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他们俩相互看一眼。
——她说她总是担心被抛弃,而孩子的夭折更加加重了她的痛苦。
——我们回去吧,马克斯·托尔说。
——不。
——“我的书店朋友建议我读读书。他了解我的读书兴趣,给我找了一些我喜爱的书。我丈夫只读科技类书籍,不喜欢读小说。他读的那些书别人很难懂……我从来就不喜欢……对不起,这会儿我困了……”
他沉默不语。
——“我是一个胆小的人,爱丽莎继续转述着伊丽莎白的话,害怕被抛弃,害怕未来,害怕爱情,害怕热闹的地方,害怕暴力,害怕陌生人,害怕饥饿,害怕穷困和现实。”
——你太激动了,爱丽莎,太激动了。
——是的,我是太激动了。爱丽莎说。
沉默。
——就像她常说的那样:“我想睡了。”爱丽莎说。我理解她。我想你应该睡了。
——就我一个人?
——不。
沉默。
爱丽莎四下看看。
——斯坦呢?
——他去房间了,就回来。
——我等斯坦。
——我们明天走吧。爱丽莎说。
——不行。我们不是和伊丽莎白约好明天午后见面吗。
——约好去森林?
——不,就在公园里。就在斯坦常呆的公园深处。
——你的头发真好。他说。
他伸手抚摸着爱丽莎的头发。头发很短,
——真漂亮。斯坦接话道。
——确实漂亮。
他思忖了一会。
——是他让您剪的?
——他没说,是我自己剪的。头发落在浴室地下,他睬在了脚下。
——我当时就惊叫起来。马克斯·托尔说。
——我听见他喊了,但他后来并没有告诉我;所以我想他喊叫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斯坦把她搂在怀里。
——那你说会是什么原因?
——寂寞。爱丽莎说。
沉默。
——到我身边来,爱丽莎。斯坦说。
——好的。你说我们的结局会是怎样呢?
——我不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马克斯·托尔说。
爱丽莎·托尔把头埋进斯坦的胳膊里。
——她已经习惯和我们在一起。爱丽莎说。她说过“斯坦先生是一个直的信赖的人。”
他们都笑了。
——有没有说起他?斯坦指指马克斯·托尔问。
——没有。她说她不想离开公园,是因为她在等她丈夫的电话。
他们沿着网球场漫步。远处他们房间的阳台上月光明亮。
——我们明天约好和她去森林里散步。
——不去。马克斯·托尔说道。
——我们在这儿只剩下三天了,爱丽莎说,三个晚上。
他们停下脚步。
——他想回去了,斯坦说。
——真有意思。他又说道。
——我也不想在走了。爱丽莎说。
——我回房间了。马克斯·托尔说。
白天的公园里。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坐在公园里的一长桌子旁,旁边坐着的是爱丽莎·托尔。
——后来两个医生都赞同我出门疗养。不知为什么,我哭了很久。
伊丽莎白笑着对爱丽莎说。
——您瞧,我又开始唠叨这些事了……也许我现在有勇气来面对它。
——您为什么要一个人呆在这儿?如果您不是一个有……有勇气的人,您就不必去承受压力。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垂下眼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的确不是个有勇气的人。她看着爱丽莎说。
——您是这么认为的?
伊丽莎白重新抬起眼睛,声调轻柔地说:
——我周围的人都这么说,所以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究竟谁这么说呢?
——是……我的医生……还有我丈夫也这么说。
——处于您这种状况的女人……应该说……在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是非常脆弱的,有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没人告诉您这点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伊丽莎白注视着爱丽莎的目光说。
——我是说其她一些女人,其她一些像您这种状况的女人可能早就崩溃了。
爱丽莎和伊丽莎白都笑了。
——您想得很糟,可我不会。
她们沉默一会。
——他们迟到了,爱丽莎说,说好了五点钟。
——我昨天拒绝了您的散步邀请,蛇丽莎白·艾梨奥纳抱歉道,我担心我丈夫打电话来,可没有。
——只有您丈夫给您打电话吗?
