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柳暗花明

古浪及丁讶,与石明松同行,不察其奸,被石明松一掌推下了深谷。

石明松及莫云彤都先后出现,胁迫古浪说出“春秋笔”的下落而未果。

石明松在第二次出现仍不得要领后,不禁冷笑道:“哼!我不相信逼不出你的实话来!”

说着竟取过了一个大草团,以火点燃,成了一个大火球,燃烧得劈啪作响,冒着浓烟,由壁顶上抛了下来。

古浪大惊,叫道:“丁老!快让开!”

丁讶老眼昏花,反而迎了上去,说道;“什么玩意儿?亮亮的……”

古浪大惊,足下一点,闪电般地扑了过去,右臂轻舒,把丁讶夹在腋下,再一晃身,飞出了一丈多远,并且极快地把马匹牵在一旁。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火球已经滚了下来,溅得火星四射,好不惊人。

古浪与丁讶虽然远远地躲在一角,但是火星和热力,仍然阵阵地逼了过来。

由于昨日大雨,那火球是由葛藤编成,半湿半干,所以发出了极大的浓烟。

古浪惊怒交加,破口骂道:“无耻小人,我真把你看错了!”

丁讶被浓烟薰得不住地咳嗽,那匹骏马也长嘶连声,情势非常恶劣。

崖顶之上,传来石明松的狂笑声,他笑着说道:“古浪,你不必紧张,我若存心置你于死,也不用费这么大的事了!”

古浪已经把丁讶带到了烟少之处,大声说道:“你使这等手段,岂不怕江湖人耻笑?”

石明松大笑道:“我只是让你尝尝这些浓烟的味道,如果你不想受活罪的话,就快把‘春秋笔’的下落告诉我!”

古浪狂笑一声,说道:“小子,你枉费心机了!”

石明松提高声音道:“好得很,等这个火球烧完之后,我会再丢一个下来,直到你吐出实话为止!”

说完之后,他便消失了。

古浪被湿烟熏得难耐,也顾不得再答理他。

这时丁讶被烟薰得不住咳嗽,一双大袖子紧紧地掩着脸。

那匹骏马也是长嘶不已,古浪心中颇为着急,忖道:“我倒可以支持,只是老人与马恐怕受不了,尤其是丁讶……”

他想着,把这一人一马,拉到了靠壁之处,大声道:“丁老,把脸转过去,对着山壁……”

丁讶已经咳嗽得说不出话来,倒是照着他的话做了,古浪把马也牵了过去,大叫道:

“不要动!”

这时他自己也被熏得二目红肿,流泪不已,用衣袖掩着脸,忖道:“我要想个办法才行……”

那个火球,正燃烧得猛烈,除了本身所发的烟雾外,蒸发着地上的水气,更是烟雾飘渺,声势惊人。

古浪手无寸铁,面对着这么大一个火球,一筹莫展,急得连连跳脚。

丁讶已经咳得站不住身子,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状极痛苦。

古浪再也不迟疑,弯下了身子,由地上抓了大块湿土,团成了一个大团,用力向火球中丢了过去。

那火球星溅出了一声极大声响,火发出了老高,火势反而更大了。

古浪却不惊慌,又连续打了四五个泥团,那火球立时被打散了,烟火遍地。

由这时开始,古浪改用散土打去,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火势才渐渐小下来。

古浪大喜,立时加紧工作,双手如飞,一堆堆的泥沙随手掷去。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火势已经完全熄灭了,但是仍然冒着浓烟。

古浪又费了半天事,把那些发烟的藤子,完全用泥沙覆遍,这才完全熄灭。

好在旷野风大,虽是深谷,烟气不久也就被冷风吹散,一时天地清朗,古浪这才喘过一口气来。

他长长地呼吸了几口气,精神已经恢复了正常,转头去看丁讶,见他几乎死了过去。

古浪在他背上不住地抚捶,说道:“快!好好地深呼吸几次……”

丁讶强挺着身子,一连呼吸了好几次,再加上古浪在一旁为他活血顺气,好半天的工夫,他才缓过气来,长吁了一声道:“啊,我的天哪!我这条老命差一点完了……”

古浪心中很是不忍,说道:“丁老,为了我,害你受这么大苦,真是罪过,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丁讶又咳嗽了几声,摇摇手,说道:“这是我自找的……不要紧,我这条老命还可以拖些时候……”

古浪见他无甚大碍,这才放了心,再去看那匹马,也是泪涕交流地不住喘息。

丁讶站了起来,说道:“现在虽然没什么事了,可是少时他再丢一个下来,那可就要了我的老命了!”

古浪抬头向上望了望,说道:“大概不会这么快,再说我现在已经有办法对付了!”

他说着,在谷底的四周,用断枝挖了不少松士,准备石明松再丢下火球时,便用刚才的法子应付。

古浪忙了半天,谷底虽是寒风凛冽,他却出了一身汗。

这时他与丁讶都是满身泥土,狼狈不堪。

古浪靠着一块较干之处坐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要好好休息休息,说不定石明松还有什么别的花样呢!”

他们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丁讶只是不住的呻吟,弄得古浪更是心烦。

他忖道:“哈门陀不是一直跟着我吗?他为什么不来救我?”

但是他转念一想,立时明白过来了,心中不禁更为惊恐,忖道:“啊!他一定是在暗中监视着,想从旁探听了是否知道‘春秋笔’的下落……”

想到这里,古浪又是一阵惊心,在所有人中,他最怕的就是哈门陀。

他心中想道:“以后我的行动和说话,都要特别小心才行!”

想到这里,突听丁讶说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去呀?我肚子饿了!”

古浪经他一嚷,也觉得腹中饥饿,翻身站了起来,所幸挂在马鞍上的袋子还在,古浪取了下来,拿出了干粮,与丁讶二人慢慢地吃着。

吃饱之后,又寻了些积水饮了,立时觉得精神大振。

丁讶道:“你可以休息休息,等那个姓石的小子再出现时,我会叫你。”

古浪摇头道:“我不用休息,还是趁他没来之前,想想办法,看看是否能出去。”

丁讶却说道:“你累了一夜,少时还要应付他们,不休息怎么成?”

