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茧而出

夜阑人未静,全大夫不但是一个着手回春、医术精湛的好大夫,也是勤奋上进、夜读书的用功大夫。

而且看得很专注,连耳目也失去了灵敏。

房门铜环第二次叮咚当起,全大夫终于听到了,但人未离座,书未盖合,只是摇摇头,道:“我没空吃东西,摆在厨房里,饿了我会叫你们……

蓬然一声,木门大开,门闩已成两截,回复了本来面目的散花仙子、南宫秋月,先后步入了书房。

慕容长青也来了,但却抱剑站在书房外,未踏入书房一步。

“红袖添香夜读书,大夫却少了一个添香红袖!”散花仙子笑道:“可是有意在等我们了?”

这番话模棱两可,有威吓的意味,也有点挑逗的意思,只是加上南宫秋月手中的弩月刀,慕容长青怀抱的青锋剑,就有点威胁重于挑逗了。

全大夫由惊惧中恢复了正常,道:“两位姑娘是……”

全大夫的神情变化,逃不过散花仙子的眼神,当然也逃不过南宫秋月和慕容长青的观察。

“听过南宫世家么?”南宫秋月道:“名声可是有些不太好……”

“侠名远着啊!”全大夫道:“怎么不好?”

“太嗜杀了!”南宫秋月原想威胁全大夫,却不料全大夫的话接得太快,只好自暴其短了。

“南慕容、北南宫,慕容世家早已封剑归隐,南宫世家仍然威名正盛,如日方天。”全大夫回答得理直气壮,神色肃然。

尽是堂堂皇皇的大帽子,重逾千斤,压得南宫秋月心中欢喜,却又有着不知如何回答的词穷之感。

“你一个看病大夫,对江湖中的人事变化,如此清楚,”散花仙子道:“定是常在江湖上走动。”

“常常出门,也常在深山幽谷中走动。”全大夫道:“探得奇药苗百病,乐在大山深谷中。”

“也会武功了?”

“当然,而且,武功还相当的不错,采药大山,常遇虎狼,如非一身好武功,哪能保得命在……”但目光转注到断成两截的门门上,全大夫有些神色黯然了,软口气,道:“只是逐狼打虚的拳、刀功夫,像这等隔门断门闩未伤的高深武功,就非在下能及了。”

“大夫能逐狼退虎,武功也算不错了。”南宫秋月道:“大夫采药,几年出去一次?”

“过去两年一次,我热卖地理通志,何处产药物,都有一个概念,往返一趟,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大都可以如愿探得。”全大夫道:“再加上批销来的药物,足可应市了。”

“大夫去年在哪豪采药?”散花仙子微笑如花地道:“仔细想一想,别要说错了。”

全大夫摇摇头,道:“这几年病人太多,日逾百人,忙得有三年没出去采过药了。”

散花仙子一皱眉头,忖思:这倒好,三年未离太和堂,江湖上发生了甚么事自然不会知道,长虫吃刺娟,无法下口啊!问了也是自问。

旦见慕容长青举步一跨,人从书房门外,一下子到了书桌前面。

全大夫竟然忘形地叫起来,道:“好武功啊……人如行云流水而来,可真让人大开眼界了!”

慕容长青心中有火,本想出手惩治一下全大夫,听他这么一叫,虽然是长发飘胸中壮年龄,但率性而为,哪哀像常在江湖中走动的人,只好改变了主意,道:“大夫驱狼逐虎,武功定然不错,可否亮一手给我们瞧瞧呢?”

全大夫道:“不行,你刚才那一大步,垮了近两丈的距离,人如御风,是上乘轻功,震断门闩,木门未倒,是内家置点,在下武功虽然不错,可离此境界太远,唉!人各有志,在下喜好医病配药,也未全心投入习练武功,自然难有大成了。”

“这么说来,你是二流的身手,一流的医术了?”慕容长青道:“能不能举例说明,奶的医术到了何种境界?”

“论武功,在下还登不上二流身手,如论医术嘛,放眼当今之世,全某愿屈居第二,不知哪一个敢夸为第一?”

慕容长青微微一征,道:“好大的口气!”目光转注到散花仙子的身上,道:“这位仙子,也具有高深的医道,难道会不如你?”

全大夫淡淡一笑,道:“这位仙子姑娘,如若也会医术,那是最好不过,也可以考考在下了。”

散花仙子秋波中精芒一闪,道:“好!手腿为利刀断断,你能够接续起来么?”

全大夫道:“那要筋骨不缺,而且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在区区眼中不是难事。”

慕容长青、南宫秋月听得呆住了,两人虽然杀人无数,但斩断手脚,还可以接续起来,却是未曾听闻过的事,不禁对全大夫多了一份敬重和好感。

“你认识我是谁?”散花仙子道:“会不会治疗毒伤?”

“无缘识荆。”全大夫道:“中毒一事,区区小病耳,难在药物,找不到对症之乐,神医也将束手。”

“倒是中肯之论,”散花仙子道:“你能纹断肢,也能治疗内科百病了?”

企大夫居然点点头,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内俯五脏还未溃烂,还有下药的机会,区区应该能皆。”

“这么说,不是很有把握了?”慕容长青道:“在下听说过,神医奇术,能医死人、肉白骨,难道都是欺人之话了?”

全大夫叹息一声,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死了的人,要他还魂重生,也要看他怎么死的,死去多久。这么说吧,在下苦治不好的病,天下名医,只恐再无人能医好他了。”

“奶是说,奶的医术是天下第一?”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全大夫道:“我如谦称第二,谁敢称天下第一?”

慕容长青道:“好!收起你这太和堂药铺如何?”

全大夫奇道:“为甚么?”

“跟我到姑苏去,就任三圣会的护法皆师。”慕容长青道:“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我们可以加倍付给。”

全大夫道:“这个……”

慕容长青道:“我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那就是说出口的话,不喜欢别人拒绝。”

全大夫叹息一声,道:“我如撒手一走,湖州一大群病人,何人来料理治疗,……。”

“大夫,你晋术精湛,救治的应该是剑气寒澈西湖水,立马吴山第一峰的英雄、豪杰,”南宫秋月微笑道:“一般的贩夫走卒,死了也罢,这世间多他们一些.少他们几个又有何妨?”

她长得相当美丽,出口吟咏,也颇有才气,只是生性冷酷一些,把人的生命在-的眼中也分出了等级,有些人在-的心目中命如草芥,死不足惜。

全大夫心头一动,暗忖:物以类聚,古人诚不欺我。慕容长青虽届中年,但就外表而言,潇洒飘逸,如神仙中人,南宫秋月冷中含娇,极得环肥之美,笑起来娇媚横溢,醉人如酒,但两人的心地却如穿心的铁锥,断肠的利刃,凶狠可怖,森森寒人……。

只见慕容长青淡然一笑,接道:“大夫还未想通么?你皆道绝世,如不能为我等所用,不但暴珍天物,且会留作后患。大夫卖书万卷,该是位知机的人,应当如何,希望早作决定!明早朝阳虽好,却照不醒屈死的怨魂。”

好毒的手段,不答应,就要立刻杀人了。不过,进入三圣会中也好,看看他们炮制杀手的方法,也许还有机会暗助龙道长一臂之力,帮他脱困,但此人阴沉多疑,不能答允得太快,这方寸拿捏之间,倒要费番思量了。

“大夫还不能作个决定么?”慕容长青又道:“天色已亮,朝阳即将升起。”

“三圣会是个甚么组合?在下从未听过,”全大夫道:“再说一个帮会组合中人,仍在人间红尘中,到处都可以看病,用一个专任的大夫,又付出昂贵的代价,划得着么?何况,也未必有那么多病人可看。”

南宫秋月回顾了慕容青一眼,笑道:“告诉他吧!既然决定要用他了,就让他多了解一些。”

“仙子的看法呢?”慕容长青道:“医术一项,要请仙子认定,这位全大夫,是否言过其实?”

