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厄利康”高射机关炮
进入十月以来,连绵的北海道大雪纷扬,枫树的树叶纷纷落下。
伊达邦彦在面朝南方山谷的河岸上,拾起了他的野营帐蓬,而且,在帐蓬前燃起了熊熊的篝火,他把用梧桐树叶包好的熊肉放在火架上,一边等着吃熊肉,一边品味着醇香的威士忌酒。
巳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火星飞溅,冲着那星光闪耀的夜空,伊达邦彦把松叶聚集起来,坐在上面,脱下了靴子,把那双疲备不堪的双脚伸向那堆火取暖。
从被汗浸湿的袜子里,渐渐地散发出热气,如果没有这堆火,这周围的气温总是在零度以下,邦彦烤干了自己的袜子,把靴子穿上,把煮好的咖啡向篝火旁移开了一点。
靠近山谷的河流旁边,有一颗虾松,枝条上倒挂着一头小棕熊,开膛破肚,割下了腰部的肉,现在,这只小棕熊正静悄悄地躺在火堆旁。
北海道的捕猎期,比本州要早一个月,从十一月份就开始。虾鹿如果不从十一月十五日开始捕,就捕不到了。小棕熊倒是和鸟一样从十二月一日开如即可。
那些居住在北海道的猎人们,大都持有捕猎期外驱杀害兽的许可证,所以在夏天也可以捕杀小棕熊;但是伊达邦彦并没有居住证,所以没有许可证。
去年,北海道的猎人们在捕猎期以外的时间还可以捕杀小棕熊,只要有一张支厅的许可证就可以在北海道全境内捕猎。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新的条例规定,即使持有驱杀害兽的许可证,也只能在支内厅的范围内使用。之所以做这样规定,是因为有人借驱遂棕熊的名义,捕杀虾鹿等保护动物。
从邦彦在这里搭起野营帐蓬之日算起,已经有一个星期了。今天,邦彦没有捕到什么猎物,这只小棕熊实在算不得是什么战利品。
不一会儿,用树木的枝条搭的支架,已经变成了木炭,邦彦从上面取下了包着熊肉的包袱。
从那只烧焦了的,已经变了色的银色小包里,流出了肉汁,到处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邦彦打开包裹,取出了一块烧好的四公斤重的小棕熊的脊肉,这块脊肉是邦彦先撒上盐和胡椒,又在葡萄酒里泡过,最后放在火里烤成的。
邦彦从腰间系着的皮带上拔下一把刀,蛇皮的套子里,抽出的是一把刀刃足有二十五英寸的大型捕猎专用刀。
这把刀是特制的,把瑞典钢进行了特殊的热处理以后制成的刀刃,不仅刀口感觉很好,而且即使用它切五寸的钉子,刀丸也不会有丝毫损坏。
邦彦用刀子刺进那块烧好的肉里,割下一块,开始吃起来,左手还拿着葱和圆辣椒,交替着往嘴里送。
在日本过冬天的时候,每年来北海道过一段打猎的生活,巳经成为邦彦近来的习惯,这样,既可以在大自然中生活,充实一下自己的体力,又可以唤起他黄金时代身体里贮存的巨大能量。
大约吃掉了三公斤熟肉以后,邦彦结束了他的晚餐,剩下的肉就留作明天的午饭了,早饭是速制的热蛋糕。
邦彦开始喝起咖啡。
正当这个时候,在五公里以外的斜前方的天空上,直升战斗机带着隆隆的轰鸣声,从他头上横穿而过,邦彦望着这架打破一切宁静的飞机,高声叫了起来。
两架F104J型直升战斗机的指示灯掠过森林对面,其中一架是“荣光”号,这一切邦彦看得清清楚楚,飞行的高度大约为2000米。
几乎在同一时刻,从邦彦正前方七公里处,百余条红的、绿的、黄的光线,齐刷刷地照射夜空。
两部战斗直升机吸引了那些光线,不一会儿,当邦彦站起身来,伸懒腰的时候,看见两部飞机在空中发生了大爆炸。在空中,两部战斗直升机被撕成了一块块残片,被这景象吸引得入了迷的邦彦,意识到了在天空中划过美妙弧度的数十条光线,正朝自己的栖身的地方飞来,就慌忙把手伸进帐蓬,用手把睡袋抓得很紧。
这些光线看来好象是用时限成光剂制成的,下落的途中即消失了。
邦彦把睡袋从头上套下去的时候,在帐蓬周围直径约300米范围内,落下了一串大约0.5公斤重的炮弹。
那些炮弹相继爆炸,那时从看到先飞来的地方的周围,传来了“突突突……”连续发射炮弹的声音。
直升机的爆炸声亦随即传来,邦彦被穿过睡袋的炮弹残片打中了,瞬时,神质就飞得好远好远。
在神质渐渐离去的浑沌中,邦彦迷迷糊糊地想,被发射的一定是“疮利康”地对空导弹公司新近开发出来的,雷达和计算机同时控制的35毫米口径的二连装高射机关炮,那么就器既有极高的性能又可以随处移动,移动后十分钟内即可发射的自动火器,在二连装的情况下,可以以一分钟一千多次的自转速度发射。
邦彦虽然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就象被是钻头搅乱一样的钻心的痛苦,但还是恢复了意识。
睁开眼,瞳孔稍微一聚焦,发现自己躺在别人的帐蓬里。
汽油发电机的转子迟钝地转着,电灯泡一闪一闪地刺得眼睛难受,几个身着陆上自卫队战斗迷彩服模样的人,端着六四式自动步枪和G·I柯尔特式自动手抢,枪口对准了仰躺着的邦彦。
大家都从用树枝编成的头盗下露出憎恶的目光盯视着邦彦。
怎么了?
