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中秋
开封府的长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到处都充满了“冰糖葫芦——又甜又酸的冰糖葫芦——”,“上好的胭脂花粉——”,“写字算命——”等等叫卖吆喝声。
长街的一头是个卖艺的摊子,一个十五六岁梳着长辫子的女孩正在舞刀弄枪,耍得虎虎生风,赢得许多喝彩。
“好!厉害!”
“丫头再来一个!”
“这是哪家的女娃,长得俊俏,身手也不错。”
最后一个说话的是今日闲职的禁军领班,叫做陆大户,他自己也有两下身手,看着这女孩拳打脚踢,连连点头。
正在满堂喝彩的时候,那女孩飞身上了一根搭在三丈来高架子上的竹竿,要在上面表演一个“鹞子翻身”。
这时,远远的有个正在冰糖葫芦摊子上看得不亦乐乎的人转过头来,“哎呀”一声叫了起来。看这公子哥约莫二十来岁,一身衣裳华贵灿烂,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外加一把折扇在腰,正是圣香大少爷是也!
正在圣香“哎呀”叫了一声的时候,那三丈高的架子似乎本来驾得不扎实,被女孩的重量一压,“咿呀”一下子,整个跨了下来,竹竿乱飞,木片寸寸掉了下来。
下面围观的人吓得四散奔逃,尖叫之声四起,卖艺班子的人纷纷惊呼,“四妹!四妹!”
“哎呀!”圣香左手还拿着一支冰糖葫芦,右手还提着一大袋子零零碎碎的东西,这个样子,叫他怎么救人?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哎呀”之后又叫了一声“哎呀”!
眼看那“四妹”就要从空中摔下来,摔在一地木片铁钉之中变成肉饼,突然她似乎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不但没有掉下来,反而翻了个筋斗,被向上抛去。
圣香咬了一个冰糖葫芦笑眯眯地吃着,站在一边看戏。他看得出那女孩被人用劈空掌力推了一下,有这样掌力的人,开封之中,就是聿修啦怀过,圣香看着聿修的轿子过去,似乎没有打算救人救到底。这么一掌把人推了—上去,就算救完了?他是不是忘了过一会儿人还是会掉下来的?
四下逃开的人的眼睛随着“四妹”的身体起伏,只见她往另外一边的街道掉落。
那街道原本也是热闹,但眼见这里出了事,路人也是闪避得比什么都快,不一会儿便只剩下寥寥几个人在走路,那女孩就笔直地落向其中的一个人。
那是个很特别的人,虽然只看到个背影,但是他看起来就是比别人干净,阳光映在他背上也像月光,有些清冷寂寞,他走过的地方,路人都会若有若无地闻到一股莲花的香气。
圣香这一看可就乐了,原来聿修把麻烦丢给了他!聿修怎么知道他会救人?圣香心里和聿修打赌,这个人会让那女孩直接掉在地上,摔成肉饼,并且——一滴血都不会沾上他的衣袖!
他还没有把嘴巴里的山楂籽吐出来,就哀叹了一声,他输了!只见那人连头也不回,袖子微微向后一挥,那本应该摔成肉饼的“四妹”突然像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挂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已经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功力!圣香这时才吐出山楂籽,咬着第二个冰糖葫芦。这是功力加妖法!他嘻嘻一笑,提着他大包小包的东西追了上去。
这时,旁观的路人不约而同“啊”地惊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那四妹慢慢定下神来,惊异至极地看着她自己四周。
花!
那棵原本不会开花的树,突然之间开了一树粉红粉白的花,满树落英,随风飘零,一点点的粉白粉红,一点点悠远的花香,零落满地。
“天啊!”路人不禁又敬又畏。
“姑娘,你有福遇到神仙了。”
“什么神仙?那分明是菩萨!”
“神仙!一定是吕洞宾!你没看见?刚才那人明明是个读书人!”
