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淫暴
1
听见轻轻的敲门声,恒子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房间里只开着写字台上的一盏台灯。暗淡淡的。
“来啦……”
过了一会儿她才应了一声。睡得昏昏沉沉还没清醒过来,所以,她没有立即下床去开门。恒子无意识地理顺着头发,又应了一声,这才去开门。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
拉上厚厚的窗帘睡觉,外边的情况一点儿也不知道。
“怎么了?”
“您回来啦。”
“开个门怎么这么长的时间?”
“是吗?”
“你在干什么呢?”
西池定吉宽宽的肩膀已经挤进了门,他那似乎有些浮肿的脸上泛着冷笑,朝微笑着的恒子瞥了一眼。
恒子长得很结实,但个头并不高。说不高也有1米56,在当今的女孩子中算是小个子,但与西池对面站着的话,也高过了他的眉梢。
说得准确点,西池身高1米62,体重72公斤。他64岁,是个矮胖子。发白的两鬓特别显眼,头发白了一半,只是没有秃顶,脑袋大得与身长极不相称。红光的油脸一看便知道他患有高血压。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恒子走过去,将手搭在西池的胳膊上,撒娇地说道。
“是在睡觉呀!”
“现在几点了?”
“9点啦,我还想着能早点回来的呢……”
“唉,我才睡20来分钟。在下面吃完饭上来的时候,服务台的钟还不到8点。”
“服务台说给你钥匙了,我才知道你来了。”
“手提箱和衣服都在旅行袋里。”
“啊……”
西池点着头,将鼓鼓的公文包递给恒子,缓缓地踱到窗边,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这个房间是这家旅馆最大的。
旅馆房间的设计都一样,进门的左手是洗脸间,空着。右边是挂衣服的地方,房间里面放着床。扶手椅和圆桌在右侧写字台的后边。
一张双人床显得特别宽大。
“您累了吧,把鞋脱了好吗?”
“唉,都是些可去可不去的会议,一天到晚地缠着,没完没了。”
西池坐在扶手椅上,蹭掉鞋子,把脚伸进恒子送过来的拖鞋里。
“是开会呀,累了吧。”
“一件事老是翻来覆去地讲,又不能睡觉。”
“是啊!”
西池长叹了一口气,感到轻松多了。
“叫按摩师来吧。”
“嗯。”
西池依旧坐在椅子上,疲惫地仰着脸。
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线暗淡,但仍能看得清西池的眼睛充血。他脸色比平常更红,或许是由于台灯光线的缘故吧。
“明天坐7点30分的新干线来得及吗?”
西池坐在扶手椅上,弓起背换了口气,恒子不安地答道:
“来得及。”
西池上气不接下气地又说了一句:
“我担心啊。”
“您到这边来一下。”
“冲个澡,大概会更爽快些。”
“会的,会的,您来吧。”
西池穿着西服、系着领带,坐在椅子上,伸出他的短胳膊。
“坐到我的腿上来好吗?”
恒子没吱声,抿着嘴斜坐在西池肉墩墩的腿上。西池一手揽住恒子的细腰,另一只手伸进了恒子藏青色的连衣裙里,一把抓住她的乳房。由于戴着乳罩,所以没有那种活生生的女性肌肤的柔软感。但是,恒子毕竟是个28岁的女子,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发育得很成熟,紧扎的乳房鼓鼓囊囊的。
“吻吻我!”
西池将粗壮的下巴凑了上去,笑嘻嘻地对恒子说:
“胡子可长出来啦。”
“或许吧。”
没等西池把话说完,恒子就抱住了西池的粗脖子,把小白脸贴在了他的嘴唇上。可是,嘴唇刚刚触到脸,恒子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你身上有股子气味,和我爸爸身上的一模一样。”
“什么?”
“小的时候,爸爸经常吻我的脸蛋。那时我才7,8岁。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种气味。”
“那时你和爸爸在一块儿?”
“嗯,那时我还不记事呢?”
“既然我的气味和你爸爸的一样,那你就再好好地吻吻我吧。”
“都吻过一次了,行了。”
“再意思意思嘛。”
“一周不见了,问候问候你,行了。”
“还不过瘾。”
“等一会不就上床了吗?”
