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与此同时,晚宴开始遵循着斯特灵家族的模式缓慢地进行着。房间里冷极了,尽管从日历上看已是春天,艾伯塔婶婶把煤气炉点上了。所有人都羡慕她有这样的煤气炉,除了华兰茜。因为在秋天的寒夜里,她那蓝色城堡里的每一间屋子都燃着暖暖的火焰,要是用那亵渎神灵的煤气炉,她非得活活冻死。赫伯特叔叔在递给惠灵顿婶婶冷肉的时候重复着他那无聊的笑话:“玛丽,你要点小羊羔吗?”梅尔德里德姑妈还是老生常谈,讲起了在火鸡饲料里发现一只丢了的戒指的老故事。本杰明叔叔讲着他是如何逮到并惩罚了一位当前的知名人士偷苹果的无聊故事。惠灵顿婶婶赞赏着艾伯塔婶婶的白银茶匙,并为自己那个丢了的茶匙叹息。
“整个就不配套了,我再也没找到相配的,那可是亲爱的玛蒂尔达姑妈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伊莎贝尔姑妈认为气候在变化,不知道春天什么时候才来。乔治安娜表姐像往常一样谈论上一次的葬礼并猜测着“谁将是下一个要离开的”。她从来没有用过“死”之类的直率的字眼,华兰茜想告诉她,但是没有。格拉迪斯表姐又在抱怨来她家做客的外甥把她家养的花都掐掉了,还把她家的鸡追得四处乱跑,“我的天哪,还把一些鸡给掐死了。”
“男孩就是男孩。”赫伯特叔叔宽容地说。
“但是他们不该跟上蹿下跳的动物似的。”格拉迪斯表姐反驳道,她看看周围,为自己的机智陶醉着。每个人都笑了,除了华兰茜。格拉迪斯表姐记住了这件事。几分钟后,当谈到艾伦·汉密尔顿时,格拉迪斯表姐把她描述成一个害羞、平凡、嫁不出去的女孩儿,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华兰茜。
詹姆斯叔叔认为谈话已经陷入到说别人闲话这种低品位的层次了,他试图用“什么是最大的幸福”这样的抽象问题来提高谈话的品位。每个人都被要求陈述自己对于“最大的幸福”的观点。
梅尔德里德姑妈认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做个贤妻良母;惠灵顿婶婶认为是欧洲之行;奥利弗认为是成为泰特勒尼那样的歌星;格拉迪斯表姐懊恼地说她最大的幸福就是摆脱神经炎的困扰;乔治安娜表姐最大的幸福就是能让她那亲爱的已故的哥哥理查德复生;艾伯塔婶婶模糊地说最大的幸福来自“诗意的生活”,然后马上吩咐女仆几件事生怕有人问她是什么意思;弗雷德里克夫人说最大的幸福是为他人奉献,斯迪克斯堂姐和伊莎贝尔姑妈表示赞同。伊莎贝尔姑妈不太高兴,好像是因为弗雷德里克夫人先说出来抢了她的风头。“我们太容易陷于自私、世俗和罪恶的陷阱。”弗雷德里克夫人一发不可收拾,生怕失去这么好的机会。其他女性都为自己低俗的理想自责着,而詹姆斯叔叔认为这次谈话很成功。
“最大的幸福就是可以随意打喷嚏。”华兰茜冒然蹦出一句。
每个人都很惊讶,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华兰茜是想开玩笑吗?太不可思议了。弗雷德里克夫人本来还为华兰茜在晚餐上一直没有发作而庆幸,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现在又开始发抖了,但是她决定还是不说话比较明智。本杰明叔叔就不够明智,他做了弗雷德里克夫人不敢做的事,他笑着说:“多斯,小姑娘和老姑娘的区别是什么?”
