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五行合纵
这块巨型奇石,如此天工造化,也堪称是无价之宝了。
郑则道请了田问、火小邪等落座下方,自己则快步走到巨石前,端坐于上,器宇轩昂,确有一派宗主的气势!绝不是能随便装的出来的。
郑则道坐定,低声唤了苦灯和尚上前,在苦灯和尚耳边极细微的耳语了两句。苦灯和尚点头称是,快步退下。
郑则道见田问、火小邪以及火家九堂一法已经悉数落座,呵呵一笑,向田问、火小邪顿首示意,问道:“土王大人,若知你亲临,我一定在火云庄三门外迎候,怠慢了怠慢了。只是,你怎么跟着木家特使大人一行来火家?”
田问答道:“低调顺便。”
郑则道笑道:“哦!理解了理解了!那土王大人,来火家有何指教?”
田问答道:“看看。”
郑则道显出一副略微失望的表情,说道:“没有其他事情,只是来火家看看吗?”但马上眉头一展,“也好也好,土王大人能来火家看看我们,更是火家荣幸!我们五行世家,理应平日里也多多往来。”
田问答道:“是!”
郑则道对田问少言寡语一事早有耳闻,心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又见木家几个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一笑,话题从田问身上撤出,看着火小邪抱拳道:“特使大人从南方千里迢迢赶来,一路辛苦!”
火小邪哑着嗓子应道:“火王大人客气了。”
郑则道见火小邪一直不去掉脸上面纱,便又说道:“几个月前,火家收到了木家的药会令,邀请火家去斗药大会见证木王之位决出,可惜这几月来火家出了些纷扰,前任火王严烈大人被倭寇害死,所以未能派人前往木蛊寨拜会,很是遗憾。今天见到特使大人,想必是木王已经顺利决出,颇为欣慰。火家性子急,我就不多说客气话,开门见山的问问特使大人,您此行有何指教?”
火小邪长身而起,拜了一拜,毫无掩饰的说道:“此行乃邀请火家,五行合纵,破万年镇,破罗刹阵。”
“五行合纵?”郑则道微微一愣,“破罗刹阵?”
火家九位堂主也听得真切,一片哗然,难以相信。
尊火堂堂主尊景齐乃火家首堂堂主,眉头紧皱,笔直站起,高声喝道:“五行合纵乃五行世家大忌,此事绝不可为!”
立刻便有两位堂主高声应和。
火小邪嗓子一粗,叫道:“五行合纵一事,火家何人做主?”
此话一出,尊景齐口气一滞,把千百句拒绝的理由生生咽回肚内,无人再嚷嚷。
郑则道缓缓站起,倒很是平静,说道:“特使大人一语,石破天惊,我本想着你是来通告新任木王是谁,以及木火两家的其他合作事宜,岂知木王之邀,竟是五行合纵这等大事?如此重大事宜,恐怕一时间无法给特使大人答复,还望新任木王亲自与我商议,见谅。”
尊景齐闷声道:“火王大人说的极是!”
另几个刚才还坚决站在尊景齐一边的堂主,也立即改口,附和尊景齐赞同郑则道。
郑则道实际掌持火家,代火王之位不过二三个月罢了,居然能让一直对严烈不满,不听火家差遣,以首堂尊火堂堂主尊景齐等人为首的一批人,俯首帖耳,不敢再越俎代庖替郑则道拿主意,郑则道的确有几分手段。
郑则道能在火家站稳,其间不是三言二语可以说清的。简而话之,郑则道在火家十年,虽一直是严烈的亲传弟子,但人缘甚好,极会钻营,遍布眼线,兼容并举,拉拢亲信,又有水家的水妖儿为妻,逐渐形成了郑则道、苦灯和尚为首的一派势力,连尊景齐等反严烈之人,也对郑则道又敬又怕,表面上颇为亲近。其实火家人大多数想的明白,严烈要是不做火王,郑则道乃下任火王的最佳人选。数月前郑则道从火家祭坛,夺了一颗火涅珠,不惜毁容逃出,一通哀告之后,得到了水王流川的首肯,于是水王流川为首,联合了土家田羽娘、木家林木森,一共三家给火家递信,请火家破格让郑则道代持火王之位。
郑则道脸伤刚刚修复,便赶回火云庄,装作勉勉强强、痛哭流涕的暂代了火王之位,随后立即安排,由苦灯和尚做了火法坛坛主,控制住火家法理,旋即以火家惨祸,理应各堂自责的理由,抽空尊景齐一方的势力,使得尊景齐旗下大半数人倒戈至郑则道一边。
郑则道得势,却不傲气,反而善加安抚尊景齐等火家元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点中尊景齐一直抱怨严烈是火家内乱祸首的这块心头软肋,鼓励众人火家虽损兵折将,但主力仍在,更要精诚团结,才能重振火家雄风。
这般一硬一软,攻守兼备,不过二个月时间,火家便改旗易帜,归于郑则道手中,无人憾的动郑则道火王地位。尊景齐虽说不甘心,但旧敌严烈已亡,自己年龄也大了,见火家终又团结一致,感慨良多,心里佩服郑则道不愧是严烈看重的人,确是个玩政治的奇才。火家有郑则道当火王,终结火家三十多年内乱,算得上火家幸事。
于是乎,今日郑则道说话,均是掷地有声,火家没有谁敢直接顶撞反抗的。
火小邪听郑则道说出此话,不禁哈哈大笑:“说的好,如果我本人就是木王呢?是否可以谈谈了?”
没等郑则道不相信,王全王兴就差点把眼珠子吓的掉在地上了。怎么!明明木家来信说新任木王不来,只是派出了特使,结果特使大人就是新任的木王?他们给火家上拜帖,也是说木王不来,特使来,没往火小邪就是木王这个方面想过。可火小邪这一句话,把一对父子,完全弄糊涂了。
王孝先站起身来,向火小邪一拜,高声道:“这位就是木王大人!”
百艳仙主附和道:“是啊,千真万确。”
火家人喧哗一片,纷纷站起,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都向郑则道看过来。
郑则道轻哼一声,不露声色,反问林婉道:“林婉大人,你是木家少主,敢问一句,他是木王吗?”
林婉盈盈一拜,清脆的说道:“他的确是新任木王。”
郑则道还是继续问道:“土王大人,那你说呢?”
田问说道:“他是。”
噗通噗通,王全王兴已经跪倒,齐声道:“青云客栈王全、王兴参见木王!请木王原谅不敬之罪。”
郑则道高声大笑,说道:“好!既然各位都说特使大人就是木王,我当然也相信!木王大人啊,你说你这是何必?你是怕你过早说出自己的身份,邀我五行合纵,我若直接拒绝了你,会没有再谈的余地了吧。”
火小邪也笑道:“火王说的对!”
郑则道走上两步,看着火小邪说道:“可是木王大人,就算你亲自来了,五行合纵这件事,我还是不能立即答复你。等我想清楚了,择日再告诉你,你看如何?”
火小邪针锋相对的说道:“我看还是现在定夺比较好。”
郑则道说道:“现在?木王大人?你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呢?”
“就是现在决定。”
“木王大人!”郑则道口气一厉,“你我都是五行世家的一家之主,彼此平辈,理应互相尊重,而木王大人你一直带着面纱,用假声说话,不露出真面目,是不是瞧不起火家?又有什么资本让我现在就决定?”
“嘿嘿,这就是我要求你现在决定的资本!”火小邪换成自己的真声,同时话语一落,便将脸上的面纱扯下。
诺大的火云殿骤然一片安静。
就听一个声音大叫道:“火小邪!是你!”
那喊叫的人,正是与火小邪同闯火门三关的闹小宝。
“火小邪?”
“火小邪!”
“是他!”
“就是他!”
火家所有堂主,看清了火小邪的相貌,纷纷大叫起来。
尊景齐手中一抖,已有一道七节的钢鞭亮在手中,怒气暴涨,死死盯着火小邪,大骂道:“火小邪,你好大的胆!几个月前刚刚引倭寇毁了我火家祭坛!杀我火家人数百人!夺走火王信物!今日还敢假借木王身份,来火家嚣张!我看你怎么逃出火云庄!”
有人喊道:“土王大人,此人与火家有血海深仇!请你千万不要受他蒙蔽!还请速退!”
有人喊道:“火小邪,你这个火家弃徒,汉奸走狗,狼心狗肺之人,你今天死定了!”
有人喊道:“杀!杀此人解火家之恨!”
