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您埋葬了一切——她笑笑说——一切都太迟了。
伊丽莎白走到她跟前,没有回答。
——您是因为想起这些事所以才打电话给您丈夫?
——我想,我是爱我丈夫的。
爱丽莎笑了。
——您靠这些忏悔来打动您丈夫来看您;真让人难过。她说道。
——我知道。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轻声说。您对我感兴趣仅仅就是为这些……也许您有别的理由。
——为什么您认为是为这些?
伊丽莎白做了个她并不知道只是猜测的手势。爱丽莎转了下伊丽莎白的肩膀,伊丽莎白转过身,她看到了镜子里两个人的身影。
——在这里是谁让您想起了那个男人?镜子里的爱丽莎问,那个年轻的大夫?
——也许是斯坦。
——您瞧。爱丽莎说。
镜子里两个人的头紧紧靠在了一起。
——我们很相像,爱丽莎说,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可以同时去爱斯坦。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您一定疯了。她低语道。
——我很遗憾。爱丽莎说道。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挣脱爱丽莎走开。爱丽莎走到了窗口前。
沉默。
——您丈夫到饭店了。她说,他在公园里找您。您女儿没来。
伊丽莎白站在那儿没动。
——他们两人呢?他两人在哪儿?她问。
——他们去找他。他们想认识他。——她转过身——您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
爱丽莎重新向公园里张望。伊丽莎白仍站在那儿没动。
——他们俩离开公园了,看来没有找到他。爱丽莎说。他们可能放弃了这种打算。您瞧,他们回来了,至少他们现在没有再去其它地方,回来了。
伊丽煽白没有啃声。
——我们俩从小就认识,我们两家是朋友。
爱丽莎低声重复道:“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们两家是朋友。”
沉默。
——如果您以前爱他,现在也爱他,那么在您的生活中,曾经有一次,至少有过一次您爱上了其他人。爱丽莎说,而现在您又喜欢斯坦和马克斯托尔。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伊丽莎白回答。
——有些事以后迟早会发生。爱丽莎说,但不会发生在您身上,也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不过您不必在意我说的话。
——斯坦说您是个疯女人。伊丽莎白回答。
爱丽莎笑着从窗口走回来,走到伊丽莎白跟前。
——在此之前在您身上将会发生一件事……她话说一半停住了。
——那都是因为您,伊丽莎白说道,因为您,爱丽莎。
——您错了。爱丽莎说。现在我们走吧。
伊丽莎白仍站着没动。
——我们一起吃午饭,您看呢?
——谁的注主意?
——斯坦。爱丽莎回答。
斯坦正好走进来。
——您丈夫在找您,他对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说,就在网球场边。我们大家十分钟后再见面。
——我不明白。她说。
——我们和您丈夫说好了,斯坦微笑着说,他也同意了。
她出去了。斯坦拥抱了爱丽莎。
——爱情,我的爱情。他说。
——斯坦。爱丽莎柔声唤道。
——昨夜我喊着你的名字。
——在梦里?
——是的。爱丽莎回答。我喊着喊着醒了。我看见你在公园里,像是睡着了,睡在地上。你的房间里很乱。后来他来到你的身旁,睡在您身边,您只好灭了灯。
——是这样吗?
——是的。
马克斯托尔走了进来。
——我和那个男人在公远里,我们不知道该去哪儿。他说。
爱丽莎站在马克斯托尔面前,打量着他。
——昨晚你睡着时喊着她的名字:伊丽莎白。
——我不知道,马克斯托尔回答,我想不起来了。
爱丽莎走到斯坦跟前。
——斯坦说的。
——您的确喊着她的名字:伊丽莎白。斯坦说。
——怎么会呢?
——您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对伊丽莎白的某种欲望。斯坦说。
沉默。
——我说的名字一定是爱丽莎,难道您不明白吗?