“菩萨!你不知道观世音菩萨本是男身,化为女身是为了普渡众生?说不定,这次菩萨以男身出现!”
“真的是菩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升官发财,事事顺利,多子多孙……”
一边站着的陆大户却有些奇怪,那个“菩萨”,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是菩萨吧?他在哪里见过?苦苦思索,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喂!巫师!巫师!”圣香拿着一大堆东西,要在这街道上追人本就困难,而他要追的那个人却又根本不理他,眼看就要追不到了,圣香索性大叫一声,“巫婆!”
叫“巫师”没有反应,叫“巫婆”,那个人终于回过身来。
他一回过身来,很容易让人想起一种水云山的寂寞,还有着一层孤意如月的莲花的香气。那整个的神态,就似他站在人世之外,看着来来往往劳劳碌碌的凡夫俗子,这世上的俗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认识他的人,也许真的当他是神仙,是吕洞宾二世,但是圣香却知道他不是。
他就是宫中专职观星相、预测吉凶、祀风祈雨的星官,通微。
“巫婆,在大街上看到你,就像在大海里面看见一只公鸡一样稀奇。”圣香笑眯眯地走过去,“不是聿修把人丢给你,我还真没发现你居然会在这里。”
通微只是笑笑,“我只是路过。”
“我当然知道你路过,难道你还会来买冰糖葫芦?”圣香顺手把袋子递给他,“帮我拿着。”他专心致志地对付冰糖葫芦,“真没想到你会救人,我本来以为你除了躲在西风观里面练妖法之外,对什么都没兴趣。”
通微有意思地一笑,“妖法?”他替圣香提着袋子,顺便往里头望了一眼,只见里面有干豆腐四串,金银铃铛各一个,一个纸风车,居然还有一包八宝鸡腿和三两五香蚕豆。看了那一眼,他摇了摇头,依然用他点尘不染、孤意如月的眼神看着圣香。
“当然是妖法,你用袖风把那丫头掉下来的方位逼偏了,但是她掉下来的势头那么猛,就算本少爷去接,那也可能会让她掉个头破血流什么的。你消去她落下来的力量把她挂在树上的那些,不是妖法是什么?”圣香吃完了最后一个冰糖葫芦,“不过显然你还没练到家,否则那棵树也不会开花了。你知不知道你走了后多少人对着那棵树磕头?妖法没练好就不要拿出来卖弄,害人不浅啊!”
通微和他并肩走,似笑非笑,“你就不能说得好听一点?”
圣香正色道,“不能,巫婆就是巫婆,妖法就是妖法,我看到鬼都不拜,何况你这个假神仙?”
通微莞尔,他很少和人交往,平时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静静坐在西风观里面,修炼妖法?也许吧,他是偶尔修炼道术,至于是不是“妖法”,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自从则宁离开开封,上玄跟着配天出走江湖,六音出去寻找他徒弟,他就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开封有了圣香,却是从来不会寂寞的。“圣香少爷这么远追上来,不会就是要通微替你提袋子吧?”
“聪明!”圣香从通微手里的袋子里摸出五香蚕豆,边吃边道,“我想请你明天吃饭。”他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道:“我前天和人打赌,说你也是会吃饭的,可是别人就是不信,一口咬定你已经练成什么‘辟谷’之术,说你会吸取日月精华,所以我一定要证明给人看,你是会吃饭的!”他眨眨眼睛,“只是请你吃饭,不是要你做法,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吃饭?”通微诧异。
“对对对,就是吃饭!”圣香像没有听见通微这一句是疑问句似的,就当他已经答应了,笑眯眯地拿过他的袋子,“明天晚上,从皇城向西三十里,穿过一片树林有一个不长草的地方,我会在那里烧一堆火。”
“圣香——”通微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答应吃饭了?
