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土情之坚
有些动物的灵性,远超凡人,九品灵貂又是灵中之灵,世所罕见。九品灵貂辩识人心,这种说起来玄异的能力,却只怪我们绝大多数人孤陋寡闻,不解世间奇妙,便要口口声声说绝不可能。
九品灵貂更聪明举动还在后面,它找到祭坛,返身回来引路,果真按火小邪的要求,“偷偷”进行。它不叫不嚷,并不出来现身,而是躲在不远处,靠不断地摇动藤蔓,振动身体,为火小邪引路。
火小邪一群人中,唯有火小邪具有十成十的火家本事,耳力、视觉、体感、知觉敏锐异常,能辨出前方是九品灵貂在引导前进的方向。
所以,火小邪率领众人,看似痴傻癫狂一般的胡乱奔跑,挑逗木媻抓了放放了抓,其实极具深意,只是谁也猜不到,火小邪也绝不会说罢了。
十几次逃跑之后,火小邪基本达到目标,他已经知道那个不受侵扰的木家祭坛,就在右前方不远处的一片低洼之地。
要不是此等手段,想在这片蛛网一样,不知方向的空间里,找到祭坛位置,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中,找到地下的一根针,难度可想而知。
再度被囚放之后,火小邪刚跑一步,就突然转向,冲着田问等土家人大喝道:“这里!”
火小邪身子一抖,平白快了数倍,泥鳅一样往藤蔓里直钻而去,好像全身每块肌肉都能活动一样,哧溜一下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只听在藤蔓间大叫:“土家开路,速速随我来!”
田羽娘等人微微一愣,但马上明白,田羽娘大喝道:“四门开山!田问也去!”
土家四门,平时最讨厌钻来钻去,都是逢山开山逢石裂石逢土掘土,早有憋闷,一听招呼,精神一振,加之有田问在,五人发力,向着火小邪所指之处冲去。手中利器翻滚,并不是边砍边走,而是先向前冲,藤蔓一绷直,就反手切断。
虽说沙沙声迅速传来,但离大股藤索袭来,还有些须工夫,这一点时间,火小邪已经足够。
火小邪从藤蔓中钻出,身旁再无他物,一阵轻松之余,定睛一看,所处之地,正是那座木家祭坛。虽说祭坛周围,藤蔓围成了半球形,但在半球空间之内,见不到一根藤蔓侵扰的迹象。
按理说,此处应该是绝无仅有的安全之地。
火小邪站定之后,土家田问等人也随后赶到,四处藤蔓已经四处疯涌,金潘、乔大、乔二等人尾随在土家之后,玩命抵抗,毕竟人多,落在队尾的几名金家卫士先后被缠。
乔大、乔二舍命护住金潘,眼见着已到了祭坛边缘,却已被缠的寸步难行,再难前进。
好在有火小邪,田问等土家人,无须多说,纷纷上前相助,斩断金潘、乔大、乔二身上藤索。可惜藤索数量实在太大,只救下了金潘、乔二二人进了祭坛,眼睁睁的看着乔大被藤索拖走。
乔二刚一安全,却不见了乔大,放声大哭道:“大西瓜!”竟要往回冲去。
金潘将乔二一把拽住,与火小邪一道,把乔二拖到祭坛中央位置。
乔二哭喊道:“大西瓜,大西瓜,你别死,别死啊!”
金潘骂道:“别叫了!乌鸦嘴!他死不了!”
乔二方才止住,瘫坐在地,近乎呆滞。
乔大、乔二这两兄弟,从小生活在一起,别看天天没事就斗嘴,象一对冤家似的,但两人从未分开过,手足情深!
藤蔓果然避开这座祭坛,不再攻入,只是密密麻麻围在外面,但短时间没有退去的迹象。
土家人全身而退,镇定的多,已在四处打量,缓步绕着祭坛中央行走。
火小邪则抱起九品灵貂,抚摸一番,邪笑道:“小小邪,乖儿子表现的不错!”
九品灵貂听了夸奖,乐的吱吱直叫,直往火小邪怀里钻,只从衣领处露出小脑袋。
火小邪由着灵貂钻入怀中,摸了摸灵貂的脑袋,说道:“好,先跟着你爹。”
金潘走过身来,意欲狠狠给火小邪一拳,火小邪看也不看,唰的退开几步,冷哼道:“孙子,还差几十声爷爷没叫,还想报复?”
金潘一愣,本以为终于有机会和火小邪叙旧亲热,怎么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心头一凉,酸溜溜的说道:“好,好,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转身就走。
“潘子,好久不见了,谢谢你。”忽听火小邪口气一缓。
金潘一听,顿时站住,热泪不受控制的滚滚而出。金潘怕火小邪小看了他,不敢抬手擦泪,只是站直了身子,硬气不已却又有些哽咽的说道:“是啊,很多年了不见了!”
火小邪慢慢走上前来,伸手搭上金潘的肩头,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为我而死的。”
金潘还是不敢转身看火小邪,但情难自已,嘴巴一咧,无声无息的哭了个稀里哗啦,两行泪水直入嘴中,又咸又苦,心中的所有委屈,也随之一扫而空。
何为兄弟!不是靠请客吃饭,不是靠勾肩搭背,不是靠言语宣誓,久别重逢相拥痛哭,亦不能证明你我是生死兄弟。真正的兄弟,其淡如雪山融水,其浓如百年陈酿,何须肉麻动情之言语,只是毫厘举动,便能彼此明白。
乔二见火小邪、金潘相认,从地上爬起,跪倒在地,悲道:“大师父,二师父他找你找了七年,大师父你为何从来不给我们消息。”
火小邪放下手,垂手肃立,一双黑眼中极深极暗,低声道:“当了七年汉奸,又认倭寇作父,羞于见人!”
田问走至火小邪一侧,沉声道:“记忆已复?”
火小邪嘿嘿笑了声,说道:“该记得总是记得,不该记得的也不记得,我是火小邪,却又不全是,那个火小邪,十分的窝囊,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邪不是邪,正不是正,无头无脑,草率愚昧,嘿嘿,火小邪,应该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才对!”
田问说道:“之前的,也好。”
火小邪嘿嘿邪笑连连,说道:“好什么好,之前我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而现在,我是下棋的人!五行合纵,就是我要下的一盘大棋!如此才能显出我的本事!田问,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下棋,还是当我的棋子。”
田问闷声沉默片刻,慢慢说道:“我会帮你。”说着退离火小邪身边。
金潘狠狠抽了半天鼻涕,止住眼泪,反而开心不已道:“火小邪,你这样好,是个当皇帝的料!等我们能出去,小小中华,只要你我同心,早晚是囊中之物!”
田羽娘一直冷眼旁观,听金潘此言,终于忍不住,站出说道:“金潘,你们金家想称皇帝?”
金潘笑道:“皇帝不过是个虚名!田羽娘,土家当了几千年皇帝的奴才,想不明白什么叫金钱,我也懒得和你解释。”
田羽娘低哼一声,不愿再与金潘口舌,问火小邪道:“火小邪,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能耐,我们现在虽说安全,但也逃不出去,你可有什么办法?”
火小邪嘿嘿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祭坛的木盘之中,原先就盛放着木媻之眼,所以我们不用做任何事,只要等着,马上就有人来找我们。”
田羽娘惊道:“有人能来找我们?”
火小邪看着密集的藤蔓,说道:“就要来了。”
不需片刻,只听得四面八方沙沙声响成一片,围住祭坛的藤蔓居然慢慢向后退去,更大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声势异常惊人。
无人说话,都是全神贯注的戒备,紧盯着声音传来之处。
沙沙声骤然一停,就听有人极其难听的说道:“呃呃呃,火小邪,你们竟能玩小把戏,找到祭坛安生!把我逼我回来收拾你们!算你的本事!呃呃呃!”
火小邪大叫道:“林婉!你要来就来,废话什么!”
“呃呃呃!”话音一落,沙沙声再度暴起,轰的一声,大团藤索冲破藤蔓,黑鸦鸦的一片,将祭坛死死围住,翻滚不止。
从藤索中,一个身影缓缓透出,直近前来,依旧是那身衣裳,那副奇丑的容貌,不是林婉是谁?她并不显露真身,而是躲在几层藤蔓之后,加以防备。
林婉尖声道:“呃呃呃,你们若不乱来,我可以不杀你们,让你们永困在此,可现在看来,留不得你们!”
火小邪大喝道:“你是要毁掉此处吗?”
“呃呃呃,我不用毁掉这里,也能让你们生不如死!收!”林婉伸手一攥拳头。
不见任何一支藤索袭来,却有空气加速流动,好像被藤蔓吸走似的。
林婉怪笑道:“呃呃呃,看我把你们呼吸之用的空气换掉,你们要么憋死在祭坛上,要么冲过来,被藤蔓缠住,不痛不痒的慢慢化成肥料,你们选吧!呃呃呃!”
此话一出,无不心惊,这招确实厉害!而且很快,所有人便觉得呼吸困难,喘不上气。
金潘大口喘气,喊道:“林婉,有话好商量!我们憋死了,你不就,没得玩了……”越是说话,耗气越多,金潘话没说完,已经憋的脸上通红,噗通一下,伏倒在地。
林婉说道:“没什么好玩的了!你们死吧!”
