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缘巧合
战胜死亡的最佳方法,就是一无所惧的面对死亡。
龙鹰翘起二郎腿,坐在一方石上,看着仙踪现身月夜深处。哈哈笑道:“仙子别来无恙!”
端木菱不徐不疾的奔上山坡,来到他身前十步许外立定,玉容静若止水,美眸彩芒闪闪,一眨不眨的凝望他,没有说话。
龙鹰微笑道:“仙子心中想的,是不是这混蛋怎会在这里等仙子我呢?”
端木菱轻叹道:“龙鹰呵!你可知若仍不能去妄还真,不肯对端木菱下杀手,日出前你将在劫难逃。”
龙鹰大奇道:“如此岂非正中仙子下怀吗?”
端木菱轻描淡写道:“我只是希望予你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
龙鹰好整以暇道:“仙子不用担心公平或不公平,因为不公平中自见公平。得到仙子的启发,小弟终于发现一个可破仙子剑心通明的妙法。先作声明,勿要怪小弟对仙子无礼,因为那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要怪就怪仙子你太厉害吧!”
端木菱差点被他说得仙心失守,皱眉道:“龙兄的话令小女子大生警戒之心,只好使出压箱底的本领,胜负自见分明,龙兄也勿要怪我。”
龙鹰道:“此战之后,仙子会恨我入骨,小弟则全力逃亡,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再有相见之时。仙子可否和小弟说几句心事话儿。例如愈看愈觉得你这个混蛋合眼缘诸如此类。哈哈!”
端木菱淡淡道:“如果你只懂说这种轻佻的话,端木菱会看不起你。”
龙鹰哂道:“看得起我有屁用?还不是毫无理由的要破我的魔种。为的只是冠之以堂皇理由的一己之私。”
端木菱出奇地不以为忤,唇角还逸出一丝笑意,平静的道:“我不想为此解释,更不愿和你争辩,不过终有一天,龙兄会明白事情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子。”
龙鹰大喜道:“终逼得仙子说出心事话儿。哈!你道小弟凭什么猜中仙子的心事,首先是你不厌其详道出仙胎的来龙去脉。更重要是透露你晓得种魔大法的秘密,既然如此,仙子该晓得每过一天。愈难破小弟的魔种,怎会坐失良机?先避而不见,又躲到庵堂处来。现在又肯和小弟款款深谈。”
端木菱的剑心通明终告失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悠然道:“你爱怎么想是阁下的事,总之挡不了就糟糕。逃得了今次逃不了下次,记着你答应过,一年之内何时小女子想揍你一顿,你必须应战。”
龙鹰开始感到和她耍花枪般的乐趣,虽然确如她所言,挡不了就完蛋。欣然道:“这么说仙子根本不会向小弟下辣手。”
端木菱淡淡道:“试试看吧!”
龙鹰长笑道:“那小弟便以自身的性命,来试探仙子的心意。”
腾身而起。居高临下的扑向端木菱。
端木菱晋入剑心通明的至境,施展彼岸剑诀第九式“止于至岸”,蓦地变得法相庄严,轮廓宛如石雕玉刻,超乎众生之上。人再不是人,佛再不是佛。有等于无,无等于有,手中古剑彷佛正徘徊于有无之间,令人无法捉摸,没法掌握。
九式彼岸剑诀。后三式只有达致剑心通明的静斋仙子,方有修练的资格。以师妃暄的资质,也要到四十岁方练成此三式。而端木菱芳龄二十,已尽得此三式的窍诀,虽然在功力火候上比不上乃师,但已可见她是如何超卓。
龙鹰却毫不惊惧,他今次再战端木菱,早清楚目前仍非对方敌手,但却不得不设法破她的剑心通明,否则任他逃多远,最终仍逃不出她的仙掌,只有破掉她的剑心,令她没法使出如此令人难以招架的仙招,他方有保命逃生的可能性。
古剑蓦现下方,朝他心窝刺来,剑气将他锁紧笼罩,既避无可避,更是挡无可挡。
龙鹰根本没想过挡格,避过心窝,硬以肩胁间的位置迎上仙子精微绝伦的一剑,两手食指射出两束魔气,瞄准仙子胸口疾射,刚好力能破入她的护体真气,又不会伤她经络。
此绝非同归于尽的招数,如估计失误,丢命的肯定是他。
鲜血激溅。
古剑刺入肩下胁上的软肌里,深入寸许后,先天真气尚未吐实,强大的魔劲狠狠反击,和着鲜血朝中剑处往外喷洒。
不过只要端木菱再催劲,先天真气可再度冲开缺口,直攻龙鹰全身经脉,五脏六腑,那时大罗金仙也返魂乏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端木菱娇躯剧颤,不单没法续施杀着,还像醉酒仙子般抽剑猛退,直退至斜坡脚,冰雪般洁美的俏脸现出两朵红云,不要说剑心通明,连一般的禅定功夫亦告云散烟消。
龙鹰全身乏力,“咕咚”一声坐倒斜坡上,做好一切被仙子大骂的心理准备。
原来他注入仙子体内是两束魔气,先不说仙胎对魔种的敏锐,只是无礼的位置已教一直玉洁冰清、矢志修行、神圣不容侵犯的美丽仙子受不了。这确是被她破魔种之法启发,仙子既可以仙胎之气破他魔种,他当然可以以牙还牙,以魔气扰她的仙心。
而更关键是仙子根本没杀他之意,刺中他前早收回大半真劲,否则他现在已魂归地府。
端木菱双颊愈烧愈热,虽恨不得真的干掉龙鹰,却先要将他侵体的魔气排斥体外。
“无赖!”