“一个是意气风发,一个是没有头发。”华兰茜说,“我记得这问题您已经问了不下五十遍了,本叔叔。要是你非要猜谜为什么不找个新鲜的问呢?要是开不了玩笑还非得开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本杰明叔叔傻傻地看着她,他,本杰明·斯特灵,在斯特灵和弗罗斯特家族,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竟然是华兰茜!他看看四周,想知道其他人怎么想。每个人都没有表情,只有可怜的弗雷德里克夫人闭上了双眼。她的嘴唇在颤抖,似乎是在祈祷,也许是的。这种情况是史无前例的,大家都不知所措。华兰茜继续平静地吃着沙拉,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艾伯塔婶婶为了拯救这次晚宴开始谈论最近被狗咬了的事情。为了捧场,詹姆斯叔叔问是在哪里咬的。
“就在天主教教堂南面。”艾伯塔婶婶说。
就在此时华兰茜笑了。其他人都没有笑,有什么好笑的呢?
“这很重要吗?”华兰茜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艾伯塔婶婶吃惊地说。弗雷德里克夫人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信奉上帝却一无所获。
伊莎贝尔姑妈认为她应该制伏华兰茜。
“多斯,你太瘦了,皮包骨头了。你就没试着让自己胖一点吗?”她说。
“没有,但是我可以告诉您在劳伦斯港哪一个美容院能让您减减下巴。”华兰茜不卑不亢地说。
“华——兰——茜!”弗雷德里克夫人爆发了。她本想让语调稳重威严一点,但是听起来就像是恳求的哀鸣,而且她没有再叫“多斯”。
“她发烧了,”斯迪克斯堂姐对本杰明叔叔小声说,“我们认为她已经烧了好几天了。”
“她疯了,我认为。”本杰明叔叔愤愤地说,“要不然就是该挨打了。是的,该打。”
“不能打她,”斯迪克斯堂姐很不安,“她都二十九岁了。”
“至少,这算是二十九岁的优点。”华兰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多斯,”本杰明叔叔说道,“我死了以后你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我活着,就要对我尊重点儿。”
“哦,但是你知道我们都会死的,”华兰茜说,“斯特灵家的每个人都会,只不过有些人已经被埋葬,另一些还没有,这是唯一的区别。”
“多斯,你还记得你偷吃梅子酱的事吗?”本杰明叔叔以为这能唬住华兰茜。
华兰茜的脸红了,她笑起来,没有羞愧。她早料到本杰明叔叔会提到这个。
“当然记得,”她说,“那果酱很好吃,我一直后悔那次没有多吃点儿就被您发现了。哦,看看墙上伊莎贝尔姑妈的影子,真好笑啊!”
大家都往墙上看,包括伊莎贝尔姑妈,这当然就毁了那影子。但是赫伯特叔叔和蔼地说:“多斯,如果我是你就不再吃下去了。不是我舍不得,但是你不觉得再吃有点儿多了吗?你的胃会受不了的。”
“老亲爱的,别担心我的胃,”华兰茜说,“它很好,我还要吃。我几乎没有吃过一顿令人满意的饭。”
在迪尔伍德还没有人叫过谁“老亲爱的”,斯特灵家族认为这是华兰茜自创的,从此他们都开始害怕她。这种表达简直是不可思议。不过可怜的弗雷德里克夫人还是觉得华兰茜说一顿令人满意的饭更糟。她一直为华兰茜失望,现在简直就是丢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起身走开,可又怕把华兰茜一人留在那里闹笑话。
艾伯塔婶婶的女仆过来把沙拉碟子撤了,又上了甜点,这是一个扯开话题的好机会。大家都决心把华兰茜忘在一边,彼此谈天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样。惠灵顿叔叔提到了巴尼·史奈斯。最终大家还是不忘谈谈巴尼·史奈斯,华兰茜心想,不管他是谁,总之这个人不会被忽略。她静下来听着,这个话题让她很感兴趣,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
当然大家只是诋毁他,没人说他一句好话。大家讲的都是那些古老的传言,说他是什么欠债的银行职员、骗子、异教徒、杀人犯、在逃犯,神乎其神。惠灵顿叔叔觉得这样一个恶棍存在于迪尔伍德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他不清楚劳伦斯港的警察是怎么想的,反正有他在人们晚上睡觉时就可能被谋杀,他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没被抓起来,真是一种耻辱。
“他做了什么?”华兰茜突然问。
惠灵顿叔叔盯着她,忘了她应该被忽视。
“他,他,他无恶不作。”
“他到底做了什么呢?”华兰茜追问道,“据你所知他做了什么呢?你总是说他坏话,那么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能够证明他是坏人呢?”