田羽娘等人也知形式危急,唯有自救一途,纷纷坐下,各自入定,以减少对空气的需求,这是土家的一门绝技,称为地石眠术,乃土家必修之术,最强之人,可以用极快的速度进入动物的冬眠状态,在没有任何空气的地方,存活十余天之久。土家对于身体的修炼,力求能够渐至五感不存的假死状态,与火家追求感官的极致敏锐,特别是听觉、触觉、视觉、知觉四感,火、土截然相反。木家也重视感官的修炼,比火家强在嗅觉和味觉上,其他与常人高不出太多。水家则最为均衡,但知觉能力为五行之首,大凡水家高手,均是极度聪慧,精于预判、推测、计算,顺势而动,强占先机。金家则是身体修为上最差,重视利用非自身的外力,倒也有很多其他四家无法企及的优势。
其实田羽娘等人身上,还有一物,称之为“石励子”,乃是两个用羊肠做成的皮囊,平时卷成一团,藏在身上,需要用时,将两个羊肠彼此连接,有药粉和药水混合,便能生出氧气,置于鼻下,从气孔中猛吸,还能维持近一天生命。
可这是土家最终手段,轻易不用。
田羽娘等土家人也清楚木媻不愿攻击进来,只要长久坚持,便能期待转机。
田问的地石眠术,经过九生石下的锻炼,远胜田羽娘等人,达到身土不二的境界,所以暂时不必坐下,也不用闭眼,依旧站着,直视着林婉。有人会问,田问有身土不二的能耐,怎么碰见秋日虫鸣,弱化听力便是,怎么还是狼狈?其实秋日虫鸣,能听到的声音只是表征,厉害的是其他听不见的声频,所以就算是个天生的聋子,也能在脑海中直接听到。故而田问会十分狼狈。
火小邪轻咳一声,似乎也耐受不住,半跪在地,捏紧了咽喉。
林婉呃呃呃念了几声,觉得无人再能轻易动弹,从几层藤蔓中探出了身子,说道:“没用的,没用的,你们全部死定了。”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林婉只觉得眼前一花,已不见了火小邪,等再察觉到火小邪的身影时,火小邪已经鬼魅一般扑面而来,一柄匕首直刺林婉咽喉。
林婉呃的一声叫,身子向后猛退,一边催动身边无数藤蔓,劈头盖脸的向火小邪卷来。
火小邪黑眼中冷光直冒,杀气腾腾,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虽然瞬间被藤蔓止住去势,但刀尖追着林婉的咽喉,脱手而出,飞刺而来。
林婉周围有藤蔓护身,可换过来说,却也是一种禁锢,使得人行动不便,林婉根本无力躲过。可林婉也是运气奇佳,该她不死,一根藤索的中段,无意之间,刚好在林婉面前经过,不偏不倚的轻触了刀尾,使得刀身微微一偏,贴着林婉的咽喉划过,割出一道血槽。
火小邪大骂一声:“操!”他算的精准,乘林婉大意之时,飞身而上,一刀杀死林婉的机会足有九成九,可藤索恰好经过,就是那百分之一的不足,竟然碰上了!
林婉惊魂难定,呀的尖声大叫,就在刀身划破她皮肤之时,拦住火小邪的藤索也已发动,将火小邪卷着,抛向远处。
火小邪一声骂后,马上又大吼:“田问!”
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在火小邪刚刚失手之时,向林婉扑来,藤索正在抛开火小邪,大部分来不及回收护主,使得林婉面门大开。此人正是田问!
田问力道雄浑,一只大手从几层前来阻挡的藤索中直破而入,咔的一下,牢牢掐住了林婉的脖子,只要再度发力,林婉的脖子立断!
火小邪被重重抛落在祭坛上,翻身而起,不顾空气稀薄,大叫道:“杀了她!”
守护林婉的藤索疯狂回击,眨眼便把田问缠死,接着围成一大团,连同林婉也一并包裹了起来,形成一个几人高矮的巨蛋状,外人难以攻破。
田问虽然听见了火小邪高喊杀了她,却没有下手,只是盯着林婉的双眼。
林婉双手抓着田问的手腕,厉声道:“杀吧!杀了我也没用的!木媻已经接受了我的意志!”
田问却说道:“我,为人饵!”
“什么!?”
“给我下饵!”
田问一双明亮而执着的眼睛,如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林婉浑浊的双眼中透入,直刺林婉内心深处,激起一阵光亮。
林婉两行淡绿色的眼泪从眼角流下,厉声道:“田问,你!你疯了吗?我现在这个模样,你还要救我?你救不了我的,救不了的!”
田问坚定道:“能救!下饵!”
火小邪在祭坛上听了,心焦似火,空气已近消失,每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火小邪拼力叫道:“田问,杀啊……机会……”缺氧所致,脑中一黑,几欲跌倒。
田羽娘不知是何时起身,一把将火小邪扶住,也是声嘶力竭的喊道:“儿啊!杀了林婉这个妖女!”
巨大藤球之中,林婉依旧垂泪,但面目之丑陋,竟然好转了许多,声音虽柔了几分,仍是凄厉:“田问,你难道,还会喜欢现在的我吗?我这个样子,这种心肠,你怎么能再喜欢我。”
田问低声道:“我喜欢!”
林婉松了田问的手腕,捂住脸惨叫数声,沙哑的哭道:“好,那我成全你,可是,你会后悔的,我也会后悔的,你就算能解了我的毒身,也极有可能和木媻化为一体的。”
田问淡然一笑:“夫复何求。”竟慢慢松了掐住林婉脖子的手,面孔向林婉靠了过去。
林婉泪流满面,容貌竟恢复到平日的五成,另有一种凄然之美,躲了一躲之后,也向田问迎来。
两人双唇一触,便没有分开,原本缠住田问的藤索纷纷脱落,使得田问张开双臂,将林婉紧紧的搂在怀中。
林婉紧闭双眼,与田问深深拥吻,一只手的手心中一亮,腾起一团红色的光饵,轻轻按在田问的胸口,那团光饵便直透田问体内。
沙沙巨响,保护着林婉、田问两人的藤蔓巨蛋,便渐渐向后退去,没入到无边无际的木媻森林中,再无踪影。只是密集的藤蔓,还是死死围着祭坛,不见有退去的迹象。
随着林婉、田问离去,紧紧围绕着祭坛的藤蔓也渐渐退了开去,空气一畅,数股凉风吹来,霎时间,便解了火小邪等人窒息而死的险境。
金潘、乔二连喘数声,终于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坐了起来,粗气连连,还是说不得话。
田羽娘伤心欲绝,却又无法追出去,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掩面哭道:“儿啊,田问我的儿啊。”发丘神官田遥,是田羽娘的大儿子,见母亲如此难过,赶忙上前,跪在田羽娘身边,低声安慰道:“娘,田问吉人自有天相,娘,不要太伤心了。”
田羽娘反而哭的更加厉害:“儿啊,娘刚刚找到你,才呆在一起多久,你又离开我了,为何我的命这么苦啊!”突然一呆,恶狠狠的向火小邪看来,厉声骂道:“火小邪!我儿的灾祸全是因你而起!我如此苦命,也全怪你爹炎火驰!要不是炎火驰偷走土家重宝地一迷藏,我夫君土王田广也不会把腿摔断!落得终身残疾!我也不会逼着田问苦修!火小邪!你这个邪火!和你爹一样,五行难容!天生的害人精!”
火小邪冷哼一声,看也不看田羽娘,只是站在祭坛边缘,向林婉、田问离开的方向凝望。
金潘听田羽娘咒骂,沉不住气,回骂道:“田羽娘,你虽不是土王,实际也是土家一家之主,骂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泼妇一样不讲道理!”
田羽娘厉声道:“金潘,我知道你和火小邪穿一条裤子,但我今天明白的告诉你们,我儿田问要是一个时辰内回不来,我土家五人,就把火小邪、你和你那尖嘴猴腮的徒弟全宰了!为我儿田问祭旗!”
田羽娘话语一落,土家田遥、田令、田观、田迟四门宗主,均慢慢站起,结成阵势,向火小邪、金潘、乔二看来。
金潘一见,知道田羽娘说话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说的气话,土家人素来钉是钉卯是卯,话既然出口,很少有回旋的余地。如果土家四门和田羽娘一起动手,火小邪、金潘、乔二又无路可逃,想胜过土家五人,几率不足一成。
金潘忙道:“慢着!田羽娘,不要意气用事,你杀了火小邪,更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田羽娘骂道:“他有办法?他有办法,就不会失手之后,还拉上我儿,去刺杀林婉!”
金潘叫道:“可是田问的确得手了,是他不肯杀林婉的!”
田羽娘这个老女人,激动起来和天下所有位高权重的女人一样,根本听不去任何道理,还是骂道:“我不管!你,金潘,还有你,火小邪,要不是我儿田问,你们刚才就窒息而死了!凭什么你们活着,我儿却被卷走!”