两人对话的讯息使人震惊,淡淡两句中,却深植着浓重的杀机。

全大夫是绝顶的聪明人,才能外露朴拙,表现了全无心机的纯真,也听出了表达的讯息是慕容长青还未决定是否要聘用他为三圣会中大夫,但已决定了他必死的命运。

除非散花仙子能认定全大夫的医术,如其所言,是当世第一高手。

全大夫非常相信自己应变的才智,也自信未露破绽,所以全无拒敌的准备,单以本身具有的武功而论,别说抗拒三大强人,只是其中任何一个,都可在三五招内,取其性命。

慕容长青具有的嗜杀生性,完全出人意外,全大夫有些悸动了,但也激起了他奋起斗智的意志。

心中虽千延百转,但表情仍维持着朴实的镇静,眼下已失去操控生死的能力,只有暂把生死-诸脑后了。

“大夫,”散花仙子道:“一个内减受到重伤的人,但奄奄一息尚存,应该如何下药?”

不问如何能救活人,却问如何下药,是个真正的大行家了。

全大夫沉吟了一声,道:“先维持气息不绝,再审度伤势用药,世无起死回生的仙丹,要在他延续的生命中,培养出他的生机,如何能掌握生机,使选用的药力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才是医术高低的分际,最高的医道,也救不活生机全绝的人,所谓药皆不死病……”

“大夫!”慕容长青打断了全大夫的话,接道:“世有传说大还丹功能起死回生,可全是欺人之谈?”

“丹道有术,灵药难求,”全大夫道:“练制大还月,并非难事……”

“但既有人能够探得灵药制金丹,”慕容长青接道:“大夫自认第一,亦应有此本领才对……”

“这……”以全大夫的博学多才,竟有词穷之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全大夫说得对!”散花仙子接了口,道:“异花奇莫,不是下工夫就能找到的,其物可遏不可求,真的有了那些,也用不到大夫帮忙,也不用高明的医道去培出伤病者的生机,使药力发挥出最大效果,已有神丹仙莫,吃下去病也就好了。”

“仙子是采药、用药的大行家,自然是不会有错。”慕容长青神色平静她笑一笑,道:“三圣曾是否聘这位全大夫,还得仙子作个主张了!”

全大夫心中暗忖:就算是彼此敬重吧,也用不着表现得如此明显做作,看来这三人之间辽存有一些芥蒂,明明是慕容长青想把我引入三圣会内,却又把这个引荐的责任移向散花仙子的肩上,是一种妄过自保的手法,难道他对我还有着无法消除的怀疑?

“我相信他的医术对三圣会会有很大的帮助,”散花仙子微笑着说道:“所以,应聘他为三圣会领袖大夫,在他的领导之下,再以三圣会的财力、人力支持,我相信三五年内,必会有极大的成就……”

“仙子,”慕容长青道:“五年内,能不能制出大还丹那种妙药灵丹?”

“要看机缘了。如果能采取到需要的药物,制成你梦寐以求的大还付,不是难事。”散花仙子道:“但加把成就寄望于芒道之上,慕容兄,就非一个具才智的人该有的心态了。其实以你的基础成就,再下十年苦功,也许就如你之愿,最多十五年,我保证你可以练成。”

南宫秋月本是捡带笑容,静静的在听两人说话,但不知怎的脸色大变了,声音也带着一点冰冷的味道,说:“仙子姐姐,慕容兄要练甚么武功我可以不问,但如练制大还月,那就要一炉三粒,三圣会中首脑分担了所有的风险,权势所得,也要平衡……”

“误会呀,误会!仙子何不把话说个清楚。”慕容长青道:“不能让南宫贤妹心存芥蒂!”

“三圣会还没统帅江湖和敌手接战,岂可先有误会。”散花仙子道:“咱们真正的敌手,是少林、武当、洞庭盟。”

“洞庭盟除了江凌波之外,就数到他老婆江夫人了,”南宫秋月道:“听说那位江老夫人,不但是武功高,在洞庭盟中排名第二,机智、阴险尤在其夫之上,洞庭盟下十二寨的寨主,身手虽也不错,但最精湛的是水上功夫,所以,他们守强于攻。洞庭盟江凌波失踪已相当时日,那位老夫人竟能隐忍不发,除了派出爱子江豪打听消息之外,洞庭盟再无他人出动。”

“秋月贤妹说得不错,”慕容长青道:“三圣会一夜间接受了江南道大部份势力,竟未能引动江老夫人出动盟下造访。事实上,她早已对三圣会存有怀疑了,仍能按兵不动,忍受着丈夫、爱子失落的悲伤、痛苦,一般男人也没有这份隐忍不动的意志力。”

“也有点出我意外,”散花仙子道:“看来,我们打算分头截杀、击溃洞庭盟的计到,不得不修订了。”

慕容长青点点头,道:“秋月贤妹的家族实力,分布在南阳附近,距离嵩山和武当山都不太远,对他们的卖力,该有个真正了解,似乎是比我们先前的估算还强很多?”

南宫秋月未作回答,却反唇相询,道:“慕容兄,要练甚么武功,非得借重大还月药物不可?”

“只是刚刚起步,还没登堂入室,所以,未对贤妹提起;”慕容长青道:“暗算了天镜大师、龙道长和江凌波,轨如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只望摆平江湖上三大高手之后,即可统一江湖,号令天下武林同道。但杭州夜画一战,竟落个片甲不留,我们出动了十大特级杀手中的四个,三十个一级杀手,不过一个更次的工夫,全部被杀,少林、武当弟子中,如各有数十个这样的高手,咱们不但霸业难期.后果也将十分悲惨,武当三子早已名满江湖,本就是这一代江湖上杰出的人物,不去说它,但少林寺一个和尚,名不见经传,却能飞身一峰,连杀了十八个人,小儿自忖,一对一的龚战下去,恐也非其敌手,那个山藏海纳的和尚庙,实有些叫人莫测高深了。”

“说了半天,还没说出来,你要练甚么武功?”

南宫秋月很固执,钉上了一件事,问不出清楚的答案,绝不松口。

“‘驭剑术’,”慕容长青道:“不是甚么新奇的武功。”

“却是剑术中最高的境界,”南宫秋月道:“古往今来的江湖人物,也没有几个人有此成就。”

“那个少林寺的和尚飞身一刀,十八八连环授首,和传言中的‘驭剑术’有何不同?”慕容长青道:“唯一的不同,只是刀和剑的区别。”

南宫秋月颇觉词穷,武林中从未传过驭刀术,但飞身挥刀一群,杀就十数人的本领,应非太难的事。但要看杀的是甚么样子人物,才能评断出刀剑上的功夫,慕容长青剑术上的成就,绝不在她的弩月刀下,这几年三人交往密切,有宝献宝,颇有福祸与共的气势,但三人行生活在一起之后,才发觉每个人都有藏私,都有隐密,反而使交往的情意有了裂痕,只不过三个人已同上到一条路上,面对着江湖变局,只能隐忍不发,以应付大局变化。

问题是三个人都是十分聪明的人,把利害得失计算得相当精密,也都能在瞬息间忍下怒火,变出笑容。

所以,南宫秋月推断慕容长青练的‘驭剑术’,决非飞跃而起、挥剑一堆的驭剑术,很可能是更高的奇技,也可能根本不是‘驭剑术’,是一种其它的武功,心中有了谱,反而不问了,笑一笑,道:“听说武当派收藏了不少的小还付,日后,攻上武当山时,逼那些道士交出来。”

慕容长青道:“仙子说得对,这要机缘巧合,非人力所能谋取,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此后多用一些工夫就是……”目光突然转到全大夫的险上,道:“大夫,你想要多少月俸?”

