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希腊,最负盛名的律师事务所当然要数特里特西斯律师事务所了。这家事务所的创建人早已退休,现在它属于拿破仑·乔塔斯和他的几个合伙人,而乔塔斯的杰出才干自然就使他成了他们的掌旗人。
那些有钱人只要一旦被人指控犯有谋杀罪时,他们就无一例外地都会去找拿破仑·乔塔斯帮忙。多年来,他在自己的事业上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辉煌成就。他曾经为许多棘手的死罪案子出庭辩护,但几乎每次总是凯旋而归。前些天,他所经办的阿娜斯塔西娅谋杀案使他的名字又一次赫然出现在世界各报纸的头版头条上。本来,那是一场明摆着已经输定的官司,可谁也没料到他在最后会玩出这么一手绝招来出奇制胜。他这一招当然会冒很大的风险,但他意识到那是挽救他的当事人的唯一办法。
当他回想起陪审团在他喝下那瓶有毒的止咳药水后所流露出的惊恐神色时,不禁暗自觉得好笑。他曾精确地估算过他的发言时间以便能拖到12点正好休庭。这是至关重要的。要是那天法官们突然改变了平时习惯的作息时间——拖到12点以后的话……他简直有点不敢想象那将会导致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事实上,后来出现的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几乎差点要他的命。退庭后,当乔培斯正匆忙地穿过走廊时,忽然一帮记者涌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乔塔斯先生,你怎么知道那瓶药水没下过毒……?”
“你能解释一下那是怎么……?”
“你认为是否有人偷换了那瓶……?”
“阿娜斯塔西娅·萨瓦雷斯有过……”
“等一等,先生们。我恐怕得马上去厕所方便一下,随后我将会很高兴回答你们的问题。”
他急匆匆地冲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设备已坏。”
一个记者仍然紧跟随他,“我看你得另找一个了。”
拿破仑·乔塔斯尴尬地笑笑说:“我恐怕等不及了。”他推开门走进去后就随手锁上了门。
他的人就在里面等着他。医生一见面就抱怨说:“我都有点等不及了。锑这种东西发作得很快。”随后向他的助手急切地命令说,“立即准备好口吸筒。”
“好的,医生。”
接着医生对拿破仑·乔塔斯说:“请在地上躺下,做起来也许不会太好受的。”
“当我想到这是生死抉择,”乔塔斯风趣地笑着说,“那么这点苦头也就不在话下了。”
拿破仑·乔塔斯因为救了阿娜斯塔西娅·萨瓦雷斯夫人的性命而在瑞士银行的帐户上获得了一百万美元。乔塔斯家住科罗纳莱——雅典的一个景色优美的住宅区——一幢坐落在科孚岛上的宫殿般的别墅。他在巴黎还拥有一套私人公寓。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拿破仑·乔塔斯的生活应该说是一帆风顺的。在他的脑际里,只有一片阴云至今还无法驱散。
一个名叫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的人,是他所里新来的律师。可伙计们总也容不下他。
“他最多不过是一个二流的货色,拿破仑。他没有资格呆在像我们这种……”
“斯塔弗洛斯几乎差点把我这案子给搞砸了。这家伙是一个傻得……”
“你听说了斯塔弗洛斯昨天在法庭上的表现吗?这家伙差一点儿被法官逐出法庭……”
“该死的,你干吗不把这家伙解雇了、他在这里明摆着是第五只轮子。我们不需要他,留他在这里等于是砸我们的牌子。”
拿破仑·乔塔斯对这一点内心是再也清楚不过了。有好几次,他都快忍不住地要把实情脱口说了出来:我无法解程他。可他每次总是忍着性子耐心地向他的合伙人解释,“斯塔弗洛斯今后会慢慢地熟悉业务的。”
他的合伙人每次所能得到的回答就是这些。
一位哲人曾经说过,“只要细心地留神你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你就会得到。”
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这位特里特西斯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新伙伴终于如愿以偿。但同时,他也因此而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之一。他整天吃不进,睡不着,体重开始惊人地直线下降。
“你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弗雷德里克。”他妻子三番五次地坚持要他去看医生。“你的气色看上去真让人担心。”
“不,我……那无济于事。”
他知道自己的病是无法通过医疗手段来治愈的,因为那是一种良心折磨在吞噬着他的健康。