金潘也怒道:“田羽娘,要不是火小邪,你们几个根本活不到这里来说些屁话!”
“你们不必说了。”火小邪总算开口说话,嘿嘿冷笑几声,看向田羽娘,说道,“田羽娘,你是田问的娘,我不与你计较,你说你要杀我,嘿嘿,完全可以。但我不会等到一个时辰后,让你来杀我。”
田羽娘厉声道:“现在你想动手,也可以!”
火小邪说道:“老娘们,听我把话说完,急什么急?如果田问半个时辰内回不来,我就离开这个祭坛,去找田问和林婉。”
金潘比田羽娘更为吃惊,叫道:“火小邪,这些藤蔓没有离开的迹象,你去找田问,是自寻死路啊。我见过你的本事,我们三个和土家搏命一战,胜算足有八成!”金潘心里认为只有一成胜算,但嘴上绝不示弱,并用此来吓唬田羽娘。
乔二从腰间取了尖爪出来,套在手上,叫道:“大师父,我们和土家这五个杂种拼了!那个长的象大地瓜的蠢汉,直接交给我,我有二十成把握秒杀了他!”乔二和金潘一样,嘴里说话能有多满就多满,绝不露怯,全靠金潘教导有方。乔二嘴里说的那个蠢汉,正是土家搬山尊者田迟,别看他高大笨重,若只论杀人的本事,他却是土家中最强的。
田迟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打量了乔二几眼,心里想到:“你个耗子一样家伙,好大的口气!一会真要打起来,看我不把你拍成肉饼!”
田羽娘冷哼道:“金家吹牛的本事,不只是五行之首,更是天下第一。”懒得与金潘、乔二对呛,对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半个时辰后,就去找我儿田问!你要去了,土家和金家就免了一战。”
火小邪嘿嘿笑道:“当然要去!现在你们所有人闭嘴,谁也不要打扰我!”说着,火小邪盘腿端坐在祭坛边缘,微闭双眼。
金潘、田羽娘虽不解火小邪其意,但彼此话已说死,无须再争论什么,便各去了一边,遥相对望,静候火小邪。
他们无人可以察觉到,火小邪衣服下面,胸口前的肌肤上,有一小片淡淡的红色,渐渐显出。这正是火小邪与田问同为林婉人饵的迹象……
按王孝先所说:“林婉所下的饵,非常特殊,木家罕见,若检验出你的体质适合,就能与你心灵相通,知道你的心思,你也能偶尔感受到她的所见所闻,林婉这些年独善其身,并没有其他的男人与她交好,故而你一见到她,一触即发。”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田羽娘一直在心里默数时间,只差几分钟,便是半个时辰。
田羽娘慢慢站起,看向一直稳坐在地的火小邪,打算告之火小邪时间已近。金潘戴着手表,从火小邪坐下开始,就不停的看时间,也知道时间将近,与田羽娘一前一后的站起。
田羽娘闷声道:“火小邪,马上就半个时辰了,你还要坐着吗?”
只见火小邪嗖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既不说话,也不回头,直冲着紧紧围住祭坛的藤蔓跑去。
金潘惊的大叫:“火小邪!”跟着追去,乔二紧紧追随着金潘。
可是奇怪,火小邪向藤蔓冲来,按理说藤蔓应该很快就有反应,卷住火小邪拖走,可是这次,藤蔓不仅不攻击火小邪,反而随着火小邪的接近,沙沙沙的退开,给火小邪让路。
火小邪其速飞快,一低头便钻了进去,藤蔓随即合拢,掩住刚才让出的空口。
金潘、乔二也已追至,可境遇却与火小邪不同,刚踏下祭坛一步,轰的一声,数量庞大到密不透风的藤蔓便向金潘和乔二袭来。
金潘、乔二被逼的连退,滚倒在祭坛之上,方才没被藤蔓卷走。
金潘大惑不解,冲着火小邪离去之处大吼道:“火小邪,这不公平,为什么不抓你!火小邪,听到没有,你去哪里?”
田羽娘反而略解愁容,颇为欣喜的上前几步,呆呆看着藤蔓,半笑半痴的说道:“藤蔓避开了火小邪?怎么回事?火小邪真有办法找到田问?哎呀,火小邪确实有非凡之能!这这这,火小邪一定要找到我儿。”
金潘嘲讽道:“田羽娘,丢了孩子的女人是不是都象你这样神叨叨的。”
田羽娘十分认真的答道:“金潘,既然火小邪离开了,土家和金家也不必针锋相对,你我相安无事,精诚合作,共同祈祷火小邪找到田问,平安归来吧。”
金潘暗骂道:“土家人脑瓜里都是什么?”
火小邪突然离去,还能不受藤蔓的攻击,金潘、乔二、田羽娘等人,无不觉得神奇,虽然更多的还是担心、忧虑,但也无法抑制的期待着奇迹发生。
地面之上,木家人依旧是手忙脚乱,青辰虽然四处奔走,但看起来作用不大。
有木家人不住报道:“木王大人!药力刚打入地下,便被化掉。”
“木王大人!没有工具,新药眼下不去了!”
“木王大人!有人不慎中毒,吐血把药粉染污了。”
“木王大人!这边……”
“木王大人!那边……”
青辰从刚开始的志得意满,到逐渐焦头烂额,目前的状况,更让青辰歇斯底里,再顾不上木王身份,劈头盖脸的怒骂连连。
虽然木媻的合围之势已停,但木家如此乱象,真让人担心木媻还没有攻来,木家就把自己整死了。
好不容易打下第一个药桩,由青辰使木广珠发动,虽距离整个药锁重新启动,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木家人无不欢欣鼓舞,好像已经成功了似的。
青辰抹了一把汗水,也是得意,娇笑连连的叫道:“木媻又能把木家怎么样!”
乌鸦嘴便是如此,青辰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地面巨震,而且经久不绝。
这一震,给青辰和木家人当头一瓢冷水,本以为合围的木媻藤蔓墙又要攻来,可仔细辨别,震动并不是从脚下而来。
青辰抬头一看,眼前景象惊的她花容失色!脚下一软,几欲跌倒在地。
暂不说青辰看到了什么,还是说回到地面之下,火小邪等人的情况。
火小邪钻进藤蔓中,走了已有一袋烟的工夫。
田羽娘一直跪地祈祷,而金潘则抓耳挠腮,坐立不安。金潘心里清楚,火小邪能突然离去,绝对不是被田羽娘激将所致,而是有他的主意,只是走的太突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算金潘笃信火小邪命硬,未必会死,也是忐忑不安。
乔二看着金潘来回踱步,忍不住说道:“师父,要么坐下休息一会吧。”
金潘立即破口大骂道:“坐个屁啊!我坐的住吗?”边骂边要往祭坛下冲去。
乔二死死拽着,叫道:“师父,你不要想不通啊。”
金潘狠狠一甩手,挣脱了乔二,骂道:“我没那么轴!”转过脸冲着藤蔓又骂:“火小邪,你死哪里去了!是死是活都说个话啊!”
当然无人回答。
金潘再骂了几声,气的心口一堵,从腰间再拔出一把短枪来,一拉枪簧,冲着藤蔓啪啪啪啪啪,将一匣子子弹打光。藤蔓沙沙抖了一阵,浑然无事。
田羽娘低哼道:“金潘,还是省省吧,留着子弹,关键时可以自杀。”
金潘骂了声操,一甩手,把短枪砸向藤蔓之间,藤蔓将短枪一卷,拖入其内不见。
金潘重重叹了一声,转身回头,刚走一步,就听乔大嚎叫道:“师父!师父!动了!动了!”
金潘一边骂一边回头:“什么动了!”可回头一看,果然见到原本堵的水泄不通的藤蔓,沙沙沙沙的移动起来,并且越来越快,竟有开合之势。
金潘见势不妙,连连后退,田羽娘也赶忙起身回撤,避开祭坛边缘。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加速运动的藤蔓。
呼的一声,藤蔓洞开,紧接着一个巨型藤蛋从开口处挤出。
藤蛋上的藤蔓稀疏的很,一眼便能看到其内,里面有三个人赫然入目!其中一个是火小邪,另外两个正是林婉和田问。火小邪正在用匕首奋力切割着身上的藤条,那只九品灵貂,也是上串下跳,帮着火小邪撕咬。而田问、林婉半裸着身子,被藤蔓缠住,半挂在火小邪身旁。林婉已恢复了容貌,国色天香,没有一丝一毫的丑态,但看着面容焦虑,一双泪眼,看看田问奋力挣扎,却力有不逮,无法将身上的藤蔓除去。田问则低垂着面目,貌似昏迷不醒,一动不动。
金潘一眼便认出了火小邪,大叫一声火小邪,就想上前相助,可是藤蛋周围的藤索却不依不饶的,前来攻击。
只听火小邪大叫道:“不要过来!后退!”
