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暗中维护
卜新亭于邹二婆婆言语中得知“寰宇四恶”中,是以“恶学究”杨未的年龄最长,遂向吕崖含笑问道:“杨学究齿德最尊,了空大师则排行第六,道长和邹二婆婆是……”
吕崖不等卜新亭再往下问,便自接口笑道:“既称二婆婆,当然是我二姊,贫道则比了空尚小两岁,故而在‘寰宇九恶’之中,顺序第七。”
他们互相笑谈畅饮之间,果有谷中弟子来报,说是“恶学究”杨未与“恶弥勒”了空已到,在谷外通帖求见。
淳于泰大喜,正拟一齐出迎,卜新亭却向他躬身说道:“谷主与夫人,既然亲迎贵客,属下便告个假儿,抽点空闲,安排另外要事。”
淳于泰猜出他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安排“无影之毒”以便控制“寰宇四恶”,免贻后恶,自然立刻点头应允。
但卜新亭等淳于泰、潘玉荷、皱婆婆、吕崖等出迎新来的“寰宇双恶”之后,却并未在这“四海厅”中,作甚布置。
他是先走回自己的居处,取了坛陈酒,再向“九指醉客”许中阳所居的“静楼”走去。
到了“静楼”,许中阳恰巧刚刚用完功毕,见卜新亭提着一只酒坛走来,遂含笑问道:“卜兄提来这只酒坛则甚?是送我的么?”
卜新亭坐了下来,叹口气儿说道:“这两日烦心之事太多,想来与许兄饮上几杯,解解忧闷,并请你对我这珍藏名酒,品尝品尝。
许中阳“哦”了一声,目注卜新亭道:“卜兄有何事烦心?是你私人之事,还是有关淳于谷主的‘神工谷’中大事?”
卜新亭苦笑道:“小弟自受淳于谷主厚爱重用以来,早已把本身的一切荣誉名利,甚至于生死二字,均置度外,哪里还会为自己烦恼?”
许中阳道:“这样说来,是‘神工谷’中又生了什么祸变?”
卜新亭点头说道:“是桩大大祸事,又死了两位供奉。”
“供奉”二字,使许中阳听得大大一惊,愕然问道:“‘神工谷’中供奉,因熊古香兄已死,除我以外,只有孟玉飞、桑秀青二人……”
卜新亭听他说至此处,接口说道:“小弟正是说这孟玉飞、桑秀青等这两位供奉,他俩业已惨遭不测!”
许中阳几乎不敢相信地瞠目问道:“卜兄是说孟玉飞和桑秀青二人,都……”
卜新亭神色郑重地,接口点头说道:“正是这两位身怀‘大悲三艺’的新来供奉,业已双双惨死。
许中阳从卜新亭的神色之上,看出他不是虚言,这才有点相信,向他骇然问道:“孟玉飞武功不弱,桑秀青据说比他还胜一筹,他们怎会死得这般容易?难道此事又是那神出鬼没的‘天机剑客’傅天华所为么?”
卜新亭摇头道:“不是,孟玉飞是死在‘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的猝然暗袭之下……桑秀青则被我与邹二婆婆,合谋除去。”
这“合谋”之语,使许中阳听得好不惊奇,但他尚未发话问询,卜新亭已把前后经过,娓娓加以叙述。
许中阳静静听完,叹息一声,说道:“邹老婆婆委实太凶太狠,其余‘寰宇三恶’,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成群结党地来到此间,‘神工谷’中,可要多事了。”
卜新亭苦笑道:“小弟便是为此忧烦,特地弄坛陈酒,来与许兄,好好放怀畅饮一番。”
许中阳道:“别人可以来个‘且凭一醉解千愁’,或是‘事大如天醉亦休’,但卜兄却不行,你是‘神工谷’中总管,应该要殚智竭力,为淳于谷主分忧解闷,以报知遇之恩。”
卜新亭向许中阳投过一瞥钦佩目光,含笑说道:“许兄有所不知,小弟凡遇忧苦无计之时,便想饮酒,等到有七八分酒意,往往会大动灵机,想出许多奇妙策略。”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把那坛陈酒的泥封打开。
泥封才破少许,一阵浓烈酒香,便已弥浸室内……
许中阳用鼻连嗅,“咯”的一声,咽下了一口馋涎,抚掌大笑说道:“好酒呀!好酒!卜兄既然会在酒后大动灵机,生出巧妙计策,则我倒要好好敬你几杯。”
这时,卜新亭已把坛中美酒,舀出三巨觥来,摆在许中阳面前,另外再斟满了一只中型酒杯,向他举杯笑道:“许兄是当世酒仙,量如沧海,小弟则斗勺之饮,两者无法相比,我只好一杯换你三巨觥了。”‘.说完,便把那中型酒杯凑向唇边,一倾而尽。
许中阳目注卜新亭,“呵呵”大笑说道:“卜兄真会占人便宜,一杯要换三巨觥,天下哪里会有这等的好事?”
“九指醉客”许中阳话虽如此说,却仍把面前的三巨觥,接连饮尽。
卜新亭又替他斟满三巨觥,含笑说道:“许兄不是要好好敬我几杯么?假如你认为这样饮法,不太公平,那小弟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彼此同以巨觥对饮好了。”
这位“眇目张良”,语音一毕,正举起另一只巨觥,许中阳已向他连连摇手。
许中阳边自摇手,边自笑道:“不必,不必,还是三觥对一杯吧!卜兄是绝顶聪明之人,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赞同这种不公平的办法?“卜新亭略一沉思,目注许中阳道:“许兄大概是因为这酒儿色香双绝,风味极隽,要想多饮几杯,不让我勉强奉陪,乌龟吃大麦地,把它糟蹋。”
许中阳双眉一轩,“哈哈”笑道:“知己,知己,卜兄真是我的知己!常言道:”酒逢知己干杯少‘,来来来,我又要饮三巨觥了。“说完,接连倾杯,真不愧有当世武林的“第一酒仙”之称,喝得豪迈已极。
但等许中阳把这三巨觥酒喝完,却摇了摇头,“咦”的一声,皱眉说道:“奇怪,这酒儿毫无火气,极易入口,却怎的劲头这强?
区区六觥下喉便使我略有酒意?“
卜新亭笑道:“许兄不要装了,这整坛酒,不过十斤,我早就听人说过,许兄曾在长安酒肆之中,大发豪兴,把肆中所存的百余斤陈酒,一齐饮了个干干净净。”
许中阳点头道:“这倒确有其事,但我饮完一百一十八斤陈酒以后,立即醉仆长街,差点被马车辗死,那场丑儿,出得大呢话方至此,头儿一低,竟仆伏在面前桌上。
卜新亭连叫了两声“许兄”,许中阳均不答应,显已烂醉如泥,沉沉睡去。
卜新亭站起身形,面含微笑地,自语说道:“许兄,昔年一百一十八斤陈酒,只不过使你醉仆长街,但今日我这六觥美酒,却最少会使你醉卧三日三夜以上。”
自语一毕,便走过邻座,弯腰抱起许中阳,把他放在床上,盖好棉被,并将许中阳身上所藏的那柄“青昊匕”寻出,揣向自己怀内。
这时,卜新亭又语意十分恍惚地,向许中阳以极低语声,喃喃说道:“许兄,你一生与酒结缘,人颇正直,希望你便因酒醉之故,能逃过这场劫数!”
卜新亭语毕,飘身下楼,又对楼下的侍者说道:“许供奉酒醉高卧,也许会睡上两三日,才得醒来,你们除奉传召,不许登楼惊扰。”
侍者自然“喏喏”连声,恭遵总管训示。
卜新亭不去“四海厅”中,直等宴会散后,才去后宛,单独参见淳于泰。
淳于泰颇为关心控制“寰宇四恶”之事,一见卜新亭,便向他悄然问道:“卜兄,你把那‘无影之毒’,准备好了没有?”
卜新亭笑道:“谷主放心,属下业已准备妥当,今后对于‘寰宇四恶’,有可利用之处时,尽量加以利用,只一发现渠等怀有狼子野心,便能立即制其死命。”
淳于泰听得欣然色喜地,低声问道:“卜兄是怎样施展‘这无影之毒’?此事决不能露出丝毫痕迹,因为杨未等‘寰宇四恶,,均是年老成精,狡猾透顶之人,万一被其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便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卜新亭笑道:“属下是把‘无影之毒’,暗暗撒在‘寰宇四恶’的居所床上,那时,他们正在‘。四海厅,中与谷主放怀饮酒,归去定即醉卧,’无影之毒‘又系慢性,不到发作时,决无丝毫迹象可寻,哪里会露出马脚?”