“好吧!我就休息一会,无论任何人出现,马上叫我。”

丁讶答道:“当然会叫你,你好好歇着吧!”

古浪闭上了眼睛,静心地调息着,不一会的工夫,即已入定。

又过了一阵,古浪调息了一周天。并未有何情况,他睁开眼睛看时,不禁大为惊奇,原来丁讶已然不知去向。

古浪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跳了起来。

这里不过是数丈见方之地,一眼就可以看遍,又无其它的出路,丁讶的突然失踪,可真是令人吃惊了。

古浪怔怔地站在那里发呆,他四下观看,得不到一点线索。

他忖道:“莫非他被什么人劫走了?可是我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由此百丈悬崖,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带上去,而不发出一点声息,更何况一有警兆,丁讶立时会叫自己。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入了古浪的脑际,他忖道:“莫非也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奇人?”

但是四下峭壁,土松如沙,即使他有一身奋奇技,攀登这数百丈的悬崖,也不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这刹那,古浪真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透是怎么回事。

他四下打量,也不见什么痕迹,心中好不奇怪,忖道:“除非他长了翅膀会飞,否则绝不可能离开此地!”

古浪虽然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丁讶已经失去了踪影,明明是离开了这里。

他抬头向上望去,灰白色的天空,白云如缕,猛烈的山风,吹得树梢呼呼作响,却就是不见一个人影。

对于丁讶的失踪,古浪感到不知所措,他正在沉思之际,突听身后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古浪,你在找什么?”

古浪大吃一惊,极快地转回身子,目光所及,不禁又吓了一大跳。

原来在他身后的,正是方才失踪的丁讶。

古浪变目在睁,指着他说道:“你……你从哪里来的?”

丁讶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与你一起被推下来的吗?”

古浪紧接着说道:“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半天,你却又突然出现,莫非你会飞不成?”

丁讶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又不是鸟儿,怎么会飞呢?”

古浪说道:“那么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丁讶笑道:“我一直在这里没动过呀!”

古浪心中已自有数,正色道:“丁老,我知道你是身负绝技的奇人,在这种情形下,你就不必再瞒我了!”

古浪的话,把丁讶说得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个孩子真是疑神疑鬼!你回头看看吧!”

古浪随着他的手势,向后望去,一望之下,不禁惊喜交集!

原来在身后不远,居然有一个一人高的狭口,通往谷外,古浪忍不住拍掌道:“啊,原来这里还有通路!丁老,你是怎么发现的?”

丁讶摇头道:“趁他们没有发觉前,我们赶快离开此地,闲话少时再谈!”

古浪兴奋万分,连声答应道:“快!你先出去!”

丁讶点了点头,由那隘口走了出来,古浪立时把马缰递给他,说道:“丁老,你先把马拉过去!”

丁讶拉过了马,道:“对,这匹马可少不得!”

古浪等那匹马也走出谷后,这才也跟了出来。

出谷之后,真个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原来已到了这座小山的背面,虽是黄叶飘零,荒草迎风,却别有一番意味。

古浪大喜过望,问道:“丁老,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丁讶笑着说道:“这个山涧以前一定住过人,你来看!”

他说着用手指向一旁,古浪随势望去,只见靠狭口之处,有一块土色的木板,心中好不奇怪。

丁讶双手扶起那块木板,轻轻地合到隘口上,居然完全密合,一些也看不出来。

古浪脱口说道:“啊呀!原来这里还有这等巧妙!”

由于那块木板涂有泥浆,所以不知底细,无从发现。

古浪万料不到,竟这么容易地就脱离了险地,高兴地又问道:“丁老,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丁讶笑着说道:“在你休息的时候,我闲着无事,到处乱摸,就摸到了这块木板。”

古浪接道:“如此看来,以前也曾有人被困此地,后来又脱险逃走了。”

丁讶说道:“好了,既然脱险了,咱们赶快爬上去吧!”

古浪用手指着右边一条小径道:“这条路可以直接转过去,不必再费事爬上山去了。”

听了古浪的话,丁讶似乎觉得很奇怪,他眨着眼睛问道:“怎么,你不上去找石明松报仇了?”

古浪摇了摇头,说道:“我有要紧的事,实在不愿意再耽搁了!”

丁讶接口道:“我以为你们江湖中人是有仇必报的呢!”

古浪冷笑了一声,说道:“哼!来日方长,这笔帐迟早要算的!”

他说着接过了马,详细地看了看,并未受到什么损伤,心中很是高兴,说道:“黑儿,辛苦你了,到了前面再喂你吧!”

那匹骏马,似乎懂得人言,不住地将头连点,古浪回过了身子,对丁讶道:“丁老,我扶你上马吧!”

丁讶点了点头,在古浪的扶持之下,上了这匹骏马,古浪也腾身而上,双人一骑迎着寒凉的山风,向右边的小道上驰去。

这两人一骑,在谷底被困了一夜,又被烟熏火燎,这时乘风飞驰,只觉海阔天空,好不舒适!

这一带寒林如海,黄叶飘零,秋意深浓,有如初冬。

不一刻的工夫,古浪已经转到前山,丁讶笑着说道:“哼!石明松还在上面作梦呢!”

古浪笑道:“让他作梦吧,当他发现我们已经不在时,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这时古浪把马儿的速度放慢了些,丁讶又接着说道:“我总觉得这么一走,太便宜石明松了!”

古浪冷笑一声说道:“我虽不是记仇之人,不过石明松如此毒辣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古浪才说到这里,突见丁讶用手指向远方道:“你看!那是什么人?”

古浪一惊,随他手势望去,只见七八丈外,一株白杨树下,倒卧着一个人。

片片的黄叶,落在他的身上,古浪立时催马赶过去。

当他们来到近前时,古浪及丁讶都不禁一惊,丁讶说道:“这……这不是石明松吗?”