闹小宝又气又愁,叫道:“火小邪,我曾经当你是兄弟,你怎能干出天理不容的无耻行径!今天见到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吧!火王大人,请下令杀了火小邪!”说着双手一挥,两团火焰已在手心中升起。
王全王兴哪知道火小邪与郑则道、火家有如此多的恩怨,冷汗直冒,不知怎么好端端的,一见是火小邪,火家就翻脸了。
王孝先、百艳仙主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见火家众人发难,要杀火小邪,不敢犹豫,急忙备毒,准备大战一场。
有人叫道:“小心木家毒药!”
火家各堂知道木家药物厉害,对手又是仙主级别的人物,施毒手段高明,决不能小视,故而纷纷后撤。
有人叫道:“闹小宝!先用你的火球打过去,烧他们个焦头烂额!”
火小邪一直嘿嘿冷笑,此时才直视着郑则道,暴喝一声,声震屋脊:“你们谁敢动手!伤到我们任何一个,火家无人能活!”
“别听他的!”
“围住他!看他们手脚敢动一下!”
“火王大人,请发令吧!大不了烧了这座火云殿!”
郑则道一直与火小邪牢牢对视,不言不语,终于沉喝了一声:“火家列阵!”
呼呼啦啦,火云殿外从各处钻出全副武装的火家盗众,杀气腾腾,顿时将火云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郑则道是早有准备!
郑则道这时才对火小邪说道:“果然是你!”
火小邪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早就怀疑是我。”
“我只是现在才确认。”
“佩服,你真是沉的住气。”
“过奖!我也佩服你的勇气!”
“你想报仇?”
“当然!我无时无刻都在想。”
火小邪嘿嘿直笑,却不答话。
郑则道说道:“你的镇定究竟从何而来?”
“你刚当上火王,就想对木家宣战?”火小邪反问道。
“你能当上木王,才是天方夜谭。我看了我杀了你,木家人要拍手称快!巴不得你死!”
“郑则道,你的口舌之能更胜当年。”
“我可不是只靠口舌之能,而你现在似乎只有口舌之能。”
“犀利!不愧是郑则道!我只问你,火家是否愿意五行合纵?”
“看来你是有十足的把握,认为我会同意?”
“想必你知道,火涅珠在你我身上,都有一颗。”
“不错!”
“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赢我一次,拿回火涅珠,也可以以多胜少,混战一场,把我杀死以后,再拿回火涅珠。目前的局面,你选择后者可以稳操胜券,但失去了一个你今生都可能无法遇见的机会!”
“你说的机会就是五行合纵?这算是什么机会!”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五行合纵是为了什么。”
“……”郑则道眉头总算微微一皱,“呵呵,呵呵!火小邪!我根本信不过你。”
“首先,我不是你,其次,信不信由你。你现在可以下令杀我了,我本就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死了一了百了,而你呢?来吧,下令吧,我求之不得。”
郑则道看着火小邪,火小邪也看着他。
郑则道忽一抬手,大声说道:“火家人听着!我今天与火小邪要一较火家盗术的高下!所有人不得插手,不得干预!”
火家众人一愣,尊景齐随即大声道:“火王大人!你一人应战,十分危险,不能轻率啊。还是我们一齐发力……”
郑则道突然大怒:“别说了,难道我赢不了一个火家弃徒!我若输了,我让出火王之位,给火小邪!”
火家人更是大惊,有人不安道:“火王大人,请慎重啊!”
郑则道依旧怒道:“统统闭嘴!退后!让出位置来!谁人再敢阻止,火家家法斥候!”
火家众人见郑则道下定了决心,颇为无奈,但又不敢违抗,只好再度后退,腾出一片空地来。
郑则道缓步走入场地中间,看着火小邪说道:“火小邪,有言在先,你我较量身手,可用兵械,但你不得用木家药力。除此以外,方法不论,谁先拿到对方身上的火涅珠,谁便赢了!土王田问大人,你素来公平,受人敬仰,还请你做个见证!”
田问高声说道:“好!”
火小邪也念了声好,对水妖儿、王孝先、百艳、林婉、田问等人说道:“真巧,田问兄,林婉,各位,请你们退后,万万不可插手。”
水妖儿、田问、林婉三人都很平静,领着其他人向后退去。
火小邪上前几步,说道:“好了,郑则道,开始吧。”
火云殿上,满满当当的人,全部大气不敢出的,等着这次火王、木王大战开锣。
郑则道脸色更白,说了声请,突然身子疾动,笔直的向着火小邪冲来,一只手五爪齐张,直袭火小邪胸前。
火小邪堪堪然避过,在地上打了个翻滚,退后几步。
郑则道杀气纵贯全身,快如闪电一般,虽是凶猛异常,但进退有度,不是一味猛攻,并且精神状态绝无一丝一毫的轻视,乃是用出了十二分的本事。
火小邪暗赞道:“郑则道好身手!以前在奉天赢他,实属侥幸!今日看来,胜负手在十个来回之内。”
火小邪心想则身动,体内劲力一展,两套经脉顿时全开,一正一反,随时交替,所以与郑则道两个回合下来,动作之诡异,行为之难料,如同两个人套在一个躯体内,让人瞠目结舌。
尊景齐和几位年长的堂主,与炎火驰乃同一个时期的火家弟子,见火小邪这种动作,都是心中狂呼:“这是炎火驰的手段!火盗双脉吗?火小邪难道是炎火驰之子?”
可是郑则道从未领教过火盗双脉的功夫,见火小邪应对自己的攻势,异于常人,看不出他下一步的动作趋势,心头也是一惊。如果如此,唯有快准狠制胜,容不得火小邪反应。
郑则道下手更狠,双手交替极快,亦虚亦实,亦动亦静,确是火家盗术的精髓,
如此犀利猛烈的火行盗术攻势,又夹杂着杀手之气,纵然是火盗双脉,火小邪也并未游刃有余。
三招一过,两人已转为近身缠斗,盗术比拼不是武术,以盗为主,以武为辅,所以两人尽管靠近,却不见武术中常用的一招制敌于死命的套路,反而看着像是喝多了手舞足蹈一般,明明要击打要害,却又贴身而过。
殊不知,越是这样,火小邪越是凶险!郑则道随时会转盗为杀!你去盗他,他会杀你;你去杀他,他会盗你,而火小邪杀人的技术,比杀手世家出身的郑则道差的太多。
郑则道眼看火小邪身手动作已经慢于自己半拍,只凭不合常理的动作躲避,暗哼一声,更是下手如闪电一般。郑则道辨明,那颗火涅珠,以绳悬挂在火小邪胸前,虽藏在衣下,要盗出来,反而容易。
郑则道单手猛然一指,直插火小邪双眼,火小邪侧头避过,正让郑则道抓到了机会,一把抓住了火小邪的颈部皮绳,啪的一下拽断!整个的拽了出来。
火小邪立即抬手来抢!
郑则道心头一喜,本以为事成,岂知刚把皮绳全部扯出,便觉得不对,皮绳上根本没有挂着火涅珠。
而火小邪直扑而至,与郑则道纠缠一下,一个反手,用的是火盗双脉的本事,不是可以猜测到的运动轨迹。火小邪手掌在郑则道拳心一划,郑则道猛然察觉到有两颗热乎乎的珠子向自己手心中直塞。郑则道自然而然把这两颗珠子握住,往后急退。
一边后退,郑则道一边感觉自己的腰间,不禁背心一凉,他腰间的火涅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甚至藏火涅珠位置的腰间衣裳也被划穿,开了一个小口,只有两指宽窄,不近身翻看,根本观察不到。
郑则道心头狂跳,再退数步,张开手掌飞快的扫了一眼,两颗火涅珠正躺在自己手心中。原来火小邪不仅贴身近战时盗走了藏在自己身上的火涅珠,而且把胸前的另一颗火涅珠取下,一并塞到了自己手中!
若按道理,火小邪刚才明明完胜了郑则道,却把两颗火涅珠归还,恰到好处的制造了郑则道盗取两珠的假象!如果火小邪、郑则道不说,火小邪这番缜密之举,局外人根本察觉不到!
火小邪并未追逐郑则道而来,郑则道刚刚站定,就听火小邪说道:“我输了”
郑则道心里又惊又怒,事已至此,手握两颗火涅珠,难道能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出自己本来败北,反被火小邪赠送两颗火涅珠的实情?于是郑则道强压住心头愤恨,哈哈大笑道:“领教了!”说着,把手一伸,将两颗火涅珠亮给田问和火家众人观看。
火家欢声雷动,可其他人的恭喜,在郑则道心中,却如刀扎一般!他心里非常清楚,真正的胜利者,是火小邪!
火家盗众见两颗火煞珠再度齐聚,士气大振,一片欢呼声中,有人大喝道:“火王大人速退,待我等杀了火小邪这小贼!”