淳于泰大喜之下,正待夸奖,卜新亭却从怀中取出那柄‘’青昊匕“来,向淳于泰含笑递去。
淳于泰见状一怔,微皱双眉问道:“这柄‘青昊匕,,不是业已赠送’九指醉客‘许中阳了么?卜兄怎么又把它取回了?”
卜新亭笑道:“属下于布置‘无影之毒’后,巧遇许老供奉,被他拉去‘静楼’饮酒……”
淳于泰“咳”了一声,接口说道:“这位许兄,也未免太客气了,定然是他拜托卜兄,把这‘青昊匕’,带来还我……”
卜新亭连摇双手,面含微笑说道:“谷主猜得错了,许老供皋饮酒过量,竟告醉倒;在他未醉之前,说他轻易不醉,但只一倒,往往会昏睡三日……”
淳于泰道:“照这样说来,聚歼南荒群凶之事,许中阳兄竟不能参与了?”
卜新亭笑道:“谷主既已把对付南荒群凶之事,交给‘寰宇四恶’负责,便不必再惊动许老供奉,否则,他们之中,又难免起摩擦。”
淳于泰颔首道:“卜兄说得也对,‘但这柄。’青昊匕‘,却又是什么……”
卜新亭道:“这是许老供奉深恐在他醉卧期间,南荒群凶来犯,遂命我暂时将‘青昊匕’,交还谷主,仗以防身,并发挥威力,克敌制胜。”
淳于泰扬眉笑道:“我还用不着这柄利刃,倒不如由卜兄带在身边……”
卜新亭躬身道:“还是请谷主暂时存用,因为属下打算借重谷主,诱使那‘天机剑客’傅天华出头,把这心腹大患,一举除却。”
淳地泰听得精神一振,急急问道,“卜兄打算怎样诱敌?你是如何安排?”
卜新亭笑了一笑,不肯高声说明,竟凑向淳于泰耳旁,不令第三人与闻地,对他悄悄报告。
淳于泰一面聆听,一面点头,等卜新亭详细讲完,一挑拇指,含笑说道:“卜兄判断正确,安排绝妙,此举深得我心,纵是汉室子房复生,也不及你这‘眇目张良’,神机妙算的了。”
卜新亭好似受宠若惊地,抱拳躬身说道:“谷主过奖,c骷髅帮‘既定来期,在三日后的三更之前,。谷内定甚平静,傅天华也必等待机会,不会在期前作怪,,谷主请与夫人,趁隙用功,把那几桩杀手,准备得充分_点;“淳于泰颔首一笑,果然把那柄“青昊匕”揣向怀内。
卜新亭向淳于泰告别之后,又向字文娇所居的静室走去。
他边自踽踽独行,边自嘴角之上;浮现出得意笑容。
照“神工谷‘?的最近情况看来r处境并不太顺,故而,卜新亭为何脸上浮现得意笑容的原因,别人颇难猜测,只有他自己知晓。
到了宇文娇所居静室之前,卜新亭并不打算进入惊扰,只向秋菊等略为询问,知道宇文娇陪同傅玉冰,情况安宁,伤势渐痊后,便心中宽慰地,点头一笑,走向别处。
谁知卜新亭刚一走去,这宇文娇所居静室之中,竟又发生了事端。
所谓事端,是秋菊送走卜大总管后,于外室房梁之上,发现一封小柬。
这封小柬是信封一角钉入梁木,显见送书人是位玄功极高的内家高手。
秋菊一身功力,亦颇不弱,轻轻纵起,以左手五指,抓紧屋梁,再用右手,慢慢把书信拔出,不令其受到损害。
落地一看,书信并未封口,也未书写受信者姓名,秋菊遂向与她站在一起的夏荷注目问道:“二姊,这信儿内容,我们可以看么?”
夏荷目光转处,略一沉吟,向她点头说道:“既未封口,又未署名,我们自然可以先看,。倘若事关重要,再复禀姑娘,否则,便不必惊动她了。”
秋菊闻言,便抽出信笺,只见笺上只有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两句话儿。写的是:“神奸诛戮神工保,万恶除时首恶除。”
笺末,则龙飞凤舞地署着“天华”二字。
夏荷一旁注目之下,失惊问道:“这署名‘天华’之人,是不是在此神出鬼没,屡屡生事,令谷主十分头痛的‘天机剑客’傅天华?”
秋菊点头道:“二姊难道未从对方掷书入木,而对我们不曾丝毫惊动的一举之上,看出他的高明程度么?不是那位‘天机剑客’,还会是谁?”‘夏荷瞿然道:“既是此人,三妹还是进入内室,禀报经过情形,并将这封书信,呈缴姑娘过目为妥。”
秋菊点了点头,装好那封书信,便向内室走去。
这时,傅玉冰因服了罕世灵药,不单内伤早愈,连“大悲三艺”也已悟彻,只是每日与宇文娇互相研究拆解,以期精熟而已,故而并不忌有人打扰。
听得有人叩门,傅玉冰便暂时中止与字文娇研究之举,侧颐室门,含笑问道:“何人叩门,是秋菊么?有事尽管进来。”
这四名侍婢,自幼追随傅玉冰,故而,她几乎仅从叩门声息之上,便可大略听出来人是春兰、冬梅,抑或夏荷、秋菊。
秋菊听得这样吩咐,便推门进入室内。
宇文娇目光注处,见秋菊手中持有一封书信,便向她含笑道:“菊姑娘是来送信的么?这信儿是谷主抑或沐相公所书?,,秋菊不等宇文娇往下再问,便摇头笑道:”宇文姑娘猜错了,这封书信是‘天机剑客’傅天华所书,但封面却空白无字,不知是写给谁的?“傅玉冰闻得是自己爹爹手书,遂一把接过,暂不观看内容,先对秋菊注目问道:“这书信由何人送来?抑或怎样发现?”
秋菊遂把发现书信经过向傅玉冰陈报一遍。
傅玉冰仔细听完,才把信笺抽出观看。
宇文娇在看了那“神奸戮诛神工保,万恶除时首恶除”等两句话儿以后,便向秋菊笑道:“菊姑娘,你去替我们炖碗雪耳吃吃,并关照其他三位姑娘,无论任何人,想进内室,也必须由你们先来通报一声。“秋菊知趣,绝不多问地,点头领命退去。
宇文娇见秋菊退出静室,便目注傅玉冰道:“玉妹,你对这‘神奸诛戮神工保,万恶除时首恶除’等两句话儿,有何深切体会?”
傅玉冰目注笺纸,想了一想答道:“第一句容易体会,似乎是我爹爹嘱咐对谷中群恶,可以行诛,但对‘神工谷’这片基业,却不必毁弃。”
宇文娇听得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傅伯父这种意见,极为正确,方令世局大乱,山河变色,胡骑纵横,留此一大片干净土,作为避秦桃源,或仁人志士的民族复兴基地,委实有此必要。”
傅玉冰道:“我当然也同意这种见解,但后一句‘万恶除时首恶除’,却有点难懂……”
宇文娇听她说至此处,秀眉双挑,接口说道:“这两句意思,我倒可以体会,因为我先前心中有几桩疑问,直到如今,才恍然获得解答。”
傅玉冰把两道似水秋波,凝注在宇文娇的粉脸上,向她诧然问道:“宇文姊姊有什么疑问,请说出来给小妹听听。”
宇文娇目光一扫四外,压低语声说道:“根据傅伯父各种神出鬼没,毫无迹象可寻的惊人作为,我断定他老人家在这‘神工谷’中,必有一个十分巧妙,并出人意料的障眼护身策略;否则作起事来,决不会那等称心趁手。”
傅玉冰颔首道:“宇文姊姊的这种猜测,与我相同,但我空自费尽心机,也揣摩不透我爹爹他老人家,是怎样护身?怎样障眼,才能瞒过淳于泰、潘玉荷以及‘眇目张良’卜新亭等经验老到者的精明耳目。”
字文娇失笑道:“我也猜不出来,但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傅伯父倘若不动声息,暗下辣手,向淳于泰报复前仇,会十分容易地,称心如愿。“
傅玉冰颇以为然地,“嗯”了一声说道:“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不动声息地下手,自然要比大张旗鼓,来得容易多多,我认为爹爹下此之图的用意,大概是要把淳于泰留给穆小衡二哥来手刃雪恨,免得穆二哥亲仇难复,抱憾终生。”
宇文娇道:“玉妹这看法虽极正确,但却只猜对一半。”
傅玉冰讶然问道:“宇文姊姊定有高见,另一半呢?”
