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朝仓驾驶着黑色的“日暑”回到上北泽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他把“日暑”停在“菲亚特”边上,锁上了车门,在里面做了一会儿伸展运动。
然后取出放在“日暑”车门袋上的注射器和那瓶维生素B,进了房间。
走到铺着那张“万年床”的吃饭间,点上石油炉子,脱下衣服,披上拖地睡衣,一下倒在被子上。此时他并不很累,行动前他得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下。现在离深夜还有一段时间。
朝仓叼着香烟,凝望着向天花板袅袅升去的烟雾,内心一片宁静。突然,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高中时第一次体验女人身体滋味时的情景,觉祖胸口憋得慌。
那时自己寄宿在川越的伯父家,靠做推销报纸和送报挣生活费过活。有一次,下着大雨,道路泥泞,自己推着驮着报纸的自行车走着。这时,身边开过一辆当时算高的美国造“帕卡多”车子,被溅了一身泥巴。
坐在车后座上的是某个大工厂经营主的女儿,年级比朝仓高,为了报复,以及对有钱人家的僧恶。他接近了那女人。那女人像陶瓷品似地又脆嫩又可爱。
那是个繁星满天的夜晚,人间河堤上萤火虫闪烁,蝙蝠来回飞舞。朝仓就在那里首次强行侵犯了她。失去贞操的她,痛苦地扭着身子,爬到了堤坝上,水兵式学生上衣和裙子上沾满了夏天的草上的露汁。
从此,年轻的朝仓再也不顾时间和场合,发疯地追求起那个女人。
白天,就在空着的电影院的角落里站着,上课间休息时就在学校游泳池的阴影处,冬天在农家的干草小屋里,一尝到了禁果的甘美后,她丝毫没有拒绝他。
香烟灰掉到了脸上,朝仓从回忆中醒了过来,许久他才站起身来把注射器塞进了一个盒子,与一双女人穿的高筒袜一起放进皮大衣的口袋里,然后穿上一条很厚的粗斜纹布裤。又在裤袋里放进一副手套和一把小刀。
朝仓来到地下室,从地洞里取出了旧毯子细绳、PPK自动手枪和螺丝刀等。把手枪插在腰带上,把另外的东西都搬到了停在院子里的“日唇”上。
朝仓重又回到家里关上炉子。当他来到院子里时,手上已戴上了手套。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手触到过的车子表面。一切都准备好了,朝仓坐进车子,发动了发动机。此时已是晚上9点了。30分钟后,“日唇”来到了宝田情妇的家门口。墙边上仍然停着跟昨晚一样的“哥伦比亚”。
朝仓关了马达,把调速杆放到空档上,让“日唇”凭惯性滑行到“哥伦比亚”后面,然后轻轻地踩了上刹车,车停住了。朝介开始等待,他把身体斜靠在座位上像睡着似的。10点半后来往行人开始减少。
朝仓下了“日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绕到了“哥伦比亚”前面,普通地弯腰取出了一根钢丝。
尽管戴着手套,这并不影朝仓手指的灵敏度,只见他用左手轻轻地按着“哥伦比亚”前部的仓盖,右手把钢丝插进了锁孔,不一会儿,锁开了,由于他左手按着盖子装有弹簧的仓盖悄无声息地慢慢打开了。
他回到“日唇”取来了毯子、螺丝刀和手电筒。
全部打开“哥伦比亚”前盖后,只见备用轮胎、工具箱等昨夜里看见过的东西依然在那里,他把毯子铺在底下。
仍旧盖上盖子,只是还稍稍留了点空隙。
朝仓迅速坐上“日唇”发动马达,稍往后退了一点后,便转向右边,把车子停到了对面的小公园后面。把车门全部严严实实地锁上后。朝仓穿过小公园,返回“哥伦比亚”。在经过前面那个中华炒面店和“寿司”店时,他躲进了树荫,利用树荫作掩护通过了店前。
回到“哥伦比亚”,朝仓又打开前盖,钻进了铺有毛毯的行李仓里,随后从里面上了锁。由于铺了旧毛毯,已经不像昨晚那祥不舒服了。
仓里很窄,一关上盖子就根本没有开工具箱的余地了,朝仓暗自庆幸自己在裤袋里放了一把螺丝刀。
车内尽管很黑。但戴在左手上的夜光表准确地告诉着朝仓时间。这给了朝仓以力量。终于,零点10分左右传来了车外宝田的声音。
“比平时晚了,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唉,年纪不饶人哪。”
“您还年轻着呢,夜里您还是那么有劲嘛,不要太顾忌您妻子,偶尔在这里过个通宵么?要不然,我真受不了啦。”那女人装腔作势地说道。
“再迟我也要回家的,这是我的习惯。”
“可是你的心脏不太好呀,别硬撑着伤身体了。”
“所以我才硬是要回家的,因为心脏病一般是在凌晨发作的,要是我倒在你那里了,会给孩子们丢脸的。”宝田道。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
“还不是你先说的。算了,不说了,下次要是有空,我真想根你一起到‘藏玉温泉’去舒服它二三天呢。那里的温泉很舒心,据说对心脏有好处。”
“太高兴了。”
“外面太冷了,快进屋去吧,明天我还会来的。”
宝田走到“哥伦比亚”前,马上响起了开关车门的声音。车子后部的发动机响了,强烈的震动立即传到了前部。朝仓躲着的行李仓。从朝仓背后的备用轮胎后侧又传来了燃烧器的喷火声,伴随着而来的是一阵与石油炉子一祥没有完全燃烧的煤气臭味。
“哥伦比亚”慢慢启动了。由于这车装着自动变速器,虽然速度慢了点儿,但开起来平稳而匀称,托它的福,朝仓免了被铁板角撞痛身体。而且车子的弹簧很柔软,尽管路面不太平,车子摇晃得厉害,但还不至于撞得朝仓骨头生疼。
车子一开动,朝仓就从口袋里取出了手电筒和螺丝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开始用螺丝刀松开仓盖铁锁的固定螺旋。一会儿几颗螺丝便松开了。这样,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旋,盖子的锁就能拿下来了。朝仓凭直觉判断,此时车子正朝涩谷钵本街的宝田家开去,路线与昨晚的一模一样。
不久从暖气燃烧室里传来的热气使得朝仓浑身发热,汗流狭背,像是被烤在火里似的难受。而且部分废气被逆风顶回到了行李仓,朝仓的头渐渐感到沉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朝仓凭柏油路上车轮和感觉和车喇叭、发动机的轰鸣声知道,车子已经到了中原街了。
车子在红灯前停了几次,然后向左转。肯定到了富士银行边上了,接下去像是要穿过住宅区开向碑文谷街道。
过了3分钟左右,朝仓用长筒袜套在满是汗水的脸上,呼吸更加艰难了,朝仓用螺丝刀尖在嘴巴和鼻子部位的长筒袜上开了个口,然后把盖锁的固定螺丝全部卸了下来。他把盖子稍稍打开了一条缝,把口鼻贴了上去,虽然头部被卡得极不舒服,但与呼吸到新鲜空气相比,这点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车子果真行驶在住宅区里了。朝仓把前盖子扫开了,打开了的前车盖挡住了宝田的视线。宝田急忙刹住车,口里咕浓地骂着从车上下来,绕到车前想盖上盖子。
朝仓把螺丝刀放回袋里“呼”地一声掀开盖子猛地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右手搭在插在裤子皮带上的自动手枪的枪把上,皮大衣前面的扣子敞开着。
深夜的住宅区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宝田微弱地哼了一声,咧了嘴,双手按着心脏厉害地摇晃着,脸色一下子变得蜡黄。
朝仓不动声色地从行李仓里下来,支撵住快要倒下去的宝田只见他双眼紧闭,额头和鼻尖上渗出大颖的冷汗。
朝仓抱起足有60公斤重的宝田,像抱六、七岁的小孩似地将他抱到了助手席上。
马达仍未熄火。朝仓拿下了还蒙在脸上的长筒袜,用细绳将开了的仓盖捆在消声器上防被风吹开。然后坐上驾驶席启动了车子,把调速杆调到了D档,一踩油门。车子平稳地向前驶去。
两分钟左右后,朝仓停下“哥伦比亚”,来到了附近的目黑不动产商号旁边的脏河堤的一块空地上。
这里停着20辆左右等待出售的小型卡车。周围都是寺院的围墙。即使稍微发出一点声音,也没人会听见。他又到停在那里的小型卡车、轻便卡车的驾驶席里张望了一下,里面空无一人。
回到“哥伦比亚”,只见宝田正颤抖着从袋里取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拿出一个儒米纸包着的东西硬吞了下去。之后重又闭上眼睛喘息着。
朝仓把手放在座位靠背上看着宝田的表情。等到宝田呼吸稍微缓和了一点,便拿出了注射器放到后面座位上。
“宝田,是我呢,是我呀。”朝仓静静地说。
“求求你了,别动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对我来说,以后才是我生命的开始,别杀了我。”宝田痛苦地叫道,还在闭着的眼角上掉下了眼泪。
“我很能理解你不想死的心情,我真不想让你死呀。”朝仓道。
“为什么要杀我?”宝田睁开了一点充血的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随即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这很简单,只要你坦白就行了,总经理说只要你如实地说了,就饶了你的命。”
“是……是总经理派来的?”
“是的。等听完你说的以后。总经理叫我看住你。要是一旦知道你说了谎话,就立即收拾你。”朝仓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我不说谎,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吧。”
“说你出卖公司投靠了铃木,你承认吗?”
“请原谅。因为我无法像其他一些头目一样能任意侵吞公司捞到便宜,而且又要在千景身上花些钱,所以铃木看透了我的心思,花言巧语把我骗上钩了,说只要把关于东和油脂公司的情报告诉他,他就每月付我50万,而且如果他的事成,他让我当总务部长。”宝田站着,捏在左胸上的两手轻轻地痉挛着。
“这倒是可以理解的,眼看着别人油水捞足,而你却分不到肥,这也难怪。只是我想问你的是:你都把些什么情报透露给铃木了?”朝仓微笑着道。
“我把头儿们如何损公肥私的事告诉了铃木,但都是没有证据的。你知道,我是不可能从公司获得任何证据的。总之,我是为了钱才这样干的。”
“这车子也是用从铃木处拿来的钱买的吗?”