“好,好,等一会儿。哎,你过来!”
“干什么?”
“你过来就知道了。”
恒子像个孩子似地走了过去。
西池抱住恒子,把脸埋进了她丰满的胸脯中。他的两手并没有因抱住恒子而闲着,而是在稳定了对方的情绪后开始抚摸。
他那粗短的手指看上去显得十分笨拙,可在这时并不比钢琴家的手指逊色,在对方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那手指已钻进了恒子的连衣裙里。
由于恒子穿着连裤袜,使得西池不能为所欲为。当西池费力地将手伸向恒子最敏感的地方时,恒子本能地夹紧了双腿。
“系了吊带,别胡乱动。”
“不要紧。”
“你怎么这么性急?”
“又不是生人……”
“别硬来…”
“所以嘛,你大腿不要这么使劲。”
西池不满足隔着连裤袜的触摸,想直接感受恒子柔软肌肤的温暖。
“不行!”
“怎么你有点反常?”
“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呀!”
“可我现在就想亲热亲热。”
“我一直等着你,还不是为着那事?”
“你真会说话,我随你好了。”
西池歇了一口气,连衣裙里的那只手也跟着松了劲。他坐在扶手椅子上不能得心应手,更何况腿上坐着的一个大活人还不时地扭动几下屁股,本来就很疲劳的身体已经折腾得快精疲力尽了。
“副社长,吃点什么吧。”
“你的胃口挺不错的。”
“不,我吃过面条的。”
“开会时我也吃过盒饭了。”
西池一边回答,一边继续执拗地把手往前伸。他似乎忘记了身体的疲劳,能体谅到的只有异性给他带来的快感。
“别再动了。”
“弄得这样紧,顺着裤衩就摸不着了。”
“跟您说过系了吊带嘛,瞧您累得。去冲个澡吧。”
恒子推开西池的手,站起身来,整了整弄乱了的连衣裙。
西池也站了起来,开始解扣、脱衣。恒子绕到西池的背后,接过西服,衬衫和领带,把它放到床上。西池解开西裤皮带,恒子蹲下去,帮着把裤子拽了下来。
“一块儿去冲冲吧。”
“旅馆里的洗澡间太小啦。”
“小不是更好吗?”
“我叫服务员送些水果、白兰地来。”
“那多扫兴。”
“我吃饭前洗过了。和副社长一块儿就得把头发弄湿啦。再说,您也不是个老实人。今天就不奉陪了。”
“今天晚上又不回青山那边,弄湿几根头发没关系吧。”
“还是您自己老老实实地洗吧。”
“那多没劲!”
西池嘟哝着,脱下衬衫和裤衩,连同最里面的衬裤也一块儿丢到床上去了。西池一丝不挂地站在恒子的面前,他那腹部凸出的躯干显得特别墩实。
“唉呀呀。”
恒子的声音象母亲一般慈祥动听,她一边用手指着西池的大肚子一边苦笑。西池已经是64岁的人了,腹部的肌肉早已不见了,里面尽是些松驰的脂肪。
“男人的裸体难看死了,一文不值,比不得你们女孩子。”
“你说对了,不会有人付给钱的。”
“要是你把衣服全部脱掉的话,我一个人全包了。”
西池在肚子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您累了吧?”
恒子一边收拾西池脱下的衣服一边问。这时,西池挺着个大肚子,蹒蹒珊珊地走过来,赤身裸体地伸着双手,冷不防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了恒子。
“恒于!”
“不行,不行。副社长。”恒子缩着脑袋说。
“摸摸我的吧。”
西池抱着恒子,将赤裸的身子紧紧地贴在穿着连衣裙的恒子的腰部。
“不是和您说过先上床吗?”