“不用担心,我不会要你一个人付钱的,”圣香一掠而去,遥遥地道:“不过你最好带银子来,我虽然请客,但是要大家一起付钱!吃亏的事情我是不干的——”
请人吃饭——还要人自带银两?通微啼笑皆非。
他慢慢往西风观走去,等他推开观门的时候,习惯地望了一下月亮,天,已经黑了。
月圆——
通微推门的手突然停了一下,明天是中秋。
明天是中秋,团圆佳节。
圣香是因为这个才请他的?怕他——寂寞——?
所谓“从皇城向西三十里,穿过一片树林有一个不长草的地方”,原来就是祭神坛。
请人吃饭,就在这样鬼气森森的地方?通微远远看着,心里那一股荒谬至极的感觉到现在没有消退。
祭神坛上燃着一堆篝火,已经有几个人坐在那里。
平日正经八百严肃认真的聿修,今夜也换了一身便服坐在火堆边。不过最令圣香叹服的是,聿修连烤鸭子都那么严肃认真,看鸭子的眼神,和他看什么无头冤案的眼神一模一样!圣香不得不怀疑,日后聿修娶了老婆,他看老婆的眼神,是不是也和看烤鸭子一模一样?
岐阳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一块一块地往火堆里面丢柴火,他在练准头。
守在火堆旁边的,还有个若有若无的人影,更正,鬼影。降灵在火堆的热气上飘来飘去,极度无聊,他已有千年道行,所以并不怕火。
“来了。”聿修一边烤鸭子,一边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聿修果然是聿修,好耳力。”火堆外的黑暗中有人轻笑一声,像踏着清风白云般走了过来。
聿修顺手把一个东西推给了他,简单地道:“这个给你。”
通微一怔,只见递到手上的是一只风干的火腿,他呆了一呆。
“聿修要你考火腿。”圣香闲闲地躺在地上,两只手枕在头下面,“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干活,不可以偷懒哦。”
真正最偷懒的不就是正躺在地上休息的这位大少爷?通微苦笑,无可奈何地从地上拾起一支削好的竹签,开始烤火腿。不过,虽然荒唐,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荡漾着一股温暖的味道,比起冰冷的西风观,是要舒服多了。
“今天天气真好,可惜,容容不在,则宁不在,六音也不在,连和我吹胡子瞪眼的上玄也都走了,好无聊哦,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九个人还可以重新在一起?”圣香躺在地上感慨。
岐阳耸耸肩,“只要你想,就可以在一起,只怕你懒,不怕你见不到。”
“难道你要我满江湖去追他们?”圣香瞪眼,“本少爷有心病的,很容易就死的,你居然出这样伤天害理的建议?”
“伤天害理?”岐阳翻白眼,“自己懒就承认,居然还怪得到别人身上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闯江湖也是挺好玩的,我想到容容啦,则宁啦,六音啦,他们有这么大的名气,不借来风光风光好像很可惜——”圣香少爷闭上眼睛开始计划他的江湖行。
另一边,在火上飘来飘去的降灵破例开口和人说话,他好奇地看着通微,“你身上有灵气。”他告诉通微,“你和他们不一样。”
通微微微一笑,“是啊。”他也就答了这两个字。
“我是鬼。”降灵继续告诉他。
“我知道。”通微停了一下,依然微笑。
“你被封印了吗?”降灵继续问,他不知道要看人的脸色,也不知道他已经问了通微不欲让人知的秘密,“你身上有很强的灵气,但是被封印了。”
通微放下了火腿,扬了扬眉头,“你还知道什么?”
降灵向他靠近了一点,似乎有点畏惧,“花——你身上有花的香味——莲花?”他摇摇头,“不,不是莲花,是很像莲花的——很像莲花的——很熟悉的——”降灵陷入了苦苦的回忆,“我活着的时候一定闻过的,不过我已经死得太久了——”
通微原本目中有杀气,但是看见这个魂魄毫无恶意的神态,不知不觉狠不下心来,叹了口气,“你很敏感,”他叹息,“多数的人都以为是莲花的香气。”
“不是莲花,”降灵摇头,“莲花没有这么清,也没有这么——”他很困惑地才吐出了“残酷”两个字,“这么残酷的味道。”
“是婆罗门花。”通微低声道。
“婆罗门花?”降灵陡然被骇了一跳,“你不是祀风师,而是诅咒师?”
