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文俊震飞蒙面人,突然向上纵起八尺,半空中一折,双掌连环向下拍出四掌。
下面是两个一色装扮的蒙面人,两支冷森森的长剑全皆落空,掌劲已到,两人只觉一般无声无息的巨大潜力一涌而到至,后一软长剑坠地,人也喷出两口鲜血,蹬蹬蹬退出七八丈外,险些儿坐倒。
文俊刚要以“苍鹰博兔”身法扑击,只见黑影晃动,四名黑衣蒙面人,纵出围墙隐没在房屋阴影里了。
耳中听到一个低沉急促的喉音说:“风紧扯活!大哥和叁哥不知被何人摘牛瓢儿,别和这小子缠夹。”风声飒然,声音渐远。
文俊见受伤的蒙面人全被救走,怎肯干休?空中以“苍鹰回云”身法折转身形,向声音逝去处追去。
他们都走了,石阶下现出两位绿色娇小的身形,,后面是一位白发婆婆,支着一根黑漆拐杖。
绿影之一娇笑道:“那小子多管闲事,让他们溜掉五个,真扫兴。
另一翠影走下青石道,拾走两把长剑,折牙签似的将剑折成十来截,一面说:“姐姐,你毙了他们四名之名,不是伤天和么?”
“好妹妹,一路上你老是婆婆妈妈,不怕人讥笑我妇人之仁才怪呢!这些贼子,万死不足以蔽其事,你还假慈悲什么?”
“姐姐,你怎么学那小子骂起人来了?”翠影将碎剑捏泥团似的捏成一团,一面笑着走上石阶。
绿影说:“那小子也坏得可以,他整治何五爷手下得可狠哩!”说完低头一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一直沉默着的白发婆婆突然慈爱地说:“夜已深,两位姑娘可以安歇了。”
“是的,姥姥。好妹妹,你的功力还差,给我。”接过翠影递过来的两个铁团,突一扬手,一阵白雾散飞在花圃中,铁团已不知去向。
文俊追踪声源,快如电闪,转瞬即出了镇西,只见前面百十丈处有四个黑影,沿官道流星似的往下走,似乎背上都背了人,他目力奇佳,已认出就是刚才走的四个蒙面人,脚下一紧,展开绝顶轻功急起直追,不到叁里,便将众人追了个首尾相随。
眼见可以追及面前却出现一座黑黝黝的密林,蒙面人突然两下里一分,隐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文俊艺高大胆大,盯住最后一个黑衣人逼踪仆人,他要抓住一个活口追问阎王谷的一切动静。
眼前一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的目力奇锐,黑暗中可以明察秋毫,看那黑影向左一逃,突然右后方飞来叁点寒星,无声无息地射上他背上“灵台”“脊心”“玉忱”叁大要穴。
他冷哼一声,身形向下沉,手中捏着一粒黑棋子脱手飞出向寒星飞起处打去,五丈外响起一声闷响,他理也不理,仍向先前蒙面人隐没处追去。
林兴草密,他扑近人影闪入处,那人已经踪迹全无,他凝神谛听,发觉右侧十余丈草木籁籁微响,他想也未想,腾身便追。
追了百十丈,发觉音响全夫,眼前略亮,原来立身处是林中一块空地,茂密的茅草绿油油地在轻轻颤动。突然。他打一冷战,丹田中涌起一股寒意直透顶门。
对面五丈林边,耸着一个奇高硕大的身影,一身长袍及地,两手左右平伸,各抓住两个蒙面人的天灵盖腾空而起,满头灰发散披着,脸上瘦骨鳞峋,露出一口雪白而参差不齐的两排利齿,一双绿光闪闪的大眼,正盯着文俊凝视。
文俊不知他是人是鬼,心中大骇,但他在洪荒野壑中生长,胆生超人,略一定神,便心中略舒,屹立如山,看怪物如何对付自己。
那怪物见文俊昂然不惧,似乎有点意外,两手一松,两个蒙面人萎地如泥,他背着手,向文俊缓缓走来,便:步几达止尺,所以看似缓慢,其实奇快。
文俊情不自禁用手按在天残剑靶上,缓缓后退低声说:“你是人是鬼?”