“全某人稍有集聚,也未成家生子,月俸多少,不太计较,但望能给我半月时间,让我对正在用药的数百位病患者有个交代。”

聪明人,把握住机会,把引人动疑的问题先说出来。

慕容长青一皱眉头,流露出不满之色。

但散花仙子却不给慕容长青开口的机会,道:“半个月如果不够,多值三五天也不妨事。”

慕容长青目光转动,掠过散花仙子和企大夫,微微一笑,道:“大夫是三圣会第一国手,此后借重正多,忙起来,就无法再兼顾湖州病人,自应该有个交代安排,一一十天后,三圣会派人来此恭迎大夫。”

全大夫一抱拳,道:“一切迫命,二十日后,全某整装以待。”

三个人点头一笑,斑身而去。

全大夫心中却在暗忖:

慕容长青已动了杀机,但却被散花仙子一句话,大作转变,而且给足了我的面子,这又是甚么缘故呢?

照天衣大师的说法,三人之中,以散花仙子最为可怕,但对面相处,却以慕容长青最易动怒,最为善变,这究竟是何原因?难道两人发现了甚么,故意演一出戏,让我看看?散花仙子表现的友善,只是要松懈我防范之心?故意当我之面,说出了三圣会一些秘密,使我泥足深陷,不容许置身事外?

是把我当一个强敌着待,还是故作布局,扰乱我的心意,让我在急忙中露出破绽?不管如何,都得谨慎从事,不能有一点错失。

这是间雅致的客房,散花仙子剔一剔案上银灯,笑道:“天色将亮,两位可以请回房去休息了……

“这个全大夫,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南宫秋月道:“咱们轮流监视他,如果他是收留和尚、道士的人,三天内必有行动。”

“我已在他书房门外,布下了十里香,三天之内,只要他踏出门外一步,都无法逃过追踪,”散花仙子道:“我布下的香味很淡很淡,淡到人的嗅觉无法闻得出来,虽然他皆道精深,除香有术,但他嗅不出那股味道,就不能下手除香,三日后,咱们再到太和堂去,可以追出他三天中的行踪,比派人监视可靠多了。”

“仙子身怀奇术,迭出奇招,”慕容长青道:“实是叫人佩服,不过,对全大夫这个人,在下却有揣测不透的感觉。”

“慕容兄有甚么看法呢?”散花仙子道:“能不能说出来听听?”

“一种奇怪的感觉。”慕容长青道:“全大夫这个人不是天才,就是白痴。他不像是人走江湖的人,但却又好象是知晓很多、深藏不露的高人。”

“天才缺少了企大夫那份沉稳,白痴又少了那份风采。”散花仙子笑道:“他是个医道精深的大夫,满腹文才的雅士,武功虽非过人,也可算一流身手,却又敌友不明,这样一个人物,慕容兄是否能想出一个应对的方法呢?”

“我看这要仰仗仙子了,”慕容长青道:“在下的办法,仙子一定不会赞同。”

“一剑杀了他,是么?”

“正是如此,在下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留下这个人,乃为大患!”慕容长青道:“今夜,在太和堂中,在下已经三动杀他之心,都为仙子所阻。”

“如若他胸中藏有隐密,杀了他如何发掘?他只是一个济世救人的好大夫,”散花仙子道:“杀了他岂不是可惜得很?”

“天下中药铺何至数万家,大夫不下十万人,每一个县市城镇,都有一两位出名的大夫。”慕容长青道:“单是咱们的三圣会中就有二十多位大夫,也都是聘自各地的名医,少他一人,又有何妨?”

“二十多位大夫,却少了一位领袖群医的特王,”散花仙子笑道:“苗王就是企大夫,他是我见过的大夫中最好的大夫,学识、医术,胜我十倍。奶不是想要大还月么?只要能找到药料,他可能是唯一能合成神丹的大夫。”

慕容长青脸上闪掠过一抹讶异,道:“真如仙子所说,岂不是一位神医了?”

“是一位识马的伯乐,世上常有千里马,血汗宝驹,但千古以来,只出了一位识马的伯乐,”散花仙子道:“有了他,你可以找出很多千里马,这些话字字真实,慕容兄如坚持要杀他,小妹不再阻止就是。”

“我得仔细想想这件事了。”慕容长青道:“在下先行告退。”转身离去。

南宫秋月没有走,静静的站在散花仙子身侧,直等慕容长青步履声消失不闻,才呼口气,道:“仙子姐姐,江湖还未统一,慕容长青就先行藏私,此后,长日漫漫的合作,只怕很难会有好的结果。”

“他是心机深了一些,也相当自私。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散花仙子道:“我观察世人所得,还未见过一个真正大公无私的人,现在我们三个人,如同相聚在大海中一条船上,忍一忍吧!他自私,但聪明,江湖大局未定之前,他还不会有铲除异己的行动……”

“仙子姐姐的意思是说,他会在江湖统一之后,再集中全力对付我们了?”南宫秋月道:“未雨绸缪,是否强过坐以待毙呢?仙子姐姐,莫要使身中暗算后,悔恨不及,他生性嗜杀,不可不防。”

散花仙子心头一震,暗忖:最狠妇人心,果是可怕,两个人早已经有了床上的交情,但狠起来,竟要置对方于死地,这是明显要和我联合对付慕容长青,就差说出直截了当的行动方法了。

“一理不中呢?”散花仙子道:“慕容长青在三圣会中掌握的实力,要大过我们很多,尤其是那些被药物控制的杀手。”

南宫秋月呆了一呆,道:“杀手不是由姐姐提供药物控制的么?”

“没错,药物是由我提供,但指挥杀手的行动由他负责,他已完全学会,应用自如。”散花仙子道:“最可怕是位操控杀手的行动中,可能加入一些我不知道的手势、语言。找出问题,破除它并不太难,难在没有时间……”

“这么说来,我该走了,姐姐保重,小妹告辞。”南宫秋月接道:“告诉慕容长青一声,南宫世家从此退出江湖,不再参与杀戮事务,这要姐姐放我一马,美言一二才行。”

“太突然了,姐姐说破了嘴皮,慕容长青也不会相信,”散花仙子道:“再说,你为甚么要走……”

“小妹心存芥蒂,卖在羞与两位合作下去。”南宫秋月道:“南宫世家将效法慕容兄,闭门谢客……”

“好了,秋月妹妹,为甚么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散花仙子接道:“这番话出你之口,人我之再,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发发牢骚嘛,说过就算,姐姐指天为誓,绝不传话,三个人还像过去一样,同心协力,共图江湖霸业。”

“共甘苦易,共富贵难,历来开国之君,哪一个不是江山安稳之后,大屠功臣?”南宫秋月道:“以姐姐智能之明,难道还看不出他约为人么?”

散花仙子忖思:你南宫秋月,也不是甘居人下的好东西。口中却笑道:“大局底定之后,再件商议如何?我就不相信慕容长青真敢和我们反脸成仇。”

“我们把武功秘岌提供出来,三人共同练习,他却把最高明的武功留为己用,独自习练。”南宫秋月道:“时间拖长,他成就愈高……”

散花仙子强忍下心头火气,接道:“有些武功,不适男人去练,譬如你练的‘九幽神功’,就是不适合男人练的武功,当然,也有些不适于女人练的武功。”

南宫秋月呆了一呆,垂首不语。

散花仙子才是真正的厉害人物,她似乎早就知道了,南宫秋月、慕容长青都在偷练武功,竟然能装作不知,单是这份沉稔的气度,就非两人所能及了。

“仙子姐姐,慕容兄练习的‘驭剑术’,别走蹊径,似是和一般的不同。”南宫秋月道:“姐姐对这方面了解多少呢?”

“不是很多,”散花仙子道:“他练的非常谨慎,逃避你,也闪开我,但还是被我无意中看到一次,确和一般的‘驭剑术’不同,一般的‘驭剑术’,是人和剑融为一体,驭剑一群,疾如电火,功夫精纯者,可远及百丈,一二十女内更是威不可当……

“慕容兄练的呢?”南宫秋月接道:“难道不是身剑合一飞起取敌?”