田羽娘爱子心切,哪里听得进火小邪的话,厉叫一声儿啊,便从袖中抖出两把黄灿灿的锐铲,扑身上来。土家其余人,也不怠慢,紧随着田羽娘就上,来势凶猛,一下子就断开数十道藤索,近到藤蛋之前。
田羽娘等人合力直击,便把藤蛋断开一洞,挤进身去,就要将田问救下。
火小邪也已脱身,劈头盖脸的骂道:“田羽娘!你这泼妇!”
田羽娘听而不闻,只是叫着儿啊娘来救你,为田问割断身上的藤蔓。
火小邪奈何不得,跳到林婉面前,欲将林婉也救下。
林婉哭喊道:“不要管我,快救田问出去。”可是话刚出口,从藤蛋外已有无数藤蔓钻了进来,将火小邪、田羽娘再度纠缠住。火小邪四处乱钻,而田羽娘则认了死理,不顾自己,很快被缠的动弹不得。
火小邪挥刀斩断几道刚刚缠上自己的藤索,怒骂道:“田羽娘,你办的好事!”
田羽娘拼死挣扎,厉声叫道:“救我儿子!救我儿子!”
可是已经晚了,本守在外围的土家四门宗主四人,也已无法抵挡,别说来救,自保也成问题,刚一分神,就瞬间被缠紧。而那藤蛋,也慢慢向回退去,土家四门,用尽最后之力,护住藤蛋的裂缝,任由藤蔓越缠越多,越缠越紧。
林婉急的清泪奔流,呀的一声大叫,将舌尖咬破,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惨声道:“木媻,放我们走吧!”
这一口血确有奇效,遍布的藤蔓攻势一缓,停止了运动,有的居然向回退去,但已经缠住人体的藤索,并不放松。
林婉一见,面露喜色,叫道:“有效!火小邪,快!不要管我,快点救田问!木媻暂时不会攻击你们!”
火小邪揉身上前,一边为田问割开腾条,一边叫道:“潘子,傻愣着干什么!来帮忙!”
金潘、乔二两人一直蠢蠢欲动,一听招呼,哪管三七二十一,飞身上前,从缝隙中钻入藤蛋,取出藏在腋下的手指长短的利刀,玩命切割。
火小邪解下田问,喊道:“潘子,乔二,把田问弄出去!快!”
金潘犹豫了一下,火小邪又骂:“快啊!”金潘这才急急忙忙动手,与乔二一起,将田问连拖带拽的架走。
田羽娘不顾自己,泪流满面的喊道:“谢谢你们救我儿子!谢谢!”
火小邪又去为林婉送绑,林婉流泪道:“不要解开我,我绑在这里,还能暂时抑制住木媻,先救其他人吧。”
火小邪并不停手,嘿嘿冷笑道:“林婉,你用你下半生的寿命,换一时止住木媻,我要不能救你下来,我们还是逃不出这里!还剩多久?”
林婉垂泪道:“木媻的主灵马上就过来了,不要管我……”
火小邪打断林婉的话,骂道:“闭嘴!怎么说你也是田问喜欢的女人!就算你想死,也死在田问怀里!要不然田问当人饵救你,实在不值!”说着,火小邪已经把林婉解下,抱在怀里,拖着便走。
林婉虚弱无力,只是流泪,再无言语,只好火小邪拖到藤蛋的开口处。金潘、乔二两人刚刚放下田问,再度赶回,帮着火小邪把林婉拖了出来。
火小邪叫道:“潘子、乔二,把林婉安置好!”松开手,又去救田羽娘。
林婉一个激灵,猛睁双眼,大叫道:“火小邪,快回来!木媻的主灵要来了!藤蔓马上就要动了!”果不其然,四周的藤蔓又沙沙沙的轻轻摆动起来,只不过一时不见攻击。
火小邪听了一愣,但手脚不停,还在为田羽娘送绑。
田羽娘老泪长流,说道:“火小邪,你快走吧。你和田问说,为娘对不起他,两颗土盘珠,就藏在祭坛的砖石下!让我儿田问当土王!火小邪,答应我,一定要让田问活下去,一定要让他拿好土盘珠,当上土王!”
火小邪嘿嘿笑道:“老娘们!尽管我想抽你几耳光,但老子从小没娘,也不想让田问没了娘!少废话,你使劲动一动!妈的,动啊!你吃奶的劲呢!”
田羽娘这辈子也没有被人,特别是火小邪这种低一辈的人如此训斥过,可听了火小邪这么一说,田羽娘反而激起了求生的欲望,发力大喝一声,真的把吃奶的劲也用上了。
火小邪借势一破,瞬时间救了田羽娘出来。
火小邪揪着田羽娘衣领,生拉硬扯着叫道:“跑啊!”
可田羽娘毕竟没有火小邪这般生猛,脚下只略略慢了一步,火小邪刚刚钻出,她只钻到半截,便被再度发动的藤索缠紧了脚踝,啪的一下拖了回去。
火小邪伸手一拽,抓住田羽娘的手腕,田羽娘冲火小邪惨然一笑,说道:“松手啊火小邪!田问有你这样的兄弟,我知足了!我后悔刚才没有听你的话!但田问能活着,我就很开心了。火小邪,松手吧,求你活着,帮帮我儿子吧,拜托了。”
火小邪一听,便将手一松,身子急速退去,踏上祭坛边缘,眼睁睁看着田羽娘消失在滚滚的藤蔓中。
那个藤蛋,再度被缠的密不透风,藤索加速而来,把土家四门的田遥、田令、田迟、田观四人也牢牢绑在藤蛋之上,缓缓退了回去。
偌大的一片藤蔓之海,暂时平静下来。
火小邪站在祭坛边缘,黑眼中微光点点泛起,大叫道:“田羽娘!你要坚持住!”
金潘唏嘘道:“母子情深啊,可惜我们都是从小没娘的孩子……刚才田羽娘不冒进的话,是不是我们都能幸免……”
火小邪默然道:“她做错了,也做对了……”说罢垂下头去,静默了片刻,低头把手一伸,让九品灵貂跳将上来,放入怀中,绕过金潘,向林婉和田问走来。
林婉俯在田问的怀中,依旧泪流不止,见火小邪上前,方才微微坐起,向火小邪点头示意。
田问沉睡在地,脸上已是微微发青,气息很是微弱。
火小邪翻开田问的眼皮看了眼,问道:“林婉,田问怎样了?”
林婉洒泪道:“他化解了我的毒身,却也被木媻的幻象侵蚀。他是至强的土命,但木媻的木性之强,不是凡人可以抵御的。田问这个模样,我很担心……”林婉扭过头去,掩面抽涕。
“把话说完。”火小邪并无怜香惜玉的神色。
“木媻的主灵不会放过田问,会让田问来替代我。”
金潘一惊,说道:“什么?”
“林婉,你和木媻到底什么关系?”火小邪也问道。
“木媻是一种奇怪的植物,我最初与木媻合为一体,尽管我现在脱离了木媻,但木媻却接受了我的意志,继承了我的想法。我刚才的想法,多是极恶,包括毁掉木家,也包括了我想永远与田问在一起……”
“怪不得。”火小邪点头道,“我去找你们的时候,藤蔓一路避让,是因为我和田问一样,是你的人饵。但你毒身解了以后,脱离木媻,那些藤蔓听你的又不听你的。林婉,我问你,木媻的主灵下一步会怎么做?”
“它会实行我所有的想法,但它会怎么做,我现在无法感受到。火小邪,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我,我根本不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林婉说到伤心处,再度洒泪,哽咽着无法言语。
“别哭了!”火小邪骂道,“哭的人心里发毛!按你这样哭法,田问为你所作一切全是狗屎?事已至此,你哭死也没用!”
林婉被火小邪这样一骂,愣了一愣,将眼泪止住。
火小邪站起身来,遥望远处,说到:“眼下之计,看来只有把木媻杀死!林婉,你若有将功赎罪之心,就赶快想想,怎么把木媻弄死。木媻如果死了,就像青蔓桡虚宫一样,田羽娘、乔大、王孝先、百艳等人可能还有救。”
林婉轻声道:“木家确实想过杀死木媻的办法,但必须见到木媻的主灵,主灵若现身,透过木广珠可以看到主灵的脉络,寻脉络找到主灵的核心所在,方有可能杀死木媻。说是如此,木家无人试过,不知是否确实可行。”林婉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浅绿色的珠子,说道,“木广珠有两颗,这是副持,即是五行至尊圣王鼎龙嘴里的一颗。”
火小邪伸手接过,木广珠温凉如玉,一到火小邪的手中,珠子里的青色小鱼,便游动的快了几分。
火小邪把木广珠攥紧,问道:“你不是说木媻的主灵要来了吗?”
“刚才土家田羽娘等人被卷走,主灵便来了,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
“大概会是哪里?”
“不知道,没有木媻之眼,主灵不会轻易的现身,只能等待。”
火小邪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木广珠用手指捏起,放在眼前,透过珠子看去,刚看了几眼,就觉得眼前亮光一闪,地面随之微微的震动起来,竟有上升之感。不仅如此,头顶上咔咔咔的破土之声也随之而来,逐渐震耳欲聋。
不仅仅是脚下,是整个被木媻占据的大殿,都在一同升起。
火小邪捏住木广珠,强行站稳,大喝道:“是木媻要破土而出了吗?”