怪物一无表情,续向前走。
“站住!你到底是人是鬼?”文俊高声历喝。
怪物似乎被他的豪气所慑,果然站住了,但仍没作声。
“你要不答话,休怪我无礼。”
“呵呵可……”声如夜猫子曝叫,令人毛发直竖。
“别装神弄鬼,我知道你是人,官道之旁,你不怕世骇俗吗?”
“呵呵……”
“不许笑!”文俊只觉那凄历笑声令人心血翻腾,所以一面运功相抗,一面出声喝止。
“娃娃,你怎知道我是人?”怪物的声音冷似冰霜。
“双脚落地,衣尾擦草有声,怎么不是人?”
话未完,只见怪物冉冉离地,像一阵轻烟,在茅草顶端一晃,快得连黑影也难分辩,在空地里绕林边转了一圈仍回到原地,停在草梢上,凄历地说:“这该是鬼了吧?”
文俊心中大骇,暗说:“这有点象传说中的“幽灵魅影”,乃“凌空凝气”绝传神功中的旁支,这怪物怎有这般绝传功力?这种功力绝传了叁百年了呢。这不可能的。”却冲口而出说:“没有什么了不起,这就武林中绝传已久的“幽灵魅影。”
“呸!娃娃你猜错了,这是“九幽魅影”。人神鬼是叁而一,有些人连鬼都不如,卑鄙下流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相信吗?”
声落,在草梢上向文俊缓缓追去,相距丈外,一股刺骨寒风挟令人窒息的劲道已先期而至。
文俊黯然失色,他自饮玉浆后,已不畏寒暑,但这阴寒之力似乎有透肌而入的奇气作用,忙摒息纳气运功相抗,一步步向林边退去。
刚抵林边,突见怪物举手一扬,大袖中伸也一,只鸟爪也似的右手,灰白色的指甲长约近尺,向文俊头顶一招说:“给我下来!”
一阵树叶似雨飞洒,一团绿影飞跌而下,向文俊头顶撞到。文俊骤不及防,但他已看清那绿色的裙,鼻端也嗅人一丝幽香,双手一攻,挫腰仰身,将绿影抱个正着。他只觉心中一震,凛然缩手,正待放下,怪人已经扑到,不由躲,象着人逃入林中。
原来绿影是面向下跌落的,他的右手臂恰好抱住上身,不偏不倚抵在一对富有弹性的肉团上,鼻中幽香更浓,不用说,准是个女子无疑。身一震,慌不迭便欲放手,但怪人一扑来,他不得不抢着人逃命。
怪人身材高大,轻功虽入化境,但却无法将文俊擒住。文俊鬼灵精,他知道往有林深叶茂之处方可逃生,矮着身躯,专拣林密处逃,象只受惊的老鼠。
好不容易钻入一处狭小的密林,已经听不到怪人呼啸声,方喘过一口气,将人放下。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仍可看到一双深潭也似的双目。
他正在手足无措,不知怎样救人,他可不能在这女子身上找伤痕呀!忽听女子轻轻喘息知道并无致命的伤势,心中大喜,又听那女子附耳低声说:“那怪物距离远,下手也不重。
请替我解开肩井和曲泉,这怪物下手奇准,要不是仓促间头低得快,眉心不可幸兔。”
文俊更为骇然,怪物相距五丈,居然可发出五缕指风将人制住,普天之下的打不出第二人有些能耐,一面想,一面默运神功凝于掌心,轻轻向他肩井穴上按去。
为救人要紧,他已不顾嫌疑,曲泉穴在膝股上内侧,这地方男人不能动手,他自侍功力已有相当火侯,隔着衫裙每一穴道连拍带吸击出四掌,可是穴道仍不能解开。
远处草木纷飞,怪人展开一双铁袖,把林木击得七零八落,逐渐移近。文俊满头大汗,运足先天真气,每一穴连攻八掌,穴道向上一升,仍未能全部解开让血脉畅行,怪物已经愈来愈近,文俊满脸愧色,嚎喘他说:“在下无能,未能一举将穴道解开。姑娘请忍耐,在下先将这怪物引开。
“小心了,那怪物的轻功和内力不错,千万别和他正面冲突,或者砸按硬拼。”绿衣女低声叮咛。
“在下理会得。”晃身如飞而去。
绿衣女微唱一声,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目和表情,也许她在为文俊担心叹息!