“一样,一样。”
“你们男人,真没办法。”
恒子把叠好的衬衫放到床上,回过头来冲着西池莞尔一笑。那下伸的手已经触摸到西池鼓起来的部分。
恒子朝西池转过身去,西池把手搭在恒子肩上,一把将她拢过来,脸就伸向她的嘴唇。恒子避开视线,巧妙地躲开脸,轻轻地握住了西池下身的那个部分。西池乘势把鼻梁按在恒子细腻的脸上。
“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地试一试。”
“不会有问题的,副社长。”
西池的那个部分并不十分可爱,有时恒子需要它,它却无动于衷。毕竟是到了年纪。恒子的男朋友岩泽裕辅与她同岁,都是28岁。在这方面,他可不一样。恒子并没有给予特殊照顾,只要两人睡进一个被窝,马上就进人了那种状态……
作为一个女人,恒子当然愿意和裕辅在一块。她并不象二八芳龄的小姑娘那样天真烂漫成天描绘想象中的白马王子,四处寻找心目中的男子汉,她很现实。象她这种年龄,别人早已步入了少妇时代,青春和现实使她清楚地知道找丈夫成家是为了什么。当然,人活在世上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些,但恒子毕竟28岁了,她需要。和西池在一块,她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是个女人,只是把它作为一种业余爱好罢了。
“副社长。”
“嗯。”
“您真慈祥。”
“可不是吗?”
“您在公司里也这样吗?”恒子笑着问。
“我可是个正派人,这是众所周知的。”
“我是说您对部下也这么和蔼吗?”
“哪能呢?”
“看不出来。”
“公事公办,该严肃的还得严肃。没点威严,我这副社长还怎么当?男人嘛,不能成天软绵绵的,象没骨头似的。”
“您也不是浑身都长骨头的。”
“嗯?……”
“您累了。”
恒子握着不怎么变化的西池的那个部分,近乎安慰地对西池说。
“累了才要想办法嘛。”
西池呼吸变得急促,立即打断了她的话。
“那就上床吧。”
“求之不得啊,恒子。”
“我就穿着衣……”
“行啊。”
“行?”
“吻我一下。”
西池可怜巴巴地说。
西池说累了,要想个办法。其实,恒子也感到有点疲劳。
而如今,西池还在光着身子等着。
恒子仍然穿着衣服,她不想在此时和西池同浴,因为以前的经验告诉她,西池在入浴时是很能折腾的。
这样一来,恒子就不会受到什么刺激,故而她的精力也很集中。
而西池呢,他象把开会时的疲劳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管多么劳累,在这种时候他总是很勤快的。他的身子在扭动,好象年轻人跳迪斯科一样。不知不觉之中,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肥胖的腰部摇晃得更加激烈了。
恒子在想,倘若西池的那部分儿真的兴奋起来,那将会如何呢。虽然以前这种现象很少见,毕竟他这么一把年纪了,可如今看他这种干劲,似乎是达不到满足是决不罢休的。好不容易达到能满意的程度,他能置之不理吗?
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趁热打铁,去干那种平时想干而有时却干不成的事。而决不会雄纠纠、气昂昂地到洗澡间去。用那凉飕飕的水浇灭燃烧起来的欲火。好然自己穿着连衣裙、连裤袜、系着吊带,但这点怎能抵御得住他重振雄风的搏杀。男人嘛,一上了激情,什么也不顾,他肯定会强行扒光身上的衣服,趁着这难得的那股子劲,充分地发挥一番。在他这种档次的身份中,为了高兴,就是用比实价高出两倍的金钱来素赔衣物也是值得的。
以前的幽会,使恒子充分摸透了西池的习性。只要西池一张嘴,她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特别是在这种场合,配合尤为默契。她蹲下身子,将西池的那个部份含在口里。
西池气喘吁吁,牢牢地抓住恒子的肩膀,全身绷得紧紧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被恒子刺激的那个部分。
就象漫长的马拉松进入最后阶段一样,西池正强打精神,欲来个冲刺。可惜,他的体型并不能成为长跑运动员,更何况这次马拉松又是在疲惫不堪的时候起跑的。
他再也忍受不住这长时间的机械性刺激,只觉得全身在搐动。
“啊!”