在地面之上,数道几人粗细的巨大藤蔓,就在青辰等木家人眼前,从不远处直刺半空,激的飞沙走石,尘烟腾起如小山一般。
大地的撕裂之声,如同龙吟一般,昂昂作响!伴随着惊天巨响,浩大无朋的一座“藤蔓之城”,正在挤破地面,毁山灭岭一般,缓缓的,却又不可阻止的从地下升出!
木家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动弹不得,这种吞噬天地般的奇景,木家人纵有百世千代的造化,也不曾想象过。
药王爷颤声道:“木媻升宫,木家不存……祖宗所说的,是真的。”
水华子和木王病人见到如此异象,身子虽未动但脸色亦变,两人意语道:“木媻升宫!看来这次比我们想象的还严重。”
“水家自诩见多识广,这等状况还是令人咋舌!”
“现在我们离开这里的把握还有几成?”
“现在走,应有三成。”
“不走呢?”
“要么十成是死,要么十成是生。”
“是赌火小邪吗?”
“不错,火小邪既然是炎火驰之子,就值得一赌。”
“大哥,你很少下赌。”
“呵呵,这种状况,你是愿赌还是愿走?”
“呵呵,当然是赌上一次!木媻升宫这种盛事,若不亲眼目睹全程,怎是水家的风格!”
两人相视一笑,肃立不语。
木家众人,已有些癫狂,青辰脸色惨白,抓住药王爷就叱问道:“你说什么!木媻升宫,木家不存!怎么回事?为什么木媻会升宫?”
药王爷一句话也说不出,反而青芽更为镇定些,长叹道:“青辰,木王大人啊,此次劫数,先祖已有预言,除非木媻死去,我们注定是逃不掉了,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青辰咬碎银牙,狠狠不已道:“我不相信!我刚刚当上木王!我决不能让木家毁在我的手里!”青辰啊啊厉喝几声,叫道,“卓旺怒江!我在藏南救了你一命,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唤出灵蛊船来,由你操纵,将木媻杀死!”
卓旺怒江本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一直站在青辰不远处不动声色,听青辰呼唤他,方才稳步走出,念了声佛号,说道:“好。”
青芽极为吃惊,冲青辰喝道:“青辰!你叫来灵蛊船,不知多少木家弟子会因此而死。”
青辰立即打断青芽,骂道:“如果横竖都是死,不如现在就死!卓旺怒江,还不唤来!”
卓旺怒江上前几步,跃上高处,大袖一鼓,口念佛号,顿时面红如血,额头上渗出大颗血滴,直流下来,甚是恐怖。而在木蛊寨方向,半山之间,一个个红色光球正在浮出,一边移动,一边拼凑成形。
青芽见无法阻止青辰,知道她是孤注一掷,并无善恶之分,于是对木家各位长老大声吆喝道:“灵蛊船要来了,通知所有人,压制住人气!若是死了,亦是英雄!”
木家四枝听了,赶忙布置。灵蛊船这种邪物,逢人就杀,就算是木家仙主级的高手,也要含服枯死药,才有能避过。可现在的木家,进退不得,并非人人都能分到枯死药的。
木家数百人,彻头彻尾的混乱起来,数十个身上带有枯死药的木家徒众,哪有机会一个个慢条斯理去分,先顾着自己含服下去,再把多余的几颗一甩,随便其他人争抢去。
木家人平日里看着温和斯文,到了性命攸关的喉结上,也一个个如同豺狼猛兽,为一个枯死药丸争夺撕咬,大打出手,丑态毕露。
逍遥枝总仙主李自有,随身带了枯死药,哪管其他人,抖出药囊一摸,还有三四颗枯死药,大为安心,正避着他人,要把药丸取出含服,谁知眼前一花,药囊已经被人从手中拽走。
李自有大惊,一抬头却看到是木王病人和水华子两人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水华子手中摇晃着药囊。李自有惊呼一声还我,拔腿就追,可他哪能追的上这两人,眼见着两人身子一晃,消失无踪。紧接着两人又在不远处冒出来,让李自有眼睁睁看着水华子把一颗药丸丢给困在木家十毒阵内的水妖儿。
李自有心头一黑,暗骂糟糕,回头一看,心中更凉,该服用枯死药的人已经坐下,没有拿到的人,还在争斗不休。而远处的灵蛊船,红光闪闪,正向着木家方向漂浮而来,其速甚快。
这枯死药,凡是入嘴,碰到唾液,便就生效,如果硬生生从别人嘴里抠出来,一碰空气,即无药力。李自有当然清楚,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向木家各位长老苦苦哀求,可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多余?都是摇头。
李自有气的吐血,满地乱转,目光恰好从重伤躺在地上的林不笑身上扫过。李自有高叫一声,发力跑到林不笑身边,在他身上翻找不止。
林不笑嘿嘿笑道:“没有了!小畜生,你当了一会总仙主,可以死了!”
李自有根本不理,眼看就要搜到林不笑的裤裆处,林不笑眼睛睁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自己裤裆攥住,显出衣服下有一个药袋的痕迹。
李自有大喜,抠住林不笑的手,定要扳开。林不笑咬牙切齿,绝不松手,骂道:“小畜生!小畜生!”
李自有大骂:“老王八,松手!你这老王八!”可抬头一看,眼前已经红光满天,巨大的灵蛊船已经飘至头顶,无数红色光球从船身上飞出,向着没有含服枯死药的木家人身上击来。
哀叫连连,这些红色光球一近人身,便噗的一下消失,好像直入到人体内,受蛊之人,满地打滚,只滚个三两下,便一命呜呼。还有虽然含服了枯死药之人,却定力浅薄,呼吸急促,被光球识破,同样被杀之!
李自有见已经来不及了,狂叫道:“林不笑,我死你也别想活!”手指在林不笑喉头猛戳一记!林不笑咕咚一下,便把枯死药咽了下去。
李自有哈哈大笑,一个红色光球直入他的嘴里。李自有嘴巴一闭,直翻白眼,咕咕咕嗓子眼里响了几声,噗通一下,跌在林不笑身上,抽搐了几下身子,睁眼而死。
林不笑当然不会幸免,他嘴里还有一丝药力,本有机会抽出药囊,再服一颗,怎想李自有尸身死死将他压着,就是腾不出手来。不须片刻,药力一减,一个红色光球夺面而来……
林不笑、李自有这两个冤家,同为背叛林木森的徒弟,生前相斗,死后也缠在一起,死的极不光彩,既是可叹又是可笑。
转眼间,灵蛊船便杀尽了未能服药的木家弟子,再度化为船型,齐聚在卓旺怒江头顶,稍稍一沉,红色光球将他围拢,直吸入“船”身内。
凄厉而不成调的歌声从灵蛊船内传出,灵蛊船拔起数丈,红光大盛,向着远处冒出地面已有十余丈高的木媻地宫冲去。
灵蛊船实乃邪物!好生厉害!又有卓旺怒江使藏地黑巫书提振威力,凡是靠近灵蛊船的木媻藤索,全部僵化,冒起红丝,断裂而倒。如是这般,居然直冲到木媻地宫的最顶端,接着大量光球从灵蛊船身上散出,密如急雨,直泄而下。
木媻地宫一层一层的崩塌而下,不须片刻,便被折损崩塌了三成。
青辰已经从地上站起,登高而望,见木媻抵挡不住灵蛊船的连续攻击,喜不自胜的大叫道:“卓旺怒江!好样的!哈哈哈,有你在,斗药第三战,我本就是必胜之局!杀死木媻,杀死它!我青辰,解救木家危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在是木家最强的木王!”
眼见着露出地面的木媻地宫已经垮了五成,剩下的五成藤蔓,看似十分委顿,连藤索也不再冒出,真有垂死之态。
青辰高叫:“卓旺怒江!木家要赢了!”
可青辰是个乌鸦嘴的命数已定,刚刚喊完,就听更为巨大的开裂之声传来,吞没了天地间一切其余声响,比原先的木媻地宫更大了一倍的藤山轰然升出!此时才是木媻升宫的本尊,之前不过是前兆而已。
扑向灵蛊船的藤索的数量,似乎刹那间多了百十倍,轰的一声,卷起层层气浪,那体型硕大的灵蛊船,在其间如同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没见到它再有什么施为,便被藤浪卷入,看不到任何痕迹了。
青辰张口结舌,不敢相信灵蛊船被这样销毁,啊啊大叫,一句话也说不出。
漫天的藤索之海随之一退,再不见灵蛊船,只剩下卓旺怒江被几十根藤索囚在空中,缠成一个球状。木媻似乎对卓旺怒江此人余怒未消,继续收紧,接着咔嚓一撕,卓旺怒江喊都没有喊出一声,便被撕成粉碎,洒下一片血雨。
木媻毁了灵蛊船,地宫从中部继续隆起,逐渐形成一个金字塔状,尖端有亮光升起,汇聚成球,虽不甚亮,但极为显眼。
而那团光球被一个能剩三五人大的木盘盛着,木盘被七根木柱托着,不是别处,正是火小邪他们所在的祭坛!