“我不和女人争论问题,”惠灵顿叔叔说,“而且我也不需要证据。当一个人年复一年独自藏在穆斯科卡那座小岛上神出鬼没,大家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和现状时,就足以证明他是个坏人了。神秘兮兮的人往往是罪犯。”
“一个人的名字竟然叫史奈斯!”二表姐萨拉说,“这名字就已经罪不可恕了。”
“我可不想在黑暗的巷子里与他相遇。”乔治安娜表姐颤抖着说。
“你觉得他会对你做什么?”华兰茜问。
“杀了我。”她严肃地说。
“就是因为好玩吗?”华兰茜问道。
“没错,无风不起浪。他刚到这里时我就怀疑他是个逃犯了,他鬼鬼祟祟的,我的直觉一般不会有错。”乔治安娜表姐言之凿凿。
“罪犯,他肯定是罪犯,”惠灵顿叔叔瞥了华兰茜一眼,接着说,“毫无疑问。他们说他因为偷盗在监狱服过刑,我对此毫不怀疑。他们还说他是那个在全国抢劫银行的帮派中的一员。”
“谁说的呢?”华兰茜问。
惠灵顿叔叔对她皱皱眉,这个神经兮兮的女孩儿怎么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长得就像囚犯,”本杰明叔叔厉声说,“我第一次看见他就是这种感觉。”
“相由心生啊。”詹姆斯叔叔说。说完他扬扬自得地为自己终于说出这句引语而骄傲,他等这机会已经等了一辈子了。
“他的一条眉毛是弓形的,另一条是三角形的,”华兰茜说,“这就是为什么你说他面带凶相吗?”
詹姆斯叔叔挑起眉毛,通常当詹姆斯叔叔挑起眉毛的时候世界末日就要来了,这次也不例外。
“你怎么那么了解他的眉毛,多斯?”奥利弗不怀好意地问道,她知道这样问会让两个星期前的华兰茜困扰不已。
“是的,你怎么会知道呢?”惠灵顿婶婶问。
“我见过他两次,而且近距离观察过,我觉得他的脸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华兰茜从容地回答。
“毫无疑问那个人的过去很可疑,”奥利弗说,她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对话之外,而华兰茜成为了焦点,“但是对他的指责是没有证据的。”
华兰茜对奥利弗很恼火。为什么她要这样为巴尼·史奈斯辩护呢?她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华兰茜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华兰茜并没有这样问自己。
“他们说他在穆斯科卡岛上的小屋里养了几十只猫。”萨拉·泰勒表姐说,以显示她不是对他一无所知。猫,这听起来很吸引华兰茜,她想象着穆斯科卡的一个小岛上到处是小猫的情景。
“这就足以说明他有点问题了。”伊莎贝尔姑妈断言。
“不喜欢猫的人总是觉得喜欢猫的人很奇怪。”华兰茜边说边享受着甜点。
“除了‘咆哮亚伯’,那个人没有朋友,”惠灵顿叔叔说,“不过要是亚伯也像其他人那样不理他,那对——对他家里的某个人还好一点儿。”
惠灵顿婶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提醒他之后,惠灵顿叔叔算是尴尬地说完了,他忘了在座的还有女孩子。
“如果你的意思是说巴尼·史奈斯是塞西莉亚·盖伊的孩子的父亲,那就错了,这简直是恶意中伤。”
尽管很生气,可看到餐桌旁每个人的表情华兰茜还是很高兴。自从十七年前他们在格拉迪斯表姐举办的一次聚会上发现她长虱子之后,华兰茜还从来没再见过他们这种表情。
可怜的弗雷德里克夫人几近崩溃了,她还一直相信,或者说假装相信华兰茜仍然认为孩子是从芹菜梗里降生的呢!