恒子急叫了一声。
可是,西池始终按住她的膀子、身体僵直,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喔喔……”
声音还是从喉咙出来的。恒子拼命地摇着被按住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挣脱西池那双紧紧的手,还没等她从地毯上站起来,西池的身体就崩溃般地向她压来。西池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犹如大树干一般,“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恒子摇着头,推开西池的身体,吓得发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池仰面朝天地滚在地毯上,喘着粗气。以前。高潮之后他也是这样喘息的。
恒子总算是爬起来了,一阵小跑进了洗脸间。恒子嗽了口,又到厕所里去了。她解开吊带,弯腰看着,用卫生纸轻轻地擦了好一阵子。尔后,照着镜子整理好头发,方才回来。
在厕所、洗脸间一共呆了5、6分钟,但回房时,西池依然赤身朝天地躺在地毯上。她想,这么长时间,一定是憋气累的。
“可吓死我了。”
“……”
西池什么也不说。
恒子在西池旁边坐下,用从洗脸间拿来的卫生纸擦了擦他那完全还原了的那个部分。她把纸揉成了一团,开始,想扔到篓子里去,后来却把它塞进了连衣裙的口袋里。
西池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也不见他呼吸,只见他痛苦地张着歪嘴,眼睛睁着。如果在喘息,腹部应该起伏。
“副社长!”
恒子感到不安,望着西池的脸试着喊了一声。但是,没有反应。她用手摇着西池又喊了一声。
“起来吧,副社长。”
“……”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淡。恒子把脸凑过去,仔细地打量着西池。睁开着的眼皮停止了眨巴,眼珠子一动不动。
“怎么啦?”
她又摇了摇西池的身体,惨叫了一声。西池已经停止了呼吸。
死了——
恒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2
恒子清楚地意识到出事了。但是,西池已经死了。她从地毯上爬起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西池裸露着身子,张着短腿,右手伸着,另一只手在倒下的时候被压在身体下面。他眼睛睁着,嘴巴依旧张开,眼珠朝上,一动不动。
西池确确实实是死了。
盯着西池褐色的身体,恐惧万分。
西池僵直的手被拂开时,他的身体从恒子的头上翻过去了。他是当即断气的呢?还是在此之前就断了气呢?如果是当即死去的话,那在此之前一定是心脏或脑血管破裂了。西池血压很高,但是,如果不是心脏或脑血管破裂,仅高血压是不至于送命的。
——怎么办?
恒子双手抱胸嘟喃着,站在窗边发呆。如果可能的话,她很想逃离现场。但是,来的时候她到服务台去取过钥匙,有人见过她。要是逃跑后再让人抓回来,那就更难堪了。再说,西池还一丝不挂,如此遁去,以后别人还知道会说什么呢!
恒子觉得至少应该让他穿条裤衩或睡衣之类的。虽然不是她亲手杀死的,一旦调查起来,人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西池赤着身子。她鼓起了勇气,向躺在地上的西池靠近了两三步。
西池的裤衩放在床上,恒子拿着裤衩,绕到西池的脚边,将裤衩试着套在一只脚上。她以为死人都是冰冷、硬直的,可西池的脚还有余温。她想,西池是不是还活着。尽管他的脸色让人看了毛骨悚然,但还得给他穿上。恒子又将裤衩往另一只脚上套。
给无意识的死人穿衣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条腿是穿进去了,可裤衩无论如何也拉不上腰。最后,把西池的身体翻过去才好不容易把裤衩穿好。就在这时,西池伸着的手晃动了一下。恒子不寒而栗——西池还活着,或许是缓过气来了。
恒子不是医生,不知道西池是否真的死了。她想,莫非他是一时昏过去了,半道上又苏醒过来了?这不大可能。或许由于心理上的缘故,误以为西池动了一下。恒子感到一种密室里特有的恐怖感在向她袭来。
恒子站起来,抓起床头的电话,呼叫服务台:
“喂喂!”
“我是服务台。”
“了不得啦。”
恒子拿着听筒的手颤抖着,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啦?”
“请您马上来一趟,死人了。”
“啊?……”
“和我一块来的人死了。”
嘶哑的声音从恒子的喉咙里发出来。
“和您一块来的那位死了?”
“嗯,突然死了。你们能不能来个人?”
“知道了。您是几号房间?”
“1024号。请快点!”
