷;那我们说定了!”
其实,就是小丹不说,公孙不灭只等外祖父的伤势一好,也会奔回中原大陆。他有一些心事放不下,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船在第三天便驶过了杭州府,进入茫茫的大海,消失在云水之间。从此有一段日子,江湖上再也没听闻公孙不灭这一伙人的音讯和下落,仿佛他们一下子在人间消失了。
再说韵娘偕同女伴,得公孙不灭的相救。逃出了人间魔穴,她们既害怕碰上了从魔穴中脱生的侠义人士,更害怕碰上了那些黑道上的人物。她们在森林里,在荒草乱石中躲藏着,眼见人群都走了,才打算取道往寿昌县城而去。在半路上,她们碰上了严老十带了二十多个人奔来。起初,这个狼窝中的小头目,以为碰上了从魔穴中逃出来的“囚犯”,喝问:“谁?跟老子站住!”他手下二十多个人也立刻散开,形成了包围圈。
韵娘说:“严十哥,是我。”
严老十惊讶:“韵姑娘,是你?”他见韵娘和女伴头发零乱,衣衫不整,面带余悸,又问:“八爷那边出了什么事?”
“严十哥,别说了!八爷的住地,早叫人给毁了,你想带人去救?”
“是!属下见山场中火光冲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带了弟兄们来看看,八爷呢?他老人家现在哪里?”
“八爷已经死了!”
严老十和他手下的鹰犬一下惊愕起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严老十急问:“八爷是怎么死的?”
韵娘说:“他给一位武功奇高的蒙面人杀死了。”
严老十顿时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在他的心目中,八爷神秘莫测,武功之高,几乎无人可及,不相信有什么人能杀得了八爷的,震惊过后又问:“谁杀了八爷的?”
“不知道,他们不但毁了八爷的住处,将狱中所有的人全放了出来,我们所有的人,在愤怒的人群下,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哪,郝爷呢?”
“他身受重伤,生死下落仍不知道。我看你们别赶去了,连八爷、郝爷也不敌,你们去是白白前去送死。”
严老十怔了怔:“韵姑娘,那属下今后怎么办?”
“我看你们也得尽快离开你们的驻地,说不定那伙蒙面人会扑到你们那里。你最好通知你属下所有的人,迅速撤离千里岗,先去寿昌县城躲避,看看事后怎样,再打听郝爷的下落。”
“是!属下遵命。”
韵娘是八爷跟前的一位红人,在魔穴中,除了八爷、郝爷,恐怕轮到她说话了。东、西两厂在这里的鹰大们惊畏八爷,一向对韵娘恭敬有加,不敢去得罪她。再说严老十所带领的这些人,长驻在这荒凉没人烟的千里岗?除了赌钱,没别的享受,每天还要去巡山,这份苦差事。早已厌倦了,想调到别的好差位上,现在听韵娘这么一说,怎不暗暗大喜?何况他们更害怕在千里岗中丢了性命,韵娘的说话,不啻解脱了他们的困境,让他们到繁华的市镇享受一番。所以他们怎会不遵命。严老十立刻对手下两个弟兄说:“你们快去通知各处的人,迅速撤离千里岗,转到寿昌县城待命!”
“是!”这两个鹰犬,其中有—个正是吴老化手中放生的那个汉子,正想转身而去。
韵娘又叫住了他们,说:“你们要是碰上从牢狱中逃出来的人,千万避开,别会招惹了他们。”
“是!韵姑娘。”他们飞跑而去了。
韵娘的这些话,表面上是关心、爱护这些鹰犬,实际上她是感谢公孙不灭相救和不杀之恩,因为魔穴中被关的人,有不少是全无武功、无辜受害的人,碰上这些魔穴外围的鹰犬,不是给活捉了,就是给杀害。韵娘这一吩咐,无形中给网开一面,让魔穴中的这些不会武功的无辜者,今后安全的逃生,远走他方。
韵娘对严老十说:“严大哥,我们也一块走吧!”
