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 那只手——一个现代的恐怖故事
在一个月黑风高、鬼影幢幢的晚上,大雨敲打窗户,狂风吹刮树梢,女主角感觉到“那只手”在她的皮肤上,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吓得叫不出来,她瑟缩、她发抖,白色蕾丝内衣里的身体缩小,再缩小……
恐怖片最爱拍这种情节,这也是每个女人最害怕的恶梦。
男人拍出例如变形怪体、异形、怪形……这一类的恐怖电影,狼人、僵尸、吸血鬼、科学怪人让男人觉得恐怖,但是让女人(好吧!是筋疲力尽的妈妈)感到恐怖的,则是“那只手”,那只在你只想好好睡一觉时,掀起床单的手。
你真的很想往后缩,大叫:“不要!不要!我是严重缺乏睡眠的妈妈!”你假装你有紧张症、假装你得了肺炎,甚至你已经死了,但求能躲开那几只到处漫游的手指。
“那只手”从双人床的另一边偷偷地伸过来,恶魔般抓住你的乳头,捏个不停。那是他们要求婚姻权利的手势,没人管你是不是累到了骨子里。
电影《沉默的羔羊》里的吃人魔有什么可怕?“那只手”才是我最想拍的恐怖电影,而且一定会得到全天下妈妈的共鸣,配上鬼鬼祟祟的音乐,吓坏了的女主角圆睁着眼睛大叫:“把我绑到铁轨上或锁在高塔中,千万别让我落入‘那只手’里!”
算我自讨苦吃,我们离开洁思的宴会回家后,我不该在说晚安时亲吻洛伊的耳朵。我怎会那么那么该死的忘记——每个丈夫都把表示怜爱的小动作,当成性爱的前戏!
洛伊用舌头绕着我的臼齿,一次、两次,一次、两次,痒到我真想打开电视看飞镖比赛的结局。
我不悦地发现,洁思说得一针见血,老婆真的会想尽办法浇老公冷水,甚至不惜在床边架设铁丝网,或装置捕兽陷阱,只可惜,通常什么都不能做!
当丈夫想跟刚生完小孩才六个星期的妻子到谷仓里的草堆上滚一滚时,做妈妈的其实只想把他捆成草堆,扔进谷仓里。
我的确在女性朋友面前开过玩笑,说我最喜欢的姿势是狗爬式——他求我的时候,我只好翻过去,装死。但我从未对自己承认我其实不想要。
当洛伊爬到我身上,把我当成刚买回来的DIY作品敲打,我开始列出去年我拿来阻挡他的借口——
一、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他。(任何像我去年感冒那么多次的人,必定有个铁肺!)
二、阴道感染霉菌,发炎了。(因为莫须有的感冒,服了莫须有的盘尼西林。)
三、在屁股上擦了优格。(治疗莫须有的阴道发炎,用同为白色膏状物的优格伪装药物。)
四、将他当婴儿,把乳头塞进他嘴里,一边说:“谁是妈咪最爱的、流口水的贝比呀?”
五、因为孩子作恶梦,让他们到大床上一起睡。(记得在孩子们睡前给他们看恐怖片。)
六、引发预防火警的烟雾报警器,浇湿他的热情。
七、问他喜欢什么姿势,在他回答之后报以狂笑。
八、假装性趣大发。“嘿,我真想用牙齿把我们的衣服全部晈光,在果冻里摔角,把草莓藏在我那里,让你用舌头挖出来,在我们的全身涂满巧克力,参考《印度欲经》里的姿势玩它几个小时,然后到屋外人行道去做,以增加刺激、获取高潮,十分钟后重新再来!怎么样?你要不要共襄盛举?”为了增加效果,你还要像测试轮胎有没有气那样,捏捏他的两个小球。
如果这些常用的诡计全都失效,你还可以拿他的阳具做文章。
老婆可以这样大声问:“它进去了没?”而后小声说:“自古以来,大家都说,装备小的男人人格比较伟大,你的人格超伟大的,亲爱的,真的,超伟大的!”
变奏曲如下:“尺寸真的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尺寸。”
经许多人试用且证实有效的“消肿药”,还有以下这些——
一、“我该拿它做什么……常牙线?”
二、“你是七矮人中的哪一个?”
三、“一枝牙签!怎么回事?我的牙缝有食物?”
四、“亲爱的,我在《整形春秋》看过他们动手术处理这种事。”
如果你喜欢想像力高明一点的,找一天跟你丈夫解释,你只在跟好朋友一起办事时,才能真正享受性爱,等他兴奋起来、以为你要找某位美女来个三人行的时候,才说出真相——你最近的好朋友是替你修指甲、名叫梅林的男同志美甲师。
如果你真的太想睡了,欢迎运用我最爱的房事拖延技巧,但务必谨惯,以免引发心脏病—当府上老公从你身后掩进,你感觉他那话儿蠢蠢欲动时,告诉他国税局今天来电话,要查他的税。这下子他不止性趣全无,连睡意都跑了大半,你甚至顺理成章地不用忍受他的打呼,多么两全其美!