龙鹰愕然朝她看去。
端木菱出奇地没现出仇深似海的神情,只是一脸懊恼。
龙鹰小心翼翼的道:“这是小子唯一保命之法,请仙子原谅则个。”
端木菱仍说不出话来。
龙鹰色胆转壮,笑嘻嘻道:“今晚还要不要打下去?”
端木菱稍稍回复过来,神色不善的道:“尽管我一时再没法使出破魔的剑法,可是揍你一顿仍是足够有余,看你可逃到哪里去?”
龙鹰长笑道:“错过时机哩!”
拔身而起,连续几个凌空翻腾,消没在山顶她视线之外。
龙鹰全速奔驰,痛快至极。
与端木菱战斗的过程中,他多次被激发上魔极的层次,使他能屡避大祸。他没法肯定端木菱会否真的狠心毁掉他,但却清楚自己如败于她的仙剑下,不单永远不能夺得她的仙心,自己更无望攀上魔极的层次。
这可不是他猜的,而是向雨田说的。
成魔于种魔大法来说只是小成,此时战事贵精不贵多,最重要是巩固道心,进入惟精惟微的境界,令神通广大的魔种与道心进一步结合,突破道魔之防,浑融为一。那时平常心即为魔心,谓之魔极。
故一旦心志受损,势将影响道心和魔心的结合,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用的手段确见不得光,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现在端木菱对他的吸引力大于一切,虽知如天亮前仍不赶返洛阳,那闵玄清、小魔女的佳人有约也极可能泡汤,他仍要与仙子再战一场,让她消气。
也不知奔了多久,前方传来河水滚流的声响,河风带着水的气味,送进他比常人灵敏百倍的鼻子去。
穿过一片疏林后,前方倏地扩至无限,一道长河横亘前方,几艘亮着灯火的大小舟船此来彼往,在黎明前的暗黑里,严寒的天气下,有种说不出来的荒沧感觉,他和船上的人彷佛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龙鹰盘膝趺坐,迅即进入无人无我的魔心道境。
静待仙子的降临。
“鹰爷!”
龙鹰猛睁双目,天已大明,阳光从后方斜洒而来,将他的影子投往地面,一艘大楼船顺流而来,眼看便要在眼前经过,骤眼看去,最触目是在日照下闪闪生辉,随它美丽女主人情急的跳跃下飘舞晃动的金色秀发。
龙鹰心忖怎会这么巧的。
美修娜芙的单纯、热情、坦率、美丽和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令他的魔心烈烈熊烧起来。心动意到,弹将起来,朝前冲出,到达岸旁临水的一块大石处,双足踏正石边,一缩一撑,魔劲爆炸,如烟花火箭般直射半空,以一个优美至难以形容的弧度,划过逾三十丈的遥距,投往在水面高起十多丈的楼船去。
楼船上的叫唤声倏地敛止,人人仰首上望,屏息静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砰!”
龙鹰落在船尾的甲板上,先往前滚,双掌按地,发出另两股力道,煞止冲势,又来个倒竖葱,同时从魔极至境回到现世,再用力凌空翻腾,傲立甲板上。
河风吹来,衣衫拂扬,往河岸瞧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么远的距离,自己竟想也不想便投射过来,如有神助,假设落在水里,就狼狈失态至极。
一团金影挟着熟悉的体香,狂扑入他怀里,双手死命搂着他,娇躯不住颤抖,金发异族美女喜极而泣,又喊又叫,激动兴奋。
龙鹰将夺魄勾魂的血肉紧搂怀里,高燃着对她的爱火。事实上这几天一直想找她亲热,好轻怜蜜爱,享受她的温柔滋味,只因他们到了神都苑游玩,之后又忙得昏天昏地,错过机会。
横空牧野和一众美姬手下,出现眼前,惊异和惊喜,清清楚楚的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横空牧野长笑道:“昨天黄昏起程时,由圣神皇帝至重臣猛将全体来送行,独缺龙鹰,本人既是心中不舒服,美修娜芙更躲起来偷偷饮泣。原来龙兄竟到这里等着登船,教我们喜出望外。”
龙鹰还有什么好说的,欣然道:“这叫老天爷的安排,小弟和横空兄的三峡之游,是命中注定的事。噢!”