“是!属下护着韵姑娘上路。”
他们进入寿昌县城,意外地碰上了身受重伤的郝一天。韵娘说:“郝爷,你也在这里,刚才我和严十哥正担心你的安危哩!现在我们见到你就好了。”
郝一天喘着气说:“多谢韵姑娘关心。”郝一天不敢在韵娘面前自大,而且还相当的客气。除了韵娘是汪八爷眼前的红人外,也是西厂汪公公很信在的人。
韵娘问:“郝爷,你的伤……”
“韵姑娘放心,我死不了!”
“只要郝爷没事就放心了。
“韵姑娘,你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韵娘没有将公孙不灭放走自己的事说出来,只说自己和女伴乱逃了出来,以及遇上严老十的经过。她问:“郝爷,我这样擅自处理。不知对不对?”
郝一天说:“韵姑娘这样处理很好,我和八爷所带的高手,都挡不了这一伙蒙面人,严老十这样去简直是去羊入虎口,白白去死。姑娘这个决定,救了他们的性命。再说,我们的秘密点已毁,留人在千里岗已没任何作用,还是全部撤走好。”
“郝爷,我们今后怎么办?”
“在这里看两天再说。”
可是在第三天,寿昌县城人们纷纷传说。淳安县的任大侠,在一夜间叫人杀了,任家大院也化为一时灰烬,全家人不知所踪。其中还有人传说:想不到名震浙西一带的任大侠。竟然是伪君子,是东厂的人,暗中不知坑害了多少人,连他生死之交的公孙家的公孙不灭二公子。也给他坑害了。
郝一天听了震惊不已,怎么任大侠的面目也暴露了?这样,事情闹得更大了。任大侠是汪八爷千方百计拉过来的,曾得汪公公的秘密接见,是东、西两厂安插在武林中极为秘密的桩子,通过他掌握武林中人的行踪和意图。自己还打算通位他,了解这一伙蒙面人的真实面目,现在连他也逃不脱厄运这伙蒙面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怎么知道了秘密地点和任大侠的面目?实在太可怕了!说不定自己现在治伤的藏身之地;也为秘密蒙面人知道了,应早离开这里为妙。
这个人间魔穴的第二号人物,由疑心而生恐惧,由恐惧连身边的人也不敢相信了。他连夜和韵娘悄悄离开了寿昌县城,直奔京师而去。
郝一天不是信任韵娘,而是对韵娘有所求,只有韵娘,才能够在汪公公面前为自已说话;此外,在自已身边的高手中,以韵娘的武功为最高了,沿途可以护着自已,所以他才带了韵娘和她的女伴进京。就是自己不带,恐怕汪公公也会招韵娘进京询问,那时,自已更不好说话了,说不定看在韵娘的份上汪公公不会责怪自已没尽心尽力。
一路上,江湖上已纷纷传说,那处在千里岗中的秘密牢狱再也不秘密了,任大侠的面目被揭露,引起了江湖上人的震惊。而魔穴种种残忍拷打犯人的手段和酷刑,更激起了武林人生的愤怒。有的地方,受害者的朋赏,家属及师徒们,纷纷向东、西两厂的人进行报复;因而,东、西两厂的人.有的给武林人士秘密杀害,弃户荒野;有的武林人士蒙了面孔,在大街闹市公然杀了东、西两厂的人,然后一走了事。弄得社会上的动乱一发不可收拾,弄得、东西两厂的人,三五成群才敢外出。郝一天耳闻目睹,感到这事情严重了。
他一进京见汪公公,就见汪公公面色异常难看,厉声喝问:“你还有脸来见我?”
郝一天吓得连忙跪下叩头请罪;“属下无能,该死,该死!请督爷恕罪。”
韵娘也惶恐的跪下来说:“督爷息怒,郝爷已是尽心尽力了。那一夜来的蒙面人武功太高了,连八爷也不是他的对手!”