“是的。我也很清楚,铃木是个为达到某种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他一旦大功告成,就会把以前利用过的人像扔废纸似地扔掉的。很可能铃木一旦把持了东和油脂,不但不会把我升为总务部长,甚至还会马上把我辞退的。因为我知道了他这一点,所以尽把些没有证据的情报告诉给他。我知道即使东和油脂真成了铃木的了,那第一个犯愁的就是我。”
“那么,你把我的事告诉铃木了吗?把我卖了多少钱?”朝仓向宝田套着话。
“对不起。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宝田的嘴唇越发抖得厉害了。
“说。你是怎样把我的事告诉给铃木的呢?”朝仓眼睛里浮起了一丝残忍的光而微微眯着。
“不是我主动对他说的,是铃木他问我的,说是你这么年轻却一下得了200万股东和油脂的股票,而且又升为推销处副处长。因为不久前你还是一个一般的财务处职员。”
“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说谎也不管用了,全说给你听吧。我告诉他说,朝仓副处长是因为替公司干掉了几个无用的人,才作为奖赏得到这200万股股票的。”
“你把干掉的人的名字也说出来了吗?”
“我没能经得起300万元的诱惑。让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对你很嫉妒。”宝田深探地吸了口气。
“行了,反正没有证据,是吗?”朝仓的口已经很干了,他舔了一下快要鞍裂的嘴唇,又道:“那么,你把我收拾掉的那帮人为什么对公司不利的原因也说给铃木听了吗?”
“我只告诉他,这帮人是因公司领导集团内部的腐败而想趁机捞一把的人。我没有把他们杀了樱井的事告诉他。因为我发现他问到樱井时的眼神很是认真。令我害怕。所以我预感到要是把东和油脂雇了两个杀手杀了樱井的事告诉他的话。肯定会发生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我跟你说的全是大实话,请放了我吧!”
宝田睁开了眼睛,血色重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朝仓把手伸到后座上,打开盒子取出了注射器,拉开推筒往里面灌着空气。
“你要干什么?”宝田惊叫道,那神情像是心脏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虽然我觉得很对不起您。但又不得不叫你死。”朝仓用近乎和蔼的声音,轻轻地抓住宝田的手腕说:“不必担心。马上就会很舒服的。往血管里注空气,心脏马上就停止跳动的。要是我不这样干的话。你的心脏本来就不好,活在世上反而会受许多苦的。”
“……”
“据说要查出因注射空气而导致的死亡。非得在水里小心翼翼地解剖心脏不可。只是,做这种麻烦的检查非要在对死因很怀疑的前提下才动手的。而你,就是心脏麻痹死了,谁都会出来证明你本来就有心脏病的。好了,快挽起手腕……一点也不疼的,还没有被虱子咬一口痛呢。”
朝仓像哄着小孩似地说道。左手想去拉宝田的手腕,宝田顿时全垮了,浑身痉挛着,脸色由苍白而发青,头垂了下来,哪里还有力气挣扎。
朝仓放心地叹了口气,松弛了下来。他脱下左手上的手套,摸了一下宝田手腕上的脉搏,脉搏已经没有了,大概心脏麻痹又发作了。
朝仓重又戴上了手套,把注射器拆开收进盒子里,然后拔出发动机钥匙,下车后拔下还插在前仓盖子的锁孔上的钢丝。
打开仓盖,用钥匙开了那锁,借着手电光,拾起了几颗掉在仓里的螺丁,将锁重新装回到了原处。
取出铺在底下的旧毯子,合上盖,用钥匙锁好。然后把旧毛毯扔进了脏河里。那毯子一开始浮在上面,等到吸足了水后便沉了下去。
回到车上,朝仓又摸了一下宝田的脉搏。
脉搏已完全停止了,朝仓让宝田的尸体靠窗边坐在助手席上,就像睡着了似的。然后启动了车子。
他把车子开回到以往宝田经常经过的路段上,那里此时闻无人迹。
朝仓让车头朝着碑谷街方向,在车道中间停下了车。下了车。让马达继续运转,他把宝田移到了驾驶席上。又把他的手放在已经除去指纹的方向盘上。尸体还留有余热。朝仓最后将宝田的右脚搁上油门调速杆仍然在D档上,退出车子关好了门。
由于车子是自动变速装置,不用开启离合器,而只要等宝田因体重而加在搁在油门上的脚的重量后,转速上升,车子便慢慢地启动了。它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像是个烂醉如泥的人在驾着车子似的。
一开始“哥伦比亚”顺利地经过了一个垃圾箱。等前进了100米左右后,速度已经上升到20公里左右了。
然后“哥伦比亚”就以每小时40公里的速度直奔前去,不一会前胎便陷到了沟里,车子恰好撞在水泥电线杆上。
只听“轰隆”一声,同时看见车身偏了,玻璃窗碎片四处飞舞着,接着电线杆慢慢倒了。变压器火花四溅,附近人家的电灯一下全黑了。大概是变压器短路了。
朝仓听到了许多楼房里打开玻璃窗子的声音,便疾步朝没有街灯的角走去。
来到“环状六号”时,朝仓听到了巡逻车和救护车的汽笛声,他若无其事地走到街口,叫住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他故意换乘了好几辆出租汽车,绕道来到南干来宝田情妇的住宅附近,这时已经凌晨1点半了。
看见坐来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灯远去后,朝仓走向停在小公园后面的“日唇150”坐了进去。
让发动机预热了5分钟左右后,朝仓把车子开向中原街道。朝多摩川驶去,他不慌不忙地一边开着车子,一边在脑子里回想刚才宝田说过的话。
那个铃木肯定是盯上我了,好像还认识我呢。
铃木这个对手绝非是轻而易举能对付得了的。要是有朝一日被戮穿的话,那肯定不会是因为公司里的上层领导们,而是因为铃木。
虽然如此,朝仓还是不想屈从于铃木,但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是有必要的。
朝仓从多摩堤、玉川街绕道回到上北泽家时,已经2点20分了。
朝仓一进门一屁股坐到“万年床”上,就觉得肚子很饿了。于是,起身走到厨房看了一下冰箱。发现里面只剩一些干巴巴的奶酪和一串干鱼味腊肉片。
朝仓换上了在“帕咪嘎马”服装店做的一套高级西装,衬衫换成灰色的细竖度纹的,领带是深灰色的丝绸料。
为了慎重起见,朝仓把PPK绑到了小腿上,然后坐进了“皇冠”。即便朝仓不向头儿们去汇报今晚的事,宝田的妻子也会去告诉公司头儿们的吧?说宝田开车时心脏麻痹发作车子撞到电线杆上死了。
朝仓在赤堤的“赤松庄”附近下了车。走向二楼京子的房间,开了门锁。在开门之前朝仓凭直感就猜想到京子在房间里。
没错,京子正等在房间里,她开着石油炉子,仰躺在沙发上,脚上盖着一条毛毯,脑上盖着一本时装杂志,像是在打着磕睡。
朝仓耸了耸肩,关上门走向厨房。
经过沙发前时,京子跳了起来。乱蓬蓬的头发垂在额前,额上发着令人不快的光。
“啊。小宝贝对不起,请你原凉,我瞒着你到远处工作去了。”朝仓笑着把手伸向京子。
“朝仓!”京子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大叫了一声。
朝仓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这不可能,京子竞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名!
“朝仓,这是你的真名吧?你一直跟绘理子在一起,而让京子找一直在这里空等着吧?”
京子眼睛里的那种令人惊悸的光消失了,继而变成了绝望的衰怜的神色。朝仓不想抵赖了。
“今天没有去见她,我累了,能给我来点喝的和吃的吗?”说着坐进了沙发。
京子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向厨房,从厨房里传来了京子的抽泣声,还有盘碟的碰撞声,朝仓似乎觉得在这短短的人生里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这样的场面了。京子哭好后,过了一会儿就把牛排和伏特加酒装在托盘上端来了。虽然这时京子重又化了妆,但是从她那红肿的眼皮还看得出她哭过的痕迹。
“对不起,糊了。”
京子把菜和酒放到桌上在朝仓身边坐了下来,朝仓感觉到的是一个绘理子所不具备的成熟的身体。
“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我都觉得好吃。我不会埋怨的。”
朝仓往盛在杯子里的伏特加上挤了几滴柠檬后,一口喝了下去,胃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已经没有怨恨了。我只是怕失去你,你边吃边听听我的话好呜?”京子闭上了眼睛。
“好的,天亮前还有一段时间呢!”朝仓把刀子插在牛排上。
“最近,小泉他经常跟我说起他们公司的部下朝仓的事,跟我说一个一般职员的朝仓如何发迹到成了总经理的女婿的事。”
朝仓啃着牛排。
“听着听着我就觉得他说的朝仓跟你一模一样。凭女人的直感。于是我让他给我看了朝仓那人的照片。小泉他把3年前去慰安旅行时拍的财务处里的人的照片拿了来,他指着照片跟我说,要是女人迷上了这种男人,那等待她的只有恐惧和不幸。他指的就是你。”
“你打算怎么办?把我的事向警察告密?”朝仓半开玩笑似地说。
“我怎么可能去干这种事呢?而且要是我去干的话,你肯定会把我给杀了的。”
“你怕死吗?”
“已经不怕了,我倒更怕失去你后,无法忍受的寂寞。要杀我的话,就请杀吧,我不会把遗书寄到警察局去的。”
京子睁开眼睛,朝仓用餐巾揩了揩嘴巴,眼睛盯着京子。
“没有钱、没有门第、没有后盾的我要想在这人吃人的社会里飞黄腾达,不得不这样干哪。所以我也不择手段。当初接近你也是为了想通过你获取公司的情报。但现在要是失去了你,我就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为谁奋斗了。现在我己经不能没有你了。”
朝仓说着。脸上的神色显得无比坚毅。
“绘理子的事呢?难道那个女人也只是你的一个手段?”