呼啦一声,火家的包围圈立即收拢,各色兵器持于手中,杀气冲天,若是齐攻而至,只怕火小邪难逃一死。
火小邪面无惧色,只是看着郑则道,沉声说道:“郑则道,你赢了,已是火王正统,现在,该你选择了。”
有人依旧大喝道:“火王大人!不要再听这小贼废话!”不少人跳出阵外,就要对火小邪急攻。
郑则道并不退后,面色发白,突然举手高叫道:“统统退下!”
“火王大人!”众人一惊,站住脚步,“诛杀此贼,一解火家之恨,大好机会,可不能心软!”
“退下!”郑则道依旧大叫道,“谁敢不听号令,擅自出手,火家家法论处!”
尊景齐也站出来大喝道:“尊火王令,任何人不得妄动!”
既出此言,火家众盗没有敢违抗的,众人暗叹一声,盯着火小邪忿忿不平的退下。
火家首堂尊火堂堂主尊景齐,本是最想杀了火小邪之人,怎么突然态度立转?改为维护火小邪?
原来尊景齐此人,毕生都与严烈不对付,巴不得严烈早死,可他仅是对私,对火家,则是不折不扣的忠心耿耿,处处为火家撑腰。火家祭坛被日本人围剿,死了严烈、三堂一法,丢了一颗火煞珠,与尊景齐的私怨已了,而此事在尊景齐心中,仍属火家的奇耻大辱!他之前杀火小邪之心,那是毫无折扣的。
但是,尊景齐之所以和严烈如此不对付,那是因为他毕生心里只佩服一人,就是火小邪的生父炎火驰!当年尊景齐、严烈、炎火驰、伊润广义等人,都有争夺火王的实力,尊景齐少年即入火家,比炎火驰进火家还早了近十年,他本是极为不服炎火驰,屡次偷偷邀约炎火驰比试,均是大败,故而对炎火驰又敬又佩,心里早就认定炎火驰乃火王之不二人选。后来炎火驰盗五行重宝一事东窗事发,前任火王炎尊为了平伏各家怨怒,与炎火驰一起受了火曜针,废了盗术,流亡天下,事前扶持了严烈为新火王。尊景齐与严烈的梁子就此结下,至始至终认为严烈就是一个无耻之徒,是他篡夺了火王之位。
当年尊火堂堂主尊火天师,乃尊景齐师父,也有废掉严烈之心,但尊火天师心思缜密,稳住局势,并未立即发难,而是先听从了严烈吩咐,把一直反对严烈的原火家首堂炎火堂逐灭,并成功将尊火堂列为火家首堂,具备了称雄火家的一切基础。
可两年之后,尊火天师向严烈挑战,结果是严烈不顾烈火灼面之伤,一锥击杀了尊火天师,武力之雄,让尊景齐不敢再草率向严烈发难,新仇旧恨,尊景齐发誓报复,可这一等竟是三十年,也奈何不了严烈。
不过火家格局便渐渐清晰,从此内部分做两派,一派忠于火王严烈,另一派以尊火堂为首,对严烈貌合神离。
时至今日,尊景齐见火小邪使出炎火驰独有的火盗双脉,陈年旧忆滚滚而起,火小邪的面貌几乎于炎火驰合二为一,彷如重回数十年前与炎火驰相识之时,刺激的尊景齐差点老泪纵横。
尊景齐断定,火小邪必是炎火驰之子!杀火小邪,与杀炎火驰有何差别?自己又与终身敌视的严烈有何差别?
可火小邪是郑则道口中率领日本人围剿火家的罪魁祸首之一!并有水木土三家作证!火小邪杀了严烈,尊景齐拍手称快,可其余火家人的性命,火家之奇耻大辱,难道能一笔勾销?
尊景齐的确没了办法,唯有看郑则道会做何安排。郑则道若命令杀火小邪,尊景齐也无法阻止。
与尊景齐同盟的几位老堂主,都是见识过炎火驰的火盗双脉的,自然也感觉到火小邪与炎火驰脱不出干系。又见尊景齐再不喊打喊杀,心里明白了几分,也都闭口不语,只等郑则道如何处置。
偌大的火云殿,尽管有数百人聚集,竟一时间鸦雀无声。
几百双眼睛,齐齐向郑则道看来。
郑则道深知自己面临着自己成为火王之后的最大挑战,如果处理不好,自己在火家的身份、地位、名望势必一落千丈!
郑则道不愧是一个有窃国之能的大盗,他冷哼几声,回身走到火王之位旁,昂然肃立,正气凌然,倒有几分君子之威。
郑则道环视一圈,喝道:“火法坛坛主苦灯可在?”
一声佛号响起,从火云殿外稳步走入一个和尚,正是火法坛坛主苦灯和尚。
“阿弥陀佛!苦灯在此。”
“上前来!”
苦灯和尚双手合十,向着郑则道走来,一边向郑则道深深的看了几眼。
郑则道与苦灯和尚何等默契,立即明白苦灯的意思。事先郑则道命苦灯离去,乃是担心田问带着土家人来,苦灯回来,这几个眼神,已是说明有大批土家人在火云庄外,绝不是儿戏。
郑则道等苦灯和尚站定,方才又严肃的看了火家众盗几眼,朗声道:“火家最大的敌人,不是火小邪,而是日本人,特别是日本忍军!”
火家众盗想了一想,都点头称是。
郑则道看向火小邪,高声问道:“火小邪,你是木王身份,邀请火家参与五行合纵,可是对抗日本人?”
火小邪斩钉截铁道:“正是!”
郑则道大喝了声好,高声对众人说道:“倭寇为祸中华,政府军队江湖草莽,一盘散沙,均是酒囊饭袋。我们五行世家,千百年来均是中华帝王一脉的守护者,盗亦有道,更该精诚团结!绝不应在倭寇淫威之下内斗消耗!让倭寇看我们五行世家的笑话,坐收渔人之利!火小邪尽管有罪于火家,但愿意与日本人为敌,又成为五行木家之主,亦算是五行中人,可以不分彼此。所以,以我粗陋见识,我建议火家暂不追究火小邪之前所作所为,从今日起,暂化干戈为玉锦,先议如何剿灭日本忍军,以报火家之血海深仇!”
郑则道所说之话,合情合理,容不得有辩驳之处,只是可笑,这些话语本该火小邪说出,却让郑则道占足了道理。
苦灯和尚双手合十,说道:“火家以大局为重,同仇敌忾,不计小节,正是火法!”
郑则道看向尊景齐,问道:“火家首堂尊景齐堂主!你乃火家元老,你看如何?”
尊景齐忙抱拳道:“火王大人言之有理!尊景齐双手赞同!火小邪虽有罪,但能将功赎罪,善莫大焉!”
郑则道正色一笑,又问道:“其他各位火家堂主,你们看如何?”
“火王大人英明!”
“听火王大人一席话,如梦初醒!惭愧!”
“剿灭日本忍军!乃火家头等大事!火王大人说的非常对!”
“谨遵火王大人法旨!”
“双手双脚赞同!”
火家诸位堂主,一片赞同之声。
闹小宝收了双手火焰,向火小邪递来一丝愧意神色,也抱拳对郑则道说道:“火王大人所说极是!”
火家盗众均是附和,知道与火小邪一战已是免了,纷纷将兵器收回,撤去阵法,不再呈合围之势。
郑则道念了声好,对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可有话要说?”
火小邪说道:“火王大人,你不仅光明正大的赢了我,又能不计前嫌,共商大计,高风亮节,感激不尽!只要我们五行世家合力,管叫倭寇有来无回!”
郑则道说道:“且慢,我并没有同意五行合纵……”
火小邪一笑,说道:“此事重大,我们可以私下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郑则道也是一笑,说道:“木王大人所说甚和我意,请!”
郑则道稍作安排,请了土王田问,木家众人再度就坐,并令尊景齐带火家人同样就坐等候,与苦灯和尚一起,请火小邪去往后殿。
火家不少人虽有担心,但并无异议,均抱拳恭送郑则道、苦灯和尚离去。
水妖儿默默跟随火小邪同行,火小邪、郑则道、苦灯和尚也无意见。
一行四人两前两后,一路无言,穿堂过室,逐渐走到偏僻之处的一个小院落中。
郑则道这才缓缓站定,回头看着水妖儿,低声道:“妖儿……”
水妖儿也不再掩饰,将面纱除去,毫无表情的看着郑则道,突然笑了一笑,微微一拜,答道:“火王大人您认错了,我是真巧。”
郑则道轻叹一声,坐于一块大石之上,并示意了一下,请火小邪就坐。
郑则道低声道:“妖儿,你我夫妻七年,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哪里做的不好?”