说话之际,古浪已经翻下了马,匆匆把石明松持扶了起来。

只见石明松双目紧闭,面上却并无什么特殊的表情,如同睡觉一般。

丁讶双手扶着马鞍,说道:“怎么,他……他死了?”

古浪摇了摇头,在石明松胸口略为一抚,说道:“他被人家点了‘睡穴’,现在正在睡觉呢!”

丁讶啊了一声,古浪心中却在惊异,暗忖:“是什么人下的手?”

他细看石明松全身,并无丝毫伤痕,衣履也很干净,足见他没有经过挣扎,就被人家轻易地点昏过去了。

如此看来,那人的身手,一定非常之高了。

古浪可以想到很多老人,但是他却偏偏地想到了哈门陀。

他忖道:“这可能是哈门陀!我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跟随着我……”

古浪想到这里,丁讶又问道:“你会不会把他救醒?”

古浪回过头,说道:“要解他的穴道,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这时他想起自己遗失了的“宝珠”,立时把石明松全身上下,详细地搜查一遍,却是毫无所有。

古浪心中大为吃惊,忖道:“难道不是被他拣去的?是被别人偷去,还是遗失在别处了呢?”

古浪空自焦急,却是没有办法,丁讶问道:“喂!你在找什么呀?”

古浪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丁讶不由催道:“既然不救他,咱们就快走吧!”

找不着那粒珠子,古浪也无可奈何,只得把石明松平放下来。

丁讶又开始催了,说道:“快走吧!还有什么好看?”

古浪被他催得有些心烦,想到自己沿途危机遍布,与这个重病的老人同行,实在添了不少麻烦。

他转脸望着这个老人,见他双手扶着鞍褥,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一张黄瘦的脸,双目深陷,简直就像个半死的人。

丁讶被他看得很奇怪,问道:“你看什么呀?”

古浪一笑道:“看样子我们要返回去走大道,本来石明松带我走捷径,现在不与他同行,我连路都不认识,怎么走法?”

丁讶笑道:“幸亏有我。放心,我带你走可以更快些。”

古浪惊道:“怎么,你认得路?”

丁讶用手拍了拍马鞍,笑着说道:“快上马吧!这条路我以前跑过好几趟了,谁也没我熟。”

古浪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动,问道:“你怎么会跑过好几趟呢?”

丁讶支吾着说道:“我是个郎中,在这里采过草药。”

古浪心中很是疑惑,忖道:“他自己是郎中,怎么还会病成这个样子?”

古浪心中如此想着,但是并没有追问下去,踩镫上马,问道:“往哪边走?”

丁讶用手向右边指了一下,说道:“向右边走!如果我们走得快,初更时分,可以赶到一个山村,不然我们就要露宿了。”

古浪不再说话,催马急赶下去。

已是初更时分,这二人一骑,犹在蒙蒙暮色之中,箭也似地向前奔驰。

只见远处果有几户樵家,萤火般的灯光,在丛林之中闪闪烁烁。

丁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好了!你慢一点吧!”

由于今天这一天赶了不少路,古浪也就不再坚持,把马放慢下来,说道:“好吧!

我们投宿去!”

那饱经长途奔驰的马,似乎也知道休息的时候到了,鼓起了劲儿,飞快地向那片灯光跑去。

到了夜晚,天气更冷了,丁讶的身子不住地发抖,古浪虽然有些不安,但是也无可奈何。

须臾,他们已来到这几间土房之前,又有一条大黄狗,老远地吠着。

古浪及丁讶先后下马,向主人说明来意之后,被安置在一间土房之中。

吃过晚饭,丁讶立时就上炕休息,古浪心中有事,坐立不能安,便道:“丁老,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出去走走。”

丁讶立时说道:“你可别乘机逃走啊!”

古浪倒是颇有此意,但是他为人极讲义气,不忍如此,所以一直压抑着,闻言笑道:

“我如果要抛你,当初就不会答应你了。”

丁讶这才放心地睡了下来。

古浪推开了门,几个樵子还在忙着打捆,古浪笑道:“可要我帮忙?”

几个年轻的樵子,笑着婉谢了。

古浪便往门外走去,一个樵子问道:“小兄弟,你要到哪里去?”

古浪回头笑道:“我只是随便走走,看看风景。”

一个年轻的樵夫说道:“小兄弟,前面一带荒凉得很,林子又多,可要认清了道路啊!”

古浪谢过了他们的好意,说道:“小哥放心,我们常出门的人,对辨识路径是有些心得的。”

那樵子又笑着嘱咐了几句,古浪向左边一排寒林走去。

沿途寒风拂面,侵入体肤,古浪心中忖道:“若是再不快些赶路,只怕要遇见大雪呢!”

想到了未来的事,一片渺茫,沿途有这么多厉害的人物环伺,再加上哈门陀这个怪魔,桑九娘又不知何许人,此行成败,关系着江湖正邪兴衰,责任之大,真使人终日惶恐难安。

想到了这些事,古浪的心情立时沉重下来,由于阿难子去得太仓促,使古浪有些措手不及,简直不知道如何应付这即将发生的事。

沉思着,古浪渐渐走入了寒林深处,他斜倚着一棵大树,忖道:“偏偏又遇见这个病老人,前途若是发生事故,我怎能兼顾得来?”

他有心想把丁讶抛下不顾,但是转念想道:“我既然答应了他,怎么能够失信,这会被江湖人耻笑!”

想到这里,便打消刚才的念头,忖道:“还是到了甘肃之后,把他安顿下来,然后再奔四川,我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呀!”

这时他又想到了石明松和自己遗失的那粒红珠,想起师父曾经说过,桑九娘是极难缠的人物,我如今遗失了红珠,只凭师父留下的来信,不知她是否肯见我?

才想到这里,突听一声清脆的蹄声,由远处传了过来,古浪大吃了一惊道:“啊,这么快就有人追来了!”

他连忙藏在那株大树之后,不大会的工夫,一骑白马远远驰来,看真后,暗道:

“啊!竟然是桑姑娘来了!”