“那事是总经理硬逼我的,软硬兼施。而且是那女人迷上了我。”
“当然,我要跟她结婚,是为了掌握公司实权,让那些兔崽子们看看我的本事。但是,我爱的就你一个,我不再说第二遍了。”
“以后还常常跟我见面吗?”
“不然我会疯的。特别是当我失意时,只要一把脸埋在你的胸中,勇气就马上又会上来啦。”
“朝仓,我相信你。无论怎样被你欺骗,我都愿意相信你。你活着就是我的幸福,你可千万不能死!”
京子突然又没命地疯了起来,脸上淌着泪水,身体因涨满的激情和欲望,颤抖着向朝仓缠了过来,嘴唇像发疯似地寻求着朝仓的嘴唇。
朝仓热烈地回报着她,他温柔地推开冲动的京子站起身来,脱掉了裤子和里面的衬裤,把绑在小腿上的手枪也一起拿下了,然后对京子说:“今天我没有到绘理子那里去过,是为你留着的,你不信来试试。”
京子抽泣着,把嘴唇凑到朝仓两膝之间。小泉好像没把自己今天晚上去杀人的事情告诉京子。
朝霞从窗帘的间隙处悄悄地射了进来。朝仓哲也揉着惺松的眼睛坐了起来,室内刺骨的冷意使他哆嗦了一下。
一看枕头边上的荧光表,已经8点半了。要是平时的话可以不去公司,但因昨晚干了那件事,今天还是去一下为好。
“真冷。”京子也醒来了。
“我要去上斑了。你继续睡吧”
“我去给你做早饭。”
京子也起来了,朝仓的早餐是半杯浓咖啡,一大盆凉抖青菜,加3个半熟的鸡蛋。
“我再睡一会儿就去青山的汽车练习所。最近为了打发时间,我在学开车,再学一下就能考到驾驶证了。”
朝仓坐进“TR4”朝公司开去,由于车子好久没有用了,蓄电池似乎漏了许多电。他在等红灯时不得不轻轻地踩着油门充电。
朝仓把“TR4”停在日比谷收费停车场后。向京桥的公司走去。
走进经营部推销处办公室时已近10点了。一走到桌子上,邻桌的淡岛处长就凑过来对朝仓说:
“宝田头目晚上死了,园田部长吊唁去了。”
“真可惜。什么病?”
“据说开车时引起心脏麻痹,车子撞到电线杆上去了。听说车子是跟我一样的‘哥伦比亚’,看来我也得小心了。”
“一死什么都完了。”
朝仓耸耸肩,拿起了文件。中午时分,小佐井亲自打来了电话。
“刚从宝田家回来,你干得真出色,谢谢了。宝田经常就诊的医生把宝田患有心脏病的事对警察说了,所以警察那方面就不必担心了,宝田的妻子和情妇正在吵架,真是够呛。”
“那太好了。”
“对你来说也许是种累赘对了。总经理女儿好像迷上你了,总经理叫你今晚6点到赤坂葵街的三升旅馆1116号去一下,那房间上次你去过的。据说总经理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知道了,那辆车怎么办呢?”
“是啊。你就把它仍然停在原来地方去吧。把钥匙交给安西管理员就行了。”小佐井挂断了电话。
朝仓放下听筒对淡岛说。
“我出去一下,说不定今天就不回来了。”说着走出了房间。
朝子坐上“TR4”到了上北泽家。走到赤松庄附近,坐进了停在附近故意不让京子看见的“皇冠”。车子开进了日比谷的N旅馆地下停车场,把钥匙交给安西管理员,此时已经近2点了。
离6点钟还有一段时间,朝仓走进了旅馆的休息大厅,拿起放在电话机旁的按服业分类的电话号码薄,翻到私人侦探一栏。关于私人侦探业办公室的号码竟有十几页之多。朝仓盯着其中一个外面正登着大幅广告的大户头号码沉思了一下。
他想到池袋的国际信贷服务处去看一下,这地方从地理位置来说是在朝仓的上北泽和东和油脂公司的相反方向。因为上面印着近10个电话号码,估计这办公室不会太小。
朝仓坐出租车来到了池袋。国际信贷服务处设在春日街的都电池袋东段附近的一座租来的大楼里,占着整个三楼。休息室尽头有个问讯处。朝仓报了个假名。不久。朝仓就被领到放有二十几张桌子的大房间边上的一个接待室。
接待朝仓的是30岁上下的男人。他说自己是调查副主任南村,他礼貌地拿出了名片。但那狡猾的眼睛时不时地窥视着朝仓。
“请允许我不说出我的真名和住地,所以要联系的话,由我来找你们,钱我会付的。恩,这些先作为定金。”说着,朝仓把10张1万元的钞票放在桌子上。
“是吗?那么你托咐的事呢?”南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笑着问。
“请你替我找个跟我很相像的人。我工作上需要一个替身。所以那人尽量是个没有什么依托的人,或生活并不舒适的人,以便他为了糊口而尽快地答应我。”朝仓道。
朝仓哲也走进赤坂葵街的三井旅馆休息厅时,已是下午6点差5分了。他乘电梯到了十一层。
总经理等着的1116号房间正是上次朝仓曾经被叫去从墙壁孔窥视过那个背叛了东和油脂的杀手的地方。
朝仓敲了敲1116号房间的门,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总经理的私人秘书探出了头,一看是朝仓就赶紧把门整个打开了,弯着腰向朝仓行着礼。
这里有两个房问,一间起居室兼客厅和一间卧室。朝仓一进起居室,清水总经理就系着曳地睡袍从卧室迎了出来。
“啊,你来了,今天因宝田的事很早就被叫醒了,所以在这里休息了一下,快,请坐。”
说着向朝仓指着沙发,自己在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了,秘书打电话给房间服务员要了红茶,然后自己退出了房间。
“我干得怎么样了。”
朝仓拿起桌上香烟盒里的一支烟,点着了火。房间里立即充清了巧克力昧道的雪茄香烟昧。
“没说的,简直令人不能相信。”总经理道。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自己引起心脏麻痹。哦,说你有事要交待我。是什么事?”朝仓吐了口烟。
“啊,是这个。”
总经理把手伸进睡袍内口袋。朝仓的神经微微紧了起来,说不定总经理说声“你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就拿出手枪来呢。
“是我,服务员”这时,听到了敲门声。
“能替我去开一下吗?”
总经理从内口袋里抽出手对朝仓说。朝仓斜着身子朝门走去,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总经理。走到墙壁转了一下自动门锁的把手。
进来的不是刺客,而确实是旅馆服务员。手上端着一个放有两只红茶壶和两只红茶杯子的银盆。
朝仓耸了耸肩回到了沙发,总经理给了服务员小费,在票子上签了名。
壶边上分别放有薄圆片柠檬、白兰地和牛奶。朝仓往红茶里滴了几滴白兰地,总经理放了些牛奶。
“噢,对了……”默默地品尝了一会红茶后。总经理自语道,一边将手又伸进了睡衣口袋。只见总经理掏出一个像是装有贵重东西的盒子。
“是订婚戒指,就说是你选中的拿去给绘理子戴上。”说着把小盒子递给了朝仓。
“对不起。”朝仓若无其事地打开了盒盖。
“……”朝仓屏住了气息。
原来里面装的是一个钻石戒指,大概有3克拉虽然并不算很大,但它那千锤百炼通体透明的钻芯闪出的神奇的光芒,确实具有一种摄人公魂的魔力
“是黑金钢钻,这种东西很少有。”总经理道。
朝仓没有回答。继续凝视着钻石发出的炫目的光芒。他不知道这要花几百万元还是几千万才能买到。但他马上理解了。多少世人为了争得她而抛头颅洒热血,营营以求。乐此不疲,乃至死而无憾了。
“你们的订婚宴定在下周六,但绘理子肯定等不及了,我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这么着迷于一个男子的,这简直是个奇迹。”
“绘理子现在在伊豆山别墅里等着你,说是要听听你的意见,快去吧!能不能你先向她求婚?”
“明白,我满足你的要求。”朝仓盖上了钻石戒指的盒盖。
“谢谢。以后对外人说你和绘理子是在俱乐部里认识的,可以吗?”总经理说。
“可以。”
“那么,绘理子就拜托给你了,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关系。”总经理把画着去别墅的路线的纸条放到桌上。
“那么,我就失陪了。”朝仓站了起来。
到了走廊上,那个站在电梯旁打发着时间的总经理的私人秘书向朝仓行了礼,又回到1116室去了。
朝仓一到休息厅。就拨电话到参宫公寓京子的房间,想对京子说要离开东京二三天,叫她别担心。
但是,来接电话的不是京子而是小泉。朝仓马上捏住鼻子变着声音说:“我是花村,订的那炒面还没有好吗?”
“喂,这里可不是炒面店。”小泉挂断了电话。
朝仓绕到停车场,坐进停在那里的“菲亚特”。他先去了一趟池袋国际信贷服务公司,然后又回了趟上北泽,最后才向别墅开去。
两小时后,“菲亚特”以时速130公里的速度在真鹤收费道路上飞驶着。过了收费道路,一靠近热海,路上便到处都是施工留下的残渣碎石,路面也变窄了。朝仓放慢了速度。
左边沿海的松林里有些海胆、鲍鱼、海螺菜商店,朝仓在第五家店前面拐向了左边。
“菲亚特”飞溅着小石子,开向上一个山道,清水总经理的别墅离伊豆山还有很多路。
以第二挡的速度曲曲折折开了7分钟后,到了一个用石子铺着路面的T字形岔口。右面路标上写着右边通到清水别墅,左边那条道通向百货店宿舍。朝仓往右拐了进去。坡度更大了,开了3分钟,朝仓的“菲亚特”来到一座青冈栋做的大门。门右边是1公里多长的土围墙,左边是高高的秃山。
浑浊的门灯照着写有“清水”二字的门牌。朝仓把车停在门前,关上了发动机,山中的静寂顿时向他袭来。静中隐隐地传来了细细声。朝仓本想按按车喇叭,但他发现门柱上有内线自动电话机。下了车,朝仓按了一下电话机的开关。
“哪一位?”传来了一个老头子的声音。
“是朝仓。小姐在家吗?”