水妖儿轻轻一笑,说道:“火大大人,您真的认错人了。”
郑则道怅然道:“妖儿,你我夫妻多年,虽不是朝夕相处,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妖儿啊,水媚儿装成是你,我几年前已经察觉到,但我一直不想说破,我用心良苦,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水妖儿说道:“火王大人,您当着我夫君的面这么和我说话,是否不妥?您要是再说下去,小女子只好告退了。”
郑则道哀声道:“我有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却得不到一个女子的心。”他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用手撑住额头,惨笑道,“呵呵,呵呵呵!”
苦灯和尚念了声佛号:“火王大人,情乱是非,还请振作。”
郑则道哈哈惨笑两声,再抬起头来,已是难过的双眼通红,但他口气一硬,问道:“火小邪,现在来谈谈你说的条件吧。我同意五行合纵,你能如何?”
火小邪平静的说道:“破阵之后,五行至尊圣王鼎,拱手送上,并尊你为帝王。”
“我为帝王,我何德何能,能做帝王?”
“郑则道,虽然我不喜欢你,甚至有些恨你,但我认定你可以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多谢夸奖!火小邪,就算你愿意,土家、金家、水家可愿意?”
“唯独土王田问难办,他志在将鼎毁去。”
“那你是骗了田问。”
“不,我来之前,和他实话实说了,他不置可否。可能田问已经想明白了,毁掉此鼎,并不能代表什么,中华的未来,不是靠一个圣王鼎,而是天下的人心所向。”
“那田问同意五行合纵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倭寇迷信此鼎就是中华帝王的象征,那就毁掉他们意图染指中华的精神支柱!这件事若成,胜过百万雄师。”
“呵呵,火小邪,多亏你说了实话,要不然我是绝对不肯信你的。你能骗田问,当然就能骗我。”
“谢谢你相信我。”
“不过,火小邪,那你是为了什么?五行合纵这件事情,对你似乎没有一点好处。”
火小邪沉默了片刻,慢慢说道:“何为大义?”
“大义?呵呵呵,大义只是一句空话罢了,当权者用大义来笼络人心,失败者用大义来自我抚慰,甚至大义是那些无可奈何的落魄之人,搪塞自己无能的鬼话。今日众口一词的大义是真理,千万人舍生取义,可怎知明日就是一堆狗屎,那些生命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竟是为了一堆狗屎!多么可笑?知道世界上为什么有贼吗?为什么说天地万物都是贼?因为这个世界只有利益,根本没有大义!宇宙苍穹,乃至沙粒之微,均有消亡的那一天,既有生死存亡,那唯一正确的大义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若世间真有神佛,永存不灭,那他们何必去让人信他们存在?因为不信,他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神佛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利益、价值、利益、价值,存在就有利益,存在才有价值。哈哈哈,追根溯源,无不如此。”
“郑则道,也许你说的对。依你所说,我是没有必要促使五行合纵了,对我的确没有什么好处啊。”
“哦……火小邪,你觉得对的,你就去做好了。”
火小邪看着郑则道,并不说话。
郑则道沉吟一声,说道:“火家同意五行合纵,破万年镇,破罗刹阵,如你所说,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结局不甚明朗,但不去做,着实可惜。”
“好!”火小邪长身而起,“既然火家同意了,那我就不便久留了,五行合纵的时间地点诸般事宜,我会及时派人告知。”
郑则道也站起身来,说道:“好!但最后一句话要说的清楚,如果届时有任何一家不来,便作废此事,勿怪我等临阵放弃。”
“可以!一言为定!”火小邪伸出手来,与郑则道击掌盟誓。
郑则道与火小邪击了三掌,却一把将火小邪的手握住,并不松开,酸溜溜的说道:“火小邪,你把火煞珠送给了我,还没有说破,非常感谢。但是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把我身上的火煞珠盗走的?既然你我盟誓,这点小秘密,可否不吝告知?”
火小邪淡淡一笑,嘴里吹了个口哨,就见他袖口一动,一只九品灵貂爬了出来,抱在火小邪的手腕上,吱吱轻叫,十分欢悦的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说道:“这只九品灵貂通人性,你我缠斗之时,我是靠它盗走了你的火煞珠。”
郑则道十分吃惊,伸手要摸,九品灵貂转头就向郑则道手指咬去,其速如电,郑则道赶忙避开,差点便被咬上。九品灵貂恼怒的叫了几声,哧溜一下钻回到火小邪的袖口里去了。
郑则道松了火小邪手,微微吃惊,赶忙暗查自己身上的火煞珠是否还在。查得妥当之后,才低声道:“竟是这样……那,是如何施展的呢?”
火小邪拍了拍肩头,九品灵貂又从火小邪领口钻出,蹲在火小邪肩上,在火小邪耳边吱吱低叫,似在抱怨什么。
火小邪微微笑道:“抱歉,此乃我这几月练成的盗术,不便明示。改日破阵之后,我再告诉你吧。”
郑则道悻悻然说道:“也好也好。”
两人不冷不热的客气一番,双双起身返回,还未走几步,突然间郑则道、水妖儿均脸色大变!火小邪也听的真切,正有急促的脚步声奔来。
“娘!”“娘亲!”两个稚嫩的孩童呼唤之声远远传来。
众人惊愕之余,转头一看,正见到有两个六七岁大的男孩,从一侧疾奔而来,满脸是泪,不住冲着水妖儿呼喊娘亲。两个孩童身后,水媚儿急追而至,终于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搂住。
两个孩子哇哇大哭,伸出双手,哭喊道:“娘!娘!”
水媚儿神色慌乱,一个劲的安慰道:“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其中一个男孩,虽说年幼,神色却颇有些老成,竭力哭喊道:“不是,你不是我娘,你是我姨娘,我亲娘是她,不是你!”
水媚儿紧紧抱着这个孩子,努力解释道:“傻孩子!你怎么这样说话!”
“就是就是!”这孩子叫道,“我长大了,我心里明白,骗不了我的,姨娘,求你不要骗我了。爹,爹爹,你说话啊!”
可郑则道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苦灯和尚倒是说道:“夫人,怎么两位少爷……”
水媚儿明显乱了方寸“他们,太过聪慧,骗过了我,一转眼便从屋里溜出来……”
郑则道终于缓过神来,上前两步,半蹲下身子,慈爱中泛着愁苦,柔声道:“念儿,谨儿,先回去好吗?”
那位显得年长一些,刚才更为主动一些说话的男孩,就是念儿,放声叫道:“爹,我们不要回去!爹,你是怎么了?娘回来了,为什么让我们回去!”
略显年幼的男孩,名叫谨儿,只是向水妖儿伸直小手,不住哭道:“娘,娘,谨儿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你这么久不回来看我们。娘,你看看我们啊。”
水妖儿眼睛早就红了,一直不敢直视两个孩子,听谨儿如此唤她,再也按捺不住,强行摆出笑脸,扭头说道:“你们是叫我娘吗?可阿姨不是你们的娘啊,你们认错人……”可是话没说完,水妖儿猛然间泪如泉涌,再也不说下去,掩面痛哭。
水妖儿一哭,水媚儿也心乱如麻,手臂一软,念儿、谨儿便挣出水媚儿的怀抱,直奔水妖儿而来。
水妖儿再不掩饰,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中,母子三人哭成一团。
水妖儿止住哭涕,扶住念儿问道道:“念儿,你怎么认得出娘的?”
念儿抹了抹鼻子,小大人一样坚强的说道:“孩儿一年前就能分辨出娘和姨娘,娘,你化成灰孩儿都认得出你。”
水妖儿又问:“谨儿,你也是吗?”
谨儿哭道:“孩儿认不出,但我听哥哥的,哥哥说是,那就是的。”
水妖儿一行泪直挂脸颊,问念儿道:“念儿,你既然一年前就能够认得出娘,为何从来不对娘说?”
念儿为水妖儿抹去眼泪,答道:“孩儿想,娘一定是有苦衷的,如果说了,爹爹、娘和姨娘,你们三个人都会为难,孩儿不想你们为难。可是这次,娘三个月不回家,孩儿非常害怕,天天都盼你回来,所以,感觉到娘真的回来了,怕你又走了,这才忍不住偷偷跑出来找你。娘,你不要走了,孩儿已经长大了,一定会乖乖的,无论什么都听你的,再不让你生气。”
水妖儿嘤的一声,又搂紧了两个孩子,哭的抽搐不已。
念儿急唤道:“娘,你怎么了娘?”
水妖儿哀声道:“念儿,谨儿,跟娘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念儿喜道:“好啊,是和爹爹一起去玩吗?是去见外公吗?”