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本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激情的青年。他渴望发迹,雄心勃勃,并且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曾经在雅典的贫民区,莫纳斯特拉基的一个破败、简陋的写字间里没日没夜地为当地的一些穷苦的当事人办理各种案件,并且常常是免费的。直到遇见拿破仑·乔塔斯,他才在一夜之间突然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一年以前,斯塔弗洛斯在拉里·道格拉斯伙同诺埃尔·帕琦谋杀妻子凯瑟琳一案的审理中担任了拉里·道格拉斯的辩护律师。而当时的拿破仑·乔塔斯则是因为接受了康斯坦丁·德米里斯这个大亨的委托而担任了他的情人诺埃尔·帕琦的辩护律师。从一开始起,斯塔弗洛斯就主动提出让乔塔斯同时兼任两个被告的辩护律师。他对这位明星大律师是相当敬佩的。
“你真没见过乔塔斯是怎么办案的,”他时常对妻子提及他。“他真是一位不可思议的奇才。要是有朝一日我能加入他的事务所该有多棒。”
当审理接近尾声时,事情突然起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那天,拿破仑·乔塔斯面带微笑地把诺埃尔·帕琦、拉里·道格拉斯和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召到了一个密室里。
乔塔斯对斯塔弗洛斯说:“我刚同法官们碰过头。只要他们两个愿意自动放弃原来的无罪抗辩而承认有罪,那么法官只打算结他们各判5年徒刑,其中4年缓期执行。也就是说,事实上他俩的服刑期连半年都不会到。”他又告诉拉里:“由于你是一个美国公民,道格拉斯先生,你将被驱逐出境并将水远不许入境。”
诺埃尔·帕琦和拉里·道格拉斯当即表示愿意放弃他们原来的抗辨,并在重新开庭时当众认了罪。一刻钟后,被告和他们的律师听候着审判长的最后判决:“希腊的法律在被告没有完全承认犯有杀人罪的情况下是决不会对他处以极刑的。因此坦率地说,我和我的同事们对于两位被告在审理过程中突然放弃他们原来的无罪抗辩,转而承认自己确实犯有杀人罪这一事实感到十分地惊讶……现在我宣布对两位被告的判决如下,诺埃尔·帕琦和拉里·道格拉斯将由执法队执行枪决……自即日起的90天以内务必执行。”
到这一刻,斯塔弗洛斯才明白过来,他们都被拿破仑·乔塔斯给出卖了,其实乔塔斯同原告并没有什么私下交易,他只是受命于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才这么干的。按照老板的意思,他不但必须放弃一切胜诉的努力,相反地,务必要设法使他的当事人最终被法庭确认犯有谋杀罪。这就是德米里斯对那个背叛他的女人,诺埃尔·帕琦的报复。而斯塔弗洛斯对这场血腥的阴谋始终是不知情的。
我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斯塔弗洛斯内心打定了主意。我得去告诉审判长有关乔塔斯所干的一切以便让法庭撤消原判。
可就在这时,拿破仑·乔塔斯朝他走来:“要是你明天有空的话,干吗不同我们一起吃顿午饭,弗雷德里克?我想让你同我的那几位合伙人见一下面……”
四个星期以后,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摇身一变成了特里特西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他在那里得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和一份丰厚的薪水。他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但是他意识到这是一笔可怕得让他难以履约的交易。我不能这样沉默下去。
他在这些日子里始终无法摆脱内心的那种深重的负罪感。我是一个凶手,他对自己说。
弗密德里克·斯塔弗洛斯陷入了一种极度痛苦的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心。
一天早上,他走进了拿破仑·乔塔斯的办公室。“利昂,我……”
“我的上帝,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拿破仑·乔塔斯惊讶地问他,“你干吗不去休一次假,弗雷德里克?那将会对你的健康有好处的。”
可是斯塔弗洛斯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个。“利昂,我对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很感激,可我……我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
乔塔斯吃惊地望着他。“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在这且不是干得挺好的吗?”