散花仙子略一沉思,道:“有点邪,不是一般的驭剑方法,长剑悄然投出,以一股真气,摇控长剑行动,攻敌刺群,由剑主隐身操控,好处是,不必以身临险,但威力却不如身剑合一来得强大,有如系了丝素的暗器,算不得甚么大乘之学!”

南宫秋月没再多问,心中却是暗暗忖思!如能把驭剑的真气补强,长剑自可及远,是一种脱离常规的练法,这!是不是已脱离了剑手的境界,登入了剑客的层次?

心中疑念层生,但却隐下未言,这等突破技艺规范的剑法,以已脱离了武艺的境界。

散花仙子笑一笑接道:“神女峰上明月观,是一个养生练气的好地方,远离尘嚣,十年八载,也难见一个生人造访,但仍然无法脱离人群生活,我们要采沟食物、衣料,但病痛治疗的方法,要自行解决,所以,发展出一些高明的医术,也收有秽集万卷,明月观中丈弟于,也都要文武双修,不同的是,我们不注重研读论语中庸、孔孟学说,而是偏重于星卜医道等杂学,也读些诗词文史,以各人的性向自作选择。武功方面,师门只传授基本坐息吐纳、拳掌剑法,一登堂入室,就各凭才慧,选练深一层专门技艺,有精深的刀剑技艺,有五行奇术,也有皆道毒经,所以,明月观中弟子虽然不多,但是大都有独特的技艺专长。当然,我们也有严厉的门规束缚,我们也有习练‘驭剑术’的同门,但数十年来,只有一个人有些许成就,那大概是武功中最难练的一种高深技艺了。慕容长青自愿接受这个考验,我倒希望着看-是否能突破难关,有所成就。”

南宫秋月无法分辨这番话是真是假,但却无法再追问下去,转过话题,道:“听姊口气,明月观中,藏有很多的武功秘岌?”

“谈不上很多,”散花仙子道:“但可让观中弟子们各有选择。”

“不知是否有“九幽神功”的记述?”南宫秋月道:“我收集到的,有些残缺……”话未完,却突然停口不说了。

言多必失,她已发觉失言了。

但散花仙子却似未免,淡淡一笑,道:“明月观没有收集到有关‘九幽神功’的记述,但我听过本观一位前辈谈过这门功夫,非常难练,但却非常霸道,不但杀人、伤人于无形,而且人的形体方可变化,高矮瘦肥,都能以呼吸之间改变成形,想想看是何等可怕的事?如论它的神奇、可怖,尤在慕容长青的飞剑之上。”

南宫秋月呆住了,这个常年隐居在神女峰上的散花仙子啊,究竟是甚么样的人物呢?涉猎之广,见识之丰,技艺之诡,异能之传,实在令人惊怖,这种人只能为友,不可为敌。

这也便南宫秋月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只要散花仙子站在中间,就不用怕慕容长青了,何况,“九幽神功”的诡奇,不在他飞剑之下。

“只要姐姐公正处事,不但小妹安心,而且三圣会也将能长存武林,”南宫秋月道:“为甚么慕容长青不清楚这一点,事事都要出头?”

这番话充满关爱,也隐含着挑拨。

“男人嘛!喜欢出风头,”散花仙子道:“事事都想表现得强过女人一些,只要他不过份,让他出面又有何妨?咱们也落得个多些清闲。”

“可是怕强不过姐姐呀……”

“他也未必能强过你大妹子啊!”散花仙子笑道:“单以日下武功而言,慕容长青就未必胜得过你南宫秋月。”

“小妹受宠若惊了,”南宫秋月道:“五百招内,我可能应付得了,超过五百招,我就支应不下。”

“客气了,你练的是阴柔武功,适合久战,越打越强,前五百招,慕容兄会给人一种稍占优势的感觉,但超过五百招之后,”散花仙子笑道:“他就后悔打这一架了。”

南宫秋月听得心头一动,忖思: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因为到目前为止,自己还不知晓慕容长青的武功境界,也无法预估胜负。

“他不是三圣会首脑,首脑是我们三个人,真正的大事,要我们三个人商量决定,”散花仙子道:“由他出面执行这些决定,给他个外表风光,有何不可?”

“一言提醒梦中人。姐姐说得对,女人嘛!应该主掌内政,”南宫秋月笑道:“面子给他,咱们只要里子就成。”

“这就对了,做人要像奶练的武功一样,要温柔婉约。”散花仙子道:“柔能克刚啊!”

第三天中午时分,慕容长青等三个人又到了太和堂。

只见聚满病人的大晓中,堆集千包以上的药物。

全大夫已开始卖行诺言,来看病的人,都带了十几包药物回去,病人也都知道了大夫要远行。

企大夫看到了三个人,吩咐病人暂时停诊,起身迎了上去。

但慕容长青却挥挥手,道:“你继续看病,我们随便走走!”

说走就走,三个人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中,绕着宅院穿梭走动起来。

全大夫果然又开始忙他的着病工作。

散花仙子走到书房中生了下去,道:“三天来他末离开太和堂宅院一步,行止也局限于书房、药库、卧室和看病的大晓。”

“看堆集在厅中的千包以上药物,”南宫秋月道:“好象这几天除了应诊之外,都在分色药物。”

“我也派了四个人,分在四面方位监视,”慕容长青道:“确未见他离开宅院一步,是我看法错了,还是怕隐藏得太深?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对他有些疑忠难消。”

“他虽然已过中年,但风标清奇,才华洋溢,是个叫女人动心的男人,”南宫秋月道:“比你慕容兄,不遑多让,是不是心中有妒忌呀?”

“笑话,”慕容长青接道:“我怎么会妒忌他的才华风标,我担心的是他对我们三圣会的伤害。”

“如果猜忌太多,那就不用请他了……”

“这就更不成了,留下他为别人所用,岂不是迫害更大?”慕容长青道:“先把他安排入我们约三圣会中,再派人查他的出身来历,掌控他一举一动,查个水落石出,非我们之敌人当可重用,如对我们有害,是其咎由自取,杀之无憾了。但我绝不会私下处置,一定先和两位商量。”

“好!就这样决定了,”散花仙子道:“我和秋月妹子,都不是袒护企大夫,而是觉得他是一个人才,不可任意冤死,日后三圣会遇上强敌恶战,遭受了重大伤亡,你就会发觉他精湛的医术,对我们有多大帮助了。重伤奄奄的高手,会在他抢救下保全性命,恢复战力。慕容兄,现在我们找不出任何的可疑破绽,可以放手离开此地了,半个月后再派车接他到总坛任职。”

慕容长青点点头,一行三人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太和堂直奔姑苏。

一个时辰之后,全大夫才知道三个人离去,也知晓三个人离开了湖州。

原来全大夫也布了暗桩,监视三人的行动,只不过桩脚安得很远,只能观察到三个人是否已离开湖州,这安排既可减少被人发觉的危险,又可了解三人的行踪。在湖州城内的活动,全大夫管不了,也无能去管,他要知晓的是自己的举动,是否还在人监视之下,可否开始行动。

半个月后,一辆华丽的四套蓬车,驰到太和堂药铺门口。

太和堂也挂出了“大夫采药去,归来莫可期,暂时停止营业”的告牌,似是早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车在大门外面停下,紧闭的木门突然大开,全大夫一画青衫,衍了出来,道:“是不是按我的车子?”

赶车的是个虹髯绕颊的大汉,黑衫、黑裤、黑腰带,足登皮靴,手执长鞭,神态十分威武,跳下车辕,一抱拳,道:“阁下是全大夫?”

