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历尽沧桑
裴珏凭着一时意气,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竟从飞龙镖局里越墙而出。
他闭着眼自墙头跳到地上,砰地一声,震得全身隐隐发痛,但总算还没有跌倒在地上。
这是一条并不太宽的巷子,两端却伸延得很长,裴珏忖量一下,知道往左走是飞龙镖局的大门,于是他就朝长巷的右端走去。
此刻他心情是兴奋的,对未来虽是茫无所知,但却充满了幻想,因为这时现实的问题还未曾困扰过他。
走出长巷,是一条较宽的青石板路,又是向左右伸展,他本无目的,信步朝右方走了过去。
此时天时尚早,路上的行人也不多,有一顶绿呢官轿走过来,前面有八个隶卒,扛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想必是早朝回来的京官,他远远就避在路旁,让官轿走过去。
官轿的窗帘深垂,他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他好奇地猜想:“里面坐的人此刻在想着什么呢?”
最后,他替自己下了个结论:“那总不外是‘名’与‘利’吧!”
他哂然一笑,觉得自己远比坐在官轿里的那人快乐得多,因为至少,自己是完全自由的,没有任何拘束。
他的心像是长了翅膀,飞到遥远的地方去了。
他穿着一套水湖色的短衫,脚下登着一双薄底快靴,这是他练武时的装束,走起路来,轻便得很。
转出这条路,是一个不小的市场,此刻正当早市,人们拥挤在里面,发出杂乱的嘈声。
他施然信步而走,心情轻松得很,但走了不久,肚子却饿了。
这是第一个有关现实的问题困扰他,市场里的东西很多,北京城里著名的“糖葫芦”、“甜山楂”、“枣儿糕”,都是他平日爱吃的,此刻见了,更是馋涎欲滴,恨不得马上要些来吃。
但他口袋里连一分银子都没有,只能眼巴巴看着,这时候,他第一次了解到“金钱”的功用,也了解到它的可贵。
从这个问题开始,各种的现实问题都向他交相而攻了。
生活,这是人们最重要的问题,而生活中最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金钱”,因为“金钱”几乎可以代表了一切。
“该怎么样生活呢?”裴珏困惑了,首先,他连今日的午饭都无法解决,那更不须再谈到其他的了,于是他也惶恐了起来。
卖吃食的摊贩见到他衣着不错,都抢着向他兜生意,他都摇头拒绝了,其实他何尝不想买些吃食,只是力有不逮罢了。
随着腹中饥饿的程度,他内心的惶恐也在增加:“今天中午不吃,晚上也要吃呀,就是今天晚上也可以不吃,但明天呢?”他长叹了口气,除了会一些不中用的本事之外,谋生的方法,他一窍不通。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但是他既下定决心,就再也不会更改了。“宁可死去,也不再改变自己主意”的傻劲儿,他是有的。
他随着人潮走动着,心中的思潮,却比人潮还要混乱数倍。
突地——
有人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他茫然回过身,一个猥琐的汉子正望着他笑,奇怪的是他此时像是身不由主,居然跟着那人跑了。
那人走得快,他也走得快,那人走得慢,他也就慢慢走,他潜在的意识虽是清醒的,但身躯却像是已不听自己命令。
那猥琐的汉子走出市场,七转八转,走往一条更狭窄的巷子,那巷子两旁的房子建得很低,但却是楼房,再加上巷子太窄,对面当窗放着的东西,从这里窗户伸手过去都几乎可以拿到了。
走到巷子的最后几家,那汉子走进一个小门,裴珏已是着魔,也跟着走了进去。房子里又臭又小,有几个妖形怪状的女人坐在楼下,高声笑骂着,完全没有一丝女人的味道。
那些女人一看见那汉子带了裴珏进来,一拥向前,围在裴珏身旁,七手八脚地向他身上摸来,有的说:“这货色真不坏。”有的一面摸着他的脸,一面笑道:“你们看,这货色的皮肤真嫩,脸蛋儿像吹弹得破似的,打扮起来,包管像是女的。”
裴珏迷迷糊糊地有些生气,但他脑海里混沌一片,连这生气的感觉都不太明确。
那汉子听了得意得很,推开那些越看越别扭的“女人”说道:“我上楼去替他打扮打扮。”咧开嘴一笑,嘴里的牙齿都变成土黄色了。
那汉子上了楼,裴珏也跟着上了楼,走进一间房,房里除了一张大床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然后他从床底的一口樟木箱子里,取出了几件女人穿的衣服,在裴珏身上比了比,选了件大红的,放在床上,将其余的又收回箱子里。
他替裴珏换上了这件红衣服,砰地,将裴珏推在床上,走了出去,关上房门,还像是已经下了锁。
裴珏此刻完全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什么也不能反抗,脑海里也是迷糊的,只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事实在太奇怪了。