宇文娇指着傅玉冰手中笺纸答道:“另一半的答案,我起初也不明了,如今则悟出业已由傅伯父写在这笺纸之上。”
傅玉冰向笺纸略一注目,扬眉问道:“宇文姊姊是指这第二句‘万恶除时首恶除’么?”
宇文娇满面佩服神色,点头说道:“正是,我认为傅伯父分明有良好机会,却不下手诛戮淳于泰之故,一半由于要留给穆兄弟亲手报复不共戴天之仇,另一半则期望由于淳于老贼,把隐伏各处的一般万恶凶邪,都引来‘神工谷’中,驱虎吞狼,一网打尽,使江湖上道长魔消,清平上一段岁月。”
傅玉冰妙目之中,闪射异采地,扬眉娇笑说道:“是这样么?
这真是一种悲天悯人的伟大襟怀!“
宇文娇道:“傅伯父的这种襟怀,不单伟大,正在极为有效地逐渐实现之中。玉妹请想傅伯父首先诛戮潘玉龙,使雷远岑成了废人,然后除去‘倚红狂士’熊古香,如今听说又在几位新来供奉中,起了纠纷,身怀‘大悲三艺’的孟玉飞、桑秀青夫妻,竞都同已身遭惨死……”
傅玉冰听得秀眉双皱地,接口说道:“他们死得也未免太快一点,竟然使我辜负‘大悲庵主’遗嘱,无法再为她老人家清理门户。”
宇文娇笑道:“这种万恶之徒,跟我们又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死了便好,倒无须定必亲手加刃,玉妹请想,日内由‘骷髅帮,帮主欧阳溯所率领的南荒群凶,即将来犯,双方对拚之下,定必互有伤亡,那时伯父再正式出面,率同你及穆兄弟,诛除老贼,扫荡残余,不单复产雪仇,武林中也吾道大昌,奸邪匿迹的了。“傅玉冰听得眉飞色舞地,目闪神光说道:“这样看来,大举已在目前,我们练功之举要加紧进行才好。”
宇文娇笑道:“‘大悲庵主’遗教中的一些精髓,原为克制孟玉飞桑秀青之用,如今孟桑二人业已身亡,似乎无须苦参,即告足够应付,何况玉妹服食灵药,功力倍增,如今只等穆兄弟等参研透彻以后,便可合力与老贼一搏!”
傅玉冰秀眉忽蹙地,目中泪光微闪说道:“别的事儿,我可与穆二哥合力施为,不辞赴汤蹈火,但诛戮淳于泰报复大仇一事,却希望能由穆二哥独任其难。”
宇文娇轻轻点头,目注傅玉冰道:“我懂得玉妹之意,你是由于淳于老贼毕竟对你有二十年教养深恩,有点不忍下手?”
傅玉冰叹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何况他对我只有杀母之仇,穆二哥则父母双亡,亿万家产又被老贼夺去,仇恨比我深得太多,由他下手复仇,比较合情合理。”
说至此处,忽然侧顾宇文娇,扬眉问道:“宇文姊姊,小妹连日之间,只顾一意参研,却忘记询问姊姊所获进度……”
宇文娇笑道:“我不贪功,只对‘三艺’中的‘无相般若神功,苦心研练,以收护身灵效,至于对’大悲七剑‘及’大悲七掌‘,则仅略窥门径,备与玉妹喂招便足,故在一意专精之下,所获已不浅。”
傅玉冰听得颇为高兴地,轩眉笑道:“既然如此,姊姊请回趟‘四海厅,好么?因为我们已有几日不曾看见黄大哥和穆二哥,应该去看看他们的练功进境,并通报彼此情况。”
宇文娇看了傅玉冰一眼,含笑说道:“我去‘四海厅’原无不可,但玉妹此处……“
傅玉冰嫣然一笑,截断宇文娇的话头说道:“姊姊放心,你知道我的进度,既服灵药,又得绝艺,此时便与淳于老魔或卜新亭一拚,亦无败理,何况南荒群邪,既已定期来犯,则在期前更不致有何变故,最多请姊姊快去快回便了。”
宇文娇道:“对了,玉冰妹如今的功力,高我太多,我纵在此,也不会对你有太大用处。”
傅玉冰以为宇文娇生气,慌忙陪笑说道:“姊姊莫要生气,小妹不是这种意思……‘宇文娇见她情急之状,不禁”扑哧“一声,失笑说道:”谁会和你生气,我替你看看你的穆二哥去,大概最多一个时辰,定必回转,玉妹且独自用功,以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说完,便向傅玉冰含笑告别,走出室外.室外仍由夏荷、秋菊二人轮值,宇文娇不等她们动问,便笑道:”我到’四海厅‘中,去去就回,你们好生伺候你家姑娘i即令谷主或夫人来时,也应先向你家姑娘通报一声,莫要倏然闯入。“夏荷、秋菊双双领命,秋菊并娇笑说道:“适才卜大总管行时,并留下信号火箭一枝,万一有何急事,信号一升,立即来援,不会出甚差错。”
宇文娇点头道:“这样最好,荷姑娘多费点心,我在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之间,定会赶返。”
夏荷、秋菊“喏喏”连声,宇文娇便往“四海厅”中走去。
才到穆小衡所居静室之前,便望见黄衫客,在室外负手蹀踱。
宇文娇抢前几步,“咦”了一声问道:“大哥怎不在室内练功,却在室外蹀踱?”
黄衫客满面神光地,扬眉微笑说道:“穆兄弟虽然不吝绝学,把‘大悲三艺,对我公开,但我却不愿贪多,只对其中的’无相般若神功,妙诀,加以参研,有所得后,便出为穆贤弟护法。”
宇文娇笑道:“大哥与我居然心意相通,我也不肯贪多,只对‘无相般若神功’,研参有得……”
话犹未毕,忽然想起黄衫客的末后一语,便向他略表惊奇地,注目问道:“大哥,你说你为穆兄弟护法,这‘护法’二字却是何意?因为穆兄弟如今……”
黄衫客不俟宇文娇往下再问,便含笑说道:“娇妹有所不知,穆贤弟天资英纵,对于‘大悲七剑’、‘大悲七掌’等精微招式,按图索骥,稍一过目,便能记住,唯那‘无相般若神功’,却必须苦心参悟……”
宇文娇听至此处,嫣然一笑说道:“这种情况,大家都是一样,我和大哥,还不是专心就此参研,只有玉妹,因服灵药之故,才成就最高,领悟最快。”
黄衫客目注宇文娇,扬眉笑道:“我知道玉妹曾服‘紫芝药,,但穆贤弟福缘不浅,另有奇遇。”
宇文娇大感诧然地,“咦”了一声,问道:“穆兄弟人在静室之中,苦苦用功,这奇遇却……却是从何而来?”
黄衫客道:“我和穆贤弟正在苦苦参研‘无相般若神功,,期收防身灵效之际,门外突起叩扉声息……”
宇文娇好奇心切,忍不住问道:“这叩扉之人是谁?难道又是那位神出鬼没的‘天机剑客’傅老前辈?”
黄衫客道:“我开门一看,人踪已杳,只有一个小盒,留在门外,盒中盛着一瓶丹药,瓶上并书有‘速服’二字。”
宇文娇问道:“这是一瓶什么丹药,大哥可认得出么?”
黄衫客摇了摇头,向她含笑说道:“我虽不识,但蜡丸之上,写得分明,便是‘昊天二宝’其中之一的‘再造九还丹,。,,宇文娇想起一事,秀眉微蹙问道:”那’吴天二宝,中的‘再造九还丹’淳于老贼不是给了他的宠姬潘玉荷么?怎会又被人送到穆兄弟所居静室门外?“黄衫客双肩一耸,扬眉含笑答道:“其中奥妙,谁能解得开呢?
反正潘玉荷所得,与穆贤弟所得的两瓶,‘再造九还丹’中,必有一瓶属于假货。“宇文娇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穆兄弟获得这瓶‘再造九还丹’后,是怎样加以处理?”