文俊逃出老远,方故意撞到一株小树,不管东南西北,撤腿便跑。身后高大黑影,鬼魅似的跟踪便追。
“呵呵呵,娃娃,你跑不了的呵呵……”一响声已响至身后,文俊心中大骇,猛的腾身而起直下林梢,以“怒隼投林”身法逐次飞跃。
刚起落叁五次,已经远出叁五十丈外,突感身后劲风压力,一股无力抗拒的力道,将他直送出五丈外,气血一阵翻腾,身不由主向下坠去。
人一落地,猛吸一口气,一声剑啸,天残剑霍然出鞘,横飘一丈,方突然回身。一剑在手,灵合空明,凝神静气庄严地捧剑肃立,等待怪物扑到。
“呵呵,真是有缘,又回到这儿了,呵呵!”
追逃半天,竟然又回到原地,就是刚才那初次见面的林中空地,文俊暗暗叫苦。
“娃娃,你这心决合一之态,深得剑道叁道,可惜,你活不了多久,凡是侵犯我这孤鬼的人,另想活命!念你刚才受我一记‘九幽阴风’仍能不死,留你半条性命算了。”
“恶鬼,你休得血口喷人,姓梅的与你无冤无仇,侵犯你干吗?要命简单之至,小爷索性把一条性命给你,得了小爷手中剑,这条性命算是你的啦!”
“什么?怪物愕然,用手向那两具蒙面尸体一指,又说:“你不是他们的同伴么?”
“谁说的?他们是什么江口五霸的人,在望江楼要劫掳良家妇女,被我路见不平赶跑,正要取他们的狗命呢!”
“呵呵!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呸!大丈夫岂能信口颠倒黑白?你不信也就算了,要命你就来拿吧?”
“呵呵!娃娃你的骨头做得可爱,倒有点像是真的。那两个该死的东西经过老夫身旁,突然在我身后扎了两剑,天下竟有这种无故出手杀人的人,比我黑尸魔余昌更狠辣更毫无人性。好吧看你那十分自负的神色,大概还有半点真才实学,待老尸魔逗你玩玩。”
声落,只一闪,魔鬼似的向文俊扑去,大袖中五抓齐出。文俊只觉无数巨大的爪子,并未带丝毫风声劈面抓到,一声长啸,一招“飞星逐月”点出,这是龙形十二剑最迅捷的一招,无数秀影向下暴射去。
他只觉眼一花,不想人影俱无,他想也不想,一招“四龙引夙”回身便点。
“呵呵!你怎么向后转呀?剑术够玄,可惜功力差劲,只能发出叁成威办,还得好好的用功呢!”