“请稍等片刻,我就来开门。”那人回答道。
尽管他说稍等片刻,可事实上朝仓足足等了十几分钟,那男人才走了过来,打开了边门。他穿着一件半截布褂子,是个50岁上下的人。
“我是别墅门卫,劳驾您这么大老远来,小姐肯定会很高兴的。”
说着回到门内,打开了大门。朝仓把车子开进了门的内侧。别墅波澜起伏,有山,有水。还有峡谷、森林,到底有多大,朝仓一点都没数。门左边有个简陋小房,右边停车场里停着一辆漂亮的“190SL库板”双座汽车。
朝仓把车子停在“190SL”边上。下了车。那已关好了门的老头说了声:
“请小心些。”
说着把一个手电简交给朝仓,并把自己那只打开,照着朝仓脚下,两人从石级和碎石子路往里走去。道路两边是假山,瀑布的声音更响了。
“真大啊!”朝仓颇有感溉地说了一句。
“有16万平米呢!花15年时间造起来的。施工的时候,我还是园艺师呢!”别墅门卫很自豪地回答道。
瀑布的小溪横斜过院子朝山下流去,穿过一座架在峡谷上的桥,走了约3分钟后就看见了建在草坪斜坡上的约230平米大的平房,从里面漏出一些灯光来。有人打着手电筒从草坪上跑下来了,朝仓凭直觉感到那是绘理子,于是加快了脚步。
果然是绘理子,只见她穿着一身普通的“结城”丝绸衣裙。脸颊红红的,洗过的衣裙在黑幕下通体发亮。朝仓有种莫名的新鲜感。
“你来了。”绘理子扑倒在朝仓的怀里。一股香气从绘理子的头发上照了出来。
“好想你。”朝仓紧紧地拥抱着娇小的绘理子。
“啊,我先失陪了……”门卫像逃避似地朝大楼走去。
“今天晚上我要跟你商量一件大事,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绸裙里绘理子身体的热量传到朝仓的掌口,他沙哑地说了一句。
“真的吗?”绘理子抬起双眼,突然从朝仓身上挣脱开,朝建筑物左边的亭子跑去。
朝仓故意慢吞吞地追赶着绘理子,绘理子白哲的腿肚子在裙子下摆下闪烁着。
在草坪斜坡顶上的亭子里,朝仓抓住了绘理子。嘴里说着“小家伙”。就从两腋下伸过双手楼住了绘理子的脖子。
一到这里,视野就开阔了,草坪前的断崖对面是宽广的大海,右边是热海,左边是真鹤半岛,远处能看见半岛上闪炼着宝石似的灯光。
朝仓默默地等着绘理子喘气的平息。
朝仓知道自己的手掌下硬硬的是绘理子高高隆起的结实的乳房。
“我爱你,做我的妻子吧!”朝仓说。
“再说一遍,大声地说一遍。”绘理子转向朝仓。
“跟我结婚吧!”朝仓大声地说着,两手使劲地按在绘理子两肩上。
“我爱你,我是你的。”
绘理子踮起脚,两手围在朝仓脖子上,两人的牙齿相碰了,过了很长时间。当两人嘴唇分开时,只见那唾液像根根丝似地还连在两人的嘴唇上。朝仓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宝石盒子,把钻石订婚戒指戴到绘理子手指上。绘理子把手伸了出去,微弱的星光下,那钻石发出像彩虹似的光芒。
别墅起居室的地板上铺着地毯,窗子是法国式的,后院平时能看见防风林末端的海,但现在壁炉里山毛棒烤出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
绘理子和朝仓一进这间房,那门卫的妻子就出来打招呼了,她过去像是在温泉里当过佣人,那化妆和穿着一点也不俗气。
“他叫朝仓,请别吃惊,是我未婚夫。”绘理子热情地介绍道。
“啊,恭喜恭喜,真般配啊!”
“真这么想的吗?”
“多有男子汉的气魄呀,要是没有结婚。我也会着迷的。”那女人笑着说。
“可别诱惑他欧!”
“开开玩笑呢。小姐,您真的一下子变得像个女人了,我马上去拿菜来好吗?不知道找做的菜合不合胃口?”
“好的不过,还是先拿些冰块和简单的下酒菜来吧,请马上就拿来。”
“知道啦”
那女人退下去了,不到3分钟就端来了冰块和鱼子酱。
“您要喝点什么?”
绘理子走近家庭酒桌。
“啊,来杯伏特加鸡尾酒,要烈一点的。”
“我也跟你一样。”
绘理子用冰块镇了一下鸡尾酒摇晃器和杯子,然后换下了冰块,以7份伏特加加1份苦艾酒的比例。灵巧地往摇晃器里倒着酒。
绘理子把微微起泡的鸡尾酒倒进杯子里,就划着火柴,把火柴插在杯子上,再往上面溅柠檬汁,不一会那烧过的拧檬汁的芳香更和进了鸡尾酒。
朝仓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跟绘理子肩并肩地挨着。他交换地品尝着伏恃加鸡尾酒、鱼子酱和绘理子的嘴唇,暗想要是每个周末都能像现在这样过倒也不错。全身的紧张松驰了,酒精迅速象电流一样地通遍了全身。
不久菜端来了,有黑绸、大虾等,都是些附近海里打上来的东西。绘理子不断地把菜往朝仓嘴里夹。朝仓觉得他的食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
“上次,我跟你初次见面时,我尽说些令你生气的话。请原谅。不过,那也许还是为了遮掩我的害羞呢。”绘理子说。
“没关系,好久都没有像今晚这样醉过了,现在要是开车回去可就麻烦了。”朝仓说。
“不嘛,我可不让你回去。你要是硬要回去,我就把你车胎的气放掉。”
“认输。我认输。”
“已经替你准备好房间了,你累了吧?睡觉前要洗个澡吗,是露天浴室,不过那水是从温泉用水泵抽上来的,我陪你去。”
“太好了。”
“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换的衣服。”绘理子在朝仓额头上吻了一下,站起身。
绘理子回到起居室,抱来了浴衣、和服式棉袍和毛巾等。朝仓也站了起来,走路有点摇摇晃晃,他想已经好几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两人穿着木屐出了院子。打着手电穿过草坪,从刚才来过的亭子穿过假山,朝前方约10米左右处的断崖石级走去。一到那里,就闻到了一股撩人心魂的温泉气息。
登上石级,只见树林中到处是烟雾弥漫,此地已近海岸,森林带宽阔了起来,不一会儿在暗淡的灯光下,一个小游泳池大小的露天澡池便出现在眼底。那瀑布的声音仿佛是从深山里传来似的,澡池中央有个百砂岛,边上还有小溪经过。
“每年春节,我都在这里洗澡。看新年头一天日出,当然去欧洲旅行时除外。”绘理子说。
“明年两人一起来看好吗?”
朝仓道。随即,心中升腾起一股对自己沉溺子如此闲适的生活中的无名之火,迅速地脱光了衣服跳了进去。浪花四溅,他像海豚似地傲游着,绘理子笑着把朝仓脱下的衣服,挂上搭在岩石之间的竹帘上,然后蹲在那里,像看守着淘气的孩子似的,用母亲似的眼光盯着朝仓。朝仓的愤怒慢慢地平息了。
“你也来吧,好吗?这里总不会有人来偷看的吧?”朝仓招呼着绘理子。
“把头转过去。”绘理子偷偷地笑着说。
朝仓游到了靠海那边,仰躺着,眼睛膝胧地看着满天的小星星,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绘理子静静地游过来,把浪花溅到朝仓脸上。然后两人在温泉里捉着迷藏,互相拨着浪花。不久朝仓楼住了绘理子。在暖和的砂岛上,两人互相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身体……
第二天是星期六。朝仓和绘理子坐上了清水总经理的一条系在桩子上的游艇。
这条全长才7米的小游艇有两个100马力的发动机。艇身尽管窄小,但也有船舱。两人让游艇在初岛和真鹤之间漂着,吃着从水里钓上来的生幼鱼片。在船舱里互相拥抱着避着寒风。
星期天,他们开着绘理子的“160SL”到伊豆玩了一趟,绘理子把照相机也带上了。
他们俩在石廊崎吃了中饭,从西海岸越过土肥山顶又在一个叫“船原”的饭馆里品尝了烤腊肉。晚上住在修善寺沿桂川旅馆,第二天中午,朝仓把绘理子送回别墅,自己一个人开着“菲亚特”回东京。
这三天里,朝仓觉得自己全身心都松弛了,可是一卷进都内上下班时间的交通旋涡里,他又一下紧张了起来,快适和安乐一下子从脑海里消失了。
下午3点左右,朝仓的车子开进了京桥东和油脂公司的停车场。走进营业部推销处的办公室,一坐到桌边,就问处长淡岛在他外出期间有没有出什么事。
淡岛回答说,总经理秘书今天来这里看过二三趟,其它没什么。朝仓点点头,便埋头看着堆在桌上的文件,按着印章,过了一会儿他到六楼敲了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确切地说是敲了秘书办公室的门,因为要进入总经理的办公室之前,还得先经过秘书办公室和两个接待室。
一个秘书开了门,一看是朝仓,就马上向他行了个礼,把他让进了屋。总经理的私人秘书从桌后站了起来,笑着走向朝仓。
“您回来了?”说着向朝仓行了个礼。
“刚才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不是我找你,是总经理他。”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带到里边那个接待室。
接待室布置得象法国王朝时代的客厅似的。他坐进了一张皮沙发,从桌上的一个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抽了近一半时,总经理室的门开了,清水总经理走了出来。
朝仓想站起来,总经理用手示意他坐着。他自己也坐到了朝仓对面的沙发上,对朝仓说:
“太谢谢你了,绘理子从伊豆山给我来了电话,说是过得很快乐。”
“我也很快乐。”朝仓回答道。
总经理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两人谈的都是些关于结婚宴会,以及宴会上的服饰穿着问题等。20分钟后,朝仓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过不多久就5点了。下班时间一到。朝仓整理完桌子,便跟其它职员一道出了大楼。绕到了楼后面的停车场。
启动了车子,朝上北泽住处驰去。
当朝仓过了赤坂见附进入青山街道时,发现后面有车子跟踪着他。跟上次不同。这次他们很是小心谨慎,所以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注意到。而且不知为什么,那“皇冠”老是不住地交换着车头灯。“皇冠”上坐着两个人,是朝仓未曾见到过的陌生面孔,朝仓懊恼地陋了一下嘴,由于去了绘理子处,身上没带着手枪。行李仓的备用轮胎下尽管还藏着一支38口径大型自动手枪,但它太大了,无法藏到裤腿里去。
