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圣诞故事Primera parte UN CUENTO de NAVIDAD 5
当时,好几艘停靠码头的商船和军舰的船员们正涌入港边大道尝腥找乐子。眼看生意就要上门了,角落一群正在排队接客的痴肥流莺们,纷纷站了起来,忙不迭地报上优惠价格。苍白的皮肤上浮凸着张狂的青蓝静脉,臃肿身躯裹上贴身短裙,教人不忍卒睹,一张张憔悴的脸庞上,尽是从良前最后一搏的坚决,不见一丝妖娆淫荡。我心想,经年累月的远洋孤绝岁月之后,应该会有船员上钩吧!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位陌生人居然几次停下脚步,毫不避讳地和饱受风霜的流莺打情骂俏,仿佛那里是豪华夜总会。
“哎哟!‘卿’爱的,我帮你来按摩按摩,马上年轻二十岁!”我听见有个流莺对他如是说道,这个老女人,恐怕都能当奥斯瓦尔多的祖母了。
按摩会要了你的命的,我这样暗想着。陌生人收回讪笑,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改天吧,大美女。”语毕,他朝着拉巴尔区走去。
我继续尾随他一百多米,直到他驻足在一扇狭窄的深色大门前,大约就在欧洲客栈对面。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内,等候了半分钟之后,我也跟着进门。
跨进大门,眼前出现一排通往内部的阴暗阶梯,整栋建筑看起来就像倾斜的船舷,屋内弥漫着潮湿的腐臭,下水道系统频频失灵,此地几乎就和拉巴尔区的坟茔没两样。门厅一侧有个小房间,坐在里头那个人,看起来一身肥腻,身上套着无袖汗衫,嘴上叼着烟,一旁的收音机正播放着斗牛节目,他瞅了我一眼,眼神夹杂着质疑和敌视。
“就一个人吗?”他以略带怀疑的语气问道。
脑袋再怎么不灵光的人都能看出来,我所在的地方是个以钟点计费的小旅社,而我的到访唯一显得突兀之处,就是身边少了个在街角兜售灵肉的维纳斯。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找个幼嫩的小姑娘。”他边说边着手替我准备浴巾、肥皂,以及我猜是橡皮套或是某种要命的安全套之类的东西。
“事实上,我只是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我总算开了口。
门房抛了个白眼。
“半个小时二十元,娘们儿您得自行打点。”
“听起来蛮吸引人的,或许改天再试试吧!我想请教您的是,几分钟之前刚上楼的那位先生,年纪很大了,身体不太好,单独前来,身边没带女人。”
门房蹙着眉头。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霎时将我从顾客贬成一只惹人厌的苍蝇。
“我没看见什么人进来。您快走吧,在我通知托奈特之前,最好赶快滚!”
我猜那个托奈特应该不会是什么温柔可人的姑娘。我掏出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放在柜台上,接着,我对门房送上满脸笑容,一副妥协求和的姿态。铜板火速消失了,仿佛那是一只蚊虫,而门房那只套满了塑料顶针的手,就像变色龙的舌头。一眨眼,全不见了,迅雷不及掩耳。
“你想问什么?”
“我刚刚跟您提到的那位先生,是不是住在这儿?”
“一个礼拜前,他在这里租了个房间。”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他预付了一个月的租金,所以我就没多问。”
“知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做哪一行?”
“我们这里又不是私家侦探社!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找妓女来相好的,我们什么都不过问。这个人呢,他甚至连女人都不找。这种人的钱最好赚了。”
我重新思索着整件事情。
“我只知道,他偶尔会出去一阵子,然后又回到这里。他常常要我替他送红酒、面包和蜂蜜上楼。他付钱一向很大方,而且从来不啰唆。”
“您真的不记得他的姓名吗?”
他摇头否认。
“那就这样吧。谢谢您,同时也说声抱歉,打扰了。”
我正打算离开时,门房却出声把我叫住了。
“罗梅罗。”他说。
“您说什么?”
“我记得他好像说过,他叫罗梅罗或类似这样的名字……”
“罗梅罗·托雷斯?”
“没错。”
“费尔明·罗梅罗·托雷斯?”我再一次重复这个名字,满腹狐疑。
“就是这个名字!内战前是不是有个同名同姓的斗牛士?”门房问道,“我就说嘛,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