全大夫点点头。

“小的车队统领班公输,奉命迎接大夫……”

“车队统领,是一方主事了……”

“小小一亩三分地上的管事,共有大小蓬车、轻便快车、运送粮草等三百八十三辆,”班公输道:“掌理一切运输事务,此番奉谕来此,恭迎大夫。”

“这就不敢当了,”全大夫道:“随便派辆车来也就是了,怎敢劳动到班统领大驾出动。”

“大夫是会主贵宾,怎敢慢待?”班公输道:“不知大夫要带几位从人?多少行李?这一辆车是百够用?”

“随身行豪两件,没有从人随往。”全大夫回头拍拍手,两个药铺伙计,各提着一件行豪出来。

但见蓬车垂帘闪动,两个绿色短衫、长裤的少女飞跃而下,接过两个药铺伙计手中行豪,齐望说道:“大夫,不用劳驾别人了,我们姐妹已受命为侍候大夫的丫头,此后,有何差遣,只管吩咐。”

左一个娇声接道:“我叫迎春。”

右一个道:“我叫和奉。”

全大夫目光一掠二春,发觉是两个相当漂亮的少女,都在十八、九岁之间,看她们矫健身手,说话的神情,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拨给他听候使唤,既有笼络之心,也有监视之意,这三圣会果然是一个准备完善,人才济济的组合。

心中念转,至未开口,只对二女微微颖首示意的。

迎春、和奉一面扶着全大夫登上蓬车,一面忖思:这是个很难伺候的人物,喜怒不形于色,估不透他心中想望甚么。

心中念转,人也提着行嘴上了蓬车,放下车帘,蓬车立刻驰动,士慢而快。

全大夫闭目而生,对坐在两侧的迎春、和奉两个大美人,既不多望一眼,也无轻藐之色,对扑束沁心的脂粉香气,也似嗅而不觉。

但全大夫的心念却在转动,估算着愈来愈快的篷车行速,拉车的健马固然是千挑万选的好马,这蓬车也是特别构造的好车,快速平稳,实非一般车辆能及。

“大夫,”迎春忍了又忍,还是忍耐不住,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

全大夫睁开眼睛,看了迎春一眼,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到哪里都是一样。”

“读书多的人,果然是气质不同,”迎春笑道:“沉稳内敛、高深莫测。”

“我读的都是医书,如药、如痞,”全大夫道:“对处事待人的方法却是知晓不多。”

“也不懂怜香惜玉,”和奉道:“也不怕冷落了佳人?”

“医者父母心,放在我心上的,只有病势的轻重、伤口愈合的好坏。”全大夫道“是甚么样的人,倒是不太管他。”

“大夫,是不是我们姐妹都是俗庸脂粉,”迎春道:“难入大师的法眼?”

“少订了一些风雅诗词,人也就变得木调了。”企大夫道:“不过,来日方长,我们经过了一番长时相处之后,大家熟悉了,自然会融洽,轻松一些。”

“这就好,大夫不是讨厌我们,”迎春放低了声音,道:“就把我们留在身边,我们会尽心照顾大夫的生活起居,决不逾份。”

企大夫呆了一呆,道:“恕我不能尽解语意,姑娘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大夫,抵达三圣会总会堂后,如有人问你,是否满意两个丫头?”迎春道:“大夫只要回一句很好,就算把我们姊妹留下来了。”

“两位本来就好,全其实话实说就是。”

“多谢大夫!”迎春、和奉齐声说。

但全大夫却又闭上眼睛,倚在车拦上,似乎是有点想睡觉了。

迎春移动下车中毛毯,让全大夫倚靠得舒服一些,和奉却挥动玉手轻轻在全大夫的腿上推拿起来。

全大夫没有排拒,小妮子推拿的手法十分在行,全大夫闭着眼睛在享受,心中却暗暗忖思:这三圣会中的规戒,似极森严,违犯戒律者,固然难逃制裁,完不成指定的任务,只怕也有一番处罚,两个丫头掌控不了我的情绪,除了动作上讨好我之外,竟然正式开口求我,这之间,又有些甚么隐密呢?

氨氨乐室中,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天衣大师,挺身坐起身子,立刻感觉到腹中一阵急疼。

药室中别无他人,但却点了一支很儿的油灯,也多了一张木桌。

木桌上画约有田,说明了开动便门,人别的路线。

来不及再看下面为的甚么,天衣大师先跑厕所。

飞云子、白翎、江豪先后醒来,天衣大师立刻指点他们入厕的方法。

原来几人长眠了四十九日,睡着不动,还可忍耐,醒过来,立刻感觉到肚子不适。

再入药室,四个人才有空打量对方,果然发觉了都已有很大的变化。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未进用食物,每人都瘦了很多,肌肤也变成透明颜色,而且起了一层细密的皱纹。

飞云子呼口气,道:“三位可有甚么异样的感觉?”

白翎突然“啊”了一声,转身走向一座木榻。

原来,她突然想到萧寒星。

奇怪,萧寒星先他们数日进入药室,但现在仍沉睡在木榻之上。

就是说萧寒星的这场沉沉大睡,已超过了四十九日以上。

白翎心头震头了,忖思:是不是死了呢?

她再也无法控制激动的心情,忍不住伸手推向萧寒星。

天衣大师、飞云子都想阻止,但都及时住口,两人都想通一件事,这个年轻人,如果是真的死了,能愈早发现愈好。自翎虽会有一阵椎骨铭心的痛苦,但她是个聪明绝伦的姑娘,能很快把痛苦化作悲愤,用作练武的动力。

但手指推到萧寒星的躯体时,忽现奇迹,闭目而睡的萧寒星,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还活着?”白翎忍不住涌出含在双目中的泪水,眨动了一下眼睛,两颗泪珠儿滴住了萧寒星的脸上。

白翎用衣袖沾去泪痕,萧寒星却瞪大着眼睛望着白翎出神,似是要从记忆中找出这个形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他们都从白翎口中听过萧寒星的事,进入药室之后,大家都有点紧张茫然,药力发作得快,萧寒星又沉睡末醒,连看都未仔细的看过这个年轻人。

现在,大家意识清醒,都想看看这个让白翎姑娘萦绕在心头的人物。

他只是个大孩子,也许是长期折磨的原因,若上去十分瘦弱,似乎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惹人怜惜。

“奶是掌门师姐!”萧寒星开口说话了,人也随着坐了起来,下了木榻,准备大礼拜见。

“你为本门受了很大的磨难,”白翎完全不避男女之嫌,扶着了萧寒星道:“师姐很惭愧,没有安排好接应奶的人手,几乎害你送了性命。”

“小弟无能,有违使命,”萧寒星道:“远望师姐原著……”

“萧兄弟,”飞云子突然插口道:“只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但江湖上情势丕变,整个的江南地盘,已完全溶入了三圣会的手中,武林中风雨如晦,三圣会志在江湖霸业,不可能忍受江北武林各门独行其是……”

“三圣会,三圣会……”萧寒星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三圣会就是慕容、南宫两大世家的现代家主,加上个明月观的散花仙子合成的一个组合,”白栩道:“这档子事,在江南道上已经酝酿了数年之久,架空了江南几个大门派的实力,才能一夜江南尽变色,白鸽门竟然未探出一点消息,真是愧对历代先师。”

“翎姑娘,少林掌门人、武当龙道长和家父,三位老人家走在一处,连巫山也可撼动了,”江豪道:“还不是中了三圣会的算计,如非姑娘帮忙,我们连三位老人家的下落也查不出来,姑娘如此引咎自责,我们更是无地自容了。”

“你是洞庭盟的江公子?”萧寒星道:“我见过江老盟主……”

“老人家的身体好吧?”江豪道:“兄弟行三,小名江豪。”

萧寒星摇摇头,道:三个人都活得很辛苦。”

“另外两位是……”天衣大师道:“是甚么样子的人物?”