——伊丽莎白脸红了。
——是的……一开始也有其他人打电话来,可我总是不接。
——真感人。爱丽莎笑着说。
——现在都结束了——她侧看着爱丽莎说——我们俩之间越来越冷淡。
——我也是。我和我丈夫看起来很幸福,但事实上我们之间很难沟通。
——了什么问题吗?
她们互相看一眼,爱丽莎没有马上回答。
——马可斯·托尔是位作家,对吗?
她没有注意到爱丽莎的表情变化。
——应该说他正在成为一名作家,现在还不是,您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伊丽莎白笑笑:
——我不知道,我只是凭感觉。
——他是一名教授。我曾是他的学生。
——斯坦是做什么的?伊丽莎白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我不想谈他。爱丽莎回答。
——我明白,
——不,您不明白。
伊丽莎白一阵哆嗦。
——对不起,爱丽莎说道,请您原谅。
——没关系。您生气了,
——只是想到他就很心烦,比任何事都心烦。
恰巧这时他们来了,并向她们致意。
——我们迟到了。
——不算迟。
——那边的广场上好玩吗?伊丽莎白·艾利奥纳问。
——我们没有去。马克斯·托尔回答。
他们坐下。爱丽莎拿出扑可牌。
——由斯坦开始发牌。爱丽莎说。
斯坦接过牌。
——有人给您打电话吗?马克斯·托尔问。
——不知道。我心情不太好。
——我们刚才在谈论爱情。爱丽莎说。
沉默。
——该您出牌了,托尔先生。
——对不起。您现在身体好点吗?
——很好。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说。就是觉睡不好。我应该每天都去散步。该爱丽莎出牌了。
——您不喜欢这家旅馆?马克斯·托尔问。
——哦,还行吧。只是……
斯坦沉默不语。
——为什么您不打电话让您的丈夫来看您?
——好像有句俗话叫度日如年。
——才过几天您就觉得日子很长了吗?
没有人接这个话题。他们专心致志地玩牌,特别是斯坦。
——那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很快就要走了吗?
——几天后。马克斯·托尔回答,您不出牌吗?
——对不起,
——我对格雷诺伯(法国东南部一城市)不太熟悉。斯坦说。
——我想我也没有印象了。
——你们通常夏天都去什么地方?
——女儿还小的时候我们去布尔塔尼(法国东北部一城市),现在我们去南方。
沉默。
——我很想认识阿丽塔。爱丽莎说。
——我也是。斯坦说,该我出牌了。
——是的。
他们安静地玩牌。
——她的性格不太好。伊丽莎白·艾利奥纳说道,她有这段时期很让人头疼。不过这个年龄总归要过去的……
——她很淘气吗?马克斯·托尔问。
——是的——她笑笑道——尤其是跟我在一起;去年一年真是糟透了,幸好她父亲有办法,今年听话多了。我想现在该马克斯·托尔出牌了。
——对不起。
——阿丽塔父亲是做什么的?爱丽莎问。
——嗯……她含糊道——他这一段时间不大出门,就这些。
沉默。他们继续玩着牌。
——您的牌玩得很好。马克斯·托尔说。
——在格雷诺伯时我们经常和朋友们一起玩。
——是每个星期天下午玩吗?爱丽莎问。
——是这样的——她笑笑——这是外省的习惯。
——沉默。他们专心致志地玩着牌。伊丽莎白惊讶于他们玩得如此专注,因为她自己有点心不在焉。
——您拿着,斯坦说,该您发牌了。
——对不起,好像是该爱丽莎了?
——不,该您了。您是庄家……——她笑笑——您现在不经常玩牌,对吗?
——您有点心不在焉,爱丽莎说,——阿丽塔现在怎么样了?
回答似乎有点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