文俊大怒,急收剑转脸一一看,黑尸魔不是活生生站在原地不动么?黑尸魔对他一咧嘴,唬人说:“你这剑术足可自傲,我黑尸魔如果不注内力,你可以支持十招,你还不配用这套剑术。小心了,看我一招之内擒你。”
身形一晃,欺身便抢。文俊不服气,大吼一声,刺出一招“七星联珠”。如果不是黑尸魔这一剑就可以震开对方的兵刃,由关至尾共有七个窟窿。
他一剑刺出,突然剑气一敛,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流直扑头面,要抗拒浑身无力,身躯动弹不得,只觉被那黑色大袖挟得喘不过气来,耳中风声呼呼,还有那细如蚊的声音在耳中响起。
“呵呵!你这小子大出我黑尸魔意料之外,好!好!真好!你小子别慌,有你的好处。”
耳中风声依旧,他想挣扎,可是浑身象是掉在云雾里,毫无着力之处,也无法用力,大袖遮住了头面,任何东西也看不见。
半盏茶时分,风声倏止,压力一松,下身坐在冷冰冰的古地下,耳听黑尸魔那怪鸟一般的声音说:“呵呵!娃娃,你先动气调息。暮地里绿光一闪,一团碧绿的火焰在壁间燃起,阴森森的光波照得四周一片惨绿,他才看清自己正处一座破败的小社庙里,神象折头断足惨不忍睹,断瓦颓垣,满目惨凉,蛛网尘封,兽洪满地,自己所处正是社坛前的方垫上。
角上端坐着黑尸魔,在残绿的光影下,显得活象一具行尸,可怖已极。他正抚着天残剑,目光在文俊脸上转个不停。
久久,他裂嘴一笑说:“你不相信我是鬼就算不是鬼吧!我叫余昌,黑尸魔的绰号是我自己取的,知道我这怪物的人少之又少,因为我极少在江湖走动,大白天又不敢露面骇世极俗。”
文俊睁开双目,注视着他,听他说,脸上毫无惧容。
“一甲子以来,我就在深山大泽中逍遥,想不到在这儿,竟然遇到你这胆识超人根甚深厚的娃娃。告诉我,你师父是谁?能调教出你这样的人才,他算是尽了心了。不,不必说,说了我也弄不清是谁?”
文俊心说:“这怪物真怪,怎么长得这样吓人?”
“你这把剑是无极之宝,可以驱除寒毒,也可克纯阳真气。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可要小心谨慎。
将剑递给文俊,又说:“我看你资质甚佳,从今天起你随我一年,我可传你一身超人绝艺的。来,快行拜师之礼。”
文俊冷冷的说:“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学你的鬼怪邪道,对不起,你死了这条心吧,一切免谈。”
黑尸魔怒叫:“呸,你敢拒绝我?我黑尸魔说话斩钉截铁,言出必行,你要是不肯的话,哼!不肯也得肯。”
“别吹大气,刚才你要我说出师父的名讳,后来又不许再说,你这斩钉截铁言出必行等于废话。”
“呵呵!你竟敢挑起我的毛病来了,这还了得,不管,你非得拜我为师为可!”
“岂有此理!我说话也是斩钉截铁,说不拜就是不拜。”
“你敢!”
“怎么不敢?凡事不可强求,岂有强人拜师之理?怪事!”
黑尸魔手一张。便张文俊吸起,按在地下说:“怪事多着呢?只怪你娃娃少见。你再说不拜试试?”
“不拜!不拜!不拜!一千个不拜!”
他做骨天生,没有人可以用武力追得他低头,因而说得上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声落,黑尸魔突然眼中绿光暴闪,按在文俊背心上的那只大爪,突溢出一道寒流,由灵台穴源源注入。
文俊只觉如涉身冰窟,浑身奇经百脉似已被冻僵。不止此也,体内一肌一肤全皆似丝丝爆裂了,疼痛难耐,几欲痛死。想挣扎,却浑身无力。
又听黑尸魔说:“呵呵,在我这‘冥六搜气,奇功之下,普天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
“不!不!一万……万……个……不!”说完,晕了过黑尸魔脸上掠过一丝奇光、伸出另一手将文俊一掌拍醒。文俊知觉一复,钢牙咬得格支格支直响,忍关着彻骨奇痛,仍然不作声,片刻,又晕了过去,半响又被尸魔拍醒,听他说:“娃娃,你硬到什么时候?等会儿都有,阴火锻肌的滋味,先从骨肌开始,一分一厘烧毁,最后化成灰烬。
文俊感到冰陷逐渐消失,浑身肌骨发出“滋滋”之声,痛人心脾,实难忍受,但他拼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大丈夫,生……而……何……幸,死而何惧?你算是……枉费……
心机。挫骨……扬灰,何足……道哉?”