黄衫客道:“瓶外既书有速服二字,‘穆贤弟处理方法,便有所遵循,自然是立即服入腹内。”
宇文娇双眉微蹙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仉为何这样大胆,如此行险,万一那不是什么、”再造九还丹。而是穿肠毒药,岂不令穆兄弟……“他话犹未毕,黄衫客便接口笑道:_“我们因有把握,才如此做法,否则,宁可不食,也不会贪。渗冒险,宇文娇有所不解地向黄衫客讶声问道:”大哥,你与穆兄弟的把握何来?“黄衫客笑道:“因为穆兄弟过目即认得药瓶外所书的‘速服’两字,体作‘魏碑’,正是他师傅手笔。”
宇文娇恍然顿悟地,点头一笑道:“原来如此,真被我猜得对了,这位傅老人家。竟把宛如虎穴不亚龙潭的‘神工谷’魔巢,当作了无人之境。”
黄衫客笑道:“穆贤弟服药后不久,便感全身气血暴涨,骨节酸疼,我遂出护法,让他好好调元运气,把灵药药力,流转周身。
必对新学旧练的各种功行,大有助益。“
宇文娇以一种万分佩服神色,摇头叹道:“傅老人家即去玉妹之处传书,又来此送药,于‘神工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中,居然不露丝毫痕迹,这种神通本领,真令人佩服之至。”
黄衫客闻言,目注宇文娇,低声问道:“传书?传什么书?”
字文娇遂把所经之事,向黄衫客说了一遍。
黄衫客听清经过,“嗯”了一声说道,“这样也好,所有的恩怨纠缠,都在南荒群凶来犯的那役之间;统统清算,作一了结。“宇文娇向这位轩昂魁梧的意中人;掠过一瞥含情目光,低声问道:“大哥,淳于老魔率领‘寰宇四恶’,与南荒群凶决斗之事,我们参不参加?”
黄衫客略作寻思以后,摇摇头道:“狗咬狗的事儿,我们何必参加,应该养精蓄锐地,以全力贯注帮助穆贤弟报仇雪恨才是,好在事先已向卜新亭请了假儿……”
字文娇一面聆听,一面却在微微摇头。
黄衫客发现他这种神情,讶然问道:“娇妹不同意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参加淳于老魔与南荒群凶决战?”
宇文娇嫣然一笑,目注黄衫客说道:“我不是认为大哥的意见不对,而是突然发觉,我问得有点多余,因为我们在‘神工谷’中的一切主要行动,均有人预为安排,到时只要听命行事就是。”
黄衫客道:“有人安排?娇妹此语是指‘天机剑客’傅老前辈?”
宇文娇笑遭:“不是这位老人家还是谁呢?据我看来,淳于老魔事事都落入傅老前辈的神机妙算之中,大概是恶贯满盈,必难逃死的了。”
黄衫客双目中闪射神光地,悄然说道:“淳于老魇虽然是恶贯满盈,死星照命,有点当局者迷;但‘神工谷’中还有个厉害脚色,我们必须加强警惕,绝对不可对其轻视,稍有大意,否则,一着差误,满盘皆输,,弄坏了傅老前辈苦心布置的精妙棋局,那真惭愧死了。”
宇文娇道:“大哥所说的厉害脚色,是指潘玉荷?抑或卜新亭?”
黄衫客缓缓说道:“潘玉荷只是武功不弱,并无什么特别可怕之处,卜新亭则文韬武略,‘无所不精,一身武功也善藏若虚,令人始终估料不透,他究竟有多深浅?”
宇文娇银牙微咬秀眉一挑说:“大哥说得是,我也深觉此入神秘可怕,趁着卜新亭还未起疑,把我们视为心腹之际,找个机会,把他除去好么?“
黄衫客苦笑一声,摇头叹息说道:“娇妹的意见虽好,但机会却太以难找,否则,傅老前辈大概早就下手,先行剪除淳于老魔的这个得力羽翼。”
宇文娇有点不以为然地,眉梢微挑说道:“那也不一定,每人境遇,各不相同,或许傅老前辈所等不到的机会,竟会在我们的面前出现。”
黄衫客听她这样说法,只得点头说道:“若有机会,娇妹当然不可错过,但非有绝对把握,不宜冒险出手,因空空儿一击不中还可远飚。我们却一击不中,便坏了大事,在这为山九仞之际。最怕功亏一篑,委实等于一幅工笔挂图之中,着不得丝毫败笔。”
字文娇向黄衫客抛了一个妩媚白眼,娇笑说道:“大哥放心,我懂得轻重,识得利害,决不会鲁莽从事;适才之语,只是说万一有这机会,摆在面前,便不妨给它来个当机立断。”
黄衫客连连点头,正待答话,突然眼角一瞟,转过身形,向约莫十一二丈以外的一座影壁,抱拳笑道:“壁后何人,是不是卜大总管?”
影壁之后,“哈哈”一笑,果然转出了“眇目张良”卜新亭的潇洒身形。
卜新亭这一现身,不禁使宇文娇的一颗芳心为之“卜卜”连跳。
她心跳之故,是不知适才自己与黄衫客所谈的背后之言。是否被这位卜大总管听取了去?
不会听见还好,万一被他听见……
字文娇念转未毕,面前人影略晃,卜新亭业已点尘不惊地,飘身纵了过来,向她目光一注,含笑问道:“字文姑娘,你要来个什么当机立断?”
这句话儿,问得宇文娇的心跳加速,“卜卜”“卜卜”地,几乎要跳出腔子以外。
但转念一想,觉得卜新亭既作此问,足见他只闻尾语,前面的话儿,不会听去,机密并未泄漏。
于是,这位也久闯江湖经多见广的红粉女杰,便定下心来,使神色尽量保持平静地,面含微笑道:“我是与黄大哥在此闲谈,觉得那‘天机剑客’傅天华,十分阴恶,万一撞在我们手中,便给他来个当机立断,替谷主除此大敌。”
黄衫客本来也颇悬心,在听了宇文娇答话以后,不禁暗赞她应对得体。
卜新亭也于听完话后,点头笑道:“当然,当然,宇文姑娘与黄老弟不论谁能建此奇功,谷主必然感激不尽,予以特别赏赐……”
说至此处。语音微顿,叹了一口气道:“但这种能令人‘当机立断,的’机会,,恐怕不容易有;因傅天华作事精细异常,他好似布下精妙棋局,我们的一举一动,往往都落在他的预先算计之内。”
卜新亭语中的“精妙棋局”四字,使黄衫客与字文娇,全都听得心神一震!
他们不知道这是巧事,抑是卜新亭故意用话暗点?
这时,卜新亭目注宇文娇,含笑又道:“宇文姑娘不是在照拂风姑娘么?……”
宇文娇不等他再往下问,便接口说道:“凤妹伤势,业已痊愈,如今正调息行功,期能提早复元,我避免在旁惊扰,遂抽暇来此,看看黄大哥和穆兄弟。”
卜新亭侧顾黄衫客,含笑问道:“黄老弟,你不是向我请了假儿,与沐老弟一同练功么?如今既已出室,想必大有成就?”
黄衫客以一种惭愧神色,苦笑说道:“穆贤弟虽欲以绝艺相传,但属下资质鲁钝,领略为难,遂索性放弃,出室护法,让穆贤弟疑,遂满面通红地,立即截断话头自行住口。
黄衫客看了宇文娇一眼,含笑间道:“娇妹,你想说什么话儿,为何欲语又止?”
宇文娇目光再扫四外,确定左近确实无人,方自靠近黄衫客的耳边,以极低语音,悄然地说道:“大哥,你方才曾否听得有人,以极上乘的传音功力,在你耳边密语?”
黄衫客果然谨慎,虽与宇文娇业已耳鬓厮磨,仍不怕费力地,以“蚁语传声‘’神功,绝不容第三人与闻地,对宇文娇耳边,专注答道:”有,有人以传音密语,告知我们机密未泄,但今后一切言行,务须谨慎,免得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字文娇听说黄衫客所闻,与自己相同,遂也以传音密语,向他问道:“小妹耳中也闻同样密语,大哥以为发话之人,是不是傅老前辈?”