——不,好好回忆一下您的梦吧。
沉默。
——我想起了,那是在公园里,马克斯托尔声调缓慢地说道,她好像在公园里睡着了,我在离她不远处看着她。是的……好像就是这样……
他沉默不语了。
——她似乎还问过您:是您在那儿吗?……
——您好像回答我想睡觉可睡不着……您也是这样吗?
——也许是吧,马克斯托尔回答道,我说了她的名字“伊丽莎白”。
——确实是这样,你一定喊了她的名字。
沉默。
——我说过,你是在睡梦中说的,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爱丽莎说。
马克斯走到窗口。爱丽莎和斯坦注视着他。
——您觉得您的心里装的什么?斯坦问。
——欲望,马克斯拖尔回答,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欲望。
爱丽莎侧身转向斯坦。
——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她说道。
——他就是这种性格。斯坦打断道。
——确实如此,马克斯托尔回答,我就是这样的人。
沉默。他们通过餐厅四周空无一人的窗口四下搜寻,终于在人影中发现了伊丽莎白艾利奥纳和她的丈夫。
沉默。
——究竟该怎么办呢?爱丽莎轻声喊道。
此时的天空阳光灿烂。
——小姑娘没来吗?马克斯托尔问。
——是她让他今天别带小姑娘来。
——原来如此。斯坦说,瞧,她……
——他们来了。马克斯托尔说。
他们绕过网球场,朝饭店门口走来。
——该怎么办啊?爱丽莎不安地问。
——大家在一起会出现什么样的气氛呢?斯坦说道。
艾利奥纳夫妇走进了餐厅。
——她好像在发抖。马克斯托尔说。
夫妇俩朝他们走过来。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过来打招呼。
——这位是贝尔纳艾里奥纳。伊丽莎白介绍道,语气里有一种不安。这位是爱丽莎。
——斯坦。
——马克斯托尔。
贝尔纳艾利奥纳看了爱丽莎一眼,顿了一下。
——啊,您就是爱丽莎?……他说道,伊丽莎白常跟我提起您。
——她都怎么说的?斯坦问。
——哦,没别的……贝尔纳艾利奥纳笑着说道。
他们朝一张桌子走去。
星期天白天。餐厅里的窗帘都放了下来。
他们在一起用午餐。
——我们下午五点左右就能到格雷诺伯。贝尔纳艾利奥纳说。
——能聚在一起真高兴。爱丽莎说,遗憾的是今天就要分别了。
——总是要分别的……很高兴能认识你们……多亏你们,伊丽莎白现在的精神好多了。尤其是这最后几天里……
——她比在认识我们之前的确是精神好多了。
——是好了一点,晚上能睡着了。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说。
沉默。伊丽莎白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身影笼罩在窗帘蓝色的光晕中。她背对着窗户,目光倦怠。
——她能睡觉了。爱丽莎说。
贝尔纳艾利奥纳笑笑,像是来了精神。
——伊丽莎白是个不能一个人单独生活的女人……而我的工作又总是要常出门……总之……我每一次出门她都很痛苦……他笑着说——对吗,伊丽莎?
——伊丽莎。马克斯托尔低声重复道。
——我都快变疯了。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轻声说。
——那么她经常一个人在家是吗?爱丽莎问。
——您是想说:难道她没有丈夫吗?是的,是够难为她的……但通常情况下我们一家人还是一起出门的。——他笑着对爱丽莎说——您瞧,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糟。
他们并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话。
——这次是她自己决定一个人来这儿的。贝尔纳艾利奥纳又说道。真是很出人意料的一次——说到这他又想笑了——她好像明白了自己应该努力学会一个人生活。
大家看着这位睡意朦胧的女人,尽管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像孩子一样晃了晃头,好像习惯了对于她生活的这种评价。
——我一直感到很疲倦。她说。
声音听上去柔弱疲惫。她放下了刀叉。马克斯托尔也放下餐具。
——您现在是不是感到有点郁闷?马克斯托尔问。
她忧郁了一下。
——不,她说道。她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在这儿我不会再感到心烦。
——可是当忧虑成为某种习惯的话……斯坦欲言又止。
——您说的是谁?贝尔纳艾利奥纳问,您的话很有意思。那么是什么样的习惯呢?它又会在什么样情况下发生呢?