古浪隐在树后,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桑姑娘窈窕的身影,仿佛有一股极大的吸引力,把他惊骇的心神都吸引住了。

桑姑娘的马儿慢慢近了,马的速度很慢,古浪见她一身绿衣,秀发紊乱,翠袖飘摇,仿佛是画上的仙子,美得出奇。

当她来到近前之时,古浪冷不防由树后转了出来,叫道:“桑姑娘!”

桑姑娘正在欣赏着沿途的景色,古浪突然冒了出来,倒把她吓了一大跳。

当她看清了是古浪之后,面上挂着笑容,用微嗔的口吻说道:“是你!冒冒失失的吓了我一跳!”

古浪笑道:“对不起!我在这里玩耍,看见姑娘来了,特地出来打个招呼。”

桑姑娘点了点头说道:“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古浪答道:“我赶路晚了,在此投宿。姑娘,天色就要黑下来,你还要到哪里去?”

桑姑娘浅浅一笑,下了马,手儿牵着缰,走到了古浪面前,说道:“我有要紧的事,哪像你这么悠哉悠哉!”

古浪以手指天,说道:“姑娘你看,天色立时就要黑下来,这条道路又如此难走,你还要赶下去吗?”

桑姑娘顺手把马儿拴在了树上,笑道:“我已经说过有要紧的事,不得不赶路,不过现在还可以陪你谈谈。”

古浪望着她长长的睫毛,明亮的大眼睛,心中有一种怡然的感觉。

他现在才十八岁,从来未与女性接触过,桑姑娘大大方方地靠近了,他的心猛烈地跳起来,脸也红了。

桑姑娘奇怪地说道:“咦,你怎么老看着我?”

古浪变得更窘了,移开了目光,嚅嚅说道:“我……我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

桑姑娘笑道:“我叫桑燕!”

古浪轻轻地重复道:“桑燕……桑燕!好妙的名字!”

桑燕嗔道:“妙什么?”

古浪惊觉过来,英俊的面庞上,又涌上了一层红晕,说道:“姑娘这么急,要到哪里去呢?”

桑燕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是要到四川去的!”

古浪由于太过紧张,以至出言突兀,被桑燕这么一抢白,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桑燕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说道:“你怎么了?”

“今天怎么这样奇怪?”

古浪连忙定了定心,笑道:“姑娘要去四川什么地方?”

桑燕笑道:“你倒会岔题儿!”

这句话说得古浪面上又是一阵红,桑燕又接口道:“我要到嘉陵江,你不是也要到四川吗?何妨我们结伴同行?”

古浪早有此意,闻言喜道:“如此说来,姑娘愿意在此过宿了?”

桑燕摇了摇头,说道:“要走我们就走,我可没有时间在此耽搁了!”

古浪心中忖道:“其实我不比你更急?怎奈有个病老人……”

古浪才想到这里,桑燕已催道:“怎么样,主意拿定了没有?我可这就要走了!”

古浪笑了笑,说道:“桑姑娘,按说我有一身急事,不可在此多留,怎奈有个重病的老人,我必需照顾他!”

桑燕睁大了一双妙目道:“怎么,你还有病人同行吗?”

古浪点了点头,说道:“也是路上遇见的,他染病很重,要我照拂同行,我虽然心急如箭,却也不能不照顾他!”

桑燕又问道:“他是什么样子?”

古浪心中很奇怪,说道:“他又老又瘦,病得非常沉重。”

古浪才说到这里,桑燕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他得的可是哮喘病?”

古浪大奇,说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桑燕脸上立时有一种紧张之色,紧紧地问道:“他姓什么?可曾告诉过你?”

看到她如此模样,古浪心中好不奇怪,说道:“他姓……”

他才说出了两个字,突然一股极强的指力,在他的背后点了一下。

古浪大惊,回身望时四下空空,却没有一个人影。

桑燕好似全无觉察,追问道:“他姓什么?快说呀!”

古浪又道:“他姓……”

“丁”字还未说出口,那股指力又在古浪的背后点了一下,这情形分明是有人不愿意他说出来。

这种情形一连两次,把古浪弄得惊异异常,桑燕又催道:“你到底怎么了?欲言又止的!”

古浪心中一动,笑了笑说道:“他好像告诉过我姓什么,我已记不清了。怎么,姑娘你认识他吗?”

桑燕半信半疑地望了他一阵,说道:“没有什么,我要走了!”

说罢解开了马缰,腾身而上。

古浪好不奇怪,说道:“怎么,你怎么又突然要走了?”

桑燕面上一丝笑容也无,说道:“我本来就要走的!”

说完之后,带马离去,古浪怔在当地,心中好生疑惑。

桑燕走出了一丈多远,突然停马回身,说道:“古浪,你以后打听打听,如果他姓丁的话,你要赶快脱离他!”

古浪心中大惊,稳定心情问道:“为什么?”

桑燕说道:“如果此人姓丁的话,你可遇见江湖最大的恶魔了,他虽然不常出现在江湖上,却是不得了的人物,记住我的话,如果姓丁,赶快离开他,准没有错!”

说罢之后,双足一踢马腹,马儿如飞而去,刹那跑得无踪。

古浪惊异万分,怔在当地,思前思后,不知如何是好。

他忖道:“我早就怀疑他是个非凡人物,果然是个恶魔,桑燕与我萍水相逢,绝不会骗我的……”

想到这里,不觉一阵阵心惊,又忖:“刚才我要说出他名姓时,两次被人暗中点住,难道就是他?”

呆了半晌,最后忖道:“我还是现在拉马而去吧!”

想到这里,便要转身而去,冷不防一个低涩的声音说道:“好小子!想背叛我了?”

古浪大惊,回头望时,那重病的丁讶靠在树下,双手套在袖筒内。

古浪惊道:“丁老!你……你怎么也来了?”

丁讶脸上仍然挂着那一副浅浅的笑容,说道:“你们年轻人真是靠不住,听了两句闲话就疑神疑鬼了!”

古浪问道:“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丁讶点点头,说道:“如果不是我拦住你,差点把我的官印报出来!”

听了他的话,足证刚才是他在暗中动手,不令古浪说出他的名字。

古浪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你的名字?”