就是这被推在床上时的姿势,动也未动,也不知等了多久。
最后,房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胖子,朝裴珏看了看,又伸出头去,和外面的人讲了几句话,砰地,又将门关上。
胖子蹒跚地走到床前,酒气熏熏,伸手去解裴珏的衣服。原来此地是个“像姑团子”,那猥琐汉子,以江湖下九流的“拍花手法”,将裴珏拍了来,这也怪裴珏生得太清秀了些。
可是对这些,裴珏却一点也不懂,他虽然神智不清,但已微微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可是他四肢又无力,根本无法反抗。
那胖子像是个“老玩家”,他细看了看裴珏,又蹒跚地跑出门外,拿了杯清水回来,含在嘴里,噗地,喷得裴珏一头一脸。原来这胖子一看便知裴珏被迷,他却嫌被迷了的不过瘾,想以清水来将裴珏弄醒才玩,哪知却救了裴珏。
裴珏被水一喷,神智立刻清醒了,水,本是“拍花”的惟一解药。
那胖子又想伸手去解裴珏的衣服,裴珏此刻力气也恢复了,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必定不是好事。
这胖子酒意醺然,一面笑着说:“小乖乖,不用怕,来——”
裴珏大怒,双肘一用力,从床上翻了起来,那胖子嘻开大嘴笑道:“小乖乖,你要干什么?”话未讲完,被裴珏砰地一拳,打在鼻梁上,痛得哎哟一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胖子大声骂道:“小臭货,你疯了。”裴珏更怒,又朝胖子面上打了一拳,他武功虽不佳,但练了这么多年武的人,身躯自然比别人强些,力气也自然比人大些,这一拳那胖子怎会再捱得住?
裴珏怒极,又朝那胖子打了几拳,打得那胖子叫苦连天,痛得高声大喊:“快救命呀!”
接着,一阵零乱的楼梯声,跑上来两个彪形大汉,想是此地的打手,听到楼上的声音,跑了上来。
哪知裴珏那房间的门,被那胖子在里面扣上了,是以那两个打手,在外面空白着急,却进不来。
裴珏出拳如雨,将那胖子打得杀猪般乱叫。
但叫声越来越微弱,想是眼见不行了,那两个打手越听越不对,再也顾不得什么,两人一齐用力,想这种房子,怎禁得两人一推,哗啦一声,房门竟被推散了,那两个打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此时裴珏正骑在胖子身上,打得那胖子已经只有人气没有出气了,打手们怒骂道:“小兔崽子,敢情你活得有点不耐烦了!”伸开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裴珏的领子,就往下拖。
想裴珏年纪尚轻,武功又没有得过真传,再加上身材并不高大,怎是这两个牯牛般的大汉的对手,被他们拖得直飞了起来。
房间太小,两个大汉在房里根本施展不开手脚,于是他们拖了裴珏出门,张开手掌,就要去扇裴珏的耳光,一面骂道:“小兔崽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在这儿作死!”
裴珏被这两个汉子抓住,动也动不了,但他究竟是练家子,情急之下,手肘往外猛撞,砰地,在这两个大汉胁下击了重重的一下,那两个大汉痛极而叫,手也不禁松了开来。
裴珏夺路就想往楼下逃,那两个打手怎肯放过他,骂道:“今天大爷非好好治治你。”
裴珏心知不是这两个汉子的对手,暗叫要糟,目光四扫,却看到廊边的窗户是开着的。
在他没有清醒以前,他所经历过的事,他全然朦胧一片,只有些淡淡的轮廓,他当然也不知道是楼上还是楼下。
于是他暗忖:“拼着挨这两个汉子一拳,往窗口跳出去再说。”
这时那两个汉子又向他冲了过来,他左手一挡,右拳伸出去打那汉子的胸膛,那汉子方才着了他一记肘拳,挨得不轻,此刻倒也不敢大意,也是左手一挡,右拳砰地打在裴珏肩上。
哪知裴珏心里早有打算,肩头虽然挨了一记,他也不理,头一低,从那汉子的左臂弯下钻了出来,用力一跳,跳在窗台上,头也不敢回,望也不敢朝下望一眼,纵身就往下跳。
幸好这楼不高,但饶是这样,当他脚接触到地面时,他浑身一震,再也稳不住身形,屁股着着实实地跌到地上。
这一下自然跌得不轻,但他此刻除了一心想逃离此地外,什么也顾不得了,爬了起来,也不辨方向,就拔足而奔。
这条巷子大都是藏污纳垢之处,此时两边小楼的门口,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像姑”,看见有人从楼上跳下来跑走,心里都有数,既不惊慌,也不去阻拦他。
这就是潜在于人性里的同情之心,这些人虽然在干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心里又何尝愿意,只不过是被环境所逼而已。
裴珏两眼发黑,夺路前奔,他们竟暗暗让出一条路来。