“嘘,嘘!”斯迪克斯堂姐乞求着。
“我不愿意闭嘴,”华兰茜固执地说,“我一直都被‘嘘,嘘’,我愿意尖叫就尖叫,不要逼我做任何事,而且不要再对巴尼·史奈斯风言风语了。”
华兰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气愤。巴尼·史奈斯的那些传说的罪行和不端行为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他是可怜的塞西莉亚·盖伊的情人为何那么难以饶恕呢?可这件事她确实觉得不可饶恕。她不介意别人叫他小偷、骗子和囚犯,但是她难以忍受说他毁了塞西莉亚·盖伊。她回想起与他的两次相遇,想起他的脸,他不自然、神秘又迷人的微笑,他闪烁的眼神,薄薄的敏感的嘴唇,他的放荡不羁。一个有着那种笑容和嘴唇的男人有可能偷盗或者杀人,但是他不会背叛亲人。她突然很讨厌大家谈论此事甚至相信此事。
“我年轻的时候从来不想也不会说这种事情的,多斯。”惠灵顿婶婶威严地说。
“但是我已经不年轻了,”华兰茜反驳道,“你总想教训我吗?你们都是在邪恶无知地说三道四。你们就不能放过可怜的塞西莉亚·盖伊吗?她都是要死的人了。无论她做了什么,上帝已经惩罚她了,你们就没必要插手了。至于巴尼·史奈斯,他唯一的罪行就是忠于自我,干自己喜欢的事。他独立于你们,仍然活得很自在,当然,这在你们这种势利小人看来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了。”华兰茜为自己的现场发挥而惊奇,不过他们就是那样的,没一个好点儿的。
“华兰茜,你爸爸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会在坟墓里不得安息的。”弗雷德里克夫人说。
“我敢说他也想改变一下。”华兰茜面不改色地说。
“多斯,我们仍需遵守十诫,尤其是第五诫,你忘了吗?”詹姆斯叔叔沉着脸说。
“没忘,但是我觉得你们忘了,尤其是第九诫。詹姆斯叔叔您有没有想过,没有十诫我们的生活将是多么无趣啊!只有被禁止的事情才吸引人。”华兰茜说。
然而她由于过于激动,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她确定这是心痛又一次袭来的前兆,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发作,不能被人发现。她站起身:“我要回家了,我就是来吃饭的。饭很好吃,艾伯塔婶婶,虽然您的沙拉有点淡,要是放点辣椒就好了。”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目瞪口呆,目送华兰茜出门走进夜色,大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然后——
“她发烧了,我说过她发烧了。”斯迪克斯堂姐呻吟道。
本杰明叔叔用肥肥的左手狠狠抽了一下肥肥的右手。
“她头脑不正常,我告诉你们,她就是疯了。这是明摆着的事。”
“哦,本杰明,别这么说她,”乔治安娜表姐宽容地说,“我们不要忘了尊敬的莎士比亚的话——宽容眼中没有邪恶。”
“宽容!胡扯!”本杰明叔叔愤怒了,“我这辈子也没听过一个年轻女孩这么说话,说了也不知羞耻。简直是亵渎!简直是侮辱我们!她就是该打了,我愿意去行使这个权利,哼!”本杰明叔叔说着吞下半杯滚烫的咖啡。
“谁能相信得了腮腺炎的人会这样?”斯迪克斯堂姐哀号着。
“我昨天在屋里打开了一把伞,就知道有不祥的事情发生。”乔治安娜表姐用力吸了一口气。
“你们没给她测测体温吗?”梅尔德里德姑妈问。
“她不让我们测。”斯迪克斯堂姐呜咽着。
弗雷德里克夫人已是泪流满面了,她已经扛不住了。
“我必须告诉大家,”她抽泣着说,“华兰茜这样行为古怪已经有半个月了。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你们可以问斯迪克斯。我甚至希望她是因为要感冒才这样的,但是这次肯定更加严重。”
“我的神经炎又要犯了。”格拉迪斯表姐说着把手放在头上。
“别哭了,阿米莉娅。”赫伯特温柔地说,还一边搔起来一头灰发。他讨厌“家庭骚动”,华兰茜在他银婚纪念的时候这样做太不体谅人了,“你们要带她去看医生。可能就是,呃,头脑风暴,现在不是有种说法叫头脑风暴吗?”