黄衫客毫不考虑地,便应声以密语答道:“除了这位神出鬼没的老人家外,不会再是别人。”
宇文娇表示佩服地,叹息一声说道:“我也觉得是他老人家,但不知这位老人家怎能把‘神工谷’的严密风哨,视如无物,而时常藏身在我们周围,加以照应指导?”
黄衫客笑道i“这就是前辈人物的不可企及之处,要不然傅老前辈怎么当得起武林公赠的‘天机剑客’之称,与我们口中所说的‘神出鬼没’?”
宇文娇道:“大哥请为穆兄弟护法吧!我仍回去陪伴玉妹,希望他们两人,能在南荒群邪来犯之前,一齐功德圆满。”
直到此时,宇文娇才不再以玄功密谈,恢复了自然谈话。
黄衫客点头道:“娇妹应该快回去,玉妹方面,需人照拂,万万出不得丝毫差错。”
宇文娇闻言,立即向黄衫客含笑为别,转身走去。
但她才一转身,行未数步耳边便又听得蚊哼似的语音,笑道:
“宇文姑娘……”
宇文娇悚然一惊,立即止住脚步。
耳边密语又起,依然带笑道:“宇文姑娘不必止步,你且慢慢行走,边走边听,才不致引起旁人疑窦。”
宇文娇只得乖乖听话地,如言举步。
耳边密语笑道:“我是穆小衡之师即傅玉冰之父傅天华,有桩极重要的事儿,想拜托字文姑娘,希望字文姑娘能慨然应允。”
字文娇想不到这位老前辈,居然有事要拜托自己,真不禁有点受宠若惊之感。
她要想答话,并也能施展“蚁语传声”神功,但因不知对方人在何处,故而无从传起。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连连点头,表示愿意接受傅天华的任何拜托。
傅天华似已看到宇文娇的点头动作,又以传音密语,对她笑道:“‘多谢字文姑娘的义薄云天、慨然应允,我要对你拜托的,不是一桩小事,而是一桩’托孤‘大事……”
这“托孤”二字,宛如霹雳当头,震惊得宇文娇,愁锁双眉,止住脚步。
傅天华的蚊哼语音再起,缓缓说道:“宇文姑娘不走也好,你且在右前方的那块青石之上坐下,我对你一倾肺腑。”
字文娇目光一注,见右前方两三步外,一丛花树之侧,果然有块长条青石,遂走到石边,如言坐好。
刚一坐好,耳边密语又起,向她问道:“宇文姑娘,关于昔年穆小衡之父穆星衡,怎样身遭惨祸,夫妻双亡,把一座世外桃源似的‘隐贤庄’,化为灰烬之事,你知道么?”
字文娇仍是连连点头,代表答复。
傅天华又复问道:“宇文姑娘既知其事,定也知道谁是这场大祸变的罪魁祸首?”
关于这项问题,不是再以点头作答能尽心意的,宇文娇不禁秀眉双蹙。在脸上现出了惶惑神色。
耳边密语笑道:“宇文姑娘,假如你想答话,便向你斜对面丈许以外。那丛密密花树之中传声。”
宇文矫总并知晓了傅天华藏身之处,立即凝聚玄功,向对方指定之处传声说道:“昔日‘隐贤庄’祸变,自然是因为淳于泰这老贼,忘恩负义。谋夺产业而起。”
她的语音才住,傅天华便叹息接道:“宇文姑娘,你说错了。
淳于泰虽是一只忘恩负义的贪心豺狼,但引狼入室之人,却是我傅天华,故而我才是害得我恩兄穆星衡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这番话儿,使宇文娇听得无语可答。
傅天华的传音又起,继续向宇文娇的耳边说道:“昔年,我受穆恩兄天高地厚之恩,结果竟替‘隐贤庄’,引进淳于泰这只豺狼,害得穆恩兄家败人亡,照理说来,我是否应该在穆恩兄夫妇绝命之时,相随地下,以死谢罪?”
宇文娇暗凝功力,传声接口说道:“白子以死谢罪之举,晚辈不敢苟同,你应该负起为穆大侠教抚遗孤,报复深仇之责。”
傅天华道:“对了,我便是为了‘教抚遗孤,报复深仇’八个字儿,才忍死廿年。如今,遗孤业已长成,大仇也将得报,责任已完。傅天华是否该自赴黄泉,待奉穆恩兄夫妇?”
宇文娇无法从正面驳斥傅天华的论点,只得秀眉微蹙地,从侧面说道:“不行,遗孤虽已长成,大仇却尚未得报……”
话方至此,傅天华便自接口说道:“宇文姑娘放心,在大仇未报之前。我会尽量珍惜我这条生命,但在报仇之后,却非立即殉义,追随穆恩兄夫妇于九泉之下不可,故而今日才向宇文姑娘一吐胸臆,表示托孤。”
字文娇自然想劝傅天华打消这种念头,却苦于一时语塞,想不出适当词令。
就在她愁眉不展,心中暗忖之间,傅天华又复说道:“其实,因为我曾下苦心,施展了特别手段方可在‘神工谷’内,来去自如,随时皆有机会把淳于泰老贼,置于死地;但我总觉得,积恨廿年,杀一人难为复仇消恨,何不趁此机会,把举世中所有著名凶邪尽量引来,或是下手诛戮,或设计使其自相残杀,这样作法,既对整个江湖大有裨益,也可使穆恩兄夫妇的九泉英灵,略觉安慰。”
宇文娇好不容易地,想出了一种相劝方法,遂趁着傅天华语言略顿之际,向他传音说道:“傅老人家,你苦心孤诣地,为故友抚教遗孤,报复深仇之举,我们大是敬佩,但对于‘自尽谢罪’一层,却不敢同意。”
“天机剑客”傅天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对于穆恩兄夫妇,负咎太深,除了相随泉下,别无他途,宇文姑娘怎会不同意呢?”
字文娇道:“侄女是就玉冰妹子立论,傅老人家怎能忍心使玉妹在刚刚知晓其真实身世之下,便又作无父孤雏?”
傅天华“哦”了一声,缓缓说道:“不要紧,她的情况不同,一来在我自尽之时,她的母仇已报,武林中也告清平;二来她与穆小衡两意相投,已成爱侣,更有宇文姑娘及黄老弟等友好在旁,虽然难免悲痛,但却绝不孤单的了。”
宇文娇听他词意坚决,皱眉问道:“傅老人家,你一定不肯打消这种念头?”
傅天华低低一叹,仍以“蚁语传声”笑道:“人之在世,但求心安,我已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地负疚廿年,如今也应该让我心安理得地,寻一解脱才对……”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然后更坚决地说道:“宇文姑娘,你不必再复劝我,我心意已决,你们也无力阻止,、只须知道原因,并严格遵守一项原则就是。”
宇文娇也知无法劝解,只好向那丛花树之中,传声问道:“傅老人家,请你把所谓‘原则’解释一下。“
傅天华听了宇文娇的问话,应声答道:“这项原则就是在我死前,绝不能让你玉冰妹子先行知晓我蓄有此意,只请宇文姑娘于事情发生以后,告诉她我不得不死之故,免得她镇日忧戚,多受痛苦!”
宇文娇向那丛花树中,一抱双拳,传声叹道:“老人家对于玉冰妹子,真是爱护得无微不至……”
一语未毕,傅天华也相当伤感地,接口说道:“冰儿是我唯一骨血,我听任这颗掌上明珠,在仇人贼中,一住廿年,何尝不想于深仇得雪后,一享天伦之乐,但……”
“但,字才出,忽然顿住话头,悄然道:”卜新亭来了,字文姑娘和他应付。?
语毕寂然。略过片刻,果然在“四海厅”的来路方面,闪出了“眇目张良”卜新亭的飘忽人影。
宇文娇为免引起这位相当聪明的卜大总管起疑,遂索性仍在原处,端坐不动。
卜新亭行过此处目光一瞬,瞥见宇文娇坐在一丛花树之前,不禁愕然问道:“宇文姑娘,你和黄老弟谈完话儿了么?怎么不回凤姑娘静养之处,却在此处打坐?”