通微微笑,笑得惘然,“不错,我不是祀风师,我是诅咒师。”
“怪不得你的灵气被封印了。”降灵也沉默了。传说,从遥远的洪荒时期,人还没有文明开化的时候,有一种特异的人,他们的祖先是氏族的巫师,充满着神秘,可以和神鬼沟通的巫师。巫师血脉的人,一代一代传下来,到了最后只剩下诅咒师一脉。所谓诅咒师,就是可以以诅咒夺取人命的巫师。这种诅咒,是一种强烈的凶杀的意念。诅咒师的诅咒,通过血脉相传,每一个拥有诅咒能力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因为只有不断的杀人,才能缓解他们心中那些千百万年遗传下来的怨恨和凶残的杀机。诅咒的本身,其实就是一些人世间最邪恶最不洁的意念。
但是继承了诅咒血脉的人,平时却是看不出他们和常人有什么不同的,除了身上那一股花香,婆罗门花的花香。婆罗门花,象征着不同的种族、血脉,和最残忍,因此,每一个诅咒师,都带着或浓或淡的婆罗门花的花香,花香越浓,诅咒就越强烈!
降灵是见过诅咒师的,他也见过他们杀人的样子,但是一个被封印了的诅咒师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何况,通微的眼神是如此的清,一点也不像是有可能变成杀人狂的人。“你杀过人吗?”降灵困惑地问。
“杀过。”通微沉默了一下,慢慢地回答。
“你既然已经杀过人,为什么你还可以是现在这个样子?”降灵很疑惑,“我看过杀过人的诅咒师,他们会一直诅咒,一直到血流成河,一直到他们发疯死掉为止,你为什么还不死?”他很天真、直接地就问,“你为什么还不死?”
“因为——甘心被我杀掉的人,她封印了我。”通微幽幽地回答。
“我明白了,她也是诅咒师,诅咒对诅咒,大凶对大凶的结果,等于大空。”降灵若有所思地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通微微笑,可惜降灵看不出他笑中的僵硬之意——要有多深的感情,一个人才会心甘情愿地被另一个人杀死,并以她自己的生命,来挽回另一个人的一生?
“鸭子。”就在这时,聿修很没有情调地递过一只鸭子,“吃。”
通微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鸭腿,他很明白,聿修绝对不是偶然伸过手来,他必然也听见了他和降灵的谈话,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在这时递了一只鸭腿给他。
他是在打断他的回忆,聿修的关心,体现在他的沉默中。
通微扬起了眉头,他这件事十多年来从来没对人说过,今天在这个鬼气森森的祭神坛上,对着一个飘荡在半空的鬼,他居然——觉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轻松舒适,压在心头的秘密,非常自然地就说出了口。
“巫婆,你的火腿已经变成名副其实的火腿了,不要我提醒你。”圣香躺在地上,伸出一只手。
“怎么?”通微这才发现,他一直烤着的火腿已经起火了——烤过头了!
“什么怎么?赔钱啦!”圣香瞪眼,“你烧掉了一只火腿难道不要赔钱?那,这支火腿一共一两三钱银子,你以为可以随便当柴烧的?”
岐阳也一本正经地道:“现钱现付,恕不赊账。”
通微笑笑,“我没钱。”
“没钱?没钱就——”圣香眼珠子转了转,“没钱就变戏法。”
“变戏法?”通微诧异。
“变两朵花出来玩嘛。”圣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就像那天在街上那样。”
聿修也转过头来,淡淡一笑,看着通微。
“我知道你这一辈子肯定没有想过要变戏法,不过,既然圣香少爷开了口,巫婆你是跑不掉的。”岐阳很大方地拿了两块木头在地上敲,“一、二、三!开始!”