裴珏不知跑了多久,路上的人都以奇异目光看着他,以为他是个“女疯子”,但北京城里人性淳朴,都也不愿多事。
他跑了许久,实在跑不动了,留意去听后面,知道没有人追赶,就慢慢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刚才发生的事,此时想来真像一场荒唐而离奇的恶梦,他年轻纯洁,怎么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勾当。
他开始再向前走,渐渐定过神来,四肢有些发软,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太饿了。
扫目四望,才看见这里竟是北京城郊最低级的所在,四周都是些木板搭成的房子,房子里住的也俱多是些北京城里最底层的人物。
裴珏觉得所有的人都在望着自己,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是女子衣衫,脚下却穿了一双男子用的薄底快靴。
这打扮的确是不伦不类到了极点,此刻没有镜子,他无法知道自己面上的形状,但狼狈之态,可想而知。
有些站在门口的妇孺指着他窃笑,他脸一红,低着头就往荒僻之处走,想逃开这些嘲笑的目光。
这是人之常情,当自己觉得见不得人时,就想往无人之处走。裴珏越走人越少,此刻早已入夜,春天的晚风,仍有料峭之意,春草渐生,春虫夜鸣,他微微觉得有些冷,心中的思潮,像潮水一样奔腾而生。
人海茫茫,他竟无依归之处,他此时若是稍微软弱一些,就会立刻回到飞龙镖局里去,因为那里至少是安全的。
但是天赋的倔强性格,却使他宁愿捱冷,受饿,也踽踽而行,觉得眼睛有些湿润,竟然快流眼泪了,他连忙压制住自己想哭的意念,因为他认为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
突然,他听到背后仿佛有窃窃私语之声,赶紧回头去看,夜色迷茫中,只看到有几条人影跟在他后面,也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他的心又开始跳了起来,此刻他竟成了惊弓之鸟,对什么都怀有畏惧之心,于是他走得快了些。
哪知那几条人影也跟着他越走越快,他暗地叫苦:“怎么我老碰到这些倒霉事?”脚下一不留心,碰着一大块石子,跌倒了。
那几条人影一阵哄笑,拥了上来,都是些衣衫不整的流氓地痞,年纪都很轻,头上斜戴着瓜皮小帽,袖子挽得高高的。
那些人按住裴珏,有的就在他身上脸上乱摸,笑起来的时候,声音里隐隐含着色情的意味。
裴珏心中一动,恍然了解到他们的用意,暗忖:“原来他们将我当成了女人。”心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又着急,手脚拼命地挣扎着,怎奈那几个小伙子亦是年轻力壮,再加上人又多,他虽然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但是也没有用。
那几个地痞笑声越来越大,有的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一面说:“这几天正没钱,又闷得慌,这小妞儿真是天上送来的宝货。”
裴珏着急得叫了起来,此时在这样的情况下,难怪他着急,这时,他又不禁暗怪自己的笨:“假如我武功练好了,又有谁敢来欺负我?”脚一踢,虽将一人踢倒了,但另一人却又压了上来。
蓦地,远远有蹄声传来,在静夜里显得分外刺耳,那几个地痞互相道:“有人来了。”都停住了手,留意去听。
裴珏暗称侥幸,又怕那人不到这里来,扯开喉咙又叫了几声,却被一个汉子将口掩住了,一面说:“你再叫大爷就宰了你。”
那蹄声竟越行越远,从旁边走过去了,这些无赖汉子又开始行动,裴珏急得不知怎么办,手脚再用力,也无法挣开。
哪知蹄声突然加急,而且是朝这个方向奔来的,无赖们都略显惊慌,但他们仗着人多,也不怕,狠声道:“有人闯来,大爷们就一块儿作翻了他。”话声未绝,已有一骑奔来,那速度就仿佛是和蹄声一齐到来的,确实惊人。
那马通体纯白,到他们面前,打了个盘旋,马上的骑士厉声道:“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裴珏大喜,总算有人来救他了。
那些无赖喝道:“你小子是什么玩意儿,竟敢来管大爷的闲事,趁早夹着尾巴——”
语声未了,刷地一声,说话的那人头上已着了一鞭,打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那些无赖顿时大乱,骂道:“好小子,你敢打人。”七手八脚地围了上去,想将马上的骑士揪下马来。
马上人一声怒叱,马鞭雨点般打在他们身上,最怪的是那条小小的马鞭上竟像有着上百斤力气,抽在身上,奇痛彻骨。