“不。我——我觉得自己就像要被撕裂似的。”
“撕裂?我真不懂到底是什么事儿搅得你这么伤脑筋。”
斯塔弗洛斯用一种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乔塔斯说:“那件……我同你对诺埃尔·帕琦和拉里·道格拉斯所干的那件事儿,你怎么……怎么就不觉得良心有愧?”
乔塔斯的眼睛眯了起来。要当心了。“弗雷德里克,有些时候,人们不得不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来伸张正义。”他笑了笑,接着又说,“相信我吧,我们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他俩确实有罪。”
“那是我们使他们有了罪,我们欺骗了他们。我再也不能这样活下去了。很抱歉。我已经决定一到这个月底就离开这里。到对我会同你打招呼的。”
“我不能接受你的辞职,”乔塔斯口气强硬。“你干吗不照我说的去做——休假一段时间后……”
“不。有了这块心痛,我在这里是永远也不会感到愉快的。我很抱歉。”
拿破仑。乔塔斯冷冷地观察着他。“你想过今后干什么吗?你正在自动放弃美好的前程……和生活。”
“不。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挽救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就下了死决心?”
“是的。我真觉得有点对不住你,利昂。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今后将永远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他说完后就转身走出了乔塔斯的办公室。
拿破仑·乔塔斯坐在位置上沉思了很久。最后,他作出了决定。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请您告诉德米里斯先生,我必须在今天下午见他。告诉他事情很急。”
下午四点。拿破仑。乔塔斯坐在德米里斯的办公室里。
“什么要紧的事儿,利昂?”德米里斯问。
“也许谈不上什么问题,”乔塔斯小心地回答说。“不过我想你只好还是知道一下,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今天早晨到我办公室来通知我说他要辞职。”
“斯塔弗洛斯,那个拉里·道格拉斯的辩护律师吗?”
“他好像正同自己的良心有点过不去。”
一阵气氛严肃的沉默。
“我知道了。”
“不过他答应今后将决不泄露那天……那天在法庭背后所发生的那些事儿。”
“你信吗?”
“是的。我完全相信他的保证,科斯特。”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笑了。“那好,既然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是吗?”
拿破仑·乔塔斯站起身来舒了口气,“我也这样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下有这么回事儿。”
“你做得对。你下周有空同我一起吃顿饭吗?”
“当然有空。”
“那我到时给你挂个电话,顺便我们还可以把一些事儿安排一下。”
“谢谢,科斯特。”
这是一个星期五的黄昏。古老的坎普尼卡雷阿教堂里,一切都是那么地宁静,平和而寂静。靠近圣坛的一角,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正跪在康斯坦丁诺神父面前忏悔。头上披着一块布。
“我罪孽深重,神父。我已经难以拯救。”
“人类的一大烦恼就在于他认为自己仅仅是一个人。你犯了什么罪,我的孩子?”
“我是一个杀人凶手。”
“你夺去了别人的生命?”