“呵呵,你这娃娃好不识抬举,我可以使你独步武林,可以教你九幽鬼录中的盖世奇功,你竟然一口拒绝,别人叩破脑袋,也休想我破格收录呢?你真是不愿吗?”
“小爷说一不二,你闭上鸟嘴,不然休怪小爷骂你!”
“哼!你试骂骂看?”
“老怪物,老尸魔,你这卑劣……”
“住口!给我滚!”黑尸魔抓起他扔出门外。
文俊感至栓身痛苦全无,站稳身形试运真气导纳,只觉丹田一股热流向上一涌,力道奇猛,比往昔大大不同。
他无暇追究原因,冷冷的对黑尸魔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无冤无仇,谈不上什么恩怨,今后咱们,谁也不管谁,再见!”扭头大踏步走了。
不到十步,眼前黑影一晃,迎面站着巨大的黑尸魔,绿芒闪烁的双目盯住文俊不放。
“你想怎么?姓梅的虽不是瞄难必报的小人,但你要切此无礼,姓梅的日后定会誓报此仇。要是你够聪明,最好早些把小爷毁了。”说完,剑影一闪,天残剑再次出鞘。
“呵呵!娃娃,黑尸魔疯狂寄傲天下,第一次赏识你这顽强高傲的娃儿。算啦!看来我黑尸魔福缘不够,合该不能为人师表。我也用阴火锻肌的奇功替你清除奇经百脉中的一切障碍,不消半年,保证你可以自己打通生死玄关。
文俊剑眉一扬,正想回答,黑尸魔摇手止住他说:“娃娃,别不愿意。我黑尸魔六十年前着实是心狠手辣,却非邪魔外道吧?你可大错特错啦,这就是凌空凝气的基本功夫。不管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我尸魔就是要交你这个高做而外内热的朋友。走!我到山上将心诀凝气的功夫传你,半年以后保证可以练成凌空凝气的绝艺。你那两个阴人同伴来了,我黑尸魔不喜和女娃娃打交道。快走!”声一落,文俊只觉一股雄浑的力道自己的身躯带起,要抗拒根本不可能,眨眼之间两人同时隐没在夜色茫茫里。
片刻,两条翠影如流光迅电似一掠而到,眨眼之间消失在左右木荒林间,好快!只留下一阵芝兰的芳香,在空间里渐渐消失。
翌立凌晨,月洞出现出一个娇美少女,一身翡翠衫裙,美得叫人目眩。她莲步生花走下青石古道,眉锁春山,秀脸上默默含愁,向中院文俊所住厢房一瞥黯然伤神的目光,接着是一声动人心弦的叹息。
店伙计刚跨进中院,少女暮然警觉。对店伙计说:“请大叔备马,我家小姐即须起程。”
“小的理会得,这就准备。”店伙计自去了。
少女再向少俊的住处幽幽一香,轻摇了头,缓步转回洞门,低首轻轻的叹息道:
“他……他定然被怪物害死,不会回来了,这都是为了我啊!我……我会永远怀念你的……
尽管你我仍是陌生人。”
天色大明,叁匹骏马缓缓出了镇西,领先的一”位是美如天仙的少女,一身墨绿衫裙,侧身安坐雕鞍,美目流盼,笑意盎然,象一朵蔷蔽初放。
中间原先唤店伙备马的绿裳少女,她已换了一身黛绿色紧身劲装,绿绸中裹住一头青丝,她黛眉深锁,帘前一少女相距半乘,闷闷不乐低首放辔而行。
最后是一位白发姿姿,一身灰布袄裤,胁下夹着一条乌光闪闪的拐杖,神色异常祥和,紧随在少女身后。
看看到了一座密林前;前一少女用翠袖向林中一指,回眸向身后少女微笑道:“妹妹,你真的在这座古林中发现那怪物么?”