谨儿也喜道:“谨儿很想外公。”
水妖儿哽咽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离开火云庄,再也不回来了,爹爹不和我们一起。”
“为什么啊,娘?”念儿吃惊道,但马上向站在水妖儿身边的火小邪看来,眼中一片忿恨,好像已经看穿火小邪与水妖儿的关系。
火小邪心中唰的一片冰凉,这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会眼神如此犀利。
水妖儿无言以对两个孩子,突然扭头对郑则道厉声叫道:“郑则道,你知道你该说什么!”
郑则道此等城府,也让水妖儿的一喝,刺的一个激灵,全身微颤,缓缓的长叹一声,走上一步,蹲下身子,对念儿和谨儿说道:“念儿,谨儿,你们确实是长大了……你们……我……你们的亲爹,不是我,是这位,火小邪叔叔。”
火小邪如五雷轰顶,震的全身发麻,脑海中在净火谷与水妖儿朝夕相处、水乳交融的一幕,不住重现。他见到两个孩子,本就有难以名状的亲切感,可从郑则道嘴中说出真相,还是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火小邪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的孩子……”
水妖儿拉起念儿、谨儿,说道:“念儿,谨儿,他是你们的亲爹爹,你们,不姓郑。”
谨儿看着火小邪,突然间哇哇大哭起来,一把抱住郑则道的胳膊,哭道:“爹爹,你不要我了吗?爹爹。”
相反念儿不哭不闹,只及火小邪腰间高矮的孩子,眼睛中却分外明显的恨意翻滚,直直的盯着火小邪,竟不说话。
火小邪被这个小孩子盯的后背发凉,迫不得已蹲下身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你叫念儿对不对?”
念儿冷冷答道:“是你拐走了我娘!”
火小邪一愣,忙道:“念儿,不是这样的。”
水妖儿一把抓住念儿,怒道:“念儿,你怎么这样说话。”
念儿却狠狠一甩手,跳开两步,拉住谨儿,依旧看着火小邪,冷冷说道:“就是你!你是个坏人!你是个大坏蛋!我恨你!我绝对不会认你当爹的!而且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小谨,不要哭了,娘已经被坏人骗走了,她再不是我们的娘!我们走!”
谨儿抱着郑则道哭道:“不要,我不要走,我要娘,我不要娘走,我不要这个大坏蛋当我爹爹。爹!爹!”
郑则道紧咬牙关,眼睛发直,眼眶中满是泪水,抱住谨儿,对水妖儿哀声道:“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你根本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回头吧,求你回头吧,你可以不爱我,但我真心真意的爱你,比你爱火小邪更甚,妖儿,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说着,郑则道伸出手去,把念儿也半搂在怀中,半哭半笑的说道:“妖儿,这两个孩子,我视同亲生,他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们,而且他们两个天生奇才,以后必成大器,你就可怜可怜我们父子三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重头开始,我们还能重头开始。”
水妖儿侧过脸去,只是默默垂泪。
火小邪情不自禁,想去牵水妖儿的手,以表安慰,却听念儿尖声大叫:“不要碰我娘!臭坏蛋,臭流氓,臭王八,我杀了你!”说着跳将出去,直奔到火小邪面前,对火小邪拳打脚踢。
火小邪当然不会还手,随便念儿踢打。别看念儿人小,劲头却不小,拳脚打在身上,颇为疼痛。这些皮肉之痛,算不了什么,火小邪心如刀绞,整个人都想被撕裂开一样。自己的亲身骨肉反目为仇,口口声声的要杀了他,情何以堪。火小邪历经坎坷,心智本有大成,可是面对念儿的仇恨,脑海中只是一团乱麻,想不出任何办法应对。
水妖儿视若无睹,并不阻止,反而水媚儿快步上前,将念儿拦腰抱起。
念儿有些发狂,不住挣扎,乱拳往水媚儿脸上猛砸,一边叫道:“你不是我娘,你不是我娘,让我打死这个坏蛋,我要打死他,放开我。”
水媚儿低头挨了几拳,怒道:“姐姐!”
水妖儿一伸手,给水媚儿打了个手势。水媚儿心领神会,反手在念儿脖子后面重重一点,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段,念儿立即低哼一声,头一歪,再无力气,但嘴里还是能呜呜咽咽的低骂:“坏蛋,大坏蛋,杀了你,杀了你……”
水妖儿默默转头,看着郑则道,不喜不悲不怒不怨的说道:“郑则道,我再也不能回头了。这两个孩子,请你照顾好他们吧。”说着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
火小邪抱拳冲郑则道低喝:“抱歉!”拔腿便追。
郑则道在后面大吼道:“火小邪,我虽然恨死了你,但你赢了!所以五行合纵之约,我信你!你我一言九鼎!不论未来怎样,请你照顾好妖儿!”
火小邪脚步略停,毅然答道:“一言九鼎,绝无虚言!”
“苦灯,替我送客,不可怠慢。”郑则道不忘吩咐,但火小邪早已追着水妖儿,没了踪影。
一匹快马,在沟壑上疾驰,一直奔到无处可走的塬边,才急嘶一声止住四蹄。一个女子翻滚着从马上跌下,跪倒在地,掩面无语,欲哭无泪。
大地苍茫,沟壑遍布,黄土四野,恍如岁月之痕。
又有一匹快马疾奔而来,停在这女子的身后,一个干练的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上前。可他脚步一顿,并不上前打扰,只是站在女子身后,垂手肃立,面色凝重。
这一对男女,正是水妖儿和火小邪。
水妖儿如同石雕一样,静默了片刻,方才身子微动,缓缓站起。火小邪不失时机的上前,将水妖儿的细腰搂住,十分关切爱怜的说道:“妖儿……”尽管只有两字,可是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水妖儿已趋平静,轻声道:“火小邪,我不该一直瞒着你我有孩子的事情,我见到水媚儿,知道孩子在火云庄,原本想着找机会偷偷去看看他们,没想到他们会自己跑出来。”
火小邪微微笑道:“我们有这样两个聪明的孩子,我很高兴。”
“可他们……”
“他们还小,怪不得他们,只要他们能快快乐乐的生活,恨我也罢,爱我也罢,我都可以接受。而且我的确不是个好父亲,换我是念儿,我也会这样。念儿这么小,就很聪明啊,我们要替他高兴,对不对?”
“可我很后悔,非常非常的后悔,我不该这么快就说破,本来有更好的办法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竟然……”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火小邪搂紧了水妖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委屈你了,妖儿……”
水妖儿一行泪悄然从眼角流下,两人无须再多言语,只是紧紧依偎,任凭干涩的西北风吹动发髻衣裳,静静的看着茫茫大地,品味着似甘似苦的人生。
这便是人生吧!如果人生就是如此,该发生的注定要发生,何必抱怨,何必逃避呢。
田问、林婉、王孝先、百艳、王全王兴等人领着大队人马赶来,田问远远的看见火小邪、水妖儿相拥矗立,一拉缰绳,伸手一挥,止住整个队伍。
百余人马鸦雀无声,虽说无法确定火小邪、水妖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远远的看着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这一刻,是1938年(民国二十七年)3月18日,日军刚刚结束了南京大屠杀一个月,也是中华民国维新政府,这个傀儡政府的成立之日。
1938年4月,台儿庄大捷,但民国政府丝毫扭转不了战争形势,再度败退,日军主力在中华腹地,继续长驱直入。
1938年5月,厦门沦陷,合肥沦陷,徐州沦陷,半壁江山惨遭日军蹂躏,毛泽东发表著名的《论持久战》。
1938年6月,安庆沦陷,蒋介石为阻止日军,下令掘开花园口黄河大堤以阻挡日军,造成黄河改道,淹死百万人,生灵涂炭。
1938年7月,武汉会战拉开帷幕。
1938年8月,上海租界,夜。
一栋看起来毫不显眼的洋房前,几辆悬挂着日本国旗的豪华轿车,依次停在洋房门前,并立即熄灭了车灯。
七八个身着华丽洋服的男女,一看相貌姿态便知是日本人,他们在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男人的引导下,毕恭毕敬的快步走入这栋洋房。
房间里十分简朴,一行人走到一间房内,大门立即紧闭,轰隆隆作响,这件房屋地面一颤,整体向下沉去。
叮咚一声响,下降停止,随后房门打开,金光耀眼,刺的人睁不开眼。
众人不敢大声说话,出了这间房,眼前的奢华,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到处都是用钻石镶嵌的水晶灯,密若繁星;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随处可见,大至法老的黄金雕像,小到拇指大小的红钻,看似随意的摆放在各处;地面是铂金铺成,椅子是犀牛皮,扶手是象牙,任何一处细节,都是极为昂贵奢侈之物做成。
这群日本人目瞪口呆,几乎不敢迈出脚步,好在有穿白西服的人再三催促,方才回过神来,大气都不敢出的尾随而行。
曲曲折折走了许久,又是上楼又是坐电梯,日本人领教了他们一万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庞大财富后,终于来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门前,倒与刚才的奢华有些格格不入。
白西服敲了敲门,说道:“少爷,日本人来了。”
里面有人哼哼道:“让他们进来吧。”
推开房门,日本人鱼贯而入,眼前景象,又让他们吃了一惊。
一间颇为巨大的房间里,到处摆着的都是机械用品,一股子机油味十分浓郁,整整一面墙上,则挂着各式各样的枪支,有的枪支巨大到足有二人长短,有的微小到不及拇指。
三个男人正围坐在一张铁皮台子边,坐在几个铁皮箱上面,呼哧呼哧的抱着一个铁皮饭盒喝面汤,一边喝面汤,一边啃几个硬邦邦的面饼,吃的有滋有味。
三个男人中间有一个留着精致小胡子的男子,抬起头嚷道:“来了啊,让他们坐沙发吧。”说着一直房间一角一长溜布质沙发。
日本人中有一个年约五十的中年男子,看来像是领队的,赶忙上前深深鞠了个躬,说道:“金少爷,久仰大名,我是大日本国天皇陛下的御用顾问宁神渊二,携本国公主,财政大臣,中央银行行长等人,专程来拜访。感谢您愿意抽出时间,约见我们。”
小胡子男子正是金家实际的掌权人金潘,他哈哈一笑,把铁皮饭盒放下,拍了拍手,从桌上捡起一块白手绢,擦了擦嘴,随手丢在一边,说道:“乔大、乔二,去收拾收拾,再拿瓶好酒来。”
乔大呼哧呼哧还在猛吃:“好,好!”