美修娜芙的香唇中断了他的话。
横空牧野叹道:“本人想骗自己力能与龙兄平分秋色的美梦刚给无情捣碎,龙鹰兄挥洒自如的跃过近四十丈的距离,落点恰是船尾甲板的正中央,既好看又精准。别的不说,凭这种身手,龙兄当是世上最可怕的刺客,谁挡得住可视三、四十丈距离如寸地的攻击。横空牧野以能成龙鹰的兄弟为荣。”
众姬和吐蕃高手齐声喝采欢叫,以宣泄心中的激动。
龙鹰离开美修娜芙火辣的香唇,细审身属自己美人儿的绝色玉容,以衣袖仔细为她拭抹情泪。道:“只是妙脚偶得,你要我再来一次,肯定掉进水里去。”
横空牧野显是心中激动,道:“龙鹰兄真谦虚。”接着转向众人喝道:“你们告诉我,龙鹰如再跳一次,办得到吗?”
众人轰然应道:“办得到!”
美修娜芙终肯稍离少许,改为大力挽着他臂膀。龙鹰则以左手抄着她柔软纤幼的腰肢。这才看清楚船上的设施。笑道:“这并不是艘观光楼船,而是一艘超级战船。”
横空牧野欣然道:“你们圣神皇帝的浓情厚意,教兄弟如何拒绝?”
目光落在他襟头,说道:“是否敌人的血渍?”
龙鹰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待会再详告横空兄。”
略一沉吟道:“谁是船上人员的头子?”
一个声音在后方响起道:“末将方均,拜见鹰爷。”
龙鹰搂着美修娜芙转过身去,一个身穿便服三十岁许的大汉立在身前。蓄着把大胡子,形象威猛,双目闪闪有神。意态沉凝。武曌派得他来,当然非是泛泛之辈。
客气几句后,龙鹰道:“有什么方法通知圣上。我会随王子到三峡去?”
方均答道:“这个容易,船上养有信鸽,末将立即将讯息传返神都。”
说罢领命而去。
横空牧野伸手搭着他肩头,道:“让你的女人伺候你沐浴更衣,也不用另找房间,美修娜芙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我会使人送十套汉服给你。”
龙鹰一呆道:“十套!你做了多少套?”
横空牧野道:“百多套吧!”
龙鹰心中唤娘时,早被金发美人儿硬扯着去了。
龙鹰来到横空牧野身旁坐下,目光投往两岸景色,精神为之一振。
横空牧野道:“她的身体柔软吗?”
龙鹰正心忖坐楼船观光确有别的船只没法取代的优势。首先是视野开阔。他们坐处是第五层主舱外的望台,后面是舱厅,虽被船尾的桅帆挡去部分视线,仍是非常可观。其次是大船独有的稳定,且因顺水而行。只间中有少许波颤。
横空牧野的话传入耳内,一时尚未会意,旋即明白过来,点头道:“她曾对我说过,身体比国宴表演助兴的柔骨女郎更柔软,当时不怎么放在心上。到刚才方充分体会到她没有半点夸大。她真的棒极了,可摆出任何姿势。”
横空牧野欣然道:“龙鹰兄和你的族人确有很大分别,其他人一说起男女之事,莫不遮遮掩掩,口不对心,没丝毫男儿气概,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又笑道:“我们爱谈女人,女人还不是一样爱谈我们,美修娜芙的第一次分外惹人注目,现在我那群女人都在猜估她何时可以起来。哈!”
龙鹰哑然笑道:“我的肆无忌惮与出身有关,这几天会尽告横空兄,不敢有任何隐瞒。哈!如果她们凭美修娜芙何时可以离床来做出判断,肯定高估了小弟。因她昨天见我没来送行,怕我变心,所以哭足一晚,现在见我拦船而来,又得到了小弟的爱,松弛下来,当然敌不住睡魔。哈!”
横空牧野道:“你太小觑女人的细心了,她们早将此计算在内。如果美修娜芙在一个时辰后起床,你老兄只是勉强及格,以后逐时而增加分数。哈!”