“一个和尚,是少林寺的方丈天镜大师,”萧寒星道:“另外一位是道长,是武当的长老龙道长。”

一口气说出了三个老人家的出身来历,自然十分可靠,这个年轻人是真的见过了三位老人家。

“那位和尚年纪很老了,”天衣大师道:“也掉了两颗门牙。”

萧寒星道:“不对!我看不出他的年龄,他脸上不见皱纹,牙齿细白不见缺失,只能从两道白色的眉毛上,流现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这就不错了,”天衣大师道:“是少林派的掌门人,也是少林寺的方丈。”

“那么道长呢?”飞云子道:“长相如何?有何特别的地方?”

“他告诉我是武当派的长老龙道长,”萧寒星道:“长得一张奇长脸,两个大耳朵,双臂奇长,手白如玉,留着五络长弩,身着道袍,须发如墨,身躯高大……”

“是龙道长不会错了。”飞云子接道:“他的异相奇征,没有见过他的人是无法说出来的。”

“只可惜没有两派弟子在此,”萧寒星道:“大师、道长的话不能转达了。”

“老-天衣,出身少林寺。”

“贫道飞云子,是武当门下弟子,此番南来,正是要追寻本派长老龙道长的下落。”

萧寒星目光转动,打量天衣大师一阵,道:“你头上可见戒痕,当过和尚,大概是不会错了,但却无法证明奶是少林寺的和尚,”目光转注到飞云子的脸上,道:“道士脱了道袍,按着长发,穿上俗人衣服,完全无法分辨了,三位老人家说的事情很重要,所以,我不能随便告诉你们。”

说的是理,天衣大师、飞云子想不出如何反驳,听得楞住了。

倒是江豪想出了办法,低声道:“翎姑娘,大师、道长的底细,你很清楚,替他们担当起来吧!萧兄弟年纪不大,但意志力却坚如钢铁,就算他心中承认大师、道长的身份,两人举不出明确的证据,也无法便萧兄弟开口。”

“试试看吧!”白翎道:“我这位兄弟,忠人之托,固执得很,如若天镜方丈、龙道长有过特别的嘴咐,我的话,他未必就会听得进去。”

萧寒星听到了两人谈话,双目转注在白翎的身上,一副忖恭吩咐的神情。

“江湖上情势大变,到处是追杀我们的铁骑,”白翎道:“逼得我们不得不改扮易容,大师。道长也只好脱下法衣换俗装,师姐我也扮成了小男生。”

“苦了师姐啦!”萧寒星笑一笑,道:“小弟大难未死,如能恢复武功,自当全力报效师门,为掌门师姐分忧。”

江豪心中忖思:好甜的小嘴巴,勿怪白翎对他爱护备至,为他陶醉。

但闻萧寒星长长叹息一声,道:“师姐,三位老人家为了故我,多吃了不少的苦,我不能有负他们所托,就算是一成之险,也不能冒,我要知道他们真正的来历、法号。”

“和尚法号天衣,”自翎道:“是天镜方丈的师弟,四十年末离开过少林寺,是天字辈的高手之一,老道士嘛!那就大大约有名了,江湖上谁人不知武当剑客飞云子。”

“天衣和尚、飞云子,对!就是他们两个,”萧寒星道:“老方丈和龙道长,都提过他们……”

“掌门方丈怎么说?”天衣大师道:“小施主尽管实话转告,不用心存顾忌。”

“老方丈说,少林寺如果派人探询他的消息,很可能是天衣和尚,”萧寒星道:“老方丈推断得准,真的是你。”目光转注到飞云子的脸上,道:“龙道长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奶的法名飞云子,似是除你之外,再无他人了。”

“是!武当门下,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就属贫道最多。”

白翎突然发觉到一件奇怪事情,长眠醒来之后,人人急着人厕,萧寒星竟然例外,他远比别人多睡了几天,竟似行若无事,是不是年轻人皮嫩,用力忍着,那可是很伤身体,唉!真是越长越回去了,连这种事也要为他操心。

她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小弟,你昏睡了五十多天,脸也未洗过一次,要不要去盟洗一下?”

白姑娘说得很婉转,萧寒星却笑一笑,道:“我该去洗个脸,不过,先要把话说完,”目光转到天衣大师的脸上,接道:“老方丈说,金陵城中唐家巷,有一位唐老婆婆,要和尚、道士、和洞庭盟中人,联袂登门求见。”

“要不要说些甚么呢?”天衣大师道:“萧施主尽管请说,不要有所顾忌。”

萧寒星道:“老方丈说,唐婆婆如若不肯见你,你就说嵩山旧友有难,急待援手。”

“老柄记下了。”

他身着俗装,发长盈寸,连戒疤都快掩住了,自称老朽,看上去有点滑稽,萧寒星忍不住“嗤”的一盘笑出盘来。

白栩一皱眉头,忍下未言。

但萧寒星已看到了师姐的脸色,脸都急红了。

原来,他脸色苍白得不见一点血色,这一下却急出了满脸红光。

“家父可有交代江三的话?”

“奶是江三公子,令尊也早想到了,洞庭盟如果派人找他,可能是你,”萧寒星道:“要我转告的话是,慕容长青低估了洞庭盟,十五年前,洞庭盟已在江南地面上所以安排了三处分舵,他们为了保持隐密,远离江湖人物,从事正当的生意,他们和洞庭盟也不连系,是一股非常秘密的力岂,开在金陵的生意是一家当铺。”

“这件事,从未听家父提过,”江豪道:“掌缸的姓甚么?另外两处在哪里?”

“我只知金陵当铺的店名叫利人,不知道掌柢的姓名,也不知道另外两处分舵在哪画。”萧寒星道:“不过,江盟主告诉我一句暗语“君山人家水上盘,一片风帆一片天”,江老盟主说,最好把暗语写在纸上,不要用嘴叫出来,不要由于奶的造访,暴画了他们隐藏了十几年的身份。”

江豪点点头,道:“我会小心。”

萧寒星道:“我只记得这些了,也许他们还说了别的,但我好象垃了过去,以后的事全不记得了。”

“萧施主,老朽还想请教一件事。”

“大师请说,寒星知道的,无不奉告。”

“就你记忆而言,三位老人家是如何一个处境?”天衣大师道:“能不能活得下去?会不会道到处决?”

“人生至苦,就是他的活法了。”萧寒星道:“以我而言,一天也活不下去……”

“是怎么一个苦法呢?”飞云子道:“三位老人家那么精深的内功,高强的技艺,用甚么方法才能让他们留在那里忍受苦难的生活?”

“那是匹建筑特殊的水牢,水深逾丈,四面都是石壁,中间有一座高治,突出水面三尺,一丈方圆大小,三位老人家就生活在那座高抬上,可以坐,可以躺。”萧寒星道:“无法再作别的活动了,因为地方太小。”

“就这样困住三位老人家了?”江豪道:“家父能在滚滚长江浊流中泡上三天三夜,不用上岸休息……”

“真正困住三位老家的,当然不是那一池积水,也不是出口虚的三道铁栅,”萧寒星黯然接道:“是加诸在三位老人家身上的禁制。”

“是一种甚么样的禁制,能让三位老人家动弹不得?”飞云子道:“龙道长的技艺,已入神化之境,只要他神志清醒,因困他很难很难。”

“所以,慕容长青的手段很残忍,”萧寒星道:“三位老人家肩上被毁了个洞,两条大腿的琵琶骨也被穿透,四条生丝编成的丝索穿过肩押和琵琶骨,丝索很长,由石壁间一个小洞穿出去,每人四条,伤口处血痕宛然,看一看就叫人心生寒意,不知道三位老人家如何能撑得下去……”

“慕容长青,我和你哲不罢休……”江豪大声喝叫着,人也突然飞了起来,撞在乐室屋顶,才又缓缓落了下来。

父子连心,听到了如此悲惨的讯息,一时失去了控制,人落画地,也冷静了下来。

但这一阵激动,竟使身体发生了鞘人变化,手臂肌宙上有了裂痕,像受到震动裂开的瓷器,裂纹很细,但却很多。

天衣大师、飞云于、白翎、萧寒星全着到了,江豪的肌后上有了裂纹,正在不断的增多、扩大。

“怎么会发生这种怪事?”白翎道:“全大夫好象没有告诉过我们。”

“这只是现象变化的一部份,”天衣大师道:“老纳猜想,我们接触之后,可能会有更鸳人的变化,这四十九天的烟熏药炙,我们的身体,包括内俯五脏,都可能为药浸透了。”

白翎心中忖思:如果花容月貌的脸上至是裂纹,变成了怪模怪样,如何和萧兄弟处得下去呢……正感忧虑之时,突闻飞云子大声说道:“大丈夫要的是真才画学,过人技艺,大则为国立功,名标青史,小则为江湖正义一尽绵力,容貌的美丑,何用放在心上?”