“是啊,姐姐。”妹妹心事重重的答。
“你是说怪物在五丈外向你突袭,五道奇冷指风击中你四肢穴道?”姐姐又问。
“是的,姐姐和姥姥到江口找五霸的巢穴,我却追踪那些黑影入林,想不到恰好遇上那少年和那怪物动手。那时我真的吓了一跳,不知怪物是人是鬼,想不到他竟乘我一怔之间,出其不意地点了我的穴道。那怪物是人,功力不在姐姐之下呢?他以真气伤人于五丈外,普天之下找不出几个哪!”
“那么你又是怎么脱身的?昨晚夜之深,无暇详说。此刻可以说给姐姐听听成么?”
妹妹脸泛朝霞,叹声道:“怪物手法诡谲,功力奇佳,我竟然无法用真气自解,那少年也不成,最后还是他用先天真气硬将穴道吸开,那时怪物已到左近,他来不及等我复原,现身将怪物引开,直至姐姐赶到,我也用真气将半开的穴道复原。以后的事不用说了,反正他真失了踪迹,这将是小妹心灵上永远无法安稳的事啊!”
“你知道那少年,真就是昨晚上惩罚姓何的小丑的同是一个人么?”
“没错,他那雄壮的身材,和那高做冷漠的神态,最容易辨认,小妹绝不会看走眼。”
“我们大白天方起程,却不见那少年外出,大概他真的被怪物所害了。妹妹,他管我们的闭事,是不是对我们心怀不轨呢?不然怎肯冒险出头了我看也不是个正人君子,哼,活该他倒霉。”
“姐姐,小妹倒有句话说,休怪小妹直言。自从师父打发姥姥伴我们下山,要找那秃顶的身后传人。叁月来,姐姐你未免作得过火些,连昨天算了,共有二百六十名丑类丧身在你和姥姥的‘玄天神罡,之下,多残酷的事实啊!”
“妹妹,你说我不应该么?”姐姐不悦地问到。
“不,妹妹不敢!你我虽非亲骨肉,但十年师门相聚,情愈骨肉,义气同胞,直言规劝无非出于至诚,当可谅我。”
“你说,那些下流丑类那个不当死?”
“固然他们罪有应得,但俗话说一多杀有伤天和,我想何不各施惩戒,让他们有个自亲的机会,岂不似沾染血腥,斩尽杀绝呢?”
“只要你说不出他们可以免死之道,对不起,我可不留余地,非赶尽杀绝不可!想想看,假如你我手无缚鸡之力,敢说下场之惨,比在十八层地狱更有过这而无不及。妹妹,姐姐不象你那样心软面慈,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吃亏的。”
淡淡一笑策马缓缓前行。
密林未尽,身后微风凛然,嘻笑之声大起,愈来愈近。六个浑身劲装的狰狞大汉如飞而来,一面展开轻功路,一面嘻笑不止,可见他们的功力硬是了得,不用凝神运气,已有八成以上的火候了。
六个人鱼贯行程,速度甚快,狂风似的掠过叁匹马,最后两名突然停止说话,喷了一声:最后那人叫道:“哥们,等一等!”他首先站住了。
六人全皆止步,最先那大汉一转头,暮地脸上变色,猛然大喝道:“叁弟,你想死?.决走!快走!”
“怕什么?大哥……”
“快走,你不愿活我可不愿奉陪!”说完,再不打话仓皇而去,速度奇快,叁弟和其余九人看了大哥的泛灰脸色和性急的神态。全部心中一动,贪婪地盯了两姑娘几眼。方咽了几口吐沫,跟着走了。
叁弟匆匆追上大哥,困惑地问,“你是什么意思,放着两朵鲜花……”
“往口!”大哥头也不回地喝道:“你这色鬼总有一天会遇上煞星,你知道那是谁?凭你这长相德性,还敢讨野火?”
另一个问:“大哥你知道你们?”
“你也算白活了半辈子,在江湖中,以绿衣美艳出名的是谁?你也该打听打听。”
“啊!你是说绿飞鸿卜雁,阎王令的宝贝千金!”