“我昨天建议她去看医生了,”弗雷德里克夫人呜咽着说,“她说她不去。哦,我真是操碎了心啊!”
“而且她也不吃雷德芬药剂。”斯迪克斯表姐说。
“她什么药也不吃。”弗雷德里克夫人说。“还有她说以后要去长老会教堂。”斯迪克斯堂姐说,但她忍住了没说华兰茜滑栏杆的事。
“这就证明她确实疯了,”本杰明叔叔说,“她今天一来我就发现她不对劲了,我之前就发现了。”(他想到了上次店里的事)“今天她说的话证明她神经错乱了。还问什么‘这个重要吗?’说这话有意义吗?根本没有!斯特灵家族没有这样的人,一定是遗传自旺斯巴拉家。”
可怜的弗雷德里克夫人已经没气力生气了:“我从没听说旺斯巴拉家有这样的人。”她抽泣着说。
“你父亲就很古怪。”本杰明叔叔说。
“可怜的父亲是很古怪,但是他的脑子没有问题。”弗雷德里克夫人哭着承认。
“他一辈子说话都像华兰茜今天这样,”本杰明叔叔反驳道,“而且他认为自己是他的曾曾祖父再生,我听他这么说过,别告诉我说这话的人是个正常人。行了,行了,阿米莉娅,别哭了。华兰茜今天是表现太糟糕了,但是也不怪她,老姑娘有时就是容易暴躁,她要是正常结了婚就不会这样了。”
“没人愿意娶她。”弗雷德里克夫人说,她觉得本杰明叔叔好像是在怪罪她。
“不过幸好没有外人在场,”本杰明叔叔说,“这是家里的事,我们别对外说去。我明天带她看看玛士医生。我知道怎么治疗脑子有病的人,这样好吗,詹姆斯?”
“我们当然要请教医生。”詹姆斯叔叔同意道。
“好了,这下解决了。还有,阿米莉娅,回家后要好像没事一样,然后监视着她。别让她独处,更不要让她一个人睡觉。”
弗雷德里克夫人又哭起来。
“我管不了。前天晚上我建议斯迪克斯和她一起睡,她坚决反对,还把房门锁上了。哦,你们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儿了。她还不干活,哦,是不干针线活儿,当然日常家务她还照做。但是她昨天早晨不扫客厅,尽管我们每个周四都打扫。她说她要等到脏了才扫。我问她:‘你是想打扫一个干净的屋子还是脏屋子?’她说:‘我至少要看得见自己的劳动成果。’想想看吧!”
本杰明叔叔想了想。
“那罐干花也从她房间消失了,我在旁边的空地上看到了一些残片,可她就此事只字不提。”斯迪克斯堂姐字正腔圆地说。
“我真想不到多斯会变成这样,”赫伯特叔叔说,“她一直都是那样安静,通情达理,虽然有点迟钝,但是很懂事。”
“世界上唯一可以确定的东西就是乘法表。”詹姆斯叔叔自鸣得意地说。
“好了,让我们开心一点儿,”本杰明叔叔建议道,他接着问,“歌女和肉店老板有什么共同点?”
“什么?”因为华兰茜不在,斯迪克斯堂姐问道。
“都喜欢卖弄大腿肉。”本杰明叔叔笑着说。
斯迪克斯堂姐觉得本杰明叔叔有失体面,还当着奥利弗的面,但是毕竟他是个男人。
赫伯特叔叔觉得多斯走后一切变得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