恒子放下听筒,背向西池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她觉得西池突然爬起来了,从后面抓住了自己的肩膀,肩头非常沉重。那感觉就像西池倒下前被他撑着一样。她惊慌失措地扭过头来,西池的脚腕子一点血色也没有。
“明天去不成大阪了。”恒子自言自语地说。
恒子想上京都,西池也很有兴致和年轻的姑娘一块出去转转。所以,他准备去乘大阪分公司出差的机会,顺便去京都做一次旅行。他们准备坐星期五早晨7点30分的新干线,星期三——也就是今天晚上,一块儿下榻“勇猛”饭店。他们是这样安排的:恒子一个人在京都下新干线,西池直接去大阪。第二天的星期五晚上在京都的旅馆里碰头,星期天晚上回东京。这样,只有星期四晚上恒子是一个人住宿京都,星期六和星期天都和西池住在一块儿。
恒子和西池的关系已经有10来个月了。平常与西池幽会都是去东京都内的一流旅馆,以免引起他人的注意。出门旅行,这还是第一次。
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1024号房的门。
“来啦。”
恒子的声音连自己都感到吃惊,他害怕从西池身上跨过,便从床上爬过去开门。床上还放着西池的衣服。
“我是副经理山口,出什么事了?”
山口站在门口,带了一个身穿黑色服装、打蝴蝶结的工作人员。
“请进!”
恒子脸色苍白。
由于工作人员的到来,密室里的那种恐怖感转瞬间被驱逐了。恒子的语调也恢复了正常,副经理和工作人员一进门恒子就把门关上了。她不愿意走廊里过往的客人看见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望着躺在地上的西池,两人面面相觑。虽然已经穿上了裤衩,但还是赤裸着身子,床上依旧罩着床罩,上面放着西池脱下来的衣服,恒子藏青色的裙子工工整整。就是说,床没有用过。40来岁的山口副经理蹲了下来,将手搭在西池脖子的动脉处。
“没脉搏了。”
“死了吗?”
20
多岁的服务员神色紧张地问副经理。
“你去叫一下医生,然后再和警察联系。”
“好的。”
“在警察到来之前,请不要把他移到床上去。”
“就说是突然死亡?”
“对!赶紧打电话。”
按照山口副经理的指示,年轻人跨过西池的尸体,抓起了床头边的电话。
“就让他这样?”恒子站在山口的背后问道。
“警察要验尸的。”
“至少——应该把他弄到床上去吧?可我搬不动。”
“不能搬。您动过了?”
“他说去冲个澡,就把衣服脱了,刚脱完衣服就突然倒下去了。我只给他穿了条裤衩。”
“那不要紧。”
“嗯……”
“对不起,您是……”山口盯着恒子的脸问。
“不,我不是他的家属。”恒子不由地倒退了一步。
“这么说,他家里人还不知道?”
“他去大阪出差,我去京都,我俩都坐明天早上7点30分的新干线。怕误了车,就来旅馆里了。”
“必须和他家里人取得联系。”
“是啊。”
“您能联系吗?”
“您是说我?”
“由我们旅馆来联系也行。”
“那好。”
恒子迟疑地点点头。
既然西池已经死了,当然应该告诉他妻子。他临行前告诉家人,说明天要出差,晚上住在旅馆里。和恒子在一块,自然是秘密进行的。现在该怎么对他妻子说呢?这个电话,恒子实在是不好打。当然,西池的家属得到通知后,会马上赶来、西池夫人也会来旅馆。这样一来,恒子和西池夫人的遭遇就不可避免了。真不知道西池夫人会说些什么。房间里放着双人床,恒子想,要是西池夫人打破沙罐问到底,那可就无法收拾了,一定会说成是情人,所谓情人,就是野老婆。每月从西池处获得一定的援助,由他供养着,保持一种特殊关系。
恒子曾听西池说,他的大儿子在某银行工作,37岁,二儿子在横浜人造丝公司工作,也33岁了。尽管恒子与西池年龄相差36岁,比他最小的儿子还小,但还没小到可以做西池孙女的地步。
恒子的大脑象一团乱麻,没个头绪。
“副社长家里的电话号码你们旅馆知道吗?”恒子问山口。
“我想,预约的时候,大概服务台询问过电话号码吧。”
“那可能是公司里的。”
“嗯。”
“我来试试行吧。”
“好吧。”
山口点点头。
已经9点15分了,现在给公司打电话,自然没人接,看来恒子与西池夫人的遭遇是不可避免的了。即使给西池方南町的家里打电话,也要想办法尽量避开最难堪的局面。什么时候,采取什么方法进行联系呢?如果可能的话,在法医明确诊断是死于高血压突然发作之后。恒子就离开旅馆。这样,再给方南町打电话,或许就可以避开西池的家属了。