——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时间里,而且事先没有任何预兆。斯坦说。正因如此,在别人眼里总觉得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您说的好像很严重。贝尔纳艾利奥纳说。
——是的。斯坦回答。
贝尔纳艾利奥纳也放下餐具。
——您能举个例子吗?贝尔纳艾利奥纳问。
斯坦看了眼伊丽莎白艾利奥纳,四忖一下,说道:
——我只能说这是完全不可预见的。
——怎么会呢?……贝尔纳艾利奥纳说。
斯坦也放下了刀叉。
——您不必在意斯坦说的话。爱丽莎说道。
沉默。贝尔纳艾利奥纳看看大家。
——您是什么地方人?贝尔纳艾利奥纳问。
——家里是德国裔犹太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确是犹太人。马克斯托尔轻声说。
沉默。
——伊丽莎白吃完了。贝尔纳艾利奥纳说。
——胃里不舒服吗?爱丽莎问。
伊丽莎白低垂着眼帘,坐在那儿没动。
——怎么了?贝尔纳艾利奥纳问。
——她可能习惯了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斯坦解释道。
沉默。
伊丽莎白起身离开。大家看着她离去。她迈着平静的步子朝公园走去,最后消失在通向森林的小路上。
——想必她是去吐掉刚才吃的东西。爱丽莎说。
沉默。贝尔纳艾利奥纳重新拿起刀叉,心想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吃了。
——就我一个人还在吃饭……
——不必在意,您请继续……
贝尔纳艾利奥纳再次放下餐具。大家神态平静地看着他。
——等我们去了海边后,伊丽莎白很快就能完全恢复了。我相信能给她找到一种更舒心的生活环境,她还需要再休养一段时间。
他们都沉默不语。
——她也许跟您谈过那次……那次很愚蠢的事故……
没有人作出任何反应。
——说到底,伊丽莎白那次在精神上的打击比其它任何事情都严重,她一直未能摆脱掉那种阴影。可能我们这些男人无法理解……
他们起身把椅子挪到她身旁坐下。
——没关系,我想时间会改变一切的……我去找她……该把行李拿下楼来了……
他朝公园里看了看。
——……还得跟饭店结帐……
沉默。
——你们打算去哪儿度假?爱丽莎问。
他做了个都已安排妥当的手势。
——卢卡特。您也许没听说吧?我很想去。是我朋友朗克杜克的安排。我和我妻子都没去过——他笑笑——我自己拿不准去哪儿度假……
爱丽莎转身问斯坦:
——卢卡特,知道吗?
——知道。斯坦低声重复道:卢卡特。
沉默。贝尔纳艾利奥纳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他冲他们笑笑,又重新坐下。
——你们最近一直和她在一起,她最近怎么样……?
——恐惧。斯坦说。
他们的目光使贝尔纳艾利奥纳感到有点不安。
——这将很可怕。斯坦轻声说,真的很可怕——他看了一眼贝尔纳艾利奥纳——而她好像已经感觉到了这点。
——您说的究竟是谁?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
贝尔纳艾利奥纳站了起来,没有人有反应,他又坐下,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我一直不明白……你们都是病人。他说,可是……
沉默。他起身离开桌旁,看一眼爱丽莎,她的眼睛湛蓝,另外两人的目光柔和平静。
——这是因为担心那个医生。爱丽莎说。
——是的,她担心那个医生死了。
——他没有死。贝尔纳艾利奥纳喊道。
沉默。
——我不明白,贝尔纳艾利奥纳说道,她为什么要和你们谈起……谈起这件事?