而且一路上车子拥挤不堪,无法一下子甩掉它,又加上道路两边因为在施工,挖了条深沟,除了十字路口外无法进入边线。朝仓打定主意,看对方怎么样再伺机行事。上北泽是绝对不能去了,上目黑公寓也肯定被监视了。
为了谨慎起见,朝仓从车子前坐间的箱子里取出安全递须刀。把一张刀片藏在衬衣衣袖卷起的地方,另一片放进西装领子里侧的隐袋里,剩下的那片放到车子地板的垫子下,又把插在门袋里的一把扳手插进裤子皮带上。
车子朝“放射四号”的青山街道开去,过了涩谷后,在大桥车库附近右拐。这时那辆跟踪车从车窗里伸出一根便携式近距离无线步话机的天线。然而拐了弯之后,朝仓并没有发现。
上到弯弯曲曲的坡道,右前方有一条岔道,它通向朝仓报给公司里的公开住地清风庄。清风庄夹在许多大公馆之间,是一座颇为祖糙的二层楼木结构房子,道路对面的花店主人就是房子的主人。为了避免碰到老熟人耽搁时间,朝仓把车子停在距离清风庄还有3所房子的一个公馆边上。
把车子靠墙停下后,他绕到了公寓的后门。尽营朝仓每个月都按时向主人邮寄房费,但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回过清风庄了。“皇冠”好像没有跟到这里来朝仓想,要不要把那把藏在后备轮胎下的大型自动手枪取出来?朝仓一边想着一边朝公寓后门的安全楼梯上去。
那跟踪的人肯定是受铃木指使的。只要到东和油脂的花名册上去查一查,他们就知道这清风庄了,所以说不定他们已经到这里来搜查过了呢。
朝仓走到二楼,轻手轻脚地走近左端自己的房间。他先在门前侧耳倾听了一下,然后用钥匙开了门。
门开了,走廊上的微弱的灯光照进了紧关着窗子的黑洞桐的房间。朝仓本想就在那狭窄的水泥地上脱下鞋子,但由于考虑到好久没有打扫了。地板上都积满了灰尘,于是就穿着鞋子走了进去。
突然―朝仓发觉右背后柜子里有人影晃动,他迅速跪下一条腿,将膝盖撑在地板上想转过身来。
可是己经晚了,朝仓头部受了很重的一击跌坐了下来,朦朦胧胧中看见有个人从柜子里跳出来,举起细长的像球棒似的,头上装着弹子球一样的凶器往自己头上击来,随即从头到脚感到一阵剧痛,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朝仓醒过来时,周围一片漆黑。他很想吐。身体也摇摇晃晃起来。
当朝仓完全恢复知觉后,他觉得头像被钻裂开来似地疼痛。手脚无法动弹。起先还以为身体麻木了。原来是手脚被捆绑了起来。呼吸很艰难。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
他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中了圈套被绑架了。朝仓浑身冒汗。四周一片漆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难道自己不是在车子上吗?呼吸更加艰难了,况且又闷又热。朝仓终于弄明白自己被装在睡袋里。像粽子一样,连头连脚被捆起来了。他仰躺着。况且双手捆绑在背后。上身的重量全压在手腕上了。疼痛异常。
朝仓觉得车上应该有好几个人,但没有听见说话声,每当车子在十字路口急煞车时,朝仓都想从睡袋坐起来。
但强大的冲力又把朝仓的上身撞回到地板上。
“放老实点吧。你这小子运气不好,这车子是食品运输车。没有窗子外人看不见你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别动。”终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朝仓呻吟着,原来这是小型卡车呢,怪不得轴弹簧这么硬。朝仓为了尽量使自己身体舒服些,在睡袋里横躺着。尽管又跌了五六次,但由于睡袋的垫子是羽毛做的。又由于本来头部就像裂开一样的疼痛,这时已毫无感觉了。
车子又开了30分钟左右,街上的噪音渐渐远去了,朝仓的头疼也开始有点平息了。
车子停了,听到铁栅栏门响了一下,随即又启动了。朝仓根据车轮摩擦的声音判断。车子进了条碎石子路,像是到了某个公馆里。
车子又停下了,听到货仓的开门声。好几个人走来把朝仓抬了起来。还传来了轻轻的吃喝声。
其中有个人骂朝仓身体重。朝仓曲起被捆着的右手腕的手指。在衬衫折里摸着刀片一摸到那刀片。黑暗里的朝仓脸上擦过了一丝狼也似的微笑。
那帮人抬着朝仓先登上了楼梯,过了会儿又下去了,像是到了一个地下室,脚步声的回音很重。
他们把朝仓的身体粗鲁地扔在水泥地上。
“辛苦了,回去吧!”传来了象是在什么地方听见过的年纪不大的老头子的声音。
“是。”
那些年轻男人回答着,解开了睡袋的绳子和拉链。把朝仓的身体从睡袋里拖了出来。一阵眩目,朝仓紧闭着眼。那几个男人把朝仓抬到固定在墙边的一张铁架椅上,用绳子把朝仓绑在上面。
这是个四面都是很粗糙的用水泥做的地下室。朝仓对面的沙发上悠闲地坐着一个五十六七岁的大块头男人。是铃木。因为他经常在电视上露面,并讲解些经济问题。他穿着高级的笔挺的西装,脸显得很梢干。只见他专注地盯着朝仓,眼里发着令人不舒眼的光。
朝仓歪着嘴笑着,慢慢地环顾左右,这里很可能就是自己葬身之地。里面很煞风景,周围一点装饰都没有。朝仓左边桌上的录音机静静地转着,右边放着一架立体声收录机,连在收录机上的软线盘成一团掉在地板上。铃木右边放着一个用三脚架撑着的探照灯,探照灯还没有亮。此时像一支小口径枪正对着自己。
除了铃木,房间里还有几个把朝仓抬来的人,个个都是30至35岁左右的强壮男人。
“栗原,你留在这儿,另外的就上去吧。”
铃木咬着没有点火的雪茄头说道。那3人走出地下室,留下了一个有着一双冷冰冰的透明似的眼睛和一张满是伤痕的脸、身体壮如雄牛的男人。
“抓到他之前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大,不过中了圈套就不那么难办了。”
那人,他就是那个在车上吃喝过自己的人。朝仓想,躲在公寓柜子里的肯定也是这个栗原了。
“你从来没有失败过,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也从来没有失信过我。”铃木郑重其事地说。
“过奖了。”
栗原走近铃术坐的沙发,把打火机的火递过去,给铃木衔着的雪茄点了火,铃木吐着烟,轻轻地向栗原点了点头,又把眼睛盯在朝仓身上了。
“现在开始审判。判决己经定好了,要判处你死刑。”
“别演戏了。”
朝仓道。同时右手指悄悄地动着,想取出放在左边袖子折上的剃须刀片,但不太好拿。
“那么跟你说说判你死刑的理由。首先,你杀了我的儿子,虽然他自称樱井,但他是我的私生子,这你也该明白的吧!”铃木落下了一滴眼泪。
“我没有杀过他。”朝仓回答道。他使劲地想取出那刀片。
“其二,你收拾了跟你一起杀了我儿子的凶手。作为奖赏,你拿到了很多东和油脂公司的股票。”
朝仓的右手好不容易把刀片取了出来。
“理由之三,你玩过我情妇石川朱美,朱美最近才坦白出来,现在她在精神病院里。”
“……”
朝仓也用憎恶的眼光盯着铃木的眼睛,一边暗想用刀片割断捆在手上的绳子。他的胳肢窝下已被汗水湿透了,下腹也是冷冰冰的。
“理由之四,你杀了投靠我的宝田头目。”
“你有证据吗?”朝仓冷笑道,好不容易在一根绳上割开了一个裂口。
“证据倒是没有,但马上你会自动坦白交待,请求我饶恕你的,我要好好地欣赏欣赏那时候你的痛苦样儿,幸好你的身骨都像野兽似的强壮,所以你不会轻易地发疯而剥夺我的乐趣的吧?”
“原来你是个下贱的色情狂!”朝仓露着牙笑道。
“住口:我可不想听这种脏话,我是为了复仇和实际利益才想让你发疯而死的。”
“真爱耍花招。”朝仓道。捆在后面的手腕慢慢地往上伸去,夹在右手食指之间的刀片够上了绑在椅子上和朝仓身上的绳子。
“理由之五,就是为了实际利益。你总该知道的吧?你的那200万股股票对我很有用处。”
“你现在拥有500多万股股票,要是加上我那200万股,你就拥有东和油脂公司总股数3000万股的四分之一了,那样的话,无论是你想把持东和油脂,还是想用高价买进股票,你都可以随心所欲了。但你如何能把我的东西据为己有呢?我倒要请教请教。”朝仓道。此时捆在身上的那5根绳子已经割得差不多了,只要稍一用劲就要断了。
“在你挺不住拷问而发疯前,你肯定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你的隐匿处。股票的隐匿处,放印章的地方等等。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拿着盖有你的印章的股票和转让证去东和油脂公司时,那帮人的狼狈相了。”铃木低声地狞笑着,继续道:“但我不会做那种在你尸体上留下痕迹的傻事的。当然,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又要另当别论了。现在我要给你的处罚是德国纳粹在破俘虏之口时用的一种方法,也就是往你耳朵上插上耳机。然后……”
……
录音机已经被砸坏了,探照灯、立体声收录机和耳机都安然无恙。
“求求你了,请饶恕我吧!”铃木绝望地向朝仓哀求着。
探照灯旁边放着香烟盒和打火机。
朝仓点上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坐在刚才被绑着的钢折椅上,静静地等待着铃木发抖的停止。那把P38自动手枪没有离开右手。
不一会儿,铃木停止了抖动,又渐渐地恢复了那副冷酷的表情。
这时朝仓已抽完第三根香烟了,他又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我不想杀你,只要你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将使你成为一个行尸走肉,让你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明白了吗?”