如果说有人告诉通微,有一天他会用他的道术去给人变戏法,他是一定不信的,但是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
通微双手一拍,花香环绕,一朵朵粉红粉白的花绕着祭神坛绽放,随即落蕊、花瓣飞飘,花香满天,花魂满天——
“真漂亮。”圣香赞叹,羡慕得不得了。
“我也会哦。”呆呆的降灵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伸开双臂成十字形升到了半空,随即有些晶亮发光的小东西纷纷掉了下来,像下了一场雨,煞是好看。
但是下面的圣香连连怪叫,“该死的降灵!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你这狗改不了吃屎,居然丢死人骨头下来!”
原来,那些漂亮的发光的小东西,是一小块一小块骨头,通微忍不住好笑,聿修也似笑非笑。只有降灵依然道,“那不是死人骨头,是灵猫的骨头,我觉得它们很漂亮的。”
“果然死人就是比较变态的,骨头好看?”圣香苦着脸,“你要看自己收着,我绝对不会和你抢的,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有收集骨头的癖好!”
岐阳早就笑倒在一边,“哎呀,咳咳,哎呀,我打赌,圣香以为你会丢一些什么金银珠宝下来——哎呀,笑死我了——”
那一边,聿修和通微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中秋月圆之夜。
篝火渐熄。
几个人都躺在地上看星星,包括一只鬼。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看星星了。”降灵看着幽远神秘的夜空,“上一次看星星,好像是一千一百六十五年前。”
“和一个美女一起看?”岐阳调侃。
降灵困惑地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太久了,忘记了。”
“汉月悲风呜咽在,千古烟云哭风情。”通微居然会插口,他在叹气,“红颜白骨如相亲,孤笛吹血独有音。谁知沧海人如许,玉碎江南月未明。”
“他在说什么?”降灵大惑不解。
岐阳告诉他实事,“他喝醉了,正在伤心。”
聿修也有些醉了,他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他也许是在羡慕容隐、羡慕他可以安然放手而去;而他,依然在这个朝廷里,欲罢而不能。
“圣香?”岐阳好半天没有听见圣香的声音,“你在哪里?”
“嘘——”圣香就躺在他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出声,只是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怎么了?”岐阳狐疑地探过头去,靠得很近才看到他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圣香有点累,点了点头,然后又白了他一眼,“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想让所有的人都听见?”他平时是喜欢到处叫苦,说他有病会死啦,什么身体虚弱啦,所以每个人都要纵容他啦,但是真的病发,他反而是不出声的,更加不想让人知道。他只是喜欢被人纵容疼爱,却不想让人担心。
“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不舒服?到现在才说?”岐阳怀疑地看着他,一边给他把脉,“从刚才你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的时候就不舒服是不是?你还真能混,要不是我问一声,连我都给你瞒过去了。”
“拜托,我已经很不舒服了,你好心一点不要和我说话好不好?”圣香哀号。
“你这样躺着会更不舒服的,”岐阳把他拖起来,东张西望,没找到一个可以靠的东西,只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坐起来,我说过你那小毛病不会死人的,怕什么?”
“你还——真的没有同情心。”圣香苦笑,无可奈何地靠在岐阳身上闭目休息,“神歆不会和我吃醋吧?呵呵!”他闭着眼睛笑。
岐阳哼了一声不说话,省得这多嘴多舌的家伙接下去说个没完。等圣香睡去,聿修和通微睁开眼睛投过关切的目光,岐阳一笑,无声地作口形,“没事,过一阵就好。”
通微和聿修都是微微一笑,这娇生惯养爱玩胡闹的家伙,惯会撒娇赖皮的公子哥,倒真是令人不得不怜爱疼惜,谁叫他当真是一个令人感激的活宝?
降灵在圣香头顶飘来飘去,念念叨叨,也许在说一些驱邪平安的咒语。
这样安宁的夜,令人感到幸福和平静。
(姑洗征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