这番话,显是安慰江豪,不要他把这些变化放在心上。

但白翎却听得大为感慨,暗忖:男人只追求彪炳功业,似是我们女孩子,只在乎娇钮如花的容貌了,哼!我白翎岂是一般女子,丑就丑吧!心无旁鸶,也好追求武功上的成就,江湖志业,也未必让你们男人专美于前。

只听江豪说道:“皮肤虽然裂了,却也无更多变化,但刚才我只是一阵悲忽上心,却未料到,整个人会飞了起来,人好象也在开始变。”他又道:“大师,少林的易筋经上,有伐毛洗髓之说,能使人脱胎换骨,我们已被药物改造,是不是也在脱胎换骨呢?”

“易筋经确能使人内功大增,经脉畅通,”天衣大师道:“也有延年益诘的效果,但却谈不上脱胎换骨,企大夫这药物……”

这药物能怎么样?大和尚没有接下去,因为,药物改变的体质,是福是祸,还是未定之论,不敢妄作断言。

江豪举起右手,在左臂上拍了一下。

原本纹裂的皮肤突然飞落了一大片,站出颜色嫩红的新肌。

“脱皮了!”江豪道:“倒应了一句俗话,不死也得税层皮呀!”

“不要再去触动它,要脱皮,也让它自动脱吧……”天衣大师道:“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点约略的认知,激动、生气、碰撞、拍打,都会使身体发生蜕变,我想习练武功时,更不可免。”

“静坐吐纳,和肌市关系不大。”江豪道:“难道内俯五减也有变化?那岂不是要人的老命?”

“莫可预测呀曰”天衣大师道:“但好的十占八九,最坏是药物混烧的变化,出了企大夫预估之外。”

“奇怪,全大夫说过来看我们的,他也知道我们今天会清醒过来,为甚么不来呢?”飞云子道:“现在,我们该做些甚么断也难下个决定。”

“会不会出了事情?”白翎道:“三圣会阴毒成性,只要他们心中怀疑上全大夫,就算找不出任何证明,也会杀了他。”

“等过这一天,全大夫还不来,就是不幸被姑娘言中了。”天衣大师道:“咱们再找离开药室的门户。”

“大师,”白栩道:“我在想,咱们何不生息运功一次,如若有变化,就让它早些发生,如是在道途之中发生变化,既测不出它如何变化,地无法预设应变准备,岂不要顺世骇俗,吓煞路人?消息传出,必然引起三圣会大举追杀。”

“白翎说得对,至少我们要求证一下这场大睡之后,武功是否还在?”飞云子道:“是增强了还是减弱了,再嘴思对付三圣会的办法。”

“此议甚好,咱们先生息运功,如是内俯正常,再练习一趟拳、掌,”天衣大师道:“该有些甚么变化,也应显现出来了。”

“小弟,快去洗个脸,和我们一起练功。”白翎再一次暗示小师弟。

萧寒星笑一笑,道:“好!我去。”

江豪指示了去向,低声道:“这位萧兄弟和我们反应完全不同,他好象早已不食人间姻火了。”

“也许他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没有吃东西了。”飞云子道:“胃腹之中,早无食物。”

萧寒星回来得很快,特别挤在白翎身侧,低声道:“师姐,不要害怕,不管变化成甚么样子,你都是最受拥戴的门主。”

白翎笑一笑,道:“我不怕,我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漂亮,只要武功上能有突破的成就,能够和三圣会的主脑们对抗,变丑了又有何妨?”

飞云子心中忖思:一个美貌如花的女人,真的变丑了,必有着锥心刺骨之痛。老天爷,千万不要有这样的变化,别要我老道士成为罪人。

“现在开始,功行一周天,估计要一个时辰。”天衣大师道:“老纳认为,在一个时辰之内,大家都闭上双眼,一个时辰之后,一起睁开眼睛,以免过程中有人顺变大叫,扰到别人练功。”

这个提议,全体赞成。

于是,五个人盘膝坐好,一齐闭上了双目,开始运气调息。

但五个人心中都在暗暗忖思:这一阵生息之后,会变成个甚么怪模样呢?

真气运行得很顺畅,没有滞窒难行的感觉,和平常并无不同。

这五人中,最年轻的萧寒星,也有十几年的内功基础,所以,都很快的生息入定,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气行一周天,天衣大师最先清醒,睁眼一看,还真被吓了一跳。

只见每个人的脸上皱裂了一脸的纹痕,有如一个烧成的唐瓷人面,受到了激烈的震撞,血痕满脸,不成人样,更恐怖的是纹痕较宽处,可见到红色炖肉突出,有如挂在脸上几条红色的蚯蚓,怪异的形状,莫可言喻。

天衣大师修佛数十年,禅定很深,但也有些心头震动了,这个形貌哪里还能见人,白姑娘再豁达,也受不了这个变化的刺激。

但他恕不了心中的震惊,缓缓闭上双目,心中不停的暗念佛号。

飞云子是第二个醒来的人,他就少了天衣大师那点处变不惊的修养,目睹出现的现象,忍不住失声而叫。

江豪、白翎、萧寒星,都被那失声一呻顺醒过来,齐齐睁开了眼睛。

没有人问飞云子甚么,因为眼见的怪异形状,已提供了他们非常明自的答案。

天衣大师高宜了一韩佛号,暂时压下了江豪等人因悸动、震惊,以及即将出现的反应,沉群说道:“不可轻举妄动,企大夫的药物已开始发生了神奇的功用,我们正在破茧而出……”

“对!蛹化彩蝶需蜕变,迎向春风舞人间,”白翎笑一笑,道:“丑得如此吓人,倒可专心于技艺的精进了……”

江豪哈哈一笑接道:“白姑娘如此胸襟,可敬可佩,家父评我,聪明有余,志力不足,难期大成。这一下,倒可修心定性,专心练武了。”

“这只是蜕变的开始,”天衣大师微笑,道:“我相信还有更大的难关。”

“大师的意思是说,我们还要面对着更大的痛苦和磨难?”白翎道:“可否稍示天机,以坚定应变之心。”

天衣大师目光投注在江豪的手臂上,道:“和尚只是猜想,脱去旧肤换新肌,能不能还保有原来的形象容貌,不敢断言,但绝不会如此丑陋,一旦新肌凝成,可能会更增颜色,诸位至少应该感觉到,我们已瘦了很多,体重大减,这只是外形的变化。”

“是啊!几十天不吃东西,饿也该饿瘦了,”萧寒星道:“我觉得轻了一半,不过我相信,大吃大喝几顿之后,就不难恢复旧观了。”语气之间,仍然不脱稚气。

事实上,每个人都觉得身经如燕,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了。

“最好别吃东西,和尚相信,紧随而来的是体内的肺脏变化,我们已脱胎换骨了,但还得浴火重生。”

“这个全大夫,把我们烟熏药疗到这个境界,却突然撒手不管了。”飞云子道:“贫道真有点后悔带你们到湖州来了。”

“没有人会抱怨你,”白翎道:“我们都是自愿进入氨氯乐室的,全大夫只计算出了自己医道药效,却估不出三圣会追踪的奇异能力,他不来,应该是不能来,绝非故意的撤手不管,我们虽然瘦弱,但神志很清醒,而且思绪明朗尤过往昔,变化的应该不是人坏。所以,我赞成大师的看法,一动不如一称,不如留在乐室中再等三天,索性让变化呈现出一个结果时,再定行止。”

“姑娘的意思是说企大夫被三圣会的人杀了?”飞云子道:“除此之外,还会有甚么意外呢?”