裴珏坐了起来,借着星光一看,马上人隐绰绰地可看得出是一个书生,年纪也不大,这从他的口音上可以听出来,但是坐在马上,鞭挥群小,却像天神一样,裴珏暗中羡慕,知道此人一定有高深的武功。
那些汉子果真无赖,被打在地上,还不肯走,骂道:“好,你打,你打。”滚在地上去抱马腿,哪知那马亦非凡物,腿一扬,将那人踢得闭过气去,马上人也大怒,马鞭忽地改挥为点,软软的马鞭到了他手上竟像棍子似的,随手一点,风声飕然,竟点向一人的“肩井穴”。
这种以软兵刃点穴的手法,已是武林罕睹的了,何况他所使的只是条马鞭。那些无赖几时遇到过这种绝顶的身手,晃眼之间,已被他点倒两个,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些无赖这才大骇,高喊道:“杀人啦。”落荒而逃。
裴珏武功虽不好,但他生长在武林世家,平日耳濡目染,却识货得很,此刻见了马上骑士的手法,大惊忖道:“这人武功真高!”
马上的骑士望着那股人的背影,微微冷笑,裴珏站了起来,想去谢谢人家,抬头一望,看见那人遍体纯白,目如朗星,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再低头一看自己!自卑之感,又油然而生。
那人也低着头,仔细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你的家在哪里?”
裴珏一愕,千愁万感,齐地兜上心头,暗忖:“人家年龄和我差不多,武功却不知比我强上多少倍,唉,我算什么?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脸上的神色,不禁非常黯然。
那人见他不回答,似乎不耐烦地问道:“你没有家吗?怎地不说话?”裴珏点了点头,忽地深深弯下腰去,兜头一揖,掉头便走。
此刻他心里的难受,绝非任何言词可以形容得出的,喉管里像是堵塞着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人望着他的背影,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却像流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
他用马鞭的柄敲着马鞍,心里像是非常烦躁。突地,他高声叫道:“喂,女孩子,快回来。”
裴珏停住了脚,他知道那人口中的“女孩子”就是指的他,但是他也不愿意解释,因为他觉得自己太丢人,人家若问起他穿上女衫的原因来,让他怎生去分说,他好胜之心绝强,对别人的怜悯与同情,他都不愿意接受,对别人的耻笑。他更痛恨。
但是他还是走了回去,站在那人的马前,那人低下头来看了他半晌,脸上似乎有惊奇之色。
然后他突然说道:“你既然没有家,要不要跟着我走?”他仰天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也是个没有家的人。”一口的江南口音,说得又快。
但声音里却也含着凄凉的味道,裴珏听了,相怜之心大起,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人又道:“我还可以传些武功给你,让你不受别人欺负,至于你能学得了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言下大有自己武学深不可测,别人连学都无法学完之意。
裴珏这一喜,真是出于意料之外,但是他转念一想,怯怯地说道:“可是我太笨,学来学去总是学不好。”
那人略现惊奇之容,道:“你学过武功?”裴珏点了点头。
那人哼了一声,道:“谁说你笨?你以前跟谁学过武功的?”
裴珏道:“龙形八掌檀明。”
他满以为自己所说的名字一定会使这人吃一惊,哪知人家听了,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道:“他算什么东西!”裴珏不觉大奇,须知龙形八掌此时在武林中的地位,可说是非同小可,此人听了,却大有鄙视之意,那么此人是何来路?
“难道这人的武功比檀大叔还高?”裴珏心中暗暗地思忖,但看这人年纪轻轻的样子,却又觉得自己的推测有些不合理。
那人的脾气似甚暴躁,不耐烦地说道:“你跟不跟我一齐走?”裴珏暗忖:“无论如何,我也要跟这人去学学看,假如真能学好了——”下面他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那就是他整个的幻梦。
于是他又点点头,那人也不说话,马鞭一挥,那马一扬蹄,往前走了两步,马上人一弯腰,用手去抄裴珏的腰。
裴珏只觉得腰一紧,整个人腾空了起来,然后坐到那人的前面,也是他年纪太轻,有许多事都没有考虑到,他若仔细一想,以他的打扮和当时的情况,这人一定会认为他是女的,但却要他和自己一齐走,又将他抱在身上,是不是也像是对“他”怀有野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