丁讶站了起来说道:“那个饶舌的丫头,目前我还不愿意让她知道,不过你这么一说,她也就知道是我了。”

古浪接口道:“她为什么说你是江湖一大恶魔?”

丁讶笑道:“她要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你现在心中不安,定是怀疑我对你的企图……”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会详细地告诉你,我现在去看看可有人偷听!”

说着,他走入了这片林子,渐渐地消失了。

古浪忖道:“对了!我与况红居动手之时,必定是他暗中助我,我还以为是哈门陀呢……石明松推我下谷,人马丝毫未伤,一定也是他施救的,只不知他对我有何企图,莫非也是为了春秋笔?”

想到这里,古浪不禁一阵阵惊心,这么多老人围绕着他,已经使他穷于应付,现在又多了个丁讶,使他更加忧虑。

不太久的工夫,丁讶就回来了。

他喘息着说道:“还好,哈门陀现在没有盯着你,我们可以谈谈!”

古浪大惊,脱口道:“怎么,你也知道哈门陀?”

丁讶一笑说道:“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他跟了你一路了,难道你还不知道?”

古浪心中好不吃惊,说道:“我也想到他会跟我,不过没有发现。”

丁讶点点头,说道:“现在废话少说,你一定怀疑我也是为了春秋笔才贴上你的吧?”

古浪点点头,丁讶又道:“这一群老人,都是为了春秋笔,我却不是!”

古浪咬牙道:“你们都错了!我哪里知道什么春秋笔?”

丁讶轻笑道:“这些老人,包括哈门陀在内,都不敢断定你知道春秋笔的下落,所以都在暗中观察你,你也装得真像,弄得他们摸不清楚,哈哈……”

说着笑了起来,古浪一惊,说道:“丁老,你此言何意?”

丁讶笑道:“孩子,你骗不过我的!”

古浪惊道:“我何曾骗过你!”

丁讶双目盯着古浪,说道:“春秋笔在你身上,焉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古浪闻言大惊失色,这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春秋笔”在他身上的人!

丁讶接口道:“我在达木寺亲见阿难子把春秋笔交给你,这还错得了吗?”

古浪已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丁讶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你不必惊慌,我如果志在春秋笔,只消举手之劳,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古浪面对着这个神秘恐怖的老人,一双俊目紧紧地盯在他的脸上,不知他到底有何企图。

丁讶笑了笑,说道:“看你吓得这个样子!”

古浪道:“你别唬人了!阿难子若是把春秋笔交给我,岂会让人知道?”

丁讶笑道:“你还要否认?孩子,春秋笔为天下至宝,阿难子纵然看中了你,但是他自己圆寂在即,这么多强敌环伺于你,他岂能放心?”

古浪没有开口,丁讶又接道:“阿难子也是精怪得很,我的事情,只有他最清楚,所以他故意让我听见,因为他知道我志不在春秋笔!”

古浪问道:“他为什么故意让你知道?”

丁讶笑道:“毫无疑问,他要我暗中保护你,因为他知道,我要借重你到桑家堡去。”

古浪奇道:“桑家堡?”

丁讶点头道:“不错,你总该知道桑九娘吧?她就是桑家堡的主人!”

古浪心中好不吃惊,忖道:“这丁讶没有骗人,什么事都知道了!”

丁讶又接口道:“我到桑家堡去,主要是要见见桑九娘,至于我为什么一定要见她,恕我不能告诉你。”

古浪问道:“你去桑家堡,我能出什么力呢?”

丁讶笑道:“我这次到‘达木寺’去,主要是为了找阿难子要一粒‘红珠’……”

古浪听到这里,一阵心惊,忖道:“他却不知道,红珠已经被我遗失了!”

丁讶接着又道:“由于我与阿难子是同辈的人物,彼此都很好强,早年曾有些误会,所以我到‘达木寺’找他,不愿求他,他也知道,所以我们条柬来往,最后他给了我这张条子。”

他说着由身上取出了一张纸条,古浪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言牙吾兄赐鉴:

大函奉悉,所云极是,吾兄情深似海,垂老不移,令人钦佩,春秋笔已交小徒,他虽智勇,但强敌过多,红珠亦已交其作为信物,吾兄可暗中与他结伴,各得其所,小徒魔难正多,还仗赐助,为何。

弟阿难子”

古浪虽然不太懂信中之意,但是这是阿难子亲笔,有了阿难子的这封信,古浪不禁宽心大放。

如此,丁讶的出现,不但非祸,而且是莫大的帮助。

古浪正感前途茫茫,孤身难于应付,有了丁讶相护同行,心中好不高兴。

他连忙拱手一拜道:“弟子古浪,不识师伯庐山真面,万望恕罪!”

丁讶收好了阿难子的纸条,正色道:“方才桑燕称我为江湖第一恶魔,所言倒是不假,不过我在世之日已经不多,只求能见九娘一面,哪里还有余力作怪呢?”

古浪见他表情很是沉痛,由方才阿难子的信件看来,丁讶与桑九娘之间,似有隐情,却不知他去见桑九娘,为何还要以红珠为证。

丁讶感叹了一阵,接着说道:“那粒红珠子呢?”

古浪红着脸,说道:“我……我在谷底时,发觉已经遗失了!”

丁讶闻言面色大变,说道:“真的?糟了!糟了!”

古浪见他急成如此样子,心中也很难过,说道:“我先以为是石明松,可是方才搜他的身子,并没有发现!”

丁讶摇头道:“据我猜测,绝非石明松!”

他紧皱着眉头,沉思起来,古浪又道:“我收藏得极好,如果不是石明松,便是坠谷时失落了!”

丁讶突然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是了!那粒红珠,已然到了哈门陀的手中!”

古浪大惊,说道:“怎么,到了他……他的手中?”

丁讶点头道:“我们落崖之时,他正在一旁窥伺,等他救了我们之后,我曾见他弯身拾了一物,匆匆就走,定是他把红珠拾去了!”

古浪好不惊奇,说道:“啊!原来不是你救我的?”