验尸的肯定是死于高血压突然发作。但是,如果有人问为什么会引起发作、引起发作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那可是个棘手的问题。当然,只要恒子不说,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任何证据。西池没有在地毯上留下痕迹,那一团卫生纸也由恒子塞进了连衣裙的口袋里了。另一方面,由于横浜人造丝公司副社长的社会地位的缘故,公司方面不能不考虑西池定吉的名誉。不过,恒子还没有考虑到这么远。
横浜人造丝公司的副社长带着女人,在旅馆里突然死去。这种事情一旦被外界得知,公司方面是极不光彩的。横浜人造丝公司有五千职工,且半数是女工,西池也经常提及。平常他与恒子都是选择市中心一流旅馆,出入从不走在一起,为的就是避人耳目。公司方面也怕惹出麻烦。然而,丑闻终于发生了。
首先和公司里的人联系。
恒子打定了主意。她想,或许公司里的人会想办法的。
恒子从床上拎起西池的西服,右内侧的口袋扣着纽扣,鼓鼓的。她想,应该有记姓名、地址、电话号码之类的册子。打开一看,里面有名片,还装着一本记事册,记事册不象是今年的,如笔记一般,好象用了好几年。记事册的末尾,密密麻麻地写者几千个人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写在第一行的三轮昭一是横浜人造丝公司的社长,电话号码可能是他家里的。恒子不是横浜人造丝公司的职员,所以,社长以外的其他人她都不大清楚。考虑再三,她觉得不妨给社长家里通个电话。突然,望月靖子这个名字映入了她的眼帘。对这个名字,她模模糊糊有些印象。恒子每次打电话给西池,都是先由秘书科一个叫望月的接的,然后再由她转给西池。虽然没有打听过她的名字,恒子想,这个望月靖子一定就是那个秘书科平常接电话的秘书望月。在这种情况下,通名报姓,请她传达,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感。但是,这没关系,此时,她只需望月能与一个合适的人取得联系就足够了。她再次爬过床,来到电话机旁。
“喂,是望月靖子小姐的家吗?”
“是的,我是望月。”
“您就是横浜人造丝公司秘书科的望月小姐吧。”
“您是哪一位?”
“我叫人江恒子。”
“喔……”
恒子突然抢过了话头,说:
“您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靖子若有所思地说。
“深更半夜的,打电话到您府上,真对不起。”
恒子象是在道歉。
“什么事?”
“可了不得啦……”
“了不得?”
“我想医生和警察马上就要来,我不知道该先找谁联系,所以才给府上打电话了。”
“出了什么事了?”
“副社长他——突然死了。”
恒子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自从西池倒地以来,恒子这还是第一次流泪。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一时吓呆了,竟然没有一滴眼泪。
“啊!?”
靖子大吃一惊。
“副社长刚才突然死了。”
“副社长他……?”
“他说去冲个澡,站着脱衣服就突然倒在地毯上了。”
“您现在在哪儿?”
“在赤坂的‘勇猛’饭店。”
“副社长是在旅馆里倒下的?”
靖子一个劲地追问。
“倒入房间里就再也没起来。”
“突然倒下的?是不是还有别的情况?”
“没有。刚脱完衣服就倒下去了。所以,我赶忙叫医生和警察,还不知道具体的死因。”
“是脑溢血……”
“嗯……”
“还是心脏出了毛病?”
“可能是突然发作。”
“不知道是请旅馆的医生来诊断呢,还是先通知警察。”
“那将会怎样呢?”靖子模棱两可地问。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才给您打电话。”
“除我之外,您还和其他人联系了吗?”
“通知了服务台,副经理现在就在房间里。”
“就这些?”
“不知道怎样和方南町那边联系,所以……”
“没告诉电台,报社之类的地方吧?”
“没有。”
“请旅馆方面千万不要让新闻界知道。”
“就这么告诉他们?”
