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域绝境
前方地平处隐见连绵山脉,其中一山特别高耸,峰顶积雪。
龙鹰指着雪峰道:“那是甚么山?如此瑰丽壮观。”
美修娜芙雀跃道:“是念青唐古拉雪峰,快到我们的瀑布哩!”
地势开始起伏不平,雪儿载着他们上丘下坡,忽然已置身覆盖整个丘陵区的广阔疏林里。
太阳离开中天,朝西降下。
在这绵延无际,地形起伏不大的林区里,他们越过重重低丘,果如美修娜芙所说的,布满大大小小湖泊,湖水反映岸旁的奇花异树,蔚为奇观。
美修娜芙策马进入一座小谷,水瀑声从林木深处传出来。
金发美女开心得像只小鸟儿,吱吱喳喳的道:“水是从邻近高山冰川来的,当积雪在春夏融解,水从高处流下来,形成这区域的大小河流和众多湖泊。”
龙鹰抱起她跃落地面,笑道:“雪儿好该休息哩!我们寻欢去吧!”
说毕望水瀑声来处掠去。
翌日下午,龙鹰两人一骑,进入羌塘的无人地域,与草原最明显的分野,是草丛变得低矮疏落和转为黄色,他们沿着峡道前进,峡口外有几组联群结队的野牛、野驴,在羌塘的边缘区徜徉。
龙鹰搂着美修娜芙驰出峡口,登上分水岭似的高地,极目四方,除十多头野牛外,眼前尽是茫茫荒野,辽阔壮观,又是那么幽僻荒寒,不见任何牧民的踪影。
地势并不平坦,波浪状起伏不休的缓丘和低岗,往无限远的地平延展,丘岗形成的谷地和湖盆洼地,错杂的枯黄野草,构组成粗犷单调的独特风貌。陌生而神秘。
美修娜芙“呵”的一声坐直娇躯,道:“美修娜芙认得哩!这些是野生的牦牛,是我们的宝物,就像高原下沙漠里的骆驼,只有在高原才可找到它们。”
龙鹰收回目光,落在牛群处。这些牛披着黑色或棕褐色的长毛,非常粗壮。道:“为甚么称它们为宝?”
美修娜芙道:“它们不怕寒冷也不畏高,肉可供食用,毛和皮可制成各种衣服和用品,这还不是它们最大的好处。驯服后还可作驮运、耕地和骑乘的用途,牛粪又可作燃料和肥料。”
龙鹰毛骨耸然的道:“不要说哩!我宁愿它们像眼前般自由自在的生活。”
美修娜芙伸个懒腰道:“我的男人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对畜生都是那么好。”
龙鹰想着老子李耳的“小国寡民”,任何与此背道而驰,且是无休止的发展,连人以外的其他生物,也一并遭殃。
策马下坡,雪儿兴奋地放开四蹄,在烈日下全速奔驰。感觉上与在南面远在高原之下的半荒漠地带赶路,分别不大。日落西山时,寒风阵阵吹来,空气显着的稀薄。以龙鹰的体质,也觉体力的消耗比在高原下迅快多了。
龙鹰不敢让雪儿过度操劳,找到一道干涸河床,在一可避风的凹洞歇息。
龙鹰先以草料和拌和少许盐的水伺候雪儿。美修娜芙则取来干枝,生起篝火,他们在火旁以牧民三宝医肚。
美修娜芙道:“好吃吗?”
龙鹰笑道:“有我的金发美女伴在身旁。最难下咽的东西也变成佳肴美食。”
美修娜芙娇嗔道:“那就是很难吃哩!”
龙鹰道:“不!以主菜前的小吃来说,这是非常不错的好东西。”
美修娜芙不解道:“何来主菜呢?这鬼地方最出色的猎人也没可能有收获。”
龙鹰摆出色迷迷的样子,打量她丰满撩人的身体,没有答她。
美修娜芙立告脸红,双目射出炽热的芒火,送他一个媚眼,娇羞垂首,诱人至极。
龙鹰问道:“你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如何认路?”