宇文娇听他开口发话,方从那条青石上,缓缓取消端坐之势,站起身形,眉头微皱答道:“我与黄大哥谈完,便想回转玉妹静居之处,谁知行经此处,居然有点蹊跷……”
这“蹊跷,,二字,使卜新亭听得吃了一惊,不等宇文娇语毕,便急忙问道:”‘什么蹊跷?宇文姑娘请快点说给我听,难道你竟发现敌踪?或是……“宇文娇故意逗他,摇手一笑说道:“卜大总管会错意了,我不是发现敌踪,是在行经此处之际,突然心中烦乱,像是有甚祸事灾变,即将发生模样。”
卜新亭“哦”了一声,颔首说道:“我明白了,宇文姑娘因突觉心神烦乱,遂就地静坐,略为调息,以求重朗灵明,恢复正常状态。”
宇文娇抬手一掠云鬓,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我的行为,虽然不能和你们这等特出高手相比,但多年内家苦学,于心神镇定方面,也绝不致轻易有所动摇,如今突然有此现象,恐怕不是吉兆吧?”
卜新亭笑道:“‘神工谷’开谷在即,大敌又接踵而来,正乃多事之秋,字文姑娘在心灵上有所感应,足证修为精深,似乎与‘吉凶’二字无甚关系?”
宇文娇微微点头,面带娇笑说道:“但愿如此,南荒群凶即来寻仇,卜大总管业已布置妥当。智珠在握了吧?”
卜新亭那只独目之中,神光一闪说道:“关于迎敌南荒群凶之事,业已把全部责任,交给新来本谷的杨、邹、吕及了空大师等四位担当,我与淳于谷主、潘夫人,设法诱出傅天华,加以全力搏杀。”
宇文娇心中一动,想利用机会,代替傅天华探听机密,遂佯作十分关切地,向卜新亭低声问道:“卜大总管打算怎样诱出傅天华?那位‘天机剑客’,十分刁钻,不容易使他上当,你定的是什么样的锦囊妙计?”
卜新亭向宇文娇看了一眼,摇头笑道:“常言道:”有法不传六耳,天机不可泄漏‘……“字文娇在心中方骂了声“老狐狸‘,卜新亭又复满面含笑地。
往下说道:“宇文姑娘请勿误会,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因为那傅天华的神通太大,万一他竟隐身左近,听出了我的计谋,岂不令一片苦心,顿时付诸流水?”
宇文娇知晓卜新亭所作布置,定甚歹毒,但仍不肯死心地,再加试探说道:“卜大总管既恐泄漏机关,被人听去秘密,则何不向我来个‘蚁语传声’?“
卜新亭仍未答应字文娇之请,摇头笑道:“不必,不必,漫天撒下金丝网,哪怕鱼儿不上钩?我对于我的锦囊妙计,颇有自信,字文姑娘只静看好戏便了。”
宇文娇见他不漏丝毫口风,双眉一蹙又道:“卜大总管有自信么?你自信到什么程度?”一卜新亭毫不考虑地,毅然接口说道:“百分之百,假如我所定谋略,不能成功,我愿意拔剑自刎,向淳于谷主谢失职之罪!”
说完以后,目注宇文娇,扬眉问道:“宇文姑娘,还要不要再行调息宁神……”
宇文娇一来知晓傅天华的心腹托孤之语,已对自己说完,二来又恐卜新亭在此多作勾当,容易使傅天华泄漏踪迹,遂不等他往下再问,便接口说道:“好了,我如今心神已宁,不需调息,且和卜大总管一同走吧。”
卜新亭笑道:“我正要去玉凤姑娘静居养病之处,巡查巡查,谷主只有这一位掌上明珠,委实出不得丝毫差错,必须特别加强防卫不可。”
宇文娇想起傅天华传书之事,不由冷笑一声,卜新亭反应敏捷地,立即问道:“宇文姑娘冷笑则甚?莫非玉凤姑娘的静室左近,也曾发理敌踪?”
宇文娇自然不肯说出实情,只向卜新亭摇了摇头笑道:“傅天华大概也知卜大总管布下天罗地网,不肯贸然前来,故而他虽有为女报仇之语,却并未对我玉妹,采取更进一步的激烈的行动。”
卜新亭笑道:“他不来算他运气,我在玉凤姑娘的养病静室周围,共设有七道厉害埋伏,傅天华若有蠢动,定中算计,多半可为谷主除此大患。”
宇文娇边行边自“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卜大总管竞把我玉凤妹子,当做了钓鳖香饵,你那七道埋伏,布置相当巧妙,连我和春兰、秋菊等人,也丝毫无甚察觉。“
卜新亭双眉微蹙地,叹息一声说道:“我本以为傅天华一定上钩,准备等钓住他后,再让玉凤姑娘,报复一掌之恨,谁知这老贼狡猾不来,如今只得把所谓‘钓鳖香饵’,请淳于谷主亲自担任的了。”
宇文娇恍然有悟地,目光一亮说道:“卜大总管所设诱出傅天华之计,竟是要淳于谷主亲自为饵地,廿冒奇险么?”
卜新亭“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一来谷主神功,盖世无敌,二来他更穿有护身宝衣,纵然冒险,危险决不会很大,故而,我才敢突出奇兵,下了这么一着棋子。”
说话之间,业已走到傅玉冰所居静室左近,卜新亭遂向宇文娇含笑说道:“宇文姑娘,你去招呼玉凤姑娘吧!并代我致意,希望她早点复元,好参与歼灭南荒群寇之战,‘看场热闹。”
话完,略一挥手,便向傅玉冰所居静室右边的大片山树阴影之中走去。
宇文娇目送卜新亭身形杳后,方进入傅玉冰所居静室。
傅玉冰见她回来,急忙迎前问道:“宇文姊姊,我黄大哥与穆二哥,把‘大悲三艺’,练得怎么样了?”
宇文娇笑道:“一样,一样……”
傅玉冰被她这两句没头没脑的答话,弄得莫名其妙地,一皱双眉,望着宇文娇,茫然道:“宇文姊姊,什么叫一样一样?”
宇文娇道:“黄大哥和我一样,穆兄弟则和你一样,不是一样一样么?”
傅玉冰仍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地,摇了摇头,向宇文娇苦笑叫道:“宇文姊姊,你莫打禅机哑语好么?穆二哥是怎样和我一样,黄大哥又怎样和你一样?”
宇文娇含笑答道:“黄大哥浅尝便止,只习‘无相神功,,略增护身功力,岂不是和我一样?穆兄弟也服了罕世灵药,苦参奥秘,可望大成,岂不是和你一样么?“
傅玉冰听得好生欣喜,目注宇文娇笑道:“姊姊说清楚点,他服了什么罕世灵药?”
宇文娇道:“服的是。‘吴天二宝’中的‘再造九还丹’。”
傅玉冰怔了一怔,茫然不解问道:“那‘再造九还丹’,不是给了潘玉荷么?又是谁有这大神通,能弄来给穆二哥服用?”
宇文娇拉着傅玉冰的柔荑素手,扬眉笑道:“除了既是你爹爹,又是穆兄弟恩师的那位傅老人家之外,还有谁能具有这大神通……”
傅玉冰听至此处,妙目中闪动泪光,凄然欲泣地,深蹙双眉,接口说道:“我爹爹的神通,确实不小,能把这铜墙铁壁的虎穴龙潭,当作无人之境,但他老人家既有如此神通,即为何不来和我见上一面?可怜我认仇为父,廿年有余,连亲生父母是个什么样儿,都……都……都从……”从来不……不曾见过……“说至后来,傅玉冰已语音抽咽,话不成声,两行泪珠,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宇文娇见了如此情况,心中忖道:“玉妹因渴念她爹爹,亟于一亲亲情,尚且如此悲伤,若是知道了傅老人家向我托孤,准备以死谢罪,追随其恩兄穆星衡夫妇,于九泉之下的决定时,不知将悲恸到何等地步?”
她心中动念,鼻间也酸,照样地流了两行珠泪!
傅玉冰蓦然发现宇文娇也在流泪,愕然问道:“宇文姊姊,我是因感怀身世,触绪兴悲,你却为何这等伤感?”