“哼,不是她是谁?一点不假。”
“她两姐妹一红一绿,这一只雌儿全身绿不是他们哩。”
另一个自作聪明他说。
“那你自己去找快话罢,我不奉陪,这几天为了江湖医生的一瓶紫露续命丹,武林人物出动了不少,曾有人亲见那骚狐狸在这条路上出没,你不怕别人割脑袋,只管请便。”说完,如飞而上。其余的人伸出伸舌头,随着走了。
等他们远出百十丈,夙姑娘冷冷他说:“生有时死有地,他们命不该绝!”
声落,身后又响起迅急的足音,又赶来一批劲装大汉,走得甚是匆忙。
等他们经过两位姑娘身旁时,全都转头长叹一声:“咦!好美!”那神态令人厌恶之至。
但怪得是他们全都是先是喜形于色,随后又全都变色而走,两位姑娘可就有点莫名其妙。
一连过了五批人马,情形全部相同。
过了密林,走了十余里,这一带全是一些起伏的丘陵。地,官道向一座岗陵上爬升。
一老二少,不伯太阳晒焦了她们羊脂白玉似的肌肤。悠然细话着缓缓策马上岗,妹妹紧索着的双眉仍未开朗。
募地身后两里地传来龙吟似的嗓音,高低抑扬顿挫,动人心魄,音浪清晰的传来!“大江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叁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声调挫铬,如裂金石,可见这人定是意气飞扬,豪情奔放,胸襟也定然有超人之处。
夙姑娘似是心中一动,轻轻着头身向山下看去,妹妹也突然回头,讶然反顾。
半里后草木掩映,官道婉蜒,在草木中若隐若现,两里外大踏步走出一个青衣人,身材修伟,背着小包裹,手持一根小竹竿,正意气飞扬的走上岗来。由于草木掩映,似乎时隐时没,设法看清他的脸貌。
夙姑娘说:“这人中气充沛,声调挫常,响澈行云。定是位内家高手。”
妹妹忿开主题说:“当今承平日久,世人都喜欢靡艳之音,油腔滑调恶调艳词的风格大行其道,见溺于花搏前而不能自拨,这人竟然高唱大江东去,的确是别有情调。”
原来这词是苏拭的“赤壁怀古”,词名是“念奴娇”。因为这首词有“大江东去”和“一樽还酪江月”之句,所以,“念奴娇”也被称之为“大江东”和“酪江月”。
“人,尤其是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软骨头怪贱气,你不要听他嘴里说得冠勉堂皇,其实,还不是一丘之貉?”
“姐姐,你怎么这样激动啊!”
夙姑娘樱口微撇,不悄他说:“偏激?你在这叁月江湖游荡中,发现过一个正人君子没有?”
“姐姐,你不要以一些轻薄少年来概括全部呀!”
“不能算不了,要不信我可以向你再次证明。你不为这人喝大江东,金玉之声响澈行云,定是不俗之辈么?”
“小妹认为如此。”
好,自等他到了近旁,如果他尽然不象刚才那五六批鼠辈一般,回身对你露出那令人恶心的丑恶神态。姐姐我就算输了,你是对的。
“也许小妹不会输。”
“但愿如此”回头又对老太婆笑道:“姥姥,假使这人也无异于常人之处,就请你老人家打发他上路。”
老太婆木然答道:“姑娘,老身定遵所嘱。”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人生如梦,一搏还酚江月。”声波愈来愈近,抑扬顿挫,宛若流水下滩,九天钧乐徐奏。只听得姐妹俩暗自先头,老太婆祥和的慈脸上也泛了安详的微笑。
姐妹俩放辔缓和看看到了岗顶。不久,身后履声渐近,相距约有半里远近,已经听不见歌声了。
妹妹情自禁加眸流盼,突然脱口说道:“咦!是他:他没有死!”
夙姑娘说:“你是说,昨夜被怪物所害的小子就是他”
“不错,正是他。”
“晤,有点象,昨夜距离过远,他又躲在廊下暗影中发射暗器,面容无法着清,但身材和衣着倒是很象。”
两女看到那人将到身后,坐骑更缓,有意无意的略一回首,不禁暗暗称奇。尤其是妹妹,芳心忐忑,又兴奋却又焦急,又觉粉脸上一阵热,情不自禁垂下了粉颈,却又愉偷瞥了他一眼,大概是她想起了昨夜被怪人一击即中,投怀送抱的情景吧!