——医生当时选择了什么样的死亡方式?马克斯托尔问。
沉默。蓝色的窗帘响起了沙沙声,侍应生在拉起窗帘。外面天色已暗。
——他没有死。贝尔纳艾利奥纳轻声说道。你们怎么会想到他死了……对于她,伊丽莎来说,她的头脑里始终忘不了女儿的死,这是唯一折磨她的事情……你们应该想到着一点。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非常平静。
——她跟您谈起过我们吗?马克斯托尔问。
——还没有。
——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
贝尔纳艾利奥纳没有回答。他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对外面大喊一声:
——伊丽莎白。
没有回应。他转过身,大家正在看着他。
——这样喊不管用。斯坦说。
——您不必在意斯坦说的话。爱丽莎说道,她或许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贝尔纳艾利奥纳又重新坐下,面对着空空的餐厅。
——也许她以后会告诉我的。我想……你们也注意到了,她是个不随便透露心思的人……没有什么原因……即使对我,她的丈夫的也是如此。
——当你们分开后,爱丽莎问,当她要求您来饭店时也没有告诉您是为什么吗?
——您究竟想说什么?贝尔纳艾利奥纳无精打睬地问。
——只想知道她对您说了什么?斯坦说。
爱丽莎转身对斯坦说:
——她想必告诉他,她想一个人呆一段时间,好让她忘掉那个医生。
——对,是应该这样说的……斯坦道。
——现在她已经忘了。马克斯托尔说道。
沉默。爱丽莎默默握住斯坦的手。马克斯托尔望着公园里的一角。贝尔纳艾利奥纳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们瞧。马克斯托尔说。
暮色中她在慢慢地往回走,走走停停。贝尔纳艾利奥纳没有去看她回来。
——你们在什么地方认识的?马克斯托尔问。
——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两家是朋友。
沉默。几个人看着她往回走。她走几步又停下,转身看着网球场,手指间摆弄着几棵小草。
——你们一直对她很感兴趣?贝尔纳艾利奥纳问。
——是的。
——能知道为什么吗?问话声似乎是鼓足了勇气。
——出于写小说的需要。斯坦说完后笑了。
看见斯坦笑,爱丽莎有点吃惊。
——我妻子是小说中的人物吗?贝尔纳艾利奥纳问。
他的脸上带着傻呼呼的笑,显然是鼓足勇气才说出着话的,但还是透着底气不足。
——很可爱的人物。马克斯托尔回答。
——是您写小说?……贝尔纳艾利奥纳指着马克斯托尔问。
——是托尔先生写小说吗?他再次问道。
——不是我。马克斯托尔回答。
——我不明白您想怎样写她……现在小说中的人物叙述都不真实……虽然我很少读小说……
他看着大家。大家的脸上表情很严肃。没人再听他说话,因为这时伊丽莎白走进了餐厅。
她坐下,一双大眼睛里仍充满倦意。
沉默。
——您去吐了吗?爱丽莎问。
伊丽莎白似乎说话很痛苦。
——是的。
——究竟怎么了?
伊丽莎白想了想,然后笑着说:
——我很好。
——那就好。斯坦说道。
沉默。贝尔纳艾利奥纳看着他妻子。她把手里的小草放在桌上,看着它们。
——我很担心你,他说,是不是长期服用那些药的原因?
——我没有吃药。
——她没有吃药。马克斯托尔接话道,随即又问伊丽莎白——那您能睡着觉吗?
——没有。
沉默。伊丽莎白抬起头,她的目光和爱丽莎的目光不期相遇。
——你看见过那双眼睛吗?