你当然也可以更夸张的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以“先知说”起头来浇熄他的火,但这要小心使用,如果你学得太像,会让老公连说三次“我跟你离婚”,你的婚姻就结束了,或者他认为他有权利多讨几个老婆。
当我反复思考以上这些时,我注意到床垫的弹簧发出呻吟,好似在取笑可怜的我。想完天花板该漆什么新的颜色,我开始计算我有多少双鞋。二十八双,追溯完每双鞋的历史,我得出这个数字。
当你有一大把时间,能思考的事还真多!
我突然警觉地吸一口气。天哪!我是怎么回事?我甚至不再假装高潮,而是根本放弃了。我们常要填写的正式表格,写完姓名、地址、年龄之后,下一栏通常是Sex,我想我以后要写:能免则免。
洛伊甚至懒得接吻,或亲亲我的脖子,照例把我翻成侧躺。又被洁思猜到了!回想起来,我们好久不接吻了,那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洛伊戳刺的节奏是那么的规律,我几乎可以画出一张说明图。他从来没问我喜欢什么体位,我正要告诉他时,他开始摸索我的阴核,但又遍寻不着……
为什么男人能够借由网路在外太空组合火箭发射器,却老是找不到……噢,等一下,行了!休士顿,我们发射了。
可是,虽然愉悦的感觉遍布全身,我却只能闷声不响。老天!我当然不能“鼓励”这家伙,对吧?那会使我更没有机会睡觉!
我曾经是那种伪装有高潮的女人,如今竟然假装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过,我不必掩饰太久,愉快的感觉迅速消失,因为洛伊像个迟到的上班族,把我的阴核当电梯按钮猛按。
按、按、按,按,先生,爬台梯吧!反正这部电梯只停一喽,而且亟需维修很久了!
我整个人惨不忍睹,擦着药水好把头虱卵赶尽杀绝的头发用浴帽罩着,如果这还不够挫,我还穿了飞机上送的让你脱下鞋、穿着睡觉的那种直通通的棉袜,以及松垮垮的法兰绒睡衣。
据说,女人穿法兰绒睡衣,功用就像士兵在地下防空洞的入口埋设地雷,自杀的效果是一样的!
这种房事倦怠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性何时开始成了义务?
我记得我曾经很喜欢我们依偎在床上、相互爱抚的感觉。曾几何时,把家具弄得震天价响、把床头板从墙上拔出来、压坏床垫、闪到腰而必须去整脊的放纵年代,竟已悄悄离我们远去,如今只剩欷歔与怀念的份?
洛伊已进入规律的节奏,并发出习惯性的呼噜声。所有已婚人士都如此筋疲力尽地跳着这种性爱森巴吗?事情何时开始恶化的?
是从妻子当上母亲开始吧!至少,我的性生活因为生孩子而受到严重的影响。这跟产科医生为了撑开阴道、照例切开的那五公分有很大的关系。
有人或许花时间去上课、学习怎样呼吸,或把孩子生入水中、生产时有悠扬的竖琴音乐帮忙,但归根究底,生孩子依旧是医生用膝盖压住你的胸口、分开你的大腿,把烤肉又似的金属用具插进身体的苦差事。
而仿佛这样的创伤还不够,胸前衬衫的乳渍还没有干,你丈夫已经想搞那些无聊事,伤口才刚缝线的女人当然不想要,这还用说吗?
我记得洛伊也曾想跟我讨论我那日益下降的性欲,而我只想讨论产后的痔疮。在那段时间,丈夫的性欲已经不在我的雷达上,我已沉入母亲与婴儿那让令人心烦意乱的悲惨世界中。
婴儿成了母亲的最爱,“偶尔”看到你的老伴时,你会想着,这个整天在“我和我的心肝宝贝”身边晃来晃去、浑身毛茸茸的家伙是谁啊?
洛伊仍在敲打,如果这是个DIY作品,我已经是一座隔有音响柜、连放电视的位置都有拉门的书架了!不知洛伊看着我用汉娜送我的指甲锉开始推指甲的假皮时,是否猜得到我其实没在享受什么?
听到他的气势正逐渐加强,我打心底松了口气。
洛伊的过程其实都完全一样——一连串的呻吟,渐强而成断断续续的小呻吟,而后升高到一个巨大的、泄气似的声音,与震幅增加的最后波涛,接着是几分钟之后的如雷鼾声。
我侧躺着,视线飘向从卧室门下渗进来的走廊夜灯灯光,心里在想:或许我该努力一些,弄件薄纱睡衣、要医生开女性威而刚给我,甚至采取主动?毕竟,山不转人转。
这时,洛伊颓然躺了下来,毯子完全被他卷走,北极般冰冷的空气覆盖我的全身。
我沉重地承认,洁思果真一针见血!
想起她若知道时一定很得意,我乱不甘心的,但在逐渐入睡前,我决定不要告诉她,当女性在争取“性自由”时,她们争取的,应该是不用跟丈夫做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