药王爷一见此物,不禁大叫道:“木家圣殿祭坛,木媻的主灵现身了!”
再一细看,祭坛上有几个被紧紧缠住的人,看得清衣着容貌,竟是火小邪、田问、林婉、金潘、乔二五人!
水妖儿在下方看到是火小邪,又悲又喜,站起来惊声叫道:“火小邪!”
火小邪与水妖儿相隔虽远,好似仍能听到,身子挣扎了几下,藤蔓拉紧,又不能动。
水妖儿泪水长流,哀声唤道:“火小邪啊!我在这里,在这里啊!”伤心欲绝,跌跌撞撞向前跑了两步,还没有出得了悲苦菜毒圈,便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水妖儿久困在此,一直又悲又急又恨,身乏体虚,再见到火小邪时,情感激荡,冲了心神,行动不畅亦是必然。
木家未死之人,眼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灵蛊船荡然无存,均知气数已尽,无力回天,其心既死,倒也无人喊叫癫狂,纷纷长叹,静坐在地,只等一死。
药王爷哀叹一声:“千年木家,今日竟毁在木家苦心培养的圣物手中,难道天地已不能容五行世家的存在了吗?”噗通跪倒在地,冲着高居天空的木家祭坛拜了三拜,老泪纵横,盘坐在地,闭目等死。
青芽、千鸟、藤牛、甲大掌柜、盘蛾等木家长老,也心如死灰,跪地拜了几拜,再无抵抗之心。
青辰哽咽几声,面对如此庞然大物,所有信心被击的粉碎,双膝一软,瘫坐在地,掩面低涕。
藤蔓开始从各个角度席卷而来,淹没了这片方寸之地,把木家人一个一个的缠住。
水华子和木王病人,眼见着藤蔓渐渐盘上脚踝,两人并不移动,反而彼此笑道:“呵呵,火小邪被困,赌输了吗?”
“倒是未必。”
“那不如不动。”
“动也无用。”
“嗯,好过瘾的赌局!”
“好在我们还能看到赌局最后开盘。”
“有趣!呵呵呵!”
“非常有趣!哈哈哈!”
两人让藤蔓缠紧了双腿、腰间和双臂,还是笑眯眯的看着祭坛上的火小邪,如同欣赏大戏一般。
至于木家苦心设下的十毒阵,亦没能支持住多久,很快土崩瓦解,水妖儿虽已坐起,也知道没有逃走的可能,唤了声火小邪,被藤蔓缠住。
尘埃落定,整个山谷归于寂静,举目之处,再见不到一个能够活动的人,所有藤蔓,也都静止下来,看上去和寻常的藤蔓无异。
唯有祭坛之上,那个鹅蛋状的木媻主灵,还在一张一缩的发出阵阵光芒,似乎在俯视着自己的杰作。
就在这片死寂之时,仅有一个人却在微微的动作,便是火小邪。
火小邪虽说被缠住,但是姿势十分奇怪,他有一只手好像刻意的放在脸前。这个动作果然有深意,只见他两根手指极为缓慢的伸出,手指之间,夹着一颗木广珠,正好珠子横在眼前。
火小邪黑眼一亮,从木广珠中看将出去,朦朦胧胧的,能看到数道青色的光脉,从各处汇集而来,交汇在一处,形成一个巴掌大小的光斑,正绕着木媻主灵下的木盘边缘缓缓打转。
火小邪暗骂道:“如果这就是主灵的核心,却是个无形无质的东西,怎么灭的了!不着急,再看看!”
功夫不负有心人,火小邪眼见着光斑绕了数十圈后,终于停下,接着,从光斑中长出一根尚不足小指头粗的嫩芽,约有半指长短,绿油油的,实在是又细又弱,毫不起眼,与任何一根藤蔓都不相同。
这根嫩芽一长出,光斑便逐渐收到嫩芽的之中,所有光脉也向嫩芽汇集。嫩芽很是受用,摆了几摆之后,忽又枯死,从木头上脱落。然后光斑再起,继续到处移动,等停下来时,再长出一根嫩芽,而后枯死脱漏,往复不休。
火小邪暗念道:“就是它了,就是它了,木盘这狗东西,真够精明的!”
火小邪轻轻的嘘嘘嘘了几声,暗暗唤道:“小小邪,小小邪,你爹叫你呢。”
一会功夫,一只九品灵貂,便从火小邪衣领处挤出身子,趴在火小邪脸旁听令。
火小邪眼中看着嫩芽再度长出,心头连忙唤道:“小小邪,去咬那根小芽,去咬!乖儿子,明白吗?那根,那根,边上的那根!”
九品灵貂眨了眨眼,歪了歪头,略又不解。火小邪并不着急,一边想一边脑子里低哼道:“咬,咬,去咬,快,快点。”
九品灵貂终于明白,从火小邪身上一跃而下,几个飞跳,便蹦上了木盘的边缘,向那根嫩芽急冲过去。
火小邪心头大叫:“快咬!快!哎呀!别咬!”
那根嫩芽正在枯萎,九品灵貂难以分辨,张嘴便咬下,叼在嘴里,复又向火小邪跑回来。
火小邪眼见着光斑再起,知道无效,而那光斑似乎受了惊扰,嗖的一下,钻入木盘之内。
火小邪低骂一声:“孙子!要跑了!”可没等到九品灵貂衔着枯了的嫩芽跑回来,浮在木盘之上的主灵突然光芒大胜,如同一只眼睛,直勾勾的向火小邪看来。
唰的一下,缠住火小邪的藤蔓骤然发力,将火小邪整个提起,向木媻主灵塞了过去。
噗通一声,火小邪直跌入盛着绿水的大木盘内,一没到顶。
这个木盘虽大,看着却不深,但火小邪跌入水中,只觉得极深,不住向下沉去,没有见底的迹象。
火小邪心知这是幻觉,却无能为力,手脚重如顽石,僵硬麻木,动弹不得。
火小邪咕咚喝了一口水,暗骂道:“今个要淹死在痰盂里了!”这么一想,眼前却突然一亮,显出一副场景来。
一个颇为巨大的殿堂之内,正中摆着一个祭坛,与当下的一模一样,一个男子从木盘中咳嗽着探出头来,全身湿透。这男子吐出几口绿汪汪的水,脸上浮现出一副欣慰的笑容,看起来亦正亦邪,与火小邪异常神似。而在祭坛之下,绑着一个女子,嘴里塞着软布,看容貌竟是年轻时的青辰!男子从木盘上跳将下来,湿漉漉的对青辰说道:“真不容易!我得手了!”
青辰呜呜挣扎,眼泪直流,满脸都是愤恨和不解。男子为青辰擦了擦眼泪,轻声道:“青辰,我……唉!多说无益!”说着一掌击在青辰脖后,将青辰打昏在地。
这男人见青辰昏迷,从怀中摸出一个蜡油封住的纸筒,伸手一抛,落入木盘中,咕咚咚沉了下去。
这男人给青辰松了捆绑,地面已经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他一见不妙,低头吻了一下青辰的额头,头也不回的奔驰而去。
亮光一灭,火小邪依旧在水中不住的下沉,脑海却中只有三个字——“炎火驰”!
紧接着,火小邪重重的砸到水底,满身的藤蔓,已然不在。
可火小邪身上好像灌了铅一样,还是动弹不得,最多再支撑几十秒钟,必被水呛死。
火小邪暗骂道:“我爹能动!为什么我不能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火小邪由着性子,让身上两幅经脉飞快交替,只求能动上一动。
造物使然,火小邪继承其父炎火驰的血脉,罕见的火盗双脉之身,确实有用,一番折腾之后,火小邪终于能够扭动脖子,手臂轻摆。但这些许成绩,并不能让火小邪脱困!
火小邪挣扎着翻了个身,脑海中却有声音传来:“让我死。”准确的说,并不是有人在说话,而是一种没有言语的告知。
火小邪神智已不太清楚,还以为是自己与自己说话,但那声音又说:“我的眼睛丢了,我很孤独,非常非常的孤独,我不想这样活着,让我死,你能做到,你能做到,因为你就是偷走我眼睛的人。”
火小邪终于明白不是自己脑海中的胡乱,脑海中奋力答复道:“我怎么让你死!我都要死了!”
那声音答道:“咬断它。”紧接着,就在火小邪脸旁不远,一根嫩芽生长出来,水下本是一片绿色,根本不能视物,但这根嫩芽,通体发亮,非常显眼。
“咬断它!咬断它!咬断它!咬断它!”这声音在火小邪脑海中不断重复着。
火小邪哇的再喝一口水,借着微弱的动作,向那根嫩芽滑去,脑袋一摆,一口将嫩芽咬住。
“咬断它!”