——是的。
沉默。
——您的工厂都生产什么?斯坦问。
贝尔纳艾利奥把目光从爱丽莎的眼睛上挪开,又扫视了下其他四个人面孔,发现他们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生产罐头食品。他很不情愿地说道。
沉默。
——又难受了,我还想吐。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说。
——是吗。斯坦说道,真糟糕。
——我们该走了。贝尔纳艾利奥纳说,但他坐在那儿并没有动。
——您知道吗,爱丽莎用一种非常温柔的声调说,您知道吗,我们大家都喜欢您。
——都爱您。斯坦接着说。
——是的,马克斯托尔说,我们都爱您。
沉默。伊丽莎白艾利奥纳挪了挪身子,她看了眼丈夫,他正低着头。她的身字开始发抖。
——该动身了。她轻声提醒道。
他还是没动。
——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不走。
——不。
——你不是感到恶心……
——这只是身体不舒服的开始表现。马克斯托尔说。
爱丽莎和斯坦围坐过来。
——她刚才说要走。斯坦说。
——是的,该走了。
沉默。爱丽莎坐在那儿没动。伊丽莎白艾利奥纳把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挪开,四下环视着周围光滑的墙面。大家就这样坐着。
——您不必太担心她什么。马克斯托尔对贝尔纳艾利奥纳说道。您不必太担心她什么,请相信我们。
——他并没有担心我什么。她说。他知道你们可信赖——她转身问贝尔纳艾利奥纳——不是吗?
他依然低着头,没有回答。
——您教的是什么课?他问。
——历史。马克斯托尔回答,不过是关于未来的。
沉默。贝尔纳艾利奥纳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克斯托尔。
贝尔纳艾利奥纳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异样。
——这对您是个新挑战吗?贝尔纳艾利奥纳问。
——不。学生们喜欢听我讲理。马克斯托尔回答。
沉默。突然,伊丽莎白艾利奥纳抽泣起来。
——你们有孩子了吗?她问。
——还没有。马克斯托尔回答。
她笑笑,但泪光莹莹,他住了她的手。
——哦,那你们可真幸福。她呜咽道。
贝尔纳艾利奥纳接着又问斯坦。
——您呢,布鲁姆先生,您教什么课?
——他和她什么也不教。
沉默。
——有时布鲁姆也教教罗森福德的理论课。
贝尔纳艾利奥纳想了想。
——我不了解这方面。他说。
——他叫阿瑟罗森福德。斯坦说。不过他死了。
——他在跟您开玩笑。他说的是个孩子。马克斯托尔说道。
——他有多大?伊丽莎白还在悲伤中。
——八岁。斯坦说,爱丽莎知道。
——在海边出的事。爱丽莎说。
沉默。斯坦和爱丽莎手握着手。马克斯托尔指着他们说:
——您瞧他们就像孩子一样。
——这很正常。贝尔纳艾利奥纳说。
爱丽莎和斯坦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他们俩好像在想着什么事。
这时伊丽莎白也指着马克斯托尔和斯坦说:
——他们俩都是爱丽莎的情人。
沉默。
——她走了。斯坦说。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回去了。爱丽莎说。
马克斯托尔走到他俩身旁,他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感到很茫然。
——你打算去看望她吗?爱丽莎问。
——她说过为什么要这么早走吗?就因为打了个电话?她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回房间睡觉了。爱丽莎把手从斯坦的手中抽出,抬起头,直视着贝尔纳艾利奥纳说:
——您明白吗,对于她来说,她已经了解我们的生活方式,不过她对此没有兴趣。
他没有回答。爱丽莎站起身,环视下餐厅,斯坦的目光也随着她的目光移动,随后她走到窗前。
——现在网球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她说。公园里也没人。她还是以前的她。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
——已经有了一点变化……比如说她听到一些话时会发抖……不,应该说是一种震动……
——内心的感触。斯坦说。
——确实。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在床上抬起头。
——该走了。她说。
着时爱丽莎和贝尔纳艾利奥纳走进房间。
——您不必着急。爱丽莎说。
她面对着他们坐起身。她看到了窗户和窗外的公园。
——你们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贝尔纳艾利奥纳回答。
她看着他。
——我们不走了吗?她问。
伊丽莎白突然站起身。
——您和我们去森林走走吧。爱丽莎说。和大家一起去,别离开我们。
——不。伊丽莎白喊道。
——为什么?贝尔纳艾利奥纳问。为什么不去?