邦彦呻呤着想站起来。
那个时候的邦彦,不仅仅手双肢被手铐铐得紧紧地,而且被缚在用很粗的木头制成的行军担架上。
“你们是自卫队吗,为什么让我遭这样的罪,快把手铐除去。”
由于痛苦,邦彦的脸扭曲了,他痛苦地呻吟着。
“你们一伙,击落了北部航空方面队第二航空团的两部战斗机,是吗?”
没有穿迷彩服,而是穿了一等陆军军官制服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近邦彦,用剑一样的目光盯着邦彦。
“混蛋,我是来打猎的猎人。”
邦彦慢慢地把头摇了一下,好象忘了头痛。头被一大卷绷带缠得很紧。
“你叫什么名字,说出你的出生年月日和国籍。”
穿军官制服的人叫一佐,他一边打开邦彦的驾驶证和持枪许可证一边威吓问。
“为什么必须回答?”
一佐上去打了邦彦两个耳光,邦彦闭了嘴。
“把你看见的事,统统说出来。”
一佐暴怒了。
没有必要回答这样无理的野蛮人的问题,邦彦把嘴里的血和唾液一块吐了出来,正好吐在一佐的脸上和制服上。
“混蛋!”
一佐连忙拿出手娟去擦,然后就想打邦彦,面目狰狞。
“什么时候有你逞威风的时候?在这里审讯你的时间长着呢。”
说完,他对自卫队员使了下眼色。
邦彦随即被那些露出憎恶面目的人用担架抬走了,有一个人蒙住了他的眼。
被抬着走了很长一段路,邦彦才被扔上一辆车,从车子发动时的震动和声音判断,这象是一辆装有履带的车。
由于车的震动,邦彦头痛欲裂,终于忍不住,第二次昏迷了过去。
当他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两手被人用手铐铐在背后,躺在一个装有铁窗子的房间的草垫上。
铁窗子的对面,站着一个穿陆军自卫队作业制服的年轻男人和一个中年男人,他们手里都握着放在腰间的手枪的枪抦,用就象看到野兽那样的眼神盯着邦彦。
再次失去知觉的时候,邦彦的头痛又加重了,嗓子干得冒烟——好长时间没有喝水了,也许是头痛加重的缘故吧,邦彦感到全身的骨头都象散了一样。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让一个合法的猎人遭这样的罪?”
邦彦呻吟着: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待吧,不然休想离开这里。”
一个看守愤愤地说:
“对这种人,就该好好地教训。”
“无耻,如果不让我出去,你先给我喝点吗啡。”邦彦说。
“不行,你还是老实呆着吧,上边命令,一旦发现可疑行为,就地处决。”
“畜生。”邦彦闭上眼睛。
这些人象是自卫队员,但是既然让我遭了这样的罪,他们还想活吗?邦彦默默地对自己说。
看守的卫兵抓起了安装在通道墙壁上的电话筒。
“我是岩井一曹,报告一点事,自称伊达邦彦的那个家伙现在已经苏醒了。”
邦彦听到卫兵这样报告说。
不一会儿,在帐蓬里审问过邦彦的一佐又来了,这次他穿了一身西装。同时还领来带着录音机和记录本的两个人。他们的后面,是四名穿着作业制服的士兵。
“好,把他松开,千万別把他的房间弄脏了。”
一佐命令着身后的四名士兵。
“明白。”
士兵们举起手,行了下礼。
看守的士兵进入了这间开着门的屋子,武器只有警棒。
邦彦呻吟着睁开眼睛。
“站起来,走!”