“以慕容长青的处事法则,同主一劳永逸,”白翎道:“如若他们找出破绽,而全大夫又不肯出卖我们,这就是极可能发生的事了!”

“真要如此,这将是贫道终身一大憾事。”

“又多了一桩血债,”江豪咬牙切齿的道:“纷扰江湖,千年以来,也不知道出了多少枭雄、霸才人物,但像慕容长青如此心狠手辣、嗜杀成性的,还真是少见。”

“被三圣会中人借口拘囚雇用,大有可能。”天衣大师道:“杀死倒还未必,全大夫大智若愚,才学非凡,必会有自保的能力……”

飞云子接道:“大师之意是说,目下面对的不测之变,全要我们自己摸索应付了?”

“对!知机子愤点医术,可惜他未入药室,”天衣大师道:“掌握药性,已需要我们自行揣摸,如药之能,是一门很专的学问,我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大家商量着办吧!如有不同识见,也可以各行其是,但事先一定要把办法说出来,不可隐忍藏私。”

“如果全大夫真是个细心善谋的人,”白翎道:“应该会料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目一夕祸福,或许在地下药室中早就留了指示。”

“是啊!还是白姑娘想得遇到,”天衣大师道:“再稍候一阵,大家动手,在乐室中仔细的搜查一下。”

面对着如此怪异的躯体变化,纵然身负绝世武功,也感东手无策。

怪的是全身都皱裂出触目惊心的血痕,但都没感到疼痛,这也是大家都还能保持镇静的原因。

又坐息了一个周天,再睁眼睛时,发觉皱裂更多了,裂痕也加大了,但人人都能以坦然胸怀迎接着未知之变,没有人再感鞘慌。

天衣大师心中忖思:果然都是生死一诺的大丈夫。笑一笑道:“开始搜查,要搜得十分仔细,但也要谨恨小心,别让裂口受创。”

天衣大师年纪最大,技艺也最高,很自然的成了领头的人物。

乐室不大,对象如放在明显处,一眼可见,着不到的东西,自然是有着隐匿,藏得很密。

五个人花了足足颐饭工夫之久,真的找出了一本绢册。

绢册就藏在白翎的药榻上,深埋于药草中,满榻药草厚逾二尺,不细心的人,很容易忽略过去。

但白翎很细心。

她没有先行翻阅,双手把绢册交给了天衣大师。

白姑娘表现出的磊落胸襟,只看待室中人暗暗点头。

天衣大师道:“坐过来,大家一起看。”

室顶的长明灯,仍然放着光明,景物清晰可见。

俟五人围坐好,天衣大师才翻开绢册,内页中字写得很工整,事情也写得很清楚,第一段写的是:你们清醒时,我该已在药室中,我没来,定是因为不能来,慕容长青虽然诡计多端,但避他不难,可怕的是散花仙子是个妖女,-的成就已超越了武功技艺的范畴,进入了术法境界,所以,我也无法预测出会有些甚么变化。

第二段说的是他们醒来之后,躯体上可能会有些异常可怖的变化,在此期间,应以静坐为主,要忍受饥饿之若,不宜进食,约三日,新肌可成,你们方可以离开乐室,最好选择夜晚出去,一经风吹,原来的外表肤皮,会随风脱落,那时,诸位虽尚非金刚不壤之身,但内腑肢体都已强逾常人十倍,也打破了人生面临的体能极限,诸位离此后可以进食,七日内,只宜半饱,此后可复正常,酒、肉不禁。

五个人都暗暗呼一口气,原来,睡眠中内症已完成蜕变,用不着浴火重生了。

第三段记述的内功修习之法,这是金丹大道的功法,和一般的内功练法不同,几人虽然根基深厚,但花去了不少时间思索研究,才摸出门路。

接下去是拳剑的记述,十分简明,每一样都只有三招,但却是拳、剑技艺中的极致之学,都暗合身体经脉运行的道理,一拳一剑,都成为全力投入的一堆,也攻出全身的潜能。

翻阅只到一半,却突然出现了一页大字,写的是:由此开始,下面记述,男人不宜阅卖,强订则有害无益,脱离正轨武功的邪恶技群,全属阴柔,只宜女性学习。

天衣大师台上绢册,交还白翎,道:“是奶的了,全大夫的戒示,不可达误,收起来吧!”

白翎叹息一声,道:“如此的重托,只怕晚辈担受不起。”

“事已至此,哪还有推托的余地,”天衣大师道:“姑娘就免为其难吧!我们全力帮助姑娘。”

白翎点点头,收起绢册。

“咱们遵照戒示,”江豪道:“在丹室中练功三日,离开此地,再找一处适宜练功的地方住下。”

“唉!又要饿三天哪!”萧寒星道:“我这厢已经饿得前心贴到后心上了。”

“师弟,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宙,苦其心志,”白翎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

“小弟只是说说罢了,已经饿了几十天,”萧寒星道:“多饿三天,算甚么?再饿十天,我也能撑得住啊!”

白翎笑一笑,没再理会。

本已占据了白栩一寸芳心的小师弟,突然间在白翎的心上淡了下来,是凛于未来的卖任重大,不得不-开儿女私情,还是药室中的形貌变化,使得白翎看透了人生,富贵情爱转眼过,何苦为情受折磨。

“我们照着绢册上记述所示的内功心法修习三日,”天衣大师道:“再离开乐室。”

估计得还算正确,三日后他们步田乐室秘门,正值深夜,仰望星辰,大约二更时分,重见夜空星辰,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荒野墓地,四无人迹,一阵夜风吹来,几人都可明确的感受到身上一些皮嘴随风飘落。

“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天衣大师道:“天亮之后,看看咱们尊容是否鞘世骇俗,再决定如何去吃喝的事。”

“如若还很难看,师姐的易容术十分高明,”萧寒星道:“我们易了容再去吃东西?”

他念念不忘吃饭的事,真的是饿坏了,当然吃用食物的感觉也留给人绝大的怀念,几十天滴水不进,想想美酒珍肴的滋味,就觉得馋涎欲滴了。

“对!明天一定要吃,口腹之欲的诱惑,我和尚也有些抵受不住了。”

藏身处,是一座茅草搭建的无人小屋,几人刚摸熟丹道内功心法,一入屋内,很自然就开始习练起来。

天亮了,几人也由生息中清醒过来,五个人一致的动作,目光由别人脸上扫过,将入比己嘛。

五个人都笑了,新肌经过半夜风吹之后,完全凝固,旧肤已去,脸色自画透红,娇嫩如带露的红花。

白翎果然是更增颜色,萧寒星和江豪也还适应,但天衣大师和飞云子却有着很难适应的感觉。

返老还童了,也还有着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感慨,历练的岁月,竟然是那样难忘。

“大师、道长不用忧虑,再经过些风霜碎炼,我相信还有改变,”白翎似已看透了两人心意,道:“这不是真的返老还童,而是奇异的药物力且把人改造了,如炉炼铁,终成精钢。现在,我们去吃东西,再买一些衣物干粮,找个隐蔽所在,先把武功练好,再入江湖。”

五人都瘦了很多,形象大变,就是很熟的人,也很难能认得出来。

经过这一段不太短的时日,三圣会的追缉也松懈下来,但几人行迹仍极谨慎,连太和堂也未去查看,悄然离开了湖州,隐入了莫干山中,开始了一番碎炼技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