“对。您稍等一下,我们商量一下,马上给您打电话。”
“好的。”
恒子告诉她房间的号码,然后把电话挂掉了。她想,还是先给公司打电话的好。
望月靖子是在请求某个上司的指示,同时,自然也要考虑采取什么方法和方南町进行联系。
恒子把西池的记事册放进了写字台上的手提包里,她没有意识到那是西池的东西。平常在外边打电话时,她总是从手提包里拿出自己的小本子,打完电话后又把它放回包里。她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
这时,年轻的服务员出去了,又进来一个工作人员。他在山口耳边嘀咕了几句。医生和警察都还没来。过了7、8分钟,望月靖子的电话打来了。
“我和秘书科长马上就过去,总务部长可能也要去。就按咱们刚才说的那么办吧!”
“刚才说的什么呀?”
“要是作为丑闻张扬出去,公司可就棘手了。”
“我和副社长呆在房间里,人家都是知道的。”
“一块呆在房间里,仅此而已?”
“嗯。”
“您刚说脱衣服了?”
“副社长脱了衣服。”
“现在还赤着身子?”
“是的。”
“……”
恒子沉着地回答靖子的问话,他感到自己是在如实报告。因为西池说想洗澡,是脱完衣服才倒下的,所以一丝不挂。后来恒子才给他穿上了一条裤衩。说得也合乎事理。其它什么也没说,西池脱衣后的事情,不知何时已从她的意识中淡化掉了。
“赤身裸体倒下去的?”
“现在还没穿衣服。”
“旅馆里的人不是来了吗?那……”
“他们已经用毯子把遗体盖起来了。”
恒子知道靖子话中的含义,她想证实一下恒子是否与西池一块儿上了床,是否睡在被窝里了。靖子说到丑闻不光彩,也就是暗示恒子对此事心照不宣,要她保持缄默。大概秘书科长和总务部长商量的也就是这个。
“刚才忘了问您,房间里放的是单人床吗?”
“不是。”
“不是?”
“是双人床。”
“真是这样?”
“……”
“房间里有双人床,这就不大好解释了。”
“解释?”恒子嘟嚷着。
“要是西池夫人她们来了,不好向她们解释啊。”
“您和她通过电话了?”
“还没有。难办啊!人江小姐您能否早点回家去呢?”
“我现在还不能回家。”
“等警察问完情况之后,我想您还是不在场为好。希望您能早点离开旅馆。”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这就去您那儿。”
望月靖子把电话挂掉了。
3
最先赶到旅馆的是横浜人造丝公司的秘书科长冲野德行。这时,恒子正在对面的一个单间空房里接受所辖警察署的警察询问有关情况。
冲野科长向旅馆方面的有关人员道歉,请求他们给予保密。由于西池携带了一个年青的女子来旅馆,而且又是赤身裸体地死去的,倘若让新闻界知道了,不知要闹出什么丑闻。
一刻钟后,女秘书望月靖子也赶到了。恒子被盘问了30多分钟后,好不容易解放了。这时,法医也验完了尸,西池的尸体被移到床上了。
冲野和靖子在走廊上商量如何与西池的家属联系。按理,尸体解剖后就应该交给家属的,可现在验尸巳经完毕,通知西池的家属的时间不能再拖延了。旅馆方面也希望能尽快地把事情了结。
“咱们商量一下吧,我这就和方南町联系。”
“等夫人来了之后再作说明吧。”
两人和旅馆方面交涉,借了一个房间,恒子被叫了进去。恒子坐在靖子的对面。冲野利用房间的的电话和方南町取得了联系,还和总务部长以及三轮社长的家里通了话,一共连续打了5、6个电话。
“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恒子恭谦地给靖子行了个礼。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副社长以前血压就很高。”
“事情来得突然,我也……”
“是怎么回事,能请您从首开始谈谈吗?”
靖子的语气比刚才打电话时更为平稳。
“我都和警察说过了。”
“我们想问问您在电话里讲过的事情。因为副社长的夫人来的时候我们必须向她作一说明。”
“和电话里说过的一样。”
“我只问问您,您怎么会在这个房间里?”
靖子穿着一件橙黄色的罩衫,身体微胖,似乎比恒子大4、5岁。恒子想,她大概是横