美修娜芙道:“生活在高原上的人,从小便爱看山,现在我们走在离逻些城最远的羌塘区域,以避过敌人,左方是昆仑山,最高的是木孜塔格峰,非常易认。后天我们该可抵达双湖区,我们称那两个大湖为‘姊妹湖’,那是我们唯一可补充食水的地方。”
龙鹰皱眉道:“敌人该猜到我们为躲避他们,会采偏北的路线,而姊妹湖则是必经之路。”
美修娜芙道:“所以我们定要先一步到那里去,在敌人抵达前离开。”
龙鹰想起白帝文和觅难天便犹有余悸,他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美修娜芙,想象到她在自己难以分身下,被如狼似虎的敌人围攻的可怕情景,便要心内淌血。
对敌人他再不敢掉以轻心。白帝文和觅难天均为追踪的大行家,谁都不敢肯定他们会否到姊妹湖守待他和美修娜芙。
龙鹰道:“前天我们耽搁了一晚,若对方昼夜兼程,有可能赶在前方。”
美修娜芙道:“可是雪儿已跑得很快呵!”
龙鹰道:“怎么快仍是要驮两个人,敌人则可沿途换马,有一夜时间,赶过我们毫不稀奇。若我没有猜错,两天后我们到达姊妹湖时,将陷入重围里。”
美修娜芙失望的道:“我们是否须立即动身赶路呢?”
龙鹰取来羊毛毡,将她裹在里面,搂着她笑道:“如此一夜狂风,甚么蹄印气味均会被刮走,所以我们等若突然消失了。我更不想给人夜以继日吊靴鬼般跟在马后,所以想出以最笨蛋的方法,愚弄更笨蛋的敌人,当那批儍瓜苦候无果,会以为我们过姊妹湖而不入,往东追去,那时小弟便可和美修娜芙,再续水中之情。哈!真爽!”
美修娜芙“咭咭”娇笑,媚态毕露,对她来说,人世间最动人的事,莫过于与龙鹰深深相爱,极尽男女间的缱绻缠绵。
龙鹰一只手探进羊毛毡去,胡乱摸索,还装模作样道:“为何扣子带子都不见了?”
美修娜芙雪白的脸肤爬满鲜艳的红霞,不依道:“你是故意的。”
龙鹰摆出无赖款儿,道:“我尚是第一次摸女人,怎知如何将她脱个精光?”
美修娜芙娇吟一声,软瘫在他怀里,娇体烫热,芳香四溢。
龙鹰心忖,纵然在这个无人区待上三、四天,绝对不愁寂寞。也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换了以前,哪有这种耐性,肯定会千方百计,与敌人斗智争雄,不会在意对方如何强大。
龙鹰没想到的,就是本以为可轻松舒服的和美修娜芙好好休息三天,这个无人绝域却向他们显露威风,使他们体会到为何羌塘是人畜不至的凶地。
当晚本来一碧如洗的晴空,忽然变脸,乌云翻滚,下的不是雨而是冰雹。龙鹰还不以为意,躲在凹洞内和美修娜芙干着永不厌倦的事,说着不可让第三者晓得的情话。临天明前,竟下起大雪来,看得龙鹰瞠目结舌。
计算日子,现在该是四、五月时分,下边的大草原仍是花红叶绿的时节,这边厢却是千里冰封,万里飘雪。荒野化为雪原,看固是好看,可是大雪掩埋了黄草枯枝,想生起篝火也苦无材料,又是呆着不动,人马均感吃不消。
看着迷漫的风雪,动身不是,留在凹洞发呆捱冷更不是,龙鹰道:“雪一停,我们立即动身。”
美修娜芙提醒道:“不怕遇上敌人吗?”
龙鹰苦笑道:“怕得要命。且敌人中肯定有比我们熟悉羌塘天气变幻的识途老马,故在准备上比我们优胜。双方虽未短兵相接,但我们已落在下风。”
美修娜芙道:“怎办好呢?”