金潘一脚踹了过去,骂道:“吃货!还不快去。”
乔大咕咚一口,把所有面汤喝下,又把一整张面饼塞进嘴里,噎的直翻白眼,乔二也不管他,死死拽着,赶忙跑开准备去了。
金潘这才对宁神渊二一行人笑道:“来,坐!”
金潘两把金枪,枪不离身,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随随便便的招呼着日本人坐下,自己把腿往桌子上一翘,根本没把这些日本人看在眼里,笑眯眯的问道:“宁神,你找我找了这么多年,再不见见你,有点不好意思了,咱们就聊聊吧。”
虽说金潘如此藐视日本人,宁神等人还是满脸堆着笑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宁神忙道:“多亏了芳子小姐引荐。”
宁神身边一个极为妩媚的女子赶忙站起来,向金潘鞠躬,甜腻腻的说道:“金少爷能不生我的气,我死而无憾了。”
金潘坏笑道:“日本第一女特工,第一公关小姐芳子,千百年难出一个的尤物,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芳子小姐千恩万谢,这才坐下。
乔大、乔二换了身西装,拿着酒跑来,叮叮当当的摆了一桌翡翠酒杯,把一个看着已经发霉的酒瓶打开,糊里糊涂的全部倒了个精光。
金潘骂道:“一千年前的红酒,我花了多少钱买到的,你们就这样糟蹋啊?知不知道不能这样乱倒啊!”
乔大说道:“那,那再换一瓶吧,反正还挺多。”
乔二说道:“师父,那我再去拿吧。”
金潘骂道:“滚滚滚,你们两个猪!金子也让你们当粪坑石!先就这么喝了,再给客人一人包一瓶,让人送到车上去。”
乔大、乔二应了,又退下一旁忙碌去了。
金潘举起酒杯,说道:“欢迎!干了!”也不管日本人,咕咚一口喝光,骂道,“就这酸溜溜的糖水,还值一百万法郎!这帮没良心的奸商!”
宁神那边却无人敢喝。
金潘还是不管他们,问道:“宁神,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宁神忙道:“金少爷,是这样。”说着站起,介绍手边一人,“这位是天皇陛下的爱女,希仁公主。”
一个看着十分规矩谨慎的女子站起,向金潘鞠躬,用生硬的中文说道:“金少爷,你好。”
宁神继续介绍道:“希仁公主是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政治经济学硕士,今年二十五岁,喜欢机械制造,通晓五国语言,而且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还是处女。”
金潘哈哈大笑:“怎么?”
宁神说道:“希仁公主非常喜欢金少爷,天皇陛下恩准,希望能够下嫁给金少爷,如果金少爷现在有妻子,可以当偏房姨太太。”
金潘打量着希仁公主,站起身来,坏笑着看着希仁公主,突然一把摸在希仁公主的胸部,捏了两下。希仁公主也不敢躲,羞的脸上通红。
金潘努了努嘴,对宁神笑道:“胸不错!比较大!”
宁神等人如释重负,纷纷鼓掌,宁神更是高兴不已的说道:“屁股也很大,腰也很细,希仁公主喜欢运动,身材是国际标准!皮肤非常的有弹性!”
金潘哈哈哈直笑,日本人也跟着哈哈哈的笑。
金潘念道:“好啊,好啊!”走回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还是一副流氓样的说道,“那我娶了公主,就是皇亲国戚了?”
“是!是!正是!”
“嗯……挺不错的。”
“金少爷喜欢就好!”
“宁神,那说说我娶希仁公主的条件吧。”
“没有条件!没有任何条件!”
“那好吧,美人留下,你们走吧,今晚我就和美人洞房。”金潘站起身来。
“哦!哦哦!”宁神有点慌张,说道,“金少爷,我们还有一点点小事,希望和金少爷商议。”
金潘嘿嘿一笑,再度坐下,笑道:“那就说吧。”
宁神和其他几位男子低声说了几句,日本人还是公推宁神来说话。
宁神谨慎的说道:“金少爷,您最近几年出手频频,现在已是大日本国第二大的债主,而且您控制的几家企业,已经占据了日本军工生产的近五成。大日本国现在和民国政府的战争,不像军方说的那么快能结束,已经大大的超出了预算,所以国内渐渐吃紧。我们非常希望,金少爷能够帮帮我们,向我国提供一些资金,以解燃眉之急。”
“嘿嘿,给你们钱,是让你们再搞几个南京事件吗?”金潘口气虽说轻松,但隐隐有些不悦,话刚说完,两把金枪已经在手,直指宁神等人的脑门。
宁神等人大惊失色,吓的全身哆嗦,不敢说话。
金潘哼道:“打个仗,老百姓死伤难免,但搞南京屠城的事,我听着恼火!我他妈的现在就把你们几个的脑袋打开花,给几十万老百姓祭旗。”
宁神等人全部咕咚跪倒在地,施以大礼,不敢抬头,宁神更是带着哭腔说道:“那些军人都是粗鲁的混蛋,绝不是天皇陛下的本意,天皇陛下为此事也非常震怒,已经严厉的惩罚了肇事军官!保证不再出现这样的惨剧!金少爷,你打死我们可以,但请你一定原谅!”
金潘压了压火气,骂道:“你们是什么狗屁玩意!要不是看你们诚心诚意的来找我谈,态度够孙子,早他妈的一枪一个送你们归天!然后断了你们的财路,打个鸟的仗,让你们小日本国在中国遍地找屎吃去!”
宁神等人还是阿里亚多阿里亚多道歉个没完。
金潘低骂一声,双手一转,把枪收回,说道:“要借多少?”
“什么?”宁神惊魂未定。
“要借多少钱?起来说话!”
宁神和几个人对视一眼,面露喜色,悉悉索索从地上爬起,端坐下来。
宁神十万分小心的说道:“第一期二十吨黄金,一共三期,总共一百顿黄金。”
“怎么还?”
“战争结束之后,上海、天津、山东、福建、广东的矿产、航运、电力的独家经营权。”
“啧啧。”金潘翻了个白眼。
宁神忙道:“还有整个东南亚。”
金潘点了点头,说道:“一百顿黄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可以答应你们,并一次性支付,但条件,只有一个。”
宁神说道:“请讲,只要我国能够做到。”
“你们和美国开战,打一场太平洋战争。”
宁神等日本人均倒吸一口凉气,叽里呱啦议论纷纷。
金潘笑道:“怎么?做不到?”
宁神直咽口水,低声下气的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您希望我们打这场战争。”
金潘笑道:“你们不和美国打,我怎么去赚美国人的钱?只要你们打这场仗,无论输赢,我都会再斥巨资扶持你们,而且是没有利息的。”
宁神直冒冷汗,掏出手绢连连擦汗,半响才说道:“金少爷,您的这个要求,超出了我们的授权范围,我们必须回去禀告天皇陛下,才能定夺。”
“好啊!你转告天皇,战争是有钱人的游戏,没钱就别玩下去了,你们肯定会输的很惨。”
“是的,是的。”
“好吧,你们可以走了,下次再来,带着天皇亲笔的确认函。”
“金少爷,如果同意了呢?您说的黄金?”