龙鹰叹道:“原来谈女人可以如此乐趣无穷,真的没想过。”
此时方均来报道:“遵照鹰爷吩咐,已向神都发放讯息。”
龙鹰目光投往上游远处,道:“方将军有注意到那三艘单桅船吗?看来吃水不深,怎会一直保持距离,而不是愈追愈近呢?”
方均点头道:“那些船自今早天亮,出现视野之内,时现时隐,我们一直留神。不过请鹰爷放心,我们这艘名为‘凤鸣’ 的楼船,是圣上坐驾舟之一,船体坚固,船身涂上防烧药,船首装上铁锥,共有投石机八台,弩箭机二十八挺,弓矢充足,精善水战者二百一十人,可应付任何攻击。”
龙鹰道:“上游有什么河段是有利于敌人伏击的,我们何时抵达该河段?”
横空牧野终露出注意神色。
方均沉吟片刻道:“最狭窄的河段是沉仙滩,形势险峻,既有高崖又有乱滩激流,若依目前的风势,该于入黑后寅时中抵达。”
龙鹰哈哈笑道:“敌人的整个攻击行动已呼之欲出。当夜色降临,那三艘敌船将会全速赶上来,衔尾狂攻,只要令凤鸣号着火焚烧,便完成任务,再由伏击的敌人以矢石从两岸杀我们一个片甲不留,侥幸能游上岸的也难逃他们的围攻截杀。”
横空牧野欣然道:“任他们千猜万估,仍猜不到我们凤鸣号有龙鹰坐镇。”
龙鹰仰观天色,道:“恐怕很快又有一场大雪,对敌人的行动更是有利。” 见方均一脸不服气的神色,微笑道:“我绝不是无的放矢,敌人若要攻击我们,大运河是最佳选择,因为到大江后河道开阔,有利大型船只,且有扬州水师和江陵水师前后接应,岂容敌人轻易得逞?”
方均道:“今次的观光行动,被圣上列为机密,敌人怎可能了如指掌呢?”
龙鹰耸肩道:“很简单,那代表朝廷有对方的内奸。方将军不用担心杀错良民,如果我估计无误,入黑后对方将不亮任何灯火的追上来,再以厉害火器攻击凤鸣,楼船的防烧药也要吃不消。所以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在对方弓矢的射程外先烧掉敌人的船。”
横空牧野精神大振道:“这是本人平生第一次水战,今次随来者人人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我们的弓矢射程更比你们的弓矢远,该可对敌人迎头痛击。”
龙鹰道:“远多少?”
横空牧野傲然道:“至少远上五十步。”
龙鹰摇头道:“如果敌人在船首竖起防箭板,远五十步不会有多大的分别,且在漆黑之中,神箭手也难有准绳,而对方只要捱至凤鸣进入他们的火器射程内,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方均愕然道:“想不到鹰爷对水战这么内行。”
龙鹰道:“全是从书卷看回来的,怎比得上方将军的实战经验!船上有厉害的火器吗?”
方均道:“有十二支名为‘天火焚’的火器,只是若敌人有防备,纵使射中对方,仍会被迅速扑熄,且天火焚因负载火油,射程不到一般箭矢的一半。”
龙鹰笑道:“给我最强的弓,只要射程超过一倍,命中的是对方桅帆,火油洒下,包保烧得敌人喊救命,又可照亮敌船,那时横空兄和一众神射手将可大快朵颐。”
不要说方均,连横空牧野也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原来龙鹰兄的箭法厉害至此。”
龙鹰笑道:“小弟从未试过射箭,就像我未用过枪。但我有把握可办得到。”
横空牧野无言以对。
方均道:“鹰爷有多少成把握那三艘确是有不轨企图的敌船?”
龙鹰道:“是十成十的把握,方将军必须抱着死马须当活马医之心来看待此事,做好一切准备工夫。先着各位兄弟争取休息时间,以应付今晚之战。我们的目标是保住凤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老子能活捉他们的领袖,送返神都,可视此战为大获全胜。报告由我写,功劳全归方将军和下属,不过须先串口供。哈哈!”
方均仍是半信半疑,但显然因龙鹰这番话而对他好感大增,应命去了。
横空牧野赞叹道:“想不到你老兄对行军打仗这么内行。圣神皇帝送了把大铁弓给本人,该算船上最强的弓哩!”
龙鹰暗叫厉害,直觉感到是褚元天刺杀他、留在神湖底借之陷害李显的大铁弓。而武曌故意送出此弓,隐有谁都不得拿此弓作文章之意,也暗含对武承嗣的警告,着他安分守己,免得再有把柄落入他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