“是的,神父。我其不知道该如何来赎罪。”
“上帝知道。我们可由从他那里得到启示。”
“我被虚荣和贪婪引入了歧途。事情发生在一年以前。我为一个被指控犯有谋杀罪的被告出庭辩护,开始一直进行得很顺当,可后来拿破仑·乔塔斯……”
半小时以后,当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走出教堂时,他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那个压在肩头上的巨大包袱终于被卸掉了。经过这种至今已延续了几百年之久的忏悔仪式后,他体验到一种被净化的感觉。斯塔弗洛斯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康斯坦丁诺神父。这是他自这段可怕的日子以来第一次重新获得了一个完整的自我。
我要开始过一种新的生活。我得搬迁到另一个城市去住,在那里一切将从头开始。我会弥补我以前所犯下的那些可怕的过错。谢谢你,神父,谢谢你给予了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夜幕降临了。欧姆斯广场的中央几乎空无一人。当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走到路口时,路灯开始亮了。正当他穿过十字路口时,一辆打着大灯的黑色轿车从斜坡上窜了出来直朝他撞去。斯塔弗洛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被这个迎面朝他冲来的巨大而又疯狂的怪物吓呆了。再想闪开已经太晚了,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斯塔弗洛斯只觉得自己的肉体正在被撕裂、碾碎。一阵持续时间很短的剧烈疼痛后,立即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拿破仑·乔塔斯是一个早起的人。当新的一天的生活压力朝他压过来以前,他喜欢静静地享受一番这份独处的乐趣;他一般总是独自一人用早餐,并习惯一边用早餐、一边读着早报。今天的报纸上有几条让他感兴趣的新闻。赛米斯多克尔斯·索福里斯总理近日组成了由五方参加的内阁政府。看来我得发一份贺电去。中国共产党的军队已经到达长江北岸;哈里·杜鲁门和阿尔本·巴克利分别宣誓就任美国总统和副总统。拿破仑·乔塔斯翻到第二版时,他的血液突然凝固了。一则令人毛骨悚然的新闻跳进了他的眼帘:
颇有声望的特里特西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昨晚遇车祸身亡。他是在离开坎普尼卡雷阿教堂后遭此不测的。肇事司机当时就逃跑不知去向。据目击者说,对方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大型轿车,没挂牌照。斯塔弗洛斯是曾经轰动一时的诺埃本·帕琦和拉里·道格拉斯共同谋杀案中的重要人物。他当时曾担任拉里·道格拉斯的辩护律师并且……
拿破仑·乔塔斯不愿再看下去了。他楞楞地坐在稿子上琢磨着,早餐被搁在了一边。一件偶然事故。这是偶然事故吗?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不是已经说过那事儿没什么好担心的吗?可是德米里斯场面上的那套鬼把戏不知让多少人上了他的当。
乔塔斯走到电话机旁。一个秘书帮他接通了德米里斯的电话。
“你读了早上的报纸吗?”乔塔斯问道。
“没有。我还没看呢。干吗?”
“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死了。”
“什么?”对方惊叫起来。“你说什么?”
“他昨晚被一辆车撞死了。司机已逃跑。”
“我的天哪!我很难过,利昂。他们还没抓到那司机吗?”
“对,还没。”
“也许我能给警方施加点儿压力。如今真是人人都自身难保。顺便说一下,星期四一起吃饭,怎么样?”
“好吧。”
“那就定了。”
拿破仑·乔塔斯一向善于从别人的言谈口气里探究实情。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刚才的反应分明是真正地感到震惊。他同斯塔弗洛斯的死没有什么关系。乔塔斯确信这一点。
第二天早上,拿破仑·乔塔斯像往常一样把车开进了办公楼下的私人车库里。当他从车库出来朝电梯走去时,一个年轻人突然从阴影里闪了出来。
“你有火柴吗?”
乔塔斯头脑里立刻拉响了警报。这人面孔完全陌生,他在这里转悠干吗?
“当然。”乔塔斯应付了一句后就不加思索地用手中的手提箱朝对方的脸部猛击过去。
那个陌生人被打得痛苦地尖叫起来。“你这个狗娘养的!”他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装有消音器的手枪。
“嗨,出了什么事儿啦?”一个身穿制服的大楼警卫朝跑了过来。
陌生人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就朝门外一溜烟地地了。
警卫跑过来问道:“你没事吧,乔塔斯先生?”
“嗯……没什么。”拿破仑·乔塔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我没事儿。”
“他想干吗?”