宇文娇边自以袖拭泪,边自摇头叹道:“玉妹孺慕情深,心中凄苦,你爹爹策划复仇之事,何尝不也费尽苦心?他老人家盱衡全局,不得不以整个武林祸福,及廿年深仇为重。玉妹应该对你爹爹这种强自矫情举措,多加体谅才好。”
傅玉冰被她说得玉颊微红,点头答道:“我当然体会得出我爹爹的左右为难。避轻就重之意,只期望早点复仇雪恨,荡灭群凶,便可在他老人家膝下,旦夕侍奉,乐享天伦的了。“说到“旦夕侍奉,乐享天伦”之际,傅玉冰业已目中闪射出湛然神光,破涕为笑,玉颊上双现梨涡,仿佛正是在她爹爹面前。
承欢膝下模样。
宇文矫越是看到傅玉冰的高兴神情,心中便越是凄凉。双日依然湿润。微蕴泪光道:“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又道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宇文娇侠肝义胆,本是性情中人,故而在这句话儿出口以后,又复控制不住情绪,珠泪夺眶而出。
傅玉冰见状大惊,急忙拉着宇文娇的手儿问道:“字文姊姊,我已经笑了,你怎么还在哭呢?你突说出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以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等语。却是什么意思?”
字文矫伸手揽住傅玉冰的细腰,与她同坐床边。把语音放得极为柔和。缓缓问道:“玉妹,你休怪我说丧气话。我来问你,关于你爹爹所策划为你穆二哥报仇复产之事,是否凶险极多?”
傅玉冰丝毫不曾迟疑,立即答道:“当然十分凶险。‘神工谷’内。好手如云,除了‘天时’以外。‘地利’、‘人和’二者。
均被淳于老魔占尽,我们一切图谋。都是在险中弄险。“宇文娇点头道:“既是在万分凶险之中,则包括你我。及你爹爹傅老人家、黄大哥、穆二哥等,是否既可能侥幸成功。也可能惨遭……”
傅玉冰仍然不加思索地。应声答道:“成功、成仁,若能二者得兼,自然最好;否则,在一场生死交关的搏斗中。定必有人成功,有人成仁。这几乎人人皆知之理,姊姊问起则甚?”
宇文矫道:“完全成功,自不必谈。万一在我们人中,有所牺牲时,玉妹会不会经不得打击,感情过分脆弱?”
傅玉冰牙关一咬,以一种毅然神色说道:“不会。我深信我禁得起任何考验。常言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要成仁取义,死得光明磊落,便虽死犹生,哪怕是我本人,我也毫无所憾。”
宇文矫连连点头,并连连摇撼着傅玉冰的玉臂说道:“玉妹说得极对,你要切切记住你如今所说成仁取义,虽死犹生,我们应对死者一致敬佩,不可过分伤感之语。”
她反复揭示之下,倒把傅玉冰弄得有点迷惑起来,以两道湛如秋水的目光,盯在字文娇的脸上,诧然问道:“宇文姊姊。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之中,好像蕴有禅机?”
宇文矫失笑道:“是么?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竟有会打禅机的如此高深学问。”
傅玉冰道:“怎不是打禅机呢?听你说话之意,仿佛我们这群人中。定会有人遭遇到什么样的不幸事情?”
字文娇叹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玉妹业已说过,只是成仁取义,死亦留芳……”
话犹未了,傅玉冰便噘着小嘴,不悦“宇文姊姊,你这嘴中怎么老是死呀死的,听来刺耳之极,我们虽不怕死,却也不宜过于丧气。”
字文娇觉得自己伏笔业已作够,使傅玉冰在心理上有了准备。
遂赶紧改变话题,轩眉笑道:“好,玉妹既然嫌我丧气,我们便改个话题谈谈,你行功怎样?假如南荒群寇突来。双方决斗在即,可不可以……”
傅玉冰昕出宇文娇问话之意,接口答道:“可以,可以,我如今已可以拚斗任何强敌。”
字文娇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面命春兰通知卜大总管,说玉妹业已复元,请他撤去所布埋伏。一面去往‘四海厅,。帮助黄大哥为穆兄弟护法好么?”
傅玉冰闻言之下,一蹙双眉,默然不语。
宇文娇发现傅玉冰这种神色,讶然问道:“玉妹是否认为我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妥?”
傅玉冰把两道秋水眼神,凝注在宇文娇脸上,微微摇首,缓缓说道:“字文姊姊的想法,并无什么不妥,但淳于老魔与潘玉荷,知我复元,必来探视,或是传唤相见,我已悉本来身世之下,绝难认贼作父,万一在情绪方面,有所激动,不能控制,甚或露了马脚,勾起老贼疑心,岂不使我爹爹的一番苦心布置,前功尽弃,付诸流水?”
字文娇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玉妹考虑得极是,你打算就在这静室之中,等到南荒群寇来犯时,再复出面?”
傅玉冰道:“那倒不必,我们可以悄悄外出,去到‘四海厅’中,为穆二哥暗中护法,只是无需先向淳于老魔报告……”
话方至此,门外突然有人弹指轻扣,并听得秋菊语声,悄然报道:“谷主驾到。”
傅玉冰秀眉立皱,向宇文娇附耳说道:“宇文姊姊请先出去应付一下,目前我不想与这淳于老魔见面。”
字文娇点头一笑,站起身形,迎出室外.她刚刚走出内室,淳于泰刚刚走进外室。
宇文娇不等淳于泰开口,便自抱拳笑道:“恭喜伯父……”
这一声“恭喜伯父”,真把淳于泰恭喜得有点莫名其妙,诧然问道:“‘神工谷’中,风波迭起,大敌将至,贤侄女这‘恭喜’之语,却从何来?”
宇文娇微笑道:“南荒群丑之来,无非送给伯父一个绝好树威机会,借以镇慑八荒百派,完成武林霸业而已……”
无人不喜奉承,故而宇文娇话方至此,淳子泰业已“呵呵”大笑,接口说道:“贤侄女真是解人,但你‘恭喜’二字……”
宇文娇也不等淳于泰话完,便自接道:“我玉风妹子,内伤已痊,难道不应该向伯父道喜么?”
淳于泰闻言喜道:“我就是关心凤儿伤势,才于百忙中抽暇来此探望,如今她既已痊愈……”
他是边自说话,边自举步向内室走去。
宇文娇见状,知道淳于泰人极凶狡,若是勉强拦阻。必将引起这老魔疑念,遂灵机一动,稍为提高语音,含笑叫道:“伯父进去时,举动请轻一点,莫要惊醒玉凤妹子,我刚刚为她按摩完毕,让她酣然再睡上一场好觉,便是没事人了。”
宇文娇的这番话儿,明里是请淳于泰举动放轻,暗里却是嘱咐内室中的傅玉冰,来个装睡应付。
傅玉冰是冰雪聪明之人,一闻此语,便知宇文娇不便拦阻淳于泰进入内室之意,便扯过一幅锦被,盖在身上,侧面向壁,佯作熟睡。
淳于泰听得字文娇之语后,向她含笑点了点头,果然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入内室。
入室一看,傅玉冰果已熟睡,淳于泰走近床边,略为注视她脸上气色,压低语声,向站在身旁的宇文娇说道:“字文贤侄女,这事奇怪。凤儿脸上气色,怎么这样好法?似比未伤之前。还要……”
字文娇接口笑道:“玉风妹子一来资质绝世,二来身上又穿有伯父所赐宝衣,故而虽受袭击,只是一时震荡,伤并不重,连日静养行功,又服了不少罕世灵药,不单气色甚好,可能连内功修为方面。也会更进一步的呢!”
淳于泰深以宇文娇所说为然,连连点头说道:“贤侄女说得对。
让风儿索性好好静养几日,一切事情。均莫参与……““均莫参与”四字方出,宇文娇已在一旁连连摇手。低声笑道:“不行,不行,玉凤妹子的倔强个性,伯父应该知道,她已经对我说过,非要参与南荒群丑的来侵之战不可。”
淳于泰双眉微蹙,略一寻思说道:“参加却不妨,困歼灭南荒群凶之事,我已授命给新来的四位供奉负责,本谷其余诸人,多半不会出手,就让凤儿选个安全所在,看场热闹便了。“字文娇故意大拍马屁,娇笑着说道:“那根本不用选择,玉风妹子最安全的所在,自然是随侍在伯父身边。”
淳于泰摇头道:“字文侄女说得错了,我身边不但不太安全,并还蕴有极大危险。”
字文矫听得一怔,望着淳于泰茫然问道:“伯父此话怎讲?你老人家的绝艺神功,盖世无敌,身边应该绝对安全才对,怎会反而蕴有危险?”
淳于泰双目之中,凶光一转答道:“宇文贤侄女莫要忘了我还有个比南荒群凶厉害百倍,神出鬼没的大仇人‘天机剑客’傅天华,根据‘眇目张良’卜大总管推测,傅天华必将利用南荒群凶来袭机会,突下杀手,而其主要目标,必然是我,我身边岂非充满危险?”。字文娇皱眉道:“卜大总管的这项推测,靠得住么?”