丁讶笑道:“我既知道他在一旁,岂能出手,我知道他绝不会让我们受伤,所以我们落地时,都是被他托住的,他为了救那匹马儿,慢了一步,你才摔昏过去。”

古浪这才恍然,急道:“红珠被他拿去,他岂不一切都明白了?”

丁讶摇头道:“万幸这类红珠江湖上无人知道,不过哈门陀生性多疑,他拾得之后,一定要详加研究,一方面还要看你反应如何。”

古浪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丁讶皱了皱眉头,说道:“祸是你闯的,事情却要我来解决!你放心吧,我会有办法弄回来的!”

古浪将信将疑,说道:“你真有办法么?”

丁讶笑道:“这粒红珠关系我最大,就是没有办法,我也要想出办法的!”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不过,在哈门陀这种人物身上施手脚,太困难了!”

才说到这里,突然对古浪施了一下眼色。

古浪知道必有缘故,连忙收起焦急之容,而丁讶则又软绵绵地靠到了树上,低声地呻吟着。

同时又以原先柔弱的声调说道:“古兄弟,照这么说,我的病很难治了?”

古浪知道必定来了外人,说不定是哈门陀,便装着糊涂说道:“这很难说,不过你年纪太大,比较困难些!”

丁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好在我也不想长生不老,能拖几年是几年吧,但愿到四川能够找着我那孙儿,我死也瞑目了。”

古浪未曾接口,丁讶突道:“古兄弟,你母亲留下的那粒红珠子,倒是真好,能否给我玩赏一下?”

古浪知他言中之意,闻言很懊丧地说道:“那是先母留下惟一的一件纪念物,不料被我不慎遗失,真是痛心!”

丁讶接口道:“说不定被石明松拿去了。”

古浪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他们怎么竟把我当成了‘春秋笔’的传人?那粒红珠对我是件无价之宝,对别人却是一点用也没有啊!”

丁讶扶着树,站起来,摇了摇头,说道:“唔,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会武功的人,我看你还是趁早退出江湖,找个小生意做做吧!”

他说着摇摇摆摆地走了两步,又道:“天晚了,你扶我回去吧!”

古浪答应一声,扶着丁讶慢慢地向回走去。

等到他们的人影,在这片林子里消失之后,两条灰影,闪电般射了出来。

他们正是石怀沙及谷小良!

石怀沙遥望着他们的去处,皱着一双白眉,说道:“照我们这几天跟踪的情形看来,古浪似乎并无什么可疑之处!”

谷小良只是沉思,石怀沙问道:“老谷,你在想什么?”

谷小良答道:“我在想那个姓丁的老头,莫非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物么?”

石怀沙接口道:“他看来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我们还得慢慢观察才能决定!”

谷小良接口道:“我看还是不要太死盯着他们,万一不是他们,岂不把别的路线都放过了?”

石怀沙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跟他到甘肃,到时再出面试试,如果仍然没有结果,那就只好赶快去找别的线索了。”

谷小良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说完之后,二人如脱弦之箭,飞驰而去。

在他们走后不久,“刷”的一声轻响,又是一条淡影,平沙落雁般,由一株两丈多高的大树上落了下来。

待他身子站直后,看清了他竟是久未露面的琴先生!

他穿着一件葛黄的长袍,满头零乱白发,风尘仆仆,右手仍然拿着那支竹笛。

他用右臂舞动大袖,拂去肩上的落叶,双目如炬,注视着远方。

良久,他低语道:“哼!这两个老小子竟搭挡起来了!”

说过了这句话,他便倒背着手,来回地踱着步,似在沉思。

由他紧锁的双眉,和他面部的表情看来,可以看出他没有想出什么头绪。

半晌,他又自语道:“这件事真个奇怪!阿难子岂会把‘春秋笔’的下落,告诉这个不经人世的毛孩子?”

他摇了摇头,似乎认为不可能,又道:“这个丁老头也叫人费解,他若是会武功,绝不会逃过我的眼睛,由他眼睛看来,分明是平凡之人啊!”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许久不得要领,最后摇了摇头,回身向林中走去,很快地消失不见。

这一片寒林,立时又静寂如死,连落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一株合抱的大树下,倚靠着一个白发老人,他手中拿着一粒血红的珠子。

他正是哈门陀,拿着古浪失去的那粒珠子,双目平视,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良久,他不曾说过一句话,面上也没有一丝表情,那粒红珠不停地在他手中转来转去。

忽然,他霍地站了起来,把手中那粒红珠举在眼前,低声地自语道:“小娃娃!我就要以这颗珠子来考验你,若是弄鬼,那可是逼我开戒了!”

他摇摇晃晃而去,走得很慢,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意外的,丁讶却在另一株树后出现,他脸上挂着一丝狡笑,自语道:“果然在你手中……我自有办法!”

这一夜很平静地过去了,晨起之后,丁讶的病势似乎更坏,不住地喘哮,但在吃了一粒药之后,就又恢复了正常。

古浪这才知道,他虽有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但是这身重疾却是真的。

丁讶喘息着道:“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吧?”

古浪关切地说道:“丁老,我看你的病不轻,是不是要多休息一下?”

丁讶摇了摇头,苦笑道:“咳,这病是不治之症,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了,只望在死之前,能见她一面……”

说着不住地摇头,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古浪虽然不知道他与桑九娘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也感到非常难过。

丁讶呆呆地发了一阵怔,突然站起来,说道:“走吧!今天要赶不少路呢!”

古浪这才唤来了樵子,打发了宿费,二人一马,浴着寒凉的晓风,向前方一片远林驰去。

丁讶在马上低声笑道:“这群老小子也够辛苦了!”

古浪心中一惊,问道:“他们还跟着我们吗?”

丁讶点了点头,古浪又道:“有哪些人?”

丁讶一笑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有石怀沙、谷小良,琴子南……”

古浪惊道:“琴子南?可就是琴先生?”

丁讶点头道:“就是他!”

古浪好不惊诧,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到琴先生的全名,对丁讶更有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丁讶又道:“还有哈门陀!”