龙鹰长身而起,搂着探头来和他亲热的雪儿的马颈,道:“这叫知彼知己,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拥有雪儿,它比牦牛更强壮,更耐风霜雨雪,却不能如此呆立不动,必须让它放蹄飞奔,方可保持气血畅通。我才不信昨夜敌人可继续赶路。嘿!不如立即冒雪起程,和敌人拼马力速度,以我之长,克敌之短。”
美修娜芙裹着毛毡的跃起来,道:“只要藏在你怀里,美修娜芙不怕任何风雪。这么大的雪,敌人的马怎肯前进?”
龙鹰拍额道:“我惯了骑雪儿,没想过其他的马可以这么窝囊。哈!这正是逃出生天的最佳机会。美人儿来!让我们漫游风雪里的羌塘。”
两人一骑,冒着大雪,奋勇前进。
现在可说是龙鹰和雪儿携手奋斗,幸好龙鹰对雪儿的状况明察秋毫,时缓时快,让雪儿可以回气。
凛冽的寒风带起一蓬蓬的冰粒,迎头照脸的打来,可是等于“马中邪帝”的雪儿,却是愈跑愈兴奋,愈跑愈快。想起当日雪儿驮着他逃出沙漠,龙鹰也就不以为怪。
美修娜芙紧裹羊毛厚毡,背马头坐着,双手搂着龙鹰的腰,头脸埋在他颈项间,就那么酣然入睡,不知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红日出现天穹上,人马温热起来,衣服毛毡不到半个时辰回复干爽。
龙鹰却心叫糟糕,敌人岂非可继续赶路?未来立即变得暗淡无光。现时情况古怪,双方均不晓得对方的位置。龙鹰唯一胜过对方者,是凭灵应感到与敌人处于同一绝域。
美修娜芙被热醒过来,扯掉毛毡,玉腿一伸,灵巧地挟着龙鹰的腰,献上香吻。唇分后,媚笑道:“这是马背上最好的姿势。”
龙鹰拍她香臀,笑道:“这是交合的姿势,不要告诉我美修娜芙现在又想要。”
美修娜芙喜孜孜的道:“对着她的男人,美修娜芙随时随地也想要。鹰爷呵!分离了这么久,人家见到你,不变成淫娃荡女,可以变成甚么呢?”
龙鹰苦笑道:“你好像忘掉我们正身陷险境。来的可以是数百人,也可以是数千人,敌方又有高手主持,只要撒出罗网,我们以后都没得欢好。”
雪儿回复正常体温,放蹄奔驰,不住增速,望东跑去。
美修娜芙娇笑道:“有鹰爷在,人家绝不担心。雪儿定能载我们比敌人早一步到姊妹湖去。过了姊妹湖,便是可可西里的平野。我听人说过,妹湖里盛产一种奇异的无鳞鱼,肉质鲜嫩,美修娜芙想吃呵!”
龙鹰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自己在忧心小命难保的当儿,她却在想传说中的美味鱼儿。不过此正为其中乐趣,与她共历艰难,可有苦中作乐的滋味。
“咦!”
美修娜芙学他般抬头望天,讶道:“甚么事?”
龙鹰脸露喜色,道:“有救了!”
这句话后,不到一刻钟,风云变色,狂风刮起,地上的积雪被吹上半空,接着雷电交加,令人不敢相信一刻之前,仍是炎阳高挂,天气火一般的热。
这次的雷暴,比之长安那次又是不同,有小巫大巫之别,每一道闪电,都裂空劈下,使他们如在闪电形成的阵式里行走,激雷在耳边轰鸣,以龙鹰的灵锐,眼睛和耳朵全失去应有的功能。只知紧搂美修娜芙。任雪儿前进。
雪儿尽显它超级神骥的功架,凭着本能,左冲右突,每能在被闪电击中前,先一步避开,速度没丝毫减缓下来。龙鹰唯一可做的事,是源源不绝向它输入魔气,令它动力不竭。
直至午夜,终于雨收雷散,壮丽的星夜。笼天罩地,美得令人屏息。
龙鹰运功蒸发了两人衣服和毛毡的水气,与美修娜芙下马落地,改为走路,好让雪儿休息。
龙鹰负着马鞍行囊,在雪地与美修娜芙并肩而行,发觉步履维艰,皆因本是干燥坚硬的土地,在雪水和雨的浸渗下。变成了烂泥沼泽般的险地,确是步步惊心。
美修娜芙叹道:“终于明白到,为何没有人敢深进羌塘来。”
龙鹰道:“这里虽是天气恶劣,但比起沙漠却没那般单调。我宁愿捱雷电也不愿捱沙暴。”
美修娜芙亲热的挽着他手臂,天真道:“刚才的雷电,差点骇死人哩!我们真幸运,在那样的情况下。仍没有被雷轰中。”
龙鹰带她绕过身前的沼潭,仰头以鼻子猛嗅几下,道:“古怪!风怎会带着盐的气味呢?”