带着上尉军衔的一个男人喝斥着,拔出了警棒。
邦彦并非不能弄断自己的手关节,从手铐里把手退出来,但是,现在让对方看出了自己的实际力量,万一被他们打倒了,很可能被迫被当作间谍处理。
“明白了。”
士兵们迅速捆起了他的双手,走出了那间小屋的邦彦,被带到这间与另外三间夹持着的一间屋子里。这里就象是地下室,无论什么地方,自然光都射不进来,而且也没有窗子。邦彦明白,他是被带入了一间拷问室,水泥的地板上,固定着铁制的椅子,从天井的滑车上倒悬下来一根绳子,放案卷的桌子上,放着皮鞭和绳子。
墙上牢牢地粘住了不论如何也洗刷不下去的血,也许是为了冲刷血迹,对面墙的水管的水龙头上接着一根管子。
“坐在椅子上。”
穿着作业制服的士兵挥舞着警棒。
没办法,邦彦只好坐在了那张铁制的椅子上,士兵们开始脱掉邦彦上身的衣服。
邦彦知道自己胸腔和腹腔里并没有炸弹的碎片,就安下心来,士兵们将裸露出上半身的邦彦用绳子牢牢捆在了椅子上。
“辛苦了,在通道里等着,不叫你们不要进来。”
在一佐那冷酷的脸上浮出了冷冷的笑意,这样命令着士兵们,士兵们尊从他的命令,退了下去。拷问室的门被关上了。
提着录音机和拿着记录本的两个士兵,坐在了桌子旁边,按下了录音机的录音键。
一佐从桌上拿起了那条沾满人血硬邦邦的革制的皮鞭。
狠狠地挥了一下。
“你还要倔强到什么时候?我可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事,我要让你叫,说!你的真实姓名国籍。”
一佐恶狠狠地命令着邦彦。
“跟刚才说过的一样,伊达邦彦。”
“居民登记录里根本没有这个人,我们已经查过户口簿了,这个人已经死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一佐脸上浮现出狡洁的一丝笑意。
“事情是这样,我现在是柯那伊台多·泰达达,也就是说是英国人。”邦彦说。
“穷途末路,吹牛是吧如果说慌的话,罪加一等。”
一佐在邦彦的左肩上抽了一鞭子,由于邦彦是被捆在固定在地上的铁椅子上,所以根本无法躲避,一鞭下去,左肩的皮肉立即开了花,登时血流如注,邦彦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电流一般涌向全身。
“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一佐得意地逼视着邦彦。
“别开玩笑。”邦彦用凄苦的声调说。
一佐又是一鞭抽在邦彦身上。
“为什么你是日本人却有英国的国籍,不仅这样,驾驶证和持有武器许可证上却写着在日本通行。而且没有在居民登记片登记,你现在的住所却写了港区赤板,这些事,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邦彦撇了撇嘴。
“这是因为你是间谍,并且,一定是从北边那个国家来的,驾驶证,持枪许可证以及捕猎许可证统统是伪造的。”
“为什么你断定我是从北边来的间谍呢?”
“因为你冒充猎人,你的同伙击落了航空自卫队的飞机。而你却不想让自己卷入这种麻烦,在旁观看,碰巧你出现在地对空导弹的弹道上。真不幸,若不是这样,就让你逃掉了,快说,统统说出来。”
一佐又在邦彦的左肩上抽了一鞭。邦彦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如果那些许可证都是真的怎么样?我说的是由公安委员会发行的。”
“还搬出什么莫须有的帽子想吓住我吗?”
“象你那样的傻瓜,连这个机构是什么都不懂,应该好好教教你,没办法。如果这样,就请你和内务局保安部联络一下。”
邦彦用嘲笑的表情看着一佐。
“内务局保安部?”
一佐因狂怒而变得紫黑的脸孔上,忽然间,血色一下子退去,变得煞白,眼睛也显出了深深的不安。
“是的,你找内务保安部的鹤冈,告诉他伊达邦彦正在被拷问,你请示一下可不可以杀。”
“是吗,真的?”一佐开始颤了。
“马上就联络怎么样?”
“等一会儿。”
一佐把皮鞭放在桌子上,制止住那2个站起来的部下,而自己却紧张得语无伦次了。
“开门,是我。”
他冲着楼道里的士兵们喊起来。
门开了,一佐一下子跳到了走廊里,邦彦嘲笑地看了一佐一眼,又把头转向了站在桌边的2个助手,那2个人都慌慌张张地,紧崩的脸上,露出讨好的微笑。
“给我拿水来。”邦彦说。
“杯子呢?”
其中的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说。
“生水就行,我巳经受不了了……”
“是。”
那个男人轻轻地捅开了水龙头,在上面接了一根胶皮管,急急忙忙拿到邦彦面前,邦彦一边用水冲着自己身上的汗污、血污,不时还对嘴喝几口。
“刚才那个混蛋叫什么名字?”邦彦喝完水,精神稍微缓了过来,他问。
“没有必要回答吧。”
男士兵把水管放回水龙头去,一边吓得腿直打颤。
“是吗?好吧,以后再说吧。”
“叫马场一佐。”担任记录的那个人说。
“这是陆上自卫队警备队的办公地吗?”
“是,是的,札幌郊外的……”
这次拿担任录音机的那人说话了,过了一会,马场一佐又回来了,走到邦彦跟前扑嗵一声就跪下了。
“对不起,无论如何请您原谅我的失礼,现在,内务部官员马上驱车来接您,正在路上。”说着说着磕起头来。
“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一般见识。”邦彦用鼻子冷笑一声,这也是一种对自己依赖权势的行为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