朝仓淡淡地说道。
“我输了。我不会瞎挣扎的,只求你饶了我吧。”
“好,就这样。你承认你杀了栗原吗?”
“承认。”
“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说我杀了樱井?”
“难道你没有杀过樱井吗?”
“没有!现在你的生死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何必对你说谎?”朝仓道。
“这么说,杀死我儿子的是东和油脂雇佣的杀手和石井了?”铃木说。
“关于这个,我还不便告诉你。总之,我没有杀樱井。”
“我尾随樱井是因为他掌握了大量东和油脂内部的营私舞弊的证据,本想中途拦截他。哪想到还有人在我前面已干净利落地把他干掉了。”
……
“等我拿到钱以后”
朝仓从用手绢包着的勃朗宁手枪中取出弹仓,将枪体和弹仓分装在口袋里。所有的勃朗宁实用自动手枪上都装有弹仓安全装置,取出弹仓后弹室里的子弹就不会走火。
“保险柜在楼上,如果你担心我部下的话,你可以拿手枪押着我上楼。”
“那好吧,谢谢你的好意,请把刚才从我口袋里拿出的东西还给我吧。”
“吉松,楼上房间里的吉松保存着。”铃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打开了门,铃木从与一楼连接着的混凝土楼梯上走上去。后面跟着的朝仓,用西装下摆遮住手枪虽还没试打过,不知道这枪的性能如何,但要是在10米以内,命中率一般来说是不会很低的。
一打开楼上的间房门,三个在烟雾腾腾中打着牌的男子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脸色刷地变了,双手连忙伸向口袋或腋下的手枪。
“不用担心,别慌,从今天开始,他是我们的同伙了。”铃木道。
“所长。”
“大家不要对他动手,这是命令。”铃木训斥道。几个部下很勉强地把手放下了。
“栗原因手枪走火死了。真可惜,大家把他的遗体安置一下。”
铃木道。并叫住想下楼去的吉松,告诉他把朝仓口袋里的“菲亚特”车钥匙及驾驶证等东西都还给朝仓。
离开房间,走过一条又长又宽的走廊,铃术把朝仓引到个有20多张榻榻米大的书斋,书斋的壁架上摆满了很厚的法律方面的书。
来到桌边的铃木拿起电话听筒给银行拨了电话。朝仓把枪对准铃木,同时卷起很厚的窗帘向外面张望了一下,在惨淡的月色下,洋式庭院四周耸立着高高的围墙。
铃木把电话打到了“不二”银行玉川分行的分行长家里,对方好像刚听完了一个电话。
“这个时候打搅你,真是对不起。我知道现在银行早关门了,但我跟你是好朋友,你能不能给我立即送700万元来?我有急用。”铃木道。
不一会儿,他说了声“拜托了”便搁了电话。然后他又走到书斋角落的酒桌边,问朝仓要点什么。朝仓在安乐椅上坐下后,要了杯白葡萄酒。
铃木用卫生纸擦了一下脸,一连喝下3杯威士忌。不一会儿脸上有了光泽。然后用大杯子给威士忌兑水,坐到了朝仓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朝仓关了“P38”的保险,插到裤带上。
“我们一起把矛头对准东和油脂的那些营私舞弊者吧,这是很有搞头的。但是,东和油脂上面还有新东洋工业这样个母公司,我们也不能将它排除在外。”朝仓对铃木说道。
“我知道。但是,就是新东洋工业公司也会有漏洞的。这样的话,下一个目标就可以是新东洋工业公司了。”铃木只咧了咧嘴唇笑了笑说。
“这是Y大臣的想法吧!”
“嗯?”铃木露出了一幅狼狈相,然后道:“东和油脂生产弹药,新东洋工业生产枪支,如果把这两个公司掌握在手里的话,一旦第二次朝鲜战争爆发,就能大捞一把了。”
“如果日本国内发生内乱,掌握弹药和枪支生产的也将是强者,也许到时候还会产生出将警察和自卫队拉起来作为私人武器的独裁者,到那时你就能成为国家的财政部长了。”朝仓笑着道。
“你别随便乱讲啊。”铃木脸上显出胆怯的神情。
“你的事我保证对Y先生保密。但是,你最好不要再有奇怪的想法了。你如果与先生为敌,他们马上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铃木以忠告的口气对朝仓说道。
20几分钟后,不二银行的两位职员在一个女管家的引导下走了进来,他们像是下班回家后被叫来执行任务的。
两人是拿现金来的,铃木移开一个书架,从里边的保险箱里取出存折和印章,还有一捆现钞。
两位行员一拿到铃木的存折就马上走了。铃木把一堆万元券共1500万元的钞票放到了朝仓前面。
“这钱是我们事先讲好的,所以你也要把我的手枪还我。”铃木道。
朝仓把25口径自动手枪的枪膛和弹仓里的子弹尽数取出,然后用手帕将自已的指纹擦干净了,递给铃木。
第二天早晨,在上北泽的隐匿处。醒过来的朝仓浑身仍感到有些疼痛。但是头已经不太痛了。
哼哼着站了起来,拿着朝刊和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桔子水又回到了床上,一边抽着香烟,一边阅览起来。看着看着,睡意又袭了上来,他的身体还需要休息。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1点多了。身体的疼痛也好多了。
朝仓拿起走廊上的电话给池袋私人侦探所国际信息中心拨电话。
“请叫调查副主任南村接电话。”朝仓对交换台的小姐说。
很快传来了南村的声音,并询问了对方的姓名。
“是星期五委托寻找替身的。”朝仓答道。
……
“公司的社长。欧洲某国的C工厂,发明了一种能轻易地把煤变为钻石的方法——当然这种发明是不可能的,这只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A公司和B公司都在策划购买专利使用权。但是,A想抢先一步飞到C工厂,与C交涉关于购买专利使用权的事宜,不料这一消息被B知道了,B也急急忙忙前往C地,这样一来,专利价格一下子涨了许多,而且B有可能与C成功地签订合同,为了不使B知道我已去C地,我就必须在C地与C交涉。而不在日本国。这段时间里,安排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坐在办公桌上。”朝仓煞有介事地说道。
“有道理,所以你连姓名、地址都不告诉我。不过敝公司在这方面从来都是最可靠的,我们公司决不会依靠出卖个人隐私做资本去大捞一把的。”南村耸了耸肩。
“这我知道。”
“你的替身,是一个名叫若月淳的年轻人,今年27岁,独身。老家在静冈,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这人到上月为止一直在一个小型商事会社里做事,可那家商事会社却因金融紧缩的影响而倒闭了。现在他好像暂且靠救济金和失业保险金度日了。唉,在这个就业难的时代,其实只要你有心,马上就能够找到一个新的工作的。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即使失业了也不会有什么痛苦的。他现在正一个人住在一个叫‘获洼’的公寓里。”南村像背诵似地说着。
“体形如何?”
“体重看来不如你,身高6尺,与你差不多吧。”
“我能否见见他?”
“让部长陪你去,在你回到这里之前,我得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和协议书。”南村说着站了起来。
走出办公室,南村叫来了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名叫野武。他递过张名片给朝仓,把朝仓带到了大楼后面的收费停车场。
两人乘上停在那里的辆“贝兰德”。车上装有无线电。野武驾起车向获洼驶去,因没到傍晚交通高峰期。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野武在允许停车的南日停下了车,两人步行过北口进人了夹在中央线和青梅街中间的欢乐街。很多酒吧和饮食店都还没有开张。
野武走进一家又一家的弹子游乐室,在第三家弹子房,他向在门口等他的朝仓打了个暗号,并在自动售货机里塞进50日元,然后用手接住流出来的弹子。
朝仓也走进了充满噪音的弹子房,只见徘着9列弹子台的左角方向,野武在一个高个子男人后面停下了脚步。
那男人侧面对着他们,正在机械地做着游戏,外表确实很像朝仓,游戏的技术也很高。只见他接弹子的盘子里盛满了弹子,脚边的3个箱子也都装满了弹子。
若月左边台子空着,野武站在那张台子前和他搭着腔。若月很冷淡地跟他搭着话,这样。朝仓能看过若月的正面了。
一瞬间,朝仓仿佛觉得自己是对着一面镜子。当然,若月脸部各段分开来就不一定很像了,但从整体上来看,确实和以前夹着尾巴做人的自己一般无二。朝仓歪了歪嘴唇。
那天晚上,朝仓来过青梅街,撩开了荻佳附近的那一家五香菜串店的门帘。内衣口袋里己不是要烧悼的那些照片了,而是换上了国际信息服务中心出具的报告了。
那报告上写着若月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每夜都要来这家店。而且,喜欢豆腐和鸡蛋做的五香菜串儿。因为这店到若月住的公寓只需两分钟。
在马蹄型柜台前正坐着两个人,那个四十几岁、还称不上是美人的老板娘看见朝仓道:“嗯,今天晚上……”
话只讲过了一半便突然吞吐起来,表情很是困惑。
“若月还没来吗?我是他表兄,叫盐泽。”
朝仓用预先想好的话说道。然后在柜台前坐了下来。报告上写着。静冈支局调查的结果证明,若月有一位叫盐泽的表兄,并肯定从少年时代起两人就再也没有碰到过。
“你们两人真太像了,若月大概去看电影了。我猜马上就要来了,你先喝一点什么吧。”老板娘大献殷勤道,表情的困惑释然了。
朝仓要了一杯酒,就着油豆腐吃。等了不过20分钟,若月弯腰走了进来。
不等老板娘说有客人在等你,若月已把视线盯在了朝仓的脸上,显出不敢相信似的神情。
“我是静冈的盐择,好久不见了。”
“啊,你真是盐泽?变多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若月说出的话声音也有些相像。
“问了公寓里妈妈说这里是你常来的地方。”朝仓回答说。
若月在朝仓旁边坐了下来,向老板娘要了啤酒。和两只杯子。
酒拿来后,他把一杯放到朝仓前面。
“干杯。到底是表兄弟嘛,怎么样,老板娘?”说着举起杯子。
“真像双胞胎似的。”老板娘歪着头说。
“有铺着草席的房间吗?”朝仓一口就全喝了下去问道。他知道有这种房间的。
“请,请!”老板娘唱歌似地说道,从柜台里出来,打开了朝仓身后的带格子的门,里面左边是厕所,右边的水泥地通向铺草席房间的正门。老板娘走了进去,打开炉子叫他们进来。
“拿酒来,还有五香菜串儿。”朝仓道。
酒和五香菜串儿上来了,若月大口地喝着,一面看着朝仓那7万元一件的西装:“你看来过得很不错嘛?我这边,公司都倒闭了。”
“要赚钱老死了还形子。若月君你想赚钱吗?”朝仓道。
“这还用问?”若月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朝仓把10万元的钱放在若月前面,若月差点把杯子打了。
“这是定金,当然是你那个新工作的。所谓工作,其实只要替我去坐坐班就行了。实话跟你说吧,事实上找不是盐泽,我是在物色跟我面貌相像的人。”朝仓盯着若月的眼睛道。
“我觉得……有点糊涂了,你是说想找人冒充你?”