美修娜芙雀跃道:“到了!”
几近不可能完成的路途。在一天一夜的雪儿马程下完成。
在日出的晨曦下,一大一小两个湖安详地躺在前方,两湖间隔着一道宽达数里的大沙堤,从沙堤到湖边,可看到明显的十多条水痕,在述说出湖泊退缩的悠久历史。两湖可能本是一湖,但在沧海桑田的岁月流逝中,分为两湖。
湖岸长满黄色的禾草,小树丛疏落散布,以中土的标准来说,该算是荒芜的地,但在羌塘这个绝域,则不啻人间胜景。
两人一马奔跑下坡,直抵湖区。
姊湖比妹湖大上数倍,是个盐湖,没有水草,更无任何水中生物。妹湖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湖内水草繁茂,遍布游鱼。龙鹰下水捉了几尾鱼回来,就在岸旁生火烧烤。发觉火力不旺,怎烧也似欠点火候,只好用口不住向火堆吹风。
“鹰爷!”
龙鹰循声望去,只见美修娜芙一丝不挂的立在岸旁的大石上,向他傲然展示美至无以复加的女体线条,在胜雪的肌肤衬托下,垂下的金发在晨光下闪闪烁烁,其美态娇姿,已超越了任何形容。
美修娜芙回眸甜笑,耸身插入清澄的湖水去。
龙鹰忍不住起立移近湖边,目不转睛看着这尾入侵的美人鱼,在水底下展现层出不穷的美态。
雪儿则在水边喝水吃草,悠然自得,偶尔发出嘶鸣。
龙鹰继续烧鱼,心舒神畅,未来的路绝不好走,对高原变幻无常的天气只有逆来顺受,但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抢占了先机,得到难能可贵,也是他们最需要的休息和人马各方面的补充。
每人各吃两条鲜美无比的无鳞鱼后。美修娜芙满足的道:“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龙鹰道:“羌塘的南端,地势如何?”
美修娜芙道:“是重重山峦的地区,河道密布,水是从冰川流下来的,永不缺水。高山的另一边是几道大河的源头,其中的金沙江,从高原直泻而下,还有澜沧江和怒江,人家说的是你们汉语的河名,在高原上有不同的名字。”
龙鹰叹道:“当年我在金沙江过虎跳峡时,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到金沙江的源头来?水向下流,但源头竟始自高山的冰川,想想已教人神往。”
美修娜芙兴奋的道:“曾听到过那里的人说,羌塘东面的区域处处奇景,有些土地和山还是红色的,最易认的地貌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越过它,我们再走两、三天,便可离开羌塘。甚么事?”
龙鹰拉着她柔软的玉手,站起来,道:“敌人来了。”
美修娜芙纵目四顾,道:“在哪里?”
龙鹰一脸凝重神色,道:“好家伙,比我预估的来得更快,可知他们绝非和稀泥。”
雪儿也似生出警觉,朝他们奔来。
龙鹰执起马鞍,装在雪儿身上,道:“若有十来筒箭便好哩!”
抄起美修娜芙蛮腰,将她送上马背,接着跃上她后方,一声长啸,催马望东奔去。
忽然间,他又充盈斗志,更晓得只懂逃亡,极可能没法活着离开羌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