“我明天就安排先给你们二十吨黄金,专门用来准备和美国开战,这个钱不用还,以示诚意,天皇决定了,我会尽快再给你们安排一百吨黄金,分批运往东京。”
宁神感动的涕泪交流,又跪在地,说道:“谢谢金少爷的慷慨!感激涕零,大日本国若能得到中华,天皇陛下登基为帝,您是第一功臣。”
金潘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什么功臣,谁当皇帝关我屁事?我只是个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我懒得干。”
宁神说道:“好的,好的,那金少爷,我们的希仁公主,就先留在这里陪伴你。”
金潘伸了个懒腰,说道:“这个大礼,我还是先不要了,等你们和美国打起来,我再娶她。就这样吧,我累了!”说着摇摇晃晃的向远处走去,头也懒得回。
宁神等人不好再说什么,起立鞠躬,屋外穿白西服的男人进门,请了宁神等人出去,暂且不表。
金潘见日本人全部走了个干净,这才从内室中走了出来,一言不发的掏出两把金枪,咚咚咚咚咚咚咚,把两支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在门上,然后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把枪收回腰间,一屁股坐在桌上,闭目不语。
不多时,乔大、乔二两人赶来,见金潘一张冷脸,都不敢说什么,坐在金潘的下首。
金潘哼道:“小鬼子走了?”
“走了。”
“那就滚一边去,老子心里烦。”
“师父,那个。”
“有屁快放!”
“金,金大九来了,师父您见不见。”乔二小心的说道。
“他没事回来干个屁!让他滚!老子不见。”
“哦,是!”乔大、乔二犹犹豫豫的,还想赖着不走,磨磨蹭蹭的往后退。
“把金大九叫来!”金潘突然改了主意。
一身白色西装,系着金色领带,头戴白色礼帽和墨镜,十足阔商的模样的中年男子在乔大、乔二的带领下,从内室走了出来。此人见到火小邪,只是微微一点头,非常平静的问好道:“少爷,你好。”
金潘正一颗一颗的给自己的金枪上子弹,答道:“金大九,你不好好陪着我两个爹,找我来做什么?”
金大九走上两步,也不请示,坐在金潘的对面,说道:“有事禀告。”
金潘啪的一声合上弹夹,靠在桌子上,问道:“金大九,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呵呵,是五行世家的事情?”
金大九说道:“我是金家唯一的五行世家联络使,我来当然与五行世家有关。”
金潘哼道:“五行世家的事情,我不是说了,由乾坤两位金王定夺,我不管。”
金大九说道:“我已经请示过两位金王大人,他们说一切由你定夺即可,他们打算这两天就隐退,去美国附近的小岛上定居,所以,少爷,你已经是五行金王了。”
金潘双手往裤兜里一插,站直了身子,说道:“他们两个倒是看得开。说罢,金大九,什么事。”
金大九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几张信函,一张一张的递上来,说道:“水王流川大人询问金家是否决定参与五行合纵;火王严道大人询问金家是否参与五行合纵;土王田问大人邀约金家五行合纵;木王木邪大人告知金家,五行合纵定于今年10月9日下午6点整,地点万年镇,请于下午4点前赶到,做最后商议。”
金潘一张一张的接过,随手把水家、火家、土家的信函丢到一边,只把木家的信函打开,迅速的看了一遍。
金潘哈哈大笑,挥着手中的信,面色一冷,狠狠把信函拍在桌上:“木邪!署名是木邪!一句客气话都不说,我欠他的啊?命令我啊?”金潘气的大发雷霆,到处乱打乱踢,“他就是这么把我当兄弟的?老子为了他差点死在木家!老子欠他的?老子是欠他的了?老子为他好,他就这样硬邦邦的命令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金潘继续在屋里乱砸乱摔,一边口齿不清的大骂不止。
乔大、乔二偷偷上前,把桌上的信拿起来,两人一看,都觉得这封信倒像是官方调令,一点兄弟朋友之间的话语都没有,完全把金潘当陌生人和下属一样呵斥。
乔大说道:“这,这是大师父说的话吗?”
乔二也是紧紧皱眉:“怎么写的这么硬邦邦的。”
金大九倒是一直端坐不动,等到金潘摔够了砸够了,呼哧呼哧喘气的时候,才站起身来说道:“少爷,你决定如何答复?”
金潘大叫道:“金大九,你立即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
金大九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少爷,两位金王大人让你保重身体,做事不要太勉强,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赚的差不多就可以了,还是多享受享受人生。”
“滚!立刻滚!再废话一句,我就一枪打死你!我早就想打死你!”
金大九摘下礼帽,鞠了一躬:“少爷,我先走了。”说罢转身退下。
金潘见金大九离开,这才瘫软了一样,跌坐在沙发里,用手按着额头,低头不语。
乔大小心的问道:“师父,你这么讨厌金大九?”
乔二也问道:“要不要我们追上他,狠狠揍他一顿?”
金潘低着头,极低声的说道:“拿酒来。”
乔大、乔二没有听清,问道:“师父,是打他一顿?”
“拿酒来,拿酒来!听到没有?你们这两个猪头!”
乔大、乔二吓的一个激灵,赶忙跳起来,冲向后屋取酒去了。
金潘突然抱着头嚎啕大哭,蜷在沙发上,狠狠的自己摔打自己,小孩子一样哭的鼻涕眼泪直往嘴里流:“火小邪!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我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可就是不能恨你!但你为什么要五行合纵!为什么!为什么!”
乔大、乔二抱着十几瓶酒跑出来,见金潘这样痛苦难堪的样子,只好傻站着不知该说什么。
金潘长叹一声,坐了起来,见乔大、乔二抱着如此多的酒,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脱下鞋子就砸将过去:“你们想喝死我啊?”
乔二忙道:“不是,不是,我们,我们不知道你想喝哪种酒。”
乔大也道:“师父,你,你平时不爱喝酒。”
金潘骂道:“全拿上来摆好!全打开!你们两个猪头和我一起喝,一直喝光为止!”
半个时辰以后,满地的空酒瓶。
三个衣裳不整的人,在沙发上搂着又蹦又跳,一会排成一字,一会排成二字,上串下跳,好不快活。
“师父,为什么要揍金大九啊?”
“因为我小时候,他老偷看我拉屎啊!”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师父师父,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哭啊。”
“因为我两个徒弟都是猪啊!”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那师父!到底我们要不要五行合纵啊?”
金潘突然一静,双眼发直。
乔大、乔二摇摇晃晃的,看着金潘。
金潘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哈哈大笑道:“当然不要啊!白痴傻子才会五行合纵啊!”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于是,金潘、乔大、乔二这三个人,胡言乱语着,在地下的金家宫殿里尽情的闹腾着,直到筋疲力尽,醉成死猪一样,东倒西歪的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时间的车轮滚滚而动,无法阻止,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在漫漫无垠的历史长河里,只不过是白驹过隙。
1938年10月7日,黄昏。
东北,日军万年镇军事要塞外围十里以外,一个叫北巴窝的废弃村落,尽管此地紧挨着一个官道,却毫无人迹,到处都是黑灯瞎火。
可就在这样破败荒芜之地,有一对男女,风尘仆仆的走入村落,双双驻足在一个看似客栈的院落前。
那男子看着30岁开外的年纪,穿着一身皮夹克,身材笔挺,精神矍铄,显得异常干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而陪在他身边的女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也是穿着女式皮夹克,美眸秀目,小鸟依人,温柔俏丽,让人过目难忘。
男人看了看这座荒废的客栈,笑道:“就是这里了。”
女子靠紧了男人,问道:“这样真的好吗?他们只是普通人。”
男人搂住女子的细腰,洒脱的笑道:“我答应过他们。”
女子嗯了一声,再无疑义。
两人携手走入院中,院中荒草遍地,房内一片漆黑。两人却不犹豫,脚步不停,笔直的走入客栈中。
客栈大堂,桌椅虽全,却都落着厚厚的一层灰,显然久无人来,更显得昏暗。
男子却会心一笑,领着女子走到一张桌子前,吹去一张椅子上的灰尘,用袖子擦了擦,请女子坐下。
男子高声道:“伙计!有客人来了,还不出来招呼?不做生意了吗?”说着,安安稳稳的坐在女子身边。
并无人回答。
男子却不惊讶,继续说道:“你在厨门后躲着偷看我们呢。好了,不要躲着了!我们只是过路人,没有恶意。哦,不要走啊,你左脚是不是有伤啊,垫着脚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心摔着。”
女子就掩着嘴咯咯咯的轻笑。
半晌之后,就听房门声嘎吱一下,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位客官,小店早已停业了,您们还是到别处看看吧。”
“没事,出来说话,买碗茶水喝也行。”
“哦……哦……那,那好。”有人轻声应了,一盏豆大的灯火燃起,一个半大小子,提着盏油灯,从大堂一侧走了出来。
男子看着这个小伙计,笑道:“小五,是你在看店呢?”