若月很敏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每天你付1万元,除此之外每月再付你10万。怎样?”
“这话好像不能令人相信。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被无缘无故地抓起来?这可划不来。”
若月说着。但眼睛却始终在那10万元上溜来溜去。
“这可不是无聊的侦探小说。我跟你指纹不一样。而且你难道……”
……
反之,东和油脂现在仅仅只有其外表。而内部却已溃烂了,为了不使污水溅到自己身上,而让新东洋工业和铃木直接进行交易,那么或许投靠新东洋工业倒会是太平无事、稳如泰山的,但是樱井以生命的代价收集起来的东和油脂最高阶层的不正当行为的所有证据到哪儿去了呢?要是真被铃木获取了的话即使不买股票,铃木也是能掌握住东和油脂的全部了。
与东和油脂一起毁灭。我是绝不干这种傻事的,朝仓在黑暗中咬紧了牙。也许。我被伊豆山庄的奢侈生活所迷惑而过高地估计了清水总经理的财力了。
为了充分利用东和油脂和铃木之间的鹉蚌相争而大赚一票,同时也为了在相争中成为清水家的一员。得先设法调查出清水的资产。可是想要进行调查,却是个很棘手的大难题……
朝仓在黎明时稍稍打了个盹,早上8点告别了京子,驾驶着“菲亚特”离开了。
因是早上高峰期,到达港区法务派出所―登记所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登记所大门已经开了。
朝仓在那儿花了20元买了表格纸,申请查看芒伊皿子汀处清水总经理的房地产,办事员把纸放入了柜台内。登记所内并排放了几张很粗糙的桌子,桌子杂乱地堆放着分街区很厚的登记薄。已经有几个代笔者和经营不动产的人抱了几册登记簿在那儿做记录了。
朝仓花了3分钟时间,才找到了写有清水房子面积的帐薄。朝仓发现清水的宅地由共立银行设定,具有15亿的抵押权。朝仓并没有吃惊,撇抵押是今年年初的事。
朝仓竭力回想清水在伊豆山别墅的正确地址,和热海市登记所附近一家代笔店的名字。朝仓的脑力还没有衰退,马上就想起来了。
走出登记所。朝仓驾车来到附近的邮局。
他刚想写上“速寄清水别墅登记簿抄本字样”但因想尽快知道事实,所以在粗糙的纸上写上了“后天,星期四上午9点。清水别墅如果已有抵押的话。其金额、抵押权人和日期请电话通知我。”又添写上了隐匿处电话号码和寄去的钱作为劳务费请一定收下等字句,然后连同5000元一起装入了现金挂号信封。收信地址是热海的一家代笔店。
朝仓走进京桥东和油脂营业部的销售处的房间,已过上午10点半了。
见处长淡岛和部下都拍手欢迎着自己来着,朝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恭喜你!你的爱神之箭终于射到了总经理的千金了。”淡岛用手挥了一下金光闪闪的信封,就差没拥饱朝仓了。
朝仓抽出信纸一看,是星期六在帝国饭店旧馆举行绘理子和朝仓订婚宴会的请贴。
部下开心地捉弄朝仓,朝仓苦笑着。向大家一一还礼。淡岛和部下们都笑谈着如何才能尽快发迹之道。
中午休息以后,朝仓被叫到总经理室,坐在接待室里的清水问朝仓:“请贴收到了吗?”
“刚才我看见了,谢谢!”
“铃木那儿最近好像也没有怎么来骚扰我,我终于又能恢复原来安心的生活了。”
“共立银行那边呢?”
“没问题,而且,银行和新东洋工业己同意让你在下次大会时出任要职了。”
“谢谢!”
朝仓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当然不会讲已经和铃木取得了协议,在铃木的后面有Y等事。朝仓考虑是否把有大臣参与之事透些给清水。半小时后,朝仓终于还是没有说。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
“我收下了。我像在做梦还没有醒。”
“不过,你会醒来的。那就是等我订了合同回到日本的时候。这段时间里,请你充分体验体验花花公子的滋味。”朝仓说着,在雪茄上点着了火。
“你的名字和公司还不能告诉我吗?我绝不会背叛你,也不会泄露秘密的。”若月认真地说。
“你就会知道的,我不在日本期间,你去替我坐在我的办公桌上,你就会知道到底是谁了。现在先别瞎操心,好好习惯习惯高级生活。”
“我代替总经理您的工作?”
“公司的人员我会告诉他们的,不用担心。对你来说,所谓的工作只是瞎盖章就行了。如果碰到一定要见外公司的人时,就在喉咙口用湿布缠住,借口支气管炎,不能发声就行了。”
“不过,我现在有一点为难。”朝仓在熄灭的雪茄卜又点了火。
“是什么?”
“如果以我的名义申请护照的话,竞争对手很快就会知道我出国的事情。”
“你是想用我的名字申请护照和签证吗?”若月放低声音说。
“你真聪明。用100万作为交易,怎么样?手续委托旅行代理店。很方便你亲自要跑的地方是外务省,并去打一针预防针,很轻松的。”朝仓淡淡地说。
“要是被警察识破了怎么办?”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不会被识破的。而且万一被识的。跟你明说了吧,你也该知道的,铃木他们已经盯上我了。于是,我为了迷惑他们,找了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
“是替身。”
“对,但那人不是傻瓜,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被危险地利用了,所以我跟他说我是东洋弹簧公司的总经理,是很可靠的,请他放心。东洋弹簧公司的总经理是以谁的名义?”朝仓问道。
“借着白石一郎的名义。要是这事的话,你尽管去借用吧。不过那东西就多拜托了。”小泉有气无力地说道。
“知道了,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一定给我保密,要是出了差错被人去铃木那里告了密,就完了。”
“我们都互相把今晚的事截在心里吧。”小泉把烤焦了的蘑菇放进嘴里,慌慌忙忙地说。
第二天9点多,朝仓上北泽住处的电话铃响了。朝仓今天一直睡了十几个小时,此时正睡眼惺松地坐在床上抽烟,他一听见铃声就眺了起来。
朝仓一拿起听简,就传来一个口齿不清的声音。
“是朝仓吗?我是热海八木司法书记。”
“谢谢,我是朝仓,可真快呀。”
“你的信收到了,昨天晚上就收到了,所以今天马上就去查了一下,想尽量比你指定的日子提前一点完成。你肯定想早一点知道的,是吧?”
“这可真是太感谢了!”
“那么,我就给你简单地汇报一下吧。清水氏名义的伊豆山土地房产并没有5亿抵押权,而是共立银行2亿,新东洋工业3亿都记着今年1月7日的日期。”八木说罢又详细地说了一大通别的。
“谢谢了,我托你办的事情代为保密。”朝仓回答,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知道了,不过那调查费我们可不能……”
“请收下吧。那么,再见。”朝仓挂断了电话。
难道清水总经理在与铃木的争斗中己将中饱私囊的钱悉数吐出了吗?或许是他想尽可能把那笔钱变为流动资金而隐藏起来?要不就是他已经看破了东和油脂即将破灭,而从形式上把母公司新东洋工业和大股主共立银行作为他的债权者,借以逃避别的债权者的迫逼?朝仓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朝仓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已经腐败透顶的东和油脂即便在与铃木争夺股票时获胜了,它的寿命也不会太长了。而且很显然清水总经理把朝仓立为总经理而自己逃到“安全岛”去。假如等朝仓当上总经理时,东和油脂的漏洞也趋向于真相大白了,到时就会责无旁贷地落到警察和警视厅特别搜查部手里,并遭到许多债权者的围攻。到那时自己就欲哭无泪了。
朝仓走进地下室取出100万元装进了西装口袋,出了隐匿处。
10点半左右,朝仓到了“凯索”肪室若月房间。这时若月正在用餐,他的脸色由于醉酒过度而显得苍日。他一看见朝仓手里的100万现钞,脸上顿时起了红云,马上答应去取户口本办理申请出国。
朝仓回到公司里。不一会小佐井就来商谈即将来临的婚宴上的服装和仪表之事了,并试穿了一下暂时缝起的西装。
一试完,朝仓就走进了一个空着的领导用的接待室,吩咐一个秘书去叫来小泉。
“我朋友答应你的要求了,想马上把日元换成美元。”朝仓对进来的小泉说道。
“总额有多少?”