拿破仑·乔塔斯若有所思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这决不会是一次偶然巧合的事件。乔塔斯坐在写字台边思索着。也许这家伙只是想对我抢劫。可他干吗要用装着消音器的手枪来干这种事儿呢?不,他想干掉我。这次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很可能又会像上次听到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被害时那样,装出一副深感意外和震惊的样子。
我早该明白这一点,乔塔斯想。德米里斯从来就不愿轻易让自己冒险。他干事儿是不肯留有尾巴的。好吧,这一次德来里斯先生会真正感到意外的。
内部联络对讲机只传来了他秘书的声音,“乔塔斯先生,半小时后你得去法庭。”
今天他本要去法庭就一桩系列谋杀案进行最后的总结性发言,可他此刻的心绪太乱了,以致他己无法出庭。“打个电话告诉法官,就说我今天身体不适,然后让其他人代我去应付一下那个案子。不要再来任何电话打扰我。”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录音机,考虑了一阵后,开始对着录音机讲话录音。
中午刚过,东破仑·乔塔斯就出现在检查官彼得·德蒙尼德斯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只马尼拉信封。接待秘书马上就认出了他。
“下午好,乔塔斯先生。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我要见一下德蒙尼德斯先生。”
“他正在开会呢,你们预先有约吗?”
“不。你能通报一声吗?因为事情很急。”
“好的,当然没问题。”
一刻钟后,乔塔斯随着那个秘书来到了检查官的办公室。
“哦,”德蒙尼德所有点感到意外,“穆罕默德到底还是向大山走来了。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看来你今天下午是想打算同我就这案子讨价还价啰?”
“不。这是我的一件私事,彼得。”
“坐吧,利昂。”
两人坐下来后,乔塔斯开口道:“我今天来是要你为我保存一个信封。它现在是封住的,要是我一旦遇上了不测,你就把它打开。”
彼得·德蒙尼的斯好奇地打量着对方,“你觉得自己要出什么事吗?”
“可能。”
“我明白了。是你的一个忘思负义的当事人吗?”
“至于是谁并不太重要。你是我唯一可以信得过的人。你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这个信封好好地保存起来吗?”
“当然。”接着他顿过身去对乔塔斯说:“你好像很担忧。”
“是的。”
“你愿意让我们来为你提供保护吗?我能派一名警察随时跟着你。”
乔塔斯用手轻轻拍着那个信封。“这就是我唯一需要的保护。”
“好吧。如果你能相信我的话。”
“我相信你。”乔塔斯站起身来向他伸出手,“谢谢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来感谢你。”
彼得·德蒙尼的斯笑着说:“天知道。你欠我一次情。”
一个小时后,一个身穿制服的特别信使走进希腊贸易公司。他朝一个秘书走去。
“我这里有一盒东西要交给德米里斯先生。”
“那我签收一下吧。”
“委托人要我亲自交给他。”
“很抱歉,我现在不能去打扰他。是谁让送来的?”
“拿破仑·乔塔斯。”
“你非得当面交给他吗?”
“是的,女士。”
“那我去问一下德米里斯先生是否有空见你。”
她按下了内部对讲系统的按钮。“请原谅,德米里斯先生。有一位信使在这里说乔塔斯先生有一盒东西让他给你送来。”
对讲机上响起了德米里斯的声音:“拿进来,艾琳。”
“可他说乔塔斯先生关照过要亲自交给你。”
一阵短暂的沉默。“把他带进来吧。”
艾琳带着信使来到了德米里斯的办公室。
“您就是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先生吗?”
“我就是。”
“您能亲自签收一下吗?”