古浪心中暗叫一声苦,说道:“唉!他果然一直跟着我。”

丁讶接口道:“还不止此呢!那粒红珠子,不出我所料,果然在他手中。”

古浪变得更紧张了,问道:“那……那怎么办?”

丁讶转过脸来,问道:“若是没有我同行,你怎么办?”

古浪被他问得脸上一红,说道:“那……我只有想办法偷回来!”

丁讶点了点头,说道:“对呀!现在我就是要想办法偷回来!”

说话之际,马儿已经驰进了寒林深处,古浪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如何动手呢?”

丁讶闻言笑了笑,说道:“这粒珠子与我的关系最大,就交给我办吧!”

由于丁讶有这身重病,古浪又深知哈门陀的厉害,不禁说道:“丁老,你病得这么重,哈门陀……”

话未说完,丁讶已然笑道:“你怕我惹不起哈门陀么?”

听丁讶这么说,古浪不禁怔了一下,说道:“我不是怕你斗不过他,只是你有病在身啊!”

丁讶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哈门陀是个厉害人物,不过我丁讶却不怕他,虽然我有这身病,他对我也无可奈何!”

古浪见他白眉耸动,目中奇光闪射,心中暗惊,忖道:“这个老人果然有一身奇技。”

这正是古浪与他相识以来,第一次见他目射奇光,心中不禁一阵骇然。

这时丁讶又接口道:“关于这件事,我自会去办,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古浪答应一声,不再说话,那匹精神饱满的骏马,四蹄翻飞,驰速快得出奇。

古浪心中忖道:“以我这匹宝马的速度,他们在后面居然追得上,武功可真够惊人了!”

忽然他又想到了石明松,忖道:“现在他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是谁把他点伤的……”

才想到这里,突听丁讶低声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前途就要有麻烦了!”

古浪一惊,问道:“会是谁?”

丁讶一笑,说道:“大概是石怀沙和谷小良吧,他们二人是搭挡,想劫春秋笔洗刷他们见不得人的罪恶!”

古浪心中很是愤怒,说道:“这两个老东西屡败不退,我倒要会会他们!”

丁讶笑道:“好极了!你看他们不是来了么?”

古浪向前望去,只见十余丈外,两个白发老人,搁在狭窄的山径上。

他立时放慢了马,缓缓逼近过去。

石怀沙首先开口道:“古兄弟好!”

古浪含笑拱手,说道:“两位老师父好!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谷小良一手插腰,一手向后面指了一下道:“甘肃!你呢?”

古浪从容自如,含笑说道:“巧得很,我也是往甘肃去的。”

石怀沙用手指了丁讶一下,说道:“这位老先生是什么人?”

古浪还未开口,丁讶已然说道:“我姓丁,因为顺路,搭了这位小哥的马,二位上姓呀?”

他说话的声音低涩干哑,气虚不实,谷小良及石怀沙并没有回答他,却互对了一下目光。

古浪正要开口,石怀沙已经说道:“古小弟,你下马来陪我们谈谈如何?”

古浪笑道:“本当下马恭聆二位教诲,怎奈要事在身,急于赶路,恕我无法从命!”

石怀沙面色一变,说道:“怎么,古小弟不赏脸?”

古浪心中很是气愤,正要回话,丁讶长长地呻吟一声,说道:“唔,我也受不了啦!

古兄弟,既然碰熟人,我们就下马歇歇吧!”

古浪知道事情不可避免,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只能耽误一会,以后可不能下马休息了。”

丁讶连连地点着头道:“成!成!我是真……真受不了啦!”

说着又大声地喘哮起来,古浪知道他是假装的,心中暗笑,忖道:“这两个老东西,都不知道碰见了比哈门陀还难缠的人物呢!”

古浪下马之后,把丁讶也扶了下来,丁讶才一下马,立时倚树坐下,用手轻抚胸口,连连喘息。

谷小良及石怀沙均是一言不发,全神地观察着丁讶的一举一动,但是他们并无所得。

古浪走到他们二人面前,含笑说道:“两位老师父有何见教?”

石怀沙笑了笑,说道:“离开‘达木寺’已经好几天了,这些日子来,你都在哪里?”

古浪冷冷一笑,说道:“我不就在这条路上赶路么?”

石怀沙被他说得一怔,随即笑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可曾听说过关于‘春秋笔’的事?”

古浪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听说过!满江湖之人,谁没听说过?又岂止我古浪一人?”

由于古浪言词不善,弄得石怀沙很尴尬,谷小良接上来说道:“我们的意思是说,自你离开‘达木寺’后,这沿途下来,可曾听到过春秋笔的消息?”

古浪一笑,说道:“不曾听到过,如果不是方才二位提起春秋笔之事,我都忘怀了呢!”

听了古浪这句话,谷小良及石怀沙均是面色一变,谷小良冷笑道:“古浪!我们诚心问你,你可别给我们装糊涂!”

古浪讶然道:“谷老师此言何意?”

石怀沙又道:“告诉我,在我们未到‘达木寺’前,你是否已与阿难子有了接触?”

古浪心中一惊,极力地镇静着。

石怀沙又紧接着说道:“在我们都未与阿难子见面之前,你们已经有了交易了,可是?”

古浪沉住了气,大笑道:“石明松造此谣言,想是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我还在怀疑他是春秋笔的传人呢!”

石怀沙及谷小良又对了一下目光,谷小良说道:“这么说来,你事先并未见到阿难子?”

古浪一笑,说道:“我与阿难子素不相识,随你们怎么想好了!”

石怀沙及谷小良似乎也拿不定主意,古浪紧接着说道:“若是只为了这件事,恕我无可奉告,我要告辞了!”

说完立时转身走开,谷小良突然说道:“且慢!”

古浪回过了身,不悦地说道:“谷老师还有什么事情?”

谷小良阴险地笑了笑,说道:“我还有一个疑问,在‘达木寺’中,我与石兄曾各接你一掌,居然不分高下,此事我们一直在怀疑。”古浪冷笑道:“怀疑又怎么样?”