那小伙计一听男子叫出自己小名,惊的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跌跌撞撞站好以后,举着油灯向男子照来,惊声问道:“您,您是?”
“我是火小邪。”
小伙计啊啊连声,已经看清了火小邪的相貌,哇的一声惊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麻利的咚咚咚三个响头,兴奋莫名的叫道:“恩公!大哥!你回来了!”
火小邪起身将小伙计扶起,小伙计已经哭的稀里哗啦,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火小邪说道:“我本以为我要很久才能回来,可事情比想象中进展的要顺利。小五,来,坐!”
小伙计受宠若惊,叫道:“大哥,恩公,大姐,你们坐,我给你们倒水去。”
火小邪拉着小伙计坐下,笑道:“不用了,我们不渴,先和我说两句话。”火小邪向后院方向看去,问道,“哦,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小伙计忙道:“哎呀哎呀,见到大哥太开心,我都忘了!”站起身来大叫,“媳妇,媳妇,快出来,是火小邪大哥,是我天天都和你提起的火小邪大哥回来了!”
这才有一个普普通通,相貌平常的矮小女子,从后院钻出来,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站着遥望,不敢上前。
小伙计大叫:“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啊!哎呀你真是!”
四人总算坐定之后,彼此介绍了一番,那小媳妇低着头还是不敢吭声,小伙计便呼喝着她去烧水。火小邪并不阻止,细细问了小伙计最近的事情。
原来数月前,火小邪离开此地之后,马三多规规矩矩的埋葬了死去的店掌柜和老板娘,带着小伙计上山,可小伙计哪有呼啸山林的能力,第二天就把腿摔断了。当时日军在到处扫荡围剿马三多这伙山匪,带着小伙计十分的危险,便又曲曲折折的把小伙计送回到客栈瑞安顿。马三多尽管外号叫黑麻子,但脑子不笨,知道小伙计孤单,不知道怎么让他寻来一个孤女,嫁给了小伙计,彼此陪伴。同时吩咐小伙计,既然他腿脚不便,就留在这里等火小邪,说不定火小邪会回来,也方便火小邪能再找到他们。这一对小夫妻,就一直在北巴窝东躲西藏,晚上住在地下,食物等等,由马三多派人一个月送来一次,所以几个月来,虽说过的清苦,倒也踏实。中间只有几次日本人进村巡查,知道这里是个荒废的村落,也不愿意大费周折的搜索,而且他们躲在地下,算是有惊无险。
火小邪听了此话,心喜这个马三多倒是个言出必践的好汉,不旺他和水妖儿辛辛苦苦找一趟,便问小伙计道:“马三多他们现在在哪里?”
小伙计忙道:“前两天刚刚给我送了粮食,告诉了我他们这几日的临时营地,离这里很近,也就十里远。”
明月高悬,夜已深沉。
距离北巴窝不远的深山之中,一个林木繁密的山谷,树林间隐隐约约有一二点灯火闪烁。
有一男一女站在山梁上,向下放看去。这两人正是火小邪和水妖儿。
原来火小邪、水妖儿问清马三多他们大致的位置,便决定自行找来,小伙计本要跟随,但他腿脚不便,被火小邪婉拒。他们两个别过小伙计,撒开脚力,借着星光一路奔驰,火小邪眼力超群,水妖儿精通地理,所以很容易的便找到了此处。
火小邪、水妖儿相视一笑,两人闲庭信步一般,向灯火处走去。
走到山谷下方,树林边缘,火小邪远远的便看到有两个男子躲在大石后面抽烟,一边窃窃私语着调侃。他们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在火小邪耳中听的真切。
“酒再给我喝一口。”
“没多少了,经不住你这样喝!”
“瞧你这小气样,拿来!”
“少喝点!离换岗还有二三个时辰呢!”
“咳,你说马寨主怎么想的,咱天天提心吊胆的被小鬼子撵着到处跑,这地方有啥好留念的,已经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拍拍屁股走了算球,哪里不能当个山大王。”
“你这话可别瞎说,马寨主听见了非砍了你。”
“哦哦!我说着玩的,你不能和别人说。”
“我没你那碎碎嘴。”
这两个山匪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突听大石后有人咳嗽了一声,立即吓的一个哆嗦,抓起地上的枪,跳了出来。
“谁,谁!”
又是一声咳嗽,火小邪和水妖儿从他们身旁的大树后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两个山匪大惊失色,举起枪指着他们,叫道:“你们是谁?别动,敢动就开枪了!”
火小邪笑了一笑,抱了抱拳,客气的说道:“两位兄弟,请问马三多,马寨主可在?”
两个山匪见火小邪、水妖儿毫无惧色,更是惊慌,说话都是打颤。
“你们,你们是谁?”
火小邪笑道:“我是马寨主的一个朋友,这是我的妻子,我俩千里迢迢来这里找马寨主聊聊旧事。”
“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们怎么知道马寨主在这里?”
火小邪知道这两个山匪,属于没脑子的野汉子,便一抬手,亮出两块大洋,答道:“哦!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为好。劳烦两位兄弟,带我们去与马寨主一见。”说着手一甩,把大洋丢在两人脚下。
这两个山匪犹豫了一下,见火小邪一直客气的很,又出手大方,给了引路钱,脑子开始转不过来。
两人商量道:“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他们看着不像坏人吧。”
“不象就不是坏人了?”
“那怎么办?”
“押着他们进去,他们就两个人怕个球蛋!”
“是啊,是啊!”
于是这两个山匪慢慢把地上的大洋一人一个捡了起来,不敢放松警惕,喝令火小邪、水妖儿上前,他们在后押着往里走。
火小邪、水妖儿并不计较,于是四人两前两后的向树林里走去。
走不了多远,来到悬崖边,便看到一个山洞,山洞外有一小片空地,七七八八的或坐或卧着几十个人,系着几十匹马。
火小邪、水妖儿笔直的走入,立即引起了众匪的注意,呼呼啦啦一下子全部站了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向火小邪看来,拿枪的拿枪,拿刀的拿刀,顿时拦住了火小邪、水妖儿的去路。
两个押着火小邪、水妖儿进来的山匪赶忙上前,说道:“他们两个说要找马寨主!我们给押来了!”
“找马寨主?真会找啊,荒山野岭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还能找到这里来!”一个满嘴黄牙的丑汉,瞪着三角眼走了出来,“想见马寨主?行啊!来啊,先绑起来,女的脱光!”
这个丑汉话刚说完,就听叮的一声,鼻头上中了一个硬物,当即打的哎呀一声,抱着鼻子弯下了腰,鼻血横流。
丑汉大骂:“谁打我!”低头一看,地上竟是一个明晃晃的大洋。
丑汉也顾疼,一把先将大洋抓在手中,丝毫不管是不是这个大洋打中的他,继续叫道:“有本事再打……”
又是叮的一声,一个大洋直打进丑汉的嘴里。
火小邪正色道:“我们是你们马寨主的客人,说话客气一点,不要把我惹火了。”
丑汉噗的一口吐出大洋,还是握在手中,骂道:“愣着干什么,先绑起来!”
众山匪就要上前,只听一声大喝:“闹个球的闹!”
一个黑脸长麻子的大汉,推开众人,笔直的走了进来。
这黑脸大汉一见火小邪的面貌,生生的愣了一愣,火小邪笑而不语。
两个引路的山匪不识趣的跑上来报道:“寨主,他们说认识你,来找你,我们给押,是押过来了,他们老实的很。”
黑脸大汉哎呀一声,双手一甩,啪啪两大耳光,打的这两个山匪滴溜溜打转。
黑脸大汉抽完巴掌,哎呀一声大叫,咚咚咚上前两步,噗通跪在火小邪面前,一拜到底,大叫道:“大哥!你回来了!马三多该死啊!”
火小邪上前要扶起马三多:“兄弟,不必如此大礼。”
马三多却不起来,回头狂吼道:“跪下,所有人跪下,参拜大哥!”
所有山匪还在愣神,见马三多跪了,又喝令如此,虽说吃惊,但谁都膝盖一软,噗通噗通跪了一地,齐声道,“参拜大哥!”
马三多激动不已道:“大哥!我天天盼着你能回来,本以为你三五年内都回不来,谁知这么快又见到了你!我,我真是,我,我愧对大哥!我没脸见你!”这个七尺大汉,居然咧着大嘴,哇哇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