淳于泰微笑道:“我这位得力臂助,才华卓越,真不愧‘张良’之称,一向料事如神,我非常同意他的看法。”
字文娇道:“既然如此,伯父于南荒群凶来袭之时,便不必再露面,反正此事已有新来的四大供奉负责……”
淳于泰以一阵“嘿嘿”阴笑,截断宇文娇的话头,目闪凶光。
轩眉接道:“傅天华蓄意寻仇,绝非躲得过去,故而我不单不藏将起来,反而要身临险境,送给傅天华一个绝好下手机会。”
宇文矫是玲珑剔透之人,自能触类旁通,“哦”了一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伯父是想钓鳖鱼,不惜以你万金之身。自为香饵。
淳于泰低声“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卜大总管精心设计,安排了巧妙牢笼,饶那傅天华老贼,奸猾如鬼,这次也非上当,被我啐尸万段不可。”
这时,躺在床上装睡的傅玉冰,委实别扭已极。她听得淳于泰要设计害她爹爹傅天华,不禁气得暗挫银牙,真想翻过身来。施展新学成的“大悲”绝艺,把他一掌震死。
但一来深知穆小衡的所衔仇怨,比自己更深更重,应该留这老魔。给他亲手报仇;二来淳于泰虽是杀母深仇,却又对自己万分怜爱,抚育了二十年之久,这一掌居然有点击不下去;三来又恐自己功力不够,万一一击无功,便坏了通盘大事。
有了这三点原因,遂使傅玉冰空自暗咬银牙,而仍不得不强加忍耐,未曾出手。
字文娇先前想从卜新亭口中探听机密,未能如愿,如今遂向淳于泰含笑问道:“淳于老伯,你与卜大总管定的是什么锦囊妙计,可不可以先行……”
淳于泰不等她把话问完,便即笑道:“宇文贤侄女,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傅天华那厮太过狡猾厉害,事前绝对漏不得丝毫口风……”
宇文矫知道刺探之事又难如愿,遂摇手笑道:“既然如此。伯父不必说了,到时我不令玉凤妹子在你身边,由我和黄大哥、穆兄弟等,全力保护就是。”-
于泰求笑道:“这佯最好,南荒群凶有新来的四火供奉应付,必将自顾不暇,傅天华的主要目标,又复在我一人身上,凤儿有贤侄女等,悉心护卫,便不致出甚差错……”
说至此处,站起身,一面走向外室,一面对宇文娇低声笑道:“宇文贤侄女,我要去布置一切,风儿仍请你费神照顾,只要她确已痊愈,到时无妨让她去看看热闹,若能生擒傅天华,便交她下手处死,以报复一掌之恨!”
字文娇“喏喏”连声,把淳于泰送出室外。
等到淳于泰去远。宇文娇才回到内室之中,傅玉冰便从床上跳起身来,拉住字文娇,双眉深蹙,恨恨说道:“字文姊姊,适才我真想凝足‘无相神功’,把这万恶老魔,一掌震死,以报杀母之仇,但因种种顾虑,竟未敢出手。“宇文娇向她看了一眼,笑道:“我了解玉妹的矛盾心情,好在恩仇总结之期转瞬即至,玉妹还是以潘玉荷或卜新亭,作为下手对象,把淳于老魔留给穆兄弟处置比较最为妥当。”
傅玉冰微微点头,起身下床说道:“宇文姊姊既作妥当安排,小妹自当从命,我们且去‘四海厅’为穆二哥暗中护法好么?在这最后关头。为山九仞之际,委实出不得丝毫差错。”
宇文娇双眉微蹙,略一寻思笑道:“好,玉妹要去‘四海厅’为穆二弟暗中护法也行,但你却得屈尊一点。”
傅玉冰不解其意,愕然注目问道:。“你这‘屈尊’二字,却是何意?”
字文娇笑道:“因为刚才我还对淳于老魔说谎,说你人在沉沉酣睡之中,如今既欲外出,最好与春兰秋菊等,换上一套服饰,不是有点叫你‘屈尊’了么?”
傅玉冰觚犀微露,嫣然一笑说道:“这算什么屈尊。我也不必换甚服饰,只罩上一件黑色披风,再戴一副面罩,或是人皮面具,便不虞泄漏身份的了。”
宇文娇道:“既然如此,玉妹便索性戴副人皮面具,改作男装,越发稳当一点。”
傅玉冰拗不过她,只得点头笑道:“好,好,改作男装,就改作男装,好在衣服面具,都是现成,并不太过费事。”
两人计议既定,傅玉冰遂戴上人皮面具,着了一件宽大黑色长衫,与宇文娇双双离开静室。
她们走向“四海厅”的途中,虽有桩卡,因字文娇是以本来面日,陪着傅玉冰同行,故而也无人盘问。
行至距离穆小衡所居宾馆约莫三十丈外,傅玉冰便向宇文娇悄然说道:“宇文姊姊,我们蹑足潜踪,悄悄掩至,不要让黄大哥知晓他在为穆二哥护法,我们不妨为他护法。“宇文娇点头同意,两人遂施展绝顶轻功,点尘不惊地悄悄掩至。
果然,黄衫客仍在穆小衡所居静室之外,负手徘徊,丝毫不曾懈怠。
宇文娇秀眉双轩,方想对傅玉凉冰有所诉说,突见傅玉冰以食指竖在唇边,向自己微微摇手。
这种动作,表示噤声,宇文娇自然不敢再复开口,只对傅玉冰投过一瞥询问眼色。
傅玉冰也不发话,只向地上一丛树影之中,伸手指了一指。
字文娇注目看去,只见那丛被月光斜映在地上的树影之中,多了浓浓一段,既非树枝也非树干。
有此发现以后,再循着月光投射方向,注目细看,才看出在一株参天古木的半腰之处,藏了一位黑衣人。
宇文娇虽与傅玉冰并肩而立,仍以“蚁语传声”,不令外人与闻,悄然说道:“玉妹真够细心,有此发现,但不知道此人是谁?
他藏在树上之意,不知是监视黄大哥?抑或想对静室中正在行功的穆兄弟,有所不利?“傅玉冰也以传音密语,向宇文娇耳边说道:“此人身份,似甚神秘,会不会是我爹爹?”
宇文娇心中,也有点猜是“天机剑客”傅天华,闻言之后,含笑传音说道:“我的想法与玉妹相同,但这项猜测,却苦于无法求证,因为我们倘若出声相呼,万一那树上之人,不是傅老人家,岂不弄得天下大乱?”
傅玉冰想了一想,。传音悄声说道:“这样好了,不管树上之人,是不是我爹爹,我们都不必求证招呼,只在暗中加以监视……
傅玉冰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道:“所谓监视,就是除非发现他对黄大哥或穆二哥有甚不利行动,才出面加以截击制止,否则便大家不动。“
宇文娇点了点头,以传音密语说道:“这倒好玩,真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我们来时行动,不知已被树上藏人,发觉没有?”
傅玉冰悄声道:“没有,没有,我保证没有,因为我适才为防万一,曾默运‘无相神功’,连姊姊的任何轻微举措,都掩饰得寂静无声,树上那人绝对未曾发觉。”
宇文娇道:“我们要不要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黄大哥耳边密语,告知他树上藏得有人”“傅玉冰妙目转处,略一思忖答道:“无须,黄大哥来回踱步。
只是在室外护法,不会漏甚破绽,我们若一传音。反而会把他弄得心神不定。“她话方至此,宇文娇突然用手轻轻碰了她一下,对她耳边悄然说道:“玉妹注意,树上藏人似乎即将有所行动……”
傅玉冰一面聆听,一面注目,果然看见那树上黑影,探出了半截身形,似乎想对黄衫客有所行动,但又突忍住。
字文娇悄然叫然:“玉妹看出几分端倪了么?树上那神秘人物,有点像是极为狡诈多谋的‘神工谷’大总管‘眇目张良’卜新亭呢?”
傅玉冰银牙暗咬,点头传音答道:“一点不错,我已看出是他,想不到这卜新亭太过刁恶,居然竟对黄大哥、穆二哥有所怀疑,不惜耗费精神时间,亲自在暗中侦察。”
字文娇从一双秀眉之中,突腾杀气说道:“玉妹,我们来作件惊天动地之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