沉默。
——您和我在一起。爱丽莎鼓励道。
——为什么要去森林?
他太起头,默默地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
——她真是固执。斯坦说。
——也不一定,时间会证实她的。
——不会。
——爱丽莎。斯坦唤道。
她重新回到斯坦身边坐下。
——您犯了错误。
爱丽莎依偎在斯坦身上,嘴里喃喃嘀咕。
——怎么会这么难,这么难呢?爱丽莎说。
——您犯了个错误。斯坦重复刚才的话。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走到丈夫身边。马克斯托尔走到她旁边。
——现在该走了。她说。
——是的,您该走了。马克斯托尔说。
贝尔纳艾梨奥纳艰难地站起身他看了看爱丽莎和斯坦,斯坦正双手捧着爱丽莎的脸。
——爱丽莎哭了吗?他问。
——没有。斯坦回答。
斯坦把爱丽莎的头抬起,好让对方看清。
——她有点疲倦。他说。
贝尔纳艾利奥纳踉跄了一下。
——我喝多了。他说。现在有点头晕。
——是有点多了。斯坦说。
马克斯托尔向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跟前走一步。
——您去哪?
——我们回去。
——去哪?爱丽莎坐着没动问道。
贝尔纳艾利奥纳做了个不走的手势。爱丽莎对他笑笑,另外两个人也对他微笑着。
沉默。
——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贝尔纳艾里奥纳说。
——是的。
沉默。
爱丽莎用手搂着斯坦。
——您打算跟她怎样生活下去呢?爱丽莎大声问道。
贝尔纳艾利奥纳没有回答。
——他没法跟她在一起生活。斯坦说。
——除了我们,是吗?
——是的。
马克斯托尔再次走到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身旁。
——这两天您一直在观察我,我想一定有什么事情吸引着您,并且使您感到不安……感到困惑不解……
贝尔纳艾利奥纳好像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您说的是事实。伊丽莎白艾利奥纳回答。
沉默。大家看着她,但她却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可以在饭店再呆一天。贝尔纳艾利奥纳说。
——不行。
——那好吧。
她起身离开,贝尔纳艾利奥纳跟在她身后。马克斯托尔站起身。爱丽莎和斯坦分别看着他们离去。
他们听见两人边走边说:
——行李已经拿下来了。
——请你去付账吧,我给你支票。
沉默。
——他们到了公园。斯坦说。
沉默。
——他们到了网球场。
沉默。
——她消失了。
黄昏,太阳落在了远处灰蒙蒙的湖面上。
暮色笼罩住了饭店。
斯坦靠在扶手椅上,爱丽莎坐在他身上,头靠在他的胸口。
渐渐地,他们睡着了。
马克斯托尔回来了。
——我说了我们六点钟醒来。
——他们该走113号国道。斯坦躺在椅子上没动说道。然后再经过纳尔博纳。
——应该是这样。
马克斯托尔坐到了另一战俘扶手椅上,看了眼爱丽莎。
——她睡了。斯坦说。
——是啊,我的宝贝。
马克斯托尔递了一支香烟给斯坦,斯坦接过去。他俩低声交谈着。
——那件事一定给伊丽莎白艾利奥纳的心里留下了伤痛,不是吗?马克斯拖尔说道。
——真不该是那样。
沉默。
——究竟发还生过什么呢?
斯坦没有回答。
——她的内心究竟又是怎样想的?
——是啊,比如说您的内心世界。
沉默。
斯坦想想笑了。
——我们没有选择。他说。
沉默。
——她和爱丽莎去过森林里吗?马克斯托尔问。您在想什么?