火小邪哪管这许多,咔的一口,便把嫩芽咬断,一股极腥极臭的味道填了满嘴,直下腹内,但同时身子一松,立即能够活动。
火小邪呸的一口,将半截嫩芽吐出,双手一按,直出水面,如同当年炎火驰一样,趴在木盘边缘,大口吐水,大口呼吸。
刚刚有所缓解,就觉得浮在水面上的木媻主灵光芒一暗,嗵的一声响,炸裂开来,洒下片片如飞絮般的碎片。
火小邪仰头看着,眼中的黑色渐渐退去,恢复成正常人的眼睛,一个明确而不容质疑的念头传来,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事物传达给它的——木媻死了……木媻,并不是一个人,在世人眼中,它是个异类,是个会动的植物,是个没有人性的怪物,但它,同样拥有一个孤独而脆弱的灵魂,只是从来不为人知,从来没人理解……
说不出的,火小邪心头一痛,浓浓的悲伤涌起,两行热泪直挂眼角,慢慢的再次潜入水中。
水华子、木王病人在下方亲眼目睹了火小邪所做的一切,两人哈哈大笑。
“赌赢了!”
“是赢了!”
“不虚此行!”
“痛快之极!”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身上的藤蔓已没有力量,甚是萎顿,而且在逐渐枯萎。两人只是轻轻一挣,便脱身出来,藤蔓摊落一地。
其实不止水华子、木王病人见到火小邪所做的一切,药王爷、青辰、青芽等木家长老,和大多数的木家弟子,全部看在眼中。
“得救了!”突然有人喊道。
接着是无数悲喜交加,激动不已的呼喊声相续传来,连药王爷也喜极而涕,拨开身上的藤蔓,颤巍巍的站起身,叫道:“木家没有亡!木家没有亡!先祖保佑!”
这片侵占了大半山谷的藤蔓海洋,随着木媻主灵堙没,很快的枯萎,失去了活力,寸寸断裂,在山谷中堆积了厚厚一层。
木家众人,皆得以脱身,经历这几个时辰的折磨,终于大难不死,有人抑制不住,相拥在一起,放声大哭。
青辰痴立于原地,又惊又喜,又妒又恨,她心里明白,救下木家众人的功劳,与自己毫无关系。
水妖儿脱身出来,向着火小邪所在的祭坛处猛跑,踏着枯死的藤蔓,其速飞快,口中急促唤道:“火小邪!”
木王病人见水妖儿一脱困便去找火小邪,恨道:“真是痴心不改!”
水华子轻笑一声:“随她去吧。”
“哼哼,不过经历此劫,我倒对火小邪和水妖儿的关系有了新的看法。”
“既然我们历经数年,也拉不回水妖儿的心,不如让他们相处一段时间。”
“不错,水妖儿和火小邪命中相克,在一起早晚会有争执,水妖儿就算不与郑则道在一起,离魂崩魄乱之时尚有几年,有这几年,小夫妻天天相处,必然会腻!”
“呵呵,大哥对男欢女爱一事,也不再讳莫如深了啊。只不过……”水华子转为意语道,“我们这次赌局胜了,能够不死,全靠了火小邪之力,按照水家打赌的规矩,火小邪可以提出水家可以办到的任何条件,做为答谢。”
“他不说,我们就不办。”木王病人意语道。
“水妖儿定会告诉他。”
“大不了是答应他五行合纵,破罗刹阵!这个罗刹阵,把我整的甚惨,差点丢了性命,我定要再回去看看,宰掉毒伤我的倭寇,五行合纵就五行合纵。”
“大哥主意已定?”
“你还有什么想法?”
“呵呵,大哥拿定了主意,我反而安心了,五行合纵这件事,虽说是五行世家的大忌,但你我这一辈,同为水王,能参与五行合纵的盛事,岂不美哉?天下既然大乱,那就乱的越发彻底,越是有趣。”
“嘿嘿,原来你是早有此心,故意引出我的意见。”
“呵呵,大哥英明,五行合纵若只是火小邪想到,水家被迫跟随,想起来很丢我们的面子。”
“流川,你真是和凌波一个德行。嘿嘿!”
“流川,你我都叫流川啊,你我一样,是凌波爹爹的儿子,不分彼此。呵呵!”
水妖儿攀上祭坛,手脚一缓,又是一个平凡女子的笨拙,前行显得很是吃力。火小邪刚刚把田问、林婉、金潘、乔二从藤蔓中解下,安放在地,除田问一直昏迷外,林婉、金潘、乔二被木媻缠住时,全身麻痹,只有眼睛睁着,能看到火小邪杀死木媻的全程。木媻既死,他们已逐渐解除麻痹的迹象,看样子平安无事。
水妖儿动情喊道:“火小邪!”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火小邪一回头见是水妖儿,心中一暖,站起身子,双臂一伸,动容道:“真巧!”火小邪眼中黑色已退,言谈举止依旧是之前的那个火小邪。
水妖儿扑入火小邪怀中,由着他将自己紧紧搂住。
两人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言表,只是紧紧抱着,不愿分离。
有人低声哼哼道:“恭喜,恭喜……小别胜新婚啊……打扰一下……”
火小邪、真巧脸上均微微一红,这才松开。
说话之人,正是金潘。
金潘烂泥一样坐在地上,说道:“我全身都要散架了啊。”说着踹了几脚乔二,骂道,“起来,起来了!使使劲就起来了!二子,二子!”
其实林婉比金潘醒的更早,见火小邪和水妖儿相拥,一直没有打扰,只是为紧闭双眼的田问按摩。
林婉抬头说道:“火小邪,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火小邪忙道:“惭愧,惭愧!”说着走上前,看着躺在地上的田问,关切的问道,“他还好吗?”
林婉答道:“木媻已死,他会逐渐恢复知觉的,有我照顾着他,你放心。”
林婉注意到火小邪眼中的黑色已褪,又问道:“火小邪,看来你体内黑灵蛇的影响,暂时消除了,恢复了本性,不过你还记得这几个时辰所发生的事情吗?”
火小邪微微点头道:“记得,清清楚楚,无一遗漏。”
林婉垂下头,低声道:“那请你,除了这里我们几个人以外,不要再与别人说我的事情,不知道可以吗?”
火小邪本想说林婉你虽然有错,但杀死木媻的办法,全靠你指点才得以成事,想必木家会原谅你吧。可看到林婉一副愧疚难当的表情,便把这些话咽了回去,慢慢说道:“好,你放心。”
金潘一旁哼哼道:“火小邪,我一时半会还走不动,你要不先帮帮忙,找找乔大,还有田羽娘这些土家人,王孝先、百艳,说不定他们还活着。水妖儿,呵,我知道你是水妖儿,不是什么真巧,你也帮帮手吧。”
水妖儿忙道:“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水妖儿,我是真巧。”
金潘干笑了声,说道:“好,好,真巧,真巧。”
林婉接着说道:“火小邪,如果你找到他们,也请你帮我转达,请他们不要说……不要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木家的人……”
火小邪不置可否,只是答道:“潘子、林婉,你们在此休息,照看田问,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其他人。”说着,向水妖儿看来,眉头一松,颇有深意的傻笑了一声,说道,“真巧,施展你的手脚,帮我。”
火小邪说罢,冲水妖儿含笑点头,向祭坛外跑去。
水妖儿手脚微微滞了滞,回想与火小邪一路上相处的点点滴滴,难道火小邪早就明白,只是一直在装傻,不说破真巧就是水妖儿的真相?
水妖儿心里既苦又甜,脸上千百种表情瞬间变化一番,再不犹豫,使出水家身手,紧随着火小邪而去。
林婉看着火小邪离去,哀叹一声,眼中清泪翻滚,挂下脸颊。
金潘低声问道:“林婉,你这么在乎木家人怎么看你?大不了远走高飞,去和田问好好过日子去。”
林婉含泪道:“木不能无根,我无法象你们这般洒脱,我呈现极恶极丑的一面之后,幸运得活,方才想明白,我怨天尤人,唯独把自己洗脱干净,其实真正错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金潘轻叹道:“木家啊,木家女子啊,真是矛盾啊……”
火小邪与水妖儿钻进藤蔓中,内部已如蚂蚁窝一般,孔洞无数,虽说无路,但在尚未崩塌的粗大根茎上钻行,对这两人来说并非难事。
火小邪体感敏锐,摸着藤蔓,便能感觉到有颤动传来,随之找去,很快就发现了田羽娘、田遥、田令、田观、田迟五人已能自行脱困。火小邪、水妖儿赶上前去,帮了一把,救下众人。
田羽娘见是火小邪,精神一振,忙问田问的情况以及发生了何事,火小邪简单一述,喜的田羽娘涕泪交流,拉住火小邪直道:“火小邪,你是土家的恩人!”绝不再提炎火驰三字。
土家五人如同金潘一样,身子还在麻痹,虽能行动,尚不灵便。
火小邪指了指上方,让土家先往上走,即可脱困,说罢带着水妖儿要走。
田羽娘问道:“火小邪,你的眼睛是……好了?”