谷小良气得一瞪眼道:“怀疑又怎么样?告诉你,我们怀疑是阿难子在暗中助你!”

古浪大笑道:“哈!你想得倒天真!”

这句话又把谷小良气得变了色,他叫道:“你少卖狂!我们立时就可查出真相来,现在你再分别接我们一掌,如果还有般若功力,我们便深信你,否则便是阿难子与你有过来往!”

古浪心中一惊,但是表面还得硬撑着,说道:“极愿奉陪!”

他说着,目光向丁讶扫了一下,见他双手套在袖子里,垂着头,似是睡着了。

古浪心中忖道:“还有别人在暗中窥伺,丁讶要掩饰他的身份,不能暗中助我,不知我是否敌得住他们?”

由于古浪毫无惧色,倒使谷小良及石怀沙迟疑起来。

古浪暗自运气,忖道:“上次是哈门陀暗中助我,这一次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助我……”

想到这里,谷小良已跨出了一步,说道:“准备好了没有?”

古浪一笑道:“何需准备?”

谷小良又气得变了色,叫道:“好狂的小子!我就不信邪!”

说着当胸一掌击了过来,古浪只觉对方掌势劲力如钢,只得咬紧了牙,奋起全身之力,迎了过去。

两股掌力一触,古浪右臂一阵奇痛,一连退后了好几步,胸口有些发涨。

谷小良已然狂笑道:“哈哈!果然不错,你的般若神功哪里去了?”

这一掌未有任何人暗中相助,古浪心中吃惊,但表面越发镇静,含笑道:“你别忙!

再试两掌看看?”

谷小良指着古浪大笑道:“再两掌你的命就没有了,哈哈……”

他好似兴奋已极,张着大嘴狂笑不已,古浪大怒,厉声道:“老狗!你再试两掌,看我不把你蛋黄打出来!”

这句话说得谷小良立时不笑了,他一双小眼眨了眨,说道:“你说啥?叫我老狗?

还要打出我的蛋黄来?好小子,你可真狠,我倒要看看谁把谁蛋黄打出来!”

一语甫毕,又是一掌打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古浪面门打来。

古浪咬紧牙关,按哈门陀所传心法,运气至右臂之上,奋力地迎了上去!

这一掌仍然无人相助,但是古浪奋力之下,掌力比起刚才已大为增强。

两掌相触,发出了一声巨响,古浪的身子又是连退出三步,右臂痛得抬不起来。

谷小良的身形也晃了一下,右臂感到有些酸麻,他怔了一怔,说道:“掌力虽然增强,却仍无‘般若’之功。古浪!你从实招了吧!”

古浪怒火冲天,他强忍着,表面如常,含笑道:“老狗,还有一掌呢!”

谷小良气得又怪叫起来,大骂道:“好小子!你还叫我老狗?看我不宰了你!”

这时古浪已抱拚命之心,暗忖:“这一掌若是抵不过他,只好用师父所传招式,与他拚个死活了!”

谷小良第三掌又已击到,古浪大喝一声,右掌奋力地又迎了上去!

就在古浪才一抬臂之时,一股绵绵的劲力,贴在了他的背上。

古浪又惊又喜,来不及思索,双方掌势已经接实。

只听一声怪叫,谷小良的身子,如同皮球一般,滚出了五六尺远。

他面色煞白,左掌抚着右掌,对石怀沙说道:“奶奶的!这小子真……真有般若神功!”

古浪含笑吟吟,说道:“老狗知道厉害了吧?”

谷小良气得双目如铃,石怀沙也变了色,缓缓走了过来,说道:“古浪,以你这般年纪,绝不可能练成般若神功……”

古浪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可能你就试试看!”

石怀沙厉声喝道:“自然要试!”

一言甫毕,身如旋风一般扑了过来,双掌平扬,“将军十指”,向古浪前胸推来。

古浪为了慎重起见,也以双手相迎,他猛然翻起两掌“金蛇狂舞”,迎了上去。

那暗中的助力,又附在了古浪的身上,这四只手掌才一微沾,石怀沙便立时闪电般收回了双掌,急急地飘向了一旁。

古浪也把双掌收了回来,笑道:“石老师为何半途而废?”

石怀沙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对目瞪口呆的谷小良道:“老谷,我们走!”

说罢一闪而逝,谷小良也赶忙跟着离去。

等他们二人消失之后,古浪这才轻轻地揉着右臂,只觉酸痛不堪。

他转过身子,见丁讶已经睡着了,心中暗笑,忖道:“这个老家伙装得倒像!”

古浪叫他一声,丁讶揉着眼睛道:“咦,那两位呢?”

古浪笑道:“他们已经走了,我们快赶路吧!”

丁讶在古浪的扶持下又上了马。

古浪在扶他上马之际,只觉右臂奇痛,心中吃了一惊,忖道:“如此看来,我的右臂已经受了伤!”

二人都上了马,古浪以左手操缰,催动马儿,如飞而去。

一直驶出了好几里,丁讶才低声说道:“你的右臂受伤了吧?”

古浪摇摇头,说道:“不要紧,一会就好了!”

事实上他已痛得忍不住了,丁讶伸过了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膀子。

古浪只觉一阵奇热传送过来,不大会的功夫,手臂即已恢复正常。

古浪大喜,连声称谢,并道:“刚才是你助我发掌的么?”

丁讶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哈门陀就在一旁,我岂能助你?头两掌哈门陀是有意考验我,后来他见我浑然不知,才出手助你的!”

古浪这才恍然,说道:“他既然偷偷地跟着我,不使我知道,如今助我出掌,岂不是等于告诉了我么?”

丁讶笑道:“他自然有道理,不久就会知道了。”

二人谈说之间,又驰出了十余里,丁讶道:“这一路下去,将不断的有事故发生呢!”

古浪也暗自警惕着,说道:“琴先生何时会动手?”

丁讶道:“你不用急,好好地养神,总有一天,我们要一路杀到四川去!”

古浪不语,马儿在山道中急驰,古浪仿佛看到了一条被鲜血染红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