康斯坦丁在签收条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信使把一个信封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谢谢。”
等到秘书和信使离开后,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拿起桌上的那个信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然后他动手拆开情封,里面装的是一只微型放音机,并且还附有一盒磁带。他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就按下了放音按钮。
拿破仑·乔塔斯的声音开始在办公室回荡:“我亲爱的科斯特,要是你本来能够相信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洛斯决不会泄露我们那个共同的小秘密的话,那么事情就比现在要简单得多。更使我感到遗憾的是,你甚至连我都不信任,竟然愚蠢地以为我也会坏你的事。我有很多条理由可以确定,你就是斯塔弗洛斯遇害事件的幕后主使人。下一个该轮到的就是我。但由于我的生命在我看来就如同你的生命在你看来同等地重要,因此我只好不客气地谢绝了你要我成为你下一个牺牲品的要求。为了保护自己,我已把有关诺埃尔·帕琦和拉里·道格拉斯一案的所有详细内情都如实地写在了一个封信里并把它封贴好后交给了检查官先生代为保管。这样,要是我一旦遭到不测,检查官就有权立即拆封那份信件。鉴于这一点,我的朋友,我想你现在肯定很希望看见我仍然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录音放到这里就完了。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坐在位子上茫然地望着空中。
拿破仑·乔塔斯下午回到办公室时心里已经很踏实了。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是个冷血的危险人物,但他决非是一个干事鲁莽的傻瓜。他是从来不会不考虑后果地随意伤人的。这次他已经动手,乔塔斯想。可是被我挫败了。看来,对星期四的那顿饭,我还得另有一手准备。
后来的几天里,拿破仑·乔塔斯一直部在忙于一桩牵涉到两条命案的官司:一个女人杀了她丈夫的两个情人。乔塔斯起早落夜地为即将到来的法庭辩论精心地进行着各种准备。直觉告诉他——尽管情况对被告极为不利——但他这次又会赢的。
星期三晚上,他在办公室工作到深夜才开车回家。到别墅时已经凌晨一点。
管家在门口迎接了他。“你需要弄点什么吃的吗?乔塔斯先生?要是你感到饿的话,我马上可以给你弄一份点心或者……”
“不,谢谢你。我不饿。去睡吧。”
京破仑·乔塔斯直接朝卧室定去。上床后,他又把那件案子的全部审理过程在脑子里细细地过了一遍,直到2点才睡着。他做梦了。
他正站在法庭上盘问一个证人。突然,证人开始脱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乔塔斯责问道。
“我热得不行了。”
乔塔斯朝坐得满满的法庭四周环顾了一图,发现所有的听众都脱去了他们身上的衣服。
他转向审判台。“法官先生,我必须反对这种……”
可是法官也开始脱身上的法衣。“这里太热了。”他抱怨说。
这地方今天怎么这么热?而且还吵得厉害。
拿破仑·乔塔斯睁开了双眼,只见凶猛的火舌已经在舔着卧室的门框,房间里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拿破仑·乔塔斯从床上跳了起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屋子着火了,可报警器怎么没有报警?
在高温的炙烤下,房门已经完全变形而无法打开了。波滚的浓烟呛得乔塔斯几乎要窒息。他匆忙跑到窗口试图强行打开窗子,可窗子也被卡得死死的,怎么也打不开。房间里的烟雾越来越浓,乔塔斯感到呼吸变得相当地困难。他已无法逃生了。
房顶上的天花板条子被燃着后开始一片片地往下掉落。接着一面墙壁迎面朝他倒了过来,大火终于吞噬了他。乔塔斯痛苦地喊叫着。头发和睡袍立刻就着了起来,他绝望地朝那扇紧闭着的窗户拼尽全力地撞了过去。一团熊熊燃烧着的躯体破窗而出,然后重重地坠落在离窗户16英尺的地面上。
第二天一早,检查官德蒙尼德斯被一个女佣领到了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的书房。
“早上好,彼得。”德米里斯招呼他说。“谢谢你的到来。东西带来了吗?”
“是的,先生。”他把拿破仑·乔塔斯交给他的那个没启封过的信封递给了德米里斯。“我想你也许愿意把它保存在你这里。”
“非常感谢,彼得。同我一起用点早餐怎么样?”
“谢谢,你真太客气了,德米里斯先生。”
“科斯特。以后叫我科斯特吧。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看中你了。我认为你今后很有前途。我想在我的公司里给你找个适合的位置,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彼得·德蒙尼德斯高兴地笑着回答说:“好的,科斯特。我很高兴能在你的公司里工作。”
“太好了。早餐后我们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