夙姑娘虽无表情,但秀面上那一丝冷熬已经消失,她那令人高深莫测和微笑,已经可以明显地现出来,她内在的残暴之气已经慢慢的消失了,剩下的仅仅是善意的微笑了。
这高歌一路的小伙子,正是被黑尸魔带走的梅文俊。他被黑尸魔带到后山,传了他凌空凝气的绝世奇功“九幽鬼魅影”。
这是最上乘的内心功法,黑尸魔取了一个恐怖的名称,真够怪的!其实该称为“凌空虚度”或者“神行无影”,倒来得恰当些。
他已看出黑尸魔并非人如其名一般歹徒,所以竟然成了忘年之交。在破晓时分,方返抵荒林却不见了昨晚穴道还未全解的陌生姑娘,只好颓然而返,他可不知道,叁院里有一个姑娘,一夜中苦等待着他的安全归来,直至破晓前方幽幽一叹离开。
她一走,他恰好返店,两个里错过了。
文俊初获无上心法,昨晚又给黑尸魔用“冥火锻肌”奇功助了他一臂之力,丹田中先天真气已有九成火候了。
可惜黑尸魔事先没有对他言明,文俊也只道黑尸魔用怪功折磨凌辱他,所以没有行功相辅,错过了大好机会,不能乘机打通生死玄关,遗憾之至。
他一返店,便静悄悄盘坐床上行动起来,两位姑娘和姥姥出发,他根本没有想到昨晚那位姑娘,就是叁院里的姐妹,更未想到姑娘们会是身怀绝世奇功的人物。
他早膳后方行结束上道,功力更上一层楼,心中十分快乐故而豪放高歌。将近高岗,他已看见前面有一双绿影和一个衣衫老妇,便自行止住歌声。
他对女性完全陌生,脑海里根本就没有想到女人,算起来他刚满十六岁,恨满腔,怒满腹,怎会想到情逸坊中去呢?所以他一看到全是些姑娘,自得地大踏步上岗。
看看要并肩错过,他脸色薄,没敢向姑娘们粉脸上瞧,更不敢盯人。忽地鼻子嗅入一丝似兰非兰的幽香,令人心神为之一动,低着头大踏步向前闯,仅心中暗说:“夷!这是什么香?不太陌生哪!”抬头瞥了两位姑娘一眼.心中一怔,心忖:“好美呀!这两个丫头。”
两位姑娘看清文俊的面容,全都心中一震,在都想:“好一个雄伟俊美的少年郎!”
文俊的目光和两个姑娘的目光一碰,只觉文俊面一。红,急忙转过头去,大踏步走了。
不到叁五丈,猛听一位姑娘发出银铃似的轻笑,另一位却喜孜孜他说:“姐姐,你该认输了吧?”
“啊!你未免言之过早吧,不信你且再看看。”
蹄声得得,紧随着在身后五丈外,他毫不在意,挥舞着小竹杆,恰然自得地行路。
蹄声不徐不快,距离仍是五丈,已经下了岗,前面计一片平原,道旁林木葱宠,左侧两里外大江缓缓奔流,景色一览无余。
又听身后十分悦耳的声音又响:“不成,姐姐,你可不能太……太……接近不放啊!佛也有入魔的时候,何况凡人?这是不公平的?”
“你用不着护着他,姐姐先认输一半,你放心,即使他和那些丑人一般无异,也会冲着你的厚脸放过他一次。”
蹄声渐近,文俊不喜窃听别人秘密并没留意他们说些什么。
蹄声愈近,已到身后丈余,文俊目光奇佳,已知姑娘们的骏马踏着轻快的步伐,不偏不倚正向他身后撞来,不由一怔。
心说:“这是干什么?莫不是找岔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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