火小邪知道田羽娘问的是自己原先的一双黑眼,已经复原,于是轻轻一笑,答道:“木媻死时,应该是化解了我体内的黑灵蛇,现在好了。”
田羽娘哦了一声,说道:“还是现在这样好,之前你邪的有些吓人。”
火小邪自嘲的笑了声,说道:“林婉所发生的事情,还请各位对木家人保密。我们一会再见,我去救其他人。”
田羽娘谢道:“好好!谢谢!还有水妖儿,也谢谢你出手相助。”
水妖儿不想辩解什么,默默点头回礼,与火小邪快速离去。
再往下行,很快就碰见了乔大、王孝先、百艳和七八个金家卫士,横七竖八的堆在一处,这些人被困的久了,只有体质最强的乔大尚有意识,能够微微睁眼,其他人则昏迷不醒。
王孝先和百艳紧紧抱在一起,两人呼吸微弱,要是再晚一点杀死木媻,恐怕两人性命难保。
火小邪、水妖儿分头救下众人,暂作安置,心想仅凭两人之力,很难把他们全部拖出。这个木媻地宫,细小的藤蔓已经枯死,粗大的根茎虽能支撑,却仍有崩塌之忧。
火小邪便与水妖儿钻出藤蔓,打算再寻些帮手。
上到藤蔓表面一看,就见木家有一百多人,在药王爷、青芽等木家长老的带领下,正在向上攀爬,与他们碰了个正着。
药王爷见是火小邪,愣了一愣之后,立即跪倒,高呼道:“火小邪,请受木家一拜!”
逍遥枝虽死了林不笑、李自有,还有林婉的众多亲信在,见火小邪如见木王一般,立即跟着药王爷就跪。
青芽是身份仅次于木王、药王爷的青枝总仙主,跪拜火小邪这个无名无份之人,虽有一丝犹豫,但很快亦随着药王爷跪拜。青芽一拜,甲大掌柜、滕牛仙主、乙大掌柜等等青枝长老弟子,呼啦啦跪了一地。花枝千鸟总仙主当然不敢怠慢,带着花枝弟子,紧跟着就跪。
百余木家人,除了不久前即位木王的青辰和黑枝长老弟子缺席,已是青、花、逍遥三枝活下来的精锐之精锐,无不心悦诚服的跪地问好,不敢有一丝轻视和勉强。
火小邪快步上前,扶住药王爷,沉声道:“不可如此大礼,承担不起。”
药王爷听火小邪口气客气,抬眼一看火小邪双眼正常,心头更是一喜,暗念道:“火小邪现在不是邪性!可能黑灵蛇对他的影响已经化解了!木家幸甚!”
火小邪客气,药王爷则更是客气,怎么也不肯起身,直呼道:“火小邪你制服木媻,保住了木家,救了所有人,再造之恩,感激涕零,理应受木家三拜!”
火小邪还想推辞,水妖儿上前一步,低语道:“小邪,他们一番美意,你就让他们拜吧。”
火小邪点了点头,对药王爷等木家人高声道:“我记得你们说过,如果我能制服木媻,你们就请我当木王,拜我可以,我可是木王?”
药王爷和青芽对视一眼,心头均是一惊,想道:“火小邪的邪性虽减,脑子可不傻,记得这么清楚,贼精贼精的!本来拜三拜,能把他当木王的事情压过去,这下可好,骑虎难下了。”
火小邪见药王爷、青芽等人为难,青辰等黑枝人站在下方不来,大概猜齐了七八分,呵呵笑道:“暂时不用谢我,此事等木家四枝人齐了以后再说,各位请起,先随我救出被困的其他人吧!”说罢转身就走,不看木家人,大喝道:“事不宜迟,请各位速速随我来!”
水妖儿本怨恨木家人逼死大掌勺,设十毒阵将她封住,故而让木家众人磕头解恨,听火小邪这番说,心里不禁佩服火小邪考虑的更为深远,既能给自己留有余地,又能给木家暂时下个台阶,还能拉上木家心甘情愿的救人,隐约有大盗之风,成熟了许多。
药王爷、青芽等木家人,既有些尴尬又有些愧疚,见火小邪以救人之名去意已决,只好纷纷起身,老老实实的跟着火小邪去救人,乖如小狗。
有了木家百多号人相助,不须多时,不仅把王孝先、百艳、乔大、金家卫士救出,田羽娘等土家人也得到了照顾,火小邪、水妖儿护着林婉、田问、金潘、乔二,随木家人从木媻地宫出来,下至平地。金家已死的几名卫士的尸体,也让木家用寻尸之术找到,渐渐移出。
林婉一路下来,只陪在田问身旁,始终静默无言,甚至不愿与木家人对视,木家人也无人与林婉多说什么。
火小邪不乱不慌,不卑不亢,指挥有度,木家人心里尊敬火小邪,奉之如神明,都听他的号令,不仅照顾了田问、金潘等人,连因为这次木媻升宫死去的木家人尸体,也得妥善安置,很快局面便安定下来。
药王爷等木家长老无不感叹,火小邪竟有如此严谨周密的管理能力,让人刮目相看,心里隐隐都偏向了火小邪这边,无不想到,火小邪当木王,也许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制服木媻,名正言顺,反正比用灵蛊船胡乱杀人的青辰好上许多。
不得不说,火小邪从毁掉木媻主灵之后,许多事办的漂亮!
暂居木王之位的青辰,则很是被木家人冷落,她从灵蛊船被木媻毁灭后,信心一蹶不振,这时候有火小邪调控木家做事,井然有序,她更是无话可说,灰溜溜站在一旁,又恨又妒,又羞又苦。甚至连黑枝的盘蛾仙主,见青辰大势已去,也偷偷的离开青辰身边,听从火小邪的招呼,不落青、花、逍遥三枝后尘,安排黑枝重整旗鼓。
可怜林木森,灵蛊船来时,无人给他服枯死药,已然仙去。
虽说逍遥枝弟子,大多不敢与林婉走的太近,仍然几个常年跟随林木森、林婉的亲信弟子,帮忙收了林木森尸身,请了林婉过来,林婉跪地垂泪,也不出声,哭了片刻后,便强忍悲痛,安排逍遥枝弟子将林木森尸身移至别处。
大掌勺的尸身,也由青枝青云客栈负责收妥,胖好味大难不死,抱着大掌勺尸身嚎哭不休,数次安慰后,方才好转。水妖儿虽没有胖好味这般激烈的行为,但陪在大掌勺尸身旁,默默垂泪许久。火小邪上前安慰,水妖儿靠在火小邪怀中,又哭了片刻,才目送着大掌勺尸身离去。
乙大掌柜心里想着自己的九品灵貂,总是偷偷摸摸的看着火小邪,他已然看出,他的宝贝灵貂,就躲在火小邪怀中,可是他又不敢得罪火小邪,贸然去要回,心痒难耐。火小邪看的清楚,伸手一摸,唤了九品灵貂出来。乙大掌柜眼睛大亮,压着嗓门叫道:“小鸡鸡,小鸡鸡!”九品灵貂看了乙大掌柜一眼,却不搭理,吱吱叫了两声,再度钻回火小邪怀中。
火小邪再唤了几遍,九品灵貂就是不出来,火小邪冲乙大掌柜淡然一笑,说道:“对不起啊,它喜欢我叫他小小邪,你再等等,若它回心转意,我一定还你。”
水华子、木王病人,两个水王流川,一直在远离众人的高处端坐观望,直到火小邪安排木家,把一切收拾的较为妥当之后,两人才对视一眼,彼此意语。
“火小邪已不全邪,但变的亦正亦邪了啊。”
“竟有些能够窃国窃世的大盗之风。”
“此人自小受尽磨难,万劫不僵,时至今日,终于开窍了吗?”
“木可生火,木媻乃极盛至霸的木气,按理说,唯有金家的万世陨铁之类强金可以抑制,火小邪本该被引入极烈的程度,自我毁灭。现在恰好相反,相生相克相乘相悔制化复胜,五行交杂,机缘造化,让火小邪毁了木媻,恐怕是木媻之死,引导火小邪体内极邪极烈的野火归化正统。”
“那火小邪岂不是可称圣人?我看如此变化,反而是喜忧参半之局,前途难料。”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是忽然也。”
“我更喜欢火小邪极邪之时。”
“大哥你居然会喜欢火小邪?呵呵!”
“此人的确有让我佩服之处!天下之大,能毁掉木媻升宫之人,唯有火小邪!水妖儿与现在的火小邪在一起,他虽不能救水妖儿一生,但至少让我有些脸面了。”
“那我们不如顺水推舟,恭贺两人。”
“此言有理,我也想看看,火小邪现在有几斤几两。”
这两人说到此处,身子同时一动,站起身来,闲庭信步一般,向火小邪走来。
火小邪见两位流川向他走来,正色相迎,水妖儿却有离开之意。火小邪轻轻拉住水妖儿,说道:“不该躲的,躲也没用,陪着我吧。”
水华子一副笑脸,抱拳赞道:“火小邪,恭喜恭喜!”
火小邪平静道:“喜从何来?”
木王病人似笑非笑道:“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此番功绩,千年难求。”
水华子又道:“此为第一喜,第二喜是你与真巧两夫妻,劫后重逢,恩爱尤胜之前!”
木王病人点头道:“还有第三喜。”
水华子说道:“火小邪你得到木家信任,木家有言,破木媻者为木王,火小邪你可以位列五行世家木家尊位,实至名归,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