斯坦摸了摸爱丽莎的大腿,然后楼紧她。
——她应该去过。她经历过别人所经历的一切。
沉默。
——要是她听从爱丽莎的话,她应该再呆一段日子。
——爱丽莎已经尽力说服她了。
——是啊。
沉默。
——我一直猜不透那件事。
——是的。但我想她和爱丽去森林里散步时一定说了。
沉默。
——他们去的那片海滩方圆很小,我想晚上在那儿晚上一定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或者在路上。在咖啡馆里都可能会碰上。她看到我们一定也非常高兴。
沉默。
——好像他们是在罗卡特停留,然后再去西班牙。那地方很好,我们也应该决定去那儿。
——是的,应该决定去那儿。
沉默。
——就这么说定了。斯坦说。
沉默。
我仿佛已看见了那片海滩和那儿的咖啡馆。马克斯托尔说。
——她见到我们一定很高兴,很热情。
——说定了。斯坦重复道。
——说定了——他指指爱丽莎——她还在睡觉。
沉默。
——她睡得很香。斯坦说。
马克斯托尔看着爱丽莎的睡相。
沉默。
——您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不,听到了,像是空中的雷声?
——对。
沉默。这时爱丽莎动了动身子,接着又睡了。
——她好像在做梦。斯坦说。
——或者她听见我们说话了?
沉默。
——要么就是有人在敲什么金属器械?马克斯托尔又问。
——好像是……
沉默。
——她做梦了吗?她不会在梦中作出决定吧?
——不会的。
沉默。他们相视而笑。
——她刚才说了什么吗?
斯坦凑近爱丽莎看看,又听了听她的呼吸。
——不会。她的嘴虽然没闭紧,但不可能说话。
沉默。
——您瞧,现在的天空和那湖面的颜色一样。
沉默。
——爱丽莎现在有多大了?
——十八岁。
——您认识她的时候呢?
——十八岁。
沉默。
——声音又响了。马克斯托尔说。这次的声音非常沉闷。
——像是有人在拍打树木。
——地上都在发颤。
沉默。
——我们说定了。斯坦再次说道。
——说定了。
沉默。
——爱丽莎不会死了吧?
——不,她在呼吸。
他们再次相视而笑。
——我们说定了。
斯坦一直楼着爱丽莎。马克斯托尔把头靠在了扶手椅上,他就这样休息了一段时间。暮色中灰色的湖面现在变得暗黑。
然而,就在黑暗几乎完全覆盖住一切时,音乐声出现了。随着音乐声传入饭店,所有的灯亮了,仿佛它本身带着一种光明。
他们坐在那儿笑了。
——啊,这真是……斯坦道。
——啊,这……
爱丽莎依然躺在那儿没动。斯坦和马克斯托尔也坐在那儿没动。
一阵音乐声像是饱含无限通苦,响起又落下;再响起,再落下,反反复复。
——是从森林里传来的吗?马克斯托尔问。
——或是从车库,路上?
音乐声响起又落下。
——听上去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斯坦说。
——或者是这饭店里的一个孩子无无意打开了收音机?
——有可能。
沉默。他们依然坐在那儿没动。
音乐声再次响起,这次持续的时间很长也很响,然后又再次停下。
——这音乐是从森林里传来,斯坦说道,它在诉说着一种痛苦,一种巨大的痛苦。
——它来了,它覆盖了这里。
——是的。
音乐声又响起,这次它的声音完全覆盖了整个饭店。
接着,它又再次突然停下。
——它还会再响起,斯坦说,它会传遍整个森林。听,它来了。
他们在音乐响起落下的间隙说着话。声音低柔,以便不吵醒爱丽莎。
——它一定在树林和房间中回荡。斯坦喃喃低语。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马克斯托尔说。
音乐声确实在树林里和房间中回荡。
他们弯身看看爱丽莎。
熟睡中的爱丽莎嘴角露出了孩子般的微笑。
看到这景象他们笑了。
——这是斯坦的音乐。她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