汪公公威严的盯着韵娘:“那一夜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韵娘一五一十的将那一夜的情景说了出来。汪公公听了问:“那一伙蒙面人是什么人?”
“婢子实在不清楚。”
“不清楚?你们与他们交锋,连他们的武功套路也看不出来?”
郝一天说:“督爷,他们的武功招式,不是目前武林各门派的武功,诡异无常,刁钻辛辣无比,攸而电闪光耀。明明向左边击来,击中又是右边,不论刀法、剑法、拳招,属下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错乱无章,无套路可寻。但偏偏击中的却又是人的要害穴位。属下实在……”郝一天说到这里,蓦然想了起来,“督爷,是了!属下想起来了,八爷与为首的蒙面人交锋几招之后,曾惊讶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错武门”!”
汪公公困惑:“什么?错武门?”
“是!错武门,属下没有听错。”
汪公公问:“武林中有这么一个门派?”
韵娘说:“督爷,奴婢要是没有记错,当今武林,似乎没有这样一个门派的。”
郝一天也肯定的说:“是没有这样一个门派。”
韵娘又说:“看来,这伙蒙面人的武功,是外域或海外异帮的一门武功了!不是中原武林各门派的武功。”
原来汪八行事极为秘密,他设计将解无忌抓了来,主要是想要解无忌的绝门武学,不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任何人知道,要独占错武门的武功秘芨,所以连郝一天和近身的韵娘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是汪八亲自审问的重要犯人,不许任何人插手过问。加上解无忌性格傲强、不吐一字,冷漠仇恨的院视魔穴中所有的鹰犬,所以鹰穴中,几乎无人知道解无忌是什么人。狱卒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孤僻傲慢的老犯人,自己只负责看管,不许和解无忌交谈。总管牢狱的胡老大,虽然略有所闻,但也死了。加上汪八一死,更没有清楚解无忌是什么人了。
汪公公问:“奇怪,这些异帮的人怎么知道那一处极为秘密的地方了?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来劫狱,放跑犯人?”
郝一天和韵娘相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汪公公震怒起来:“你们连来人的目的意图也搞不清楚,你们这份差事是怎么当的?”
郝一天嗫嚅着说:“他们好像……好像与八爷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似乎专为八爷而来,而且势必杀了八爷才甘心。”
汪公公不满的说;“我们东、西两厂的人,谁没与人有血海深仇了?可以说,个个都有一笔血债,人人都在仇恨我们!我想知道,这伙蒙面的异帮人,怎么知道我们秘密关人的地方?事先没任何征兆?”
郝一天和韵娘愣然不知怎么回答。汪公公发怒说:“你们哪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郝一天连忙叩头说:“望督爷宽恕!”
“现在我就是杀了你也没用,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事弄得外面人人皆知,朝中文武百官,暗暗议论纷纷,连皇帝也隐隐知道了,你们给我迅速查出这伙蒙面人的下落和他们真正的面目来!”
“是!督爷。”
“注意,要暗中查访,别再胡来,要是再闹出乱子来,我要你的脑袋!”
“是!属下明白。”
“还不给我滚出去!”
郝一天慌忙谢恩,边走边想。这伙蒙面人怎么查呵!要是异邦的人,他们远离我们国土,就更难查访,自己只能尽力而为罢了。
郝一天退出,汪公公盯了韵娘一眼:“你也起来吧!”
“奴婢叩谢公公大恩。”
“你跟我去书房,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是!”韵娘忐忑不安的跟随汪公公去书房,心想:不会是有人告密,说那个蒙面人救我,放走了我,令汪公公对我起疑心了?既然这样,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韵娘跟随汪公公到了书房坐下后,汪公公问:“韵娘,本督爷对你如何?”
韵娘怔了怔,“公公一向对奴婢恩爱有加,奴婢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公公的大恩。”
汪公公起了疑心没有,欲知后事为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