“6000万。400万换1美元的比例的话能换15万美元。当然这些钱并不会全用来买你要的那东西,所以尽量弄点面额大一点的,但加些100美元面额的也行。”
“15万美元,好吧,什么时候要?”
“今天晚上。我们这方我跟你见面,不过你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有把握吗?那对手可靠吗?”朝仓问道。
“这6000万,其中2500万是从樱井处夺来的,2000万是从淡岛、园田处长拿来的,1500万是从铃木处要来的,要是换了些伪币来,岂不成了泡影?”朝仓想。
“既然如此。我就不瞒你了。对手是犹太籍的‘菲利·美松’美国银行的东京分店。那里开出的支票全世界通用,所以用日元去换时可以不直接换成现金。但是,另一方面,要是换给那家银行伪币或盗用禁币的话,那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人的。所以要是你今天晚上拿去换的是盗用禁币的话,还是请趁早撤回吧,我还不想死呢。”小泉道。这威严的表情,朝仓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了。
“没问题”朝仓回答道。
“那就好。嗯,你要卖给我的那东西有多少?”小泉又回到了他那卑躬曲膝的表情。
“1公斤零300克。纯度超过90%。请你在近日内准备好相当于6500万日元的美钞。另外,今晚交易一成功我另外再送你10克。”
“1公斤零3O0克,是真的吗?就是说我这辈子都不用担心断顿了。”小泉兴奋得手舞足蹈。
当晚5点。在涩谷碰头的朝仓和小泉乘出租车到了麻布龙士。
……
绝对不会来催促的。清水总经理大概为此花了很多钱吧?订婚仪式一结束,朝仓和绘理子就坐着绘理子的“贝兹1900L”开往伊豆山的别墅去了。
星期一中午,朝仓坐出租车回到了东京。一进公司营业部销售处办公室。部下们一个个都用羡慕的眼睛看着他,当他正在翻着一大批文件时,外线电话铃响了。
“是销售处副处长朝仓。”
“是你啊。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是我,听得出来吗?”这是铃木打来的电话。
“啊,是你啊。”
“有急事跟你联系,这里不好说,对不起,请出来一下好吗?我就在东和油脂公司附近的‘太阿鲁德’京桥等你,那种热闹的地方反而不显眼……别担心,就我一人,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掩让部下在车上等着。”
“知道了。”
朝仓挂了电话,对处长淡岛说自己来了个学生时代的朋友,就出去了。现在再回到隐匿处去取小录音机是来不及了,于是他进了公司边上的东欧航空大楼,在楼内小卖部又买了只超小型录音机。
“太阿鲁德”京桥正在演喜剧,所以一楼休息厅里没什么人。坐在沙发上的铃木正焦急地吐着雪茄烟的烟雾,边用手指弹着架起来的脚。一看见朝仓,他就站了起来。
朝仓打开内口袋里的小录音机开关后,就背靠墙坐了下来。铃木移向他对面也坐了下来,说:“我应该向你道喜―但我不知道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从东和油脂公司的头目那里暗地为我购买股票的吗?而且还答应经常向我汇报公司内部的动向。但是这一星期里,你不仅杳无音信。而且还跟总经理女儿订了婚。难道你想……”
“好,明天我领你到东洋弹簧公司去,把你介绍给职员们,说你就是白石一郎总经理。”小泉说。
当晚朝仓又去访问了住在青山南街“普兰斯顿”旅馆的每3日会一面的若月。是几天前让他从“凯索”搬过来的。
穿着潇洒衣服的若月,跟刚与朝仓见面时相比时髦得多了。床底下还放着像是女人遗忘下来的长筒袜。他从行李箱里取出白兰地叫朝仓喝,表情很是开朗。
“变得帅多了。”
“托总经理您的福。我以前真不知道人生竟然是如此之乐。现在终于明白了,只要有钱就会有女人。”若月眯缝着眼睛说道。
“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
“护照办好了,预防针也打了,听旅行代理店说,再过3天签证也能搞好了。”若月笑着回答说。
朝仓走出旅馆后顺便到“获洼”若月的公寓去了一下。他截着手套灵巧地用钢丝打开了锁,走进了二楼若月的6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难道他去取邮件时都没有进过自己的房间吗?房间里阴森森的,吃剩的年糕还在那儿,都腐烂变质了。朝仓在房间里找了找,确证他房间里没有藏着有关朝仓的黑材料后,走出了房间。他坐上停在离公寓不远处的“菲亚特”朝上北泽住处驰去。
在公寓附近的电线杆背荫处,只见有个竖着领子的女人站在那儿,朝仓马上觉察到是京子。但这时朝仓已经把方向盘打向右边。朝大门开来了。躲避已是来不及了,朝仓只得下了车,开了门。那女人从电线杆后面走了出来,没错。是京子。她竞然找到了自己的隐匿处了。
“是你吗?”京子的声音很是沙哑。
“请进,我正盼着你来呢!”
朝仓脸上毫无表情地说着,把车开进了院子。朝仓一从车上下来,京子便双手一挥,一个发着亮光的东西飞了过来。朝仓本能地一挡接住了它,原来是把登山刀。
“杀了我吧,一起死吧。”京子一把揪住朝仓不放。
“死未免还早了点儿。好不容易为你准备了这个家。我之所以没有把这房子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到时候大吃一惊哪!”朝仓竭尽温柔地劝说着京子,但他深深地知道,要处理京子的时候也为期不远了。
京子看到这里似乎没有女人来过的迹象,便稍稍平息了些,并说她是昨天晚上等朝仓等烦了。出来散步时偶然找到这里的,朝仓叫京子把赤松庄还了,搬到这里来住,并把那里的家具卖了。
小泉的东洋弹簧公司地处板桥东新街,面朝川越街道。办公室里有15个人,厂房就在隔壁,共有30来个职员。所谓工厂只是名义而已,事实上不过是个仓库,里面堆放着要卖给东和油脂公司和新东洋工业的产品。第二天,朝仓在小泉的带领下走进公司的总经理室,把朝仓作为名义总经理白石一郎介绍给了职员。
以后朝仓每天在那里度过中午的那一个小时。第三天,朝仓把1公斤零300克海洛因以165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小泉。朝仓也给京子留了一部分。
第四天,朝仓从东和油脂回来时,把若月叫到了神宫外苑。
“签证搞到了,据说还可以在代理店兑换500美元或英镑,护照签订等都放在旅馆门卫处了。”若月报告说。
“好知道了,那么明天就跟我一起去我公司吧,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叫白石一郎,经营着板桥的一家东洋弹簧公司。”
第二天、坐着“菲亚特”跟朝仓一起去东洋弹簧公司的若月戴着太阳镜和帽子,竖起衣领,故意装扮得跟朝仓不一样。在朝着暄闹的川越街道的总经理室里,他完全放松了戒备心。朝仓一给他100万元。他就把护明、签证交给了朝仓。两个小时后,两人又回到了旅馆。
“这下放心了吧?”朝仓笑着道。
“怀疑了您。真对不起!”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还有些事要办,再过二三天就要出发了。这二三天里你就好好玩玩吧。”
“谢谢!”若月弯腰道谢。
朝仓走出旅馆在公共电话亭给铃木打了个电话。
“是我,你已决定把股票卖给我了吗?我已经把钱准备好了。”铃木兴奋地说。
“决定了,但我有一、二个条件,能在什么地方见见我吗?”朝仓说。
“当然可以。就在上次那地方吧,下午1点半。”铃木爽快地说道。
当朝仓按约定时间到了那里时,铃木已经等在那里了。朝仓打开小录音机的开关走了过去。
“什么条件?”铃木直截了当地问。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Y大臣15日去欧洲。”
“还有一个星期。只有先生这样的真正有实力的人,才敢大胆连续8天离开日本。一般的人出去了3天就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某某人背叛了。”
“我把股票买给你,是我想作为Y先生的随员一起去国外,护照已经以另外人的名义办好了。”
“这可不行。”
“要是我永远离开日本,你杀人的事就再也不会被揭穿了,你要是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就把这磁带拿到《读卖新闻》社去。你大概是很清楚的,那报社有一个对抗Y先生的S大臣,你以前说过的话我都把它录在里面了,跟先生商定处理栗原尸体的话也在里面了。”
朝仓从内口袋里取出了小录音机。铃木的脸色变了。
“好吧,我跟先生商量商量。”
“是吗?总之,股票将在出发前的飞机场里交给先生。那么,再见。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给你电话的。”朝仓站了起来。
第二天,朝仓给铃木打电话时,铃木说Y大臣己答应了朝仓的条件,并叫朝仓告诉他借用何人的名义取得的护照,以便在报纸上刊登和通知访问国。朝仓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了若月的名字。当天晚上,朝仓又回到了上北泽隐匿处拿下了门牌。又在裤袋里放进了一件殴打用的凶器,把“菲亚特”停在“普兰斯顿”旅馆的停车场,然后打电话给若月。
“我就要出发了。从明天起你就要做我的替身了,以后不要住旅馆了,就住到我家去。”
一会儿,若月回到旅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拎着一个提包走了出来。
当朝仓的“菲亚特”停在上北泽住处时,京子就马上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当她看见跟朝仓一模一样的若月时,就惊得呆若木鸡了。
若月下了车,就在这时。朝仓在若月后脑部重重地击了一下,这击太猛了,颈骨弯了,皮肤就像要绽开似的,若月哼都没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
铃木慌忙抓住朝仓的手腕,脸上的表情仿佛要哭似的:“对……对不起,我把股票还给你吧,我儿子樱井以前藏起来的东和油脂的内部丑行证据找到了,说是包在聚乙烯里沉在了我办公室的水箱里了。你明白,有了这,没有股票也能使东和油脂公司破产了。”
“那就委曲你了。你也明白。要在这里吵闹的话,立刻会上电视的。”朝仓冷冰冰地说。
……
Y大臣一行不用受海关检查。朝仓哲也慢慢地登上正吐着烟雾的喷气式飞机的舷梯,一只手漫无目标地朝着下面的芸芸众生挥舞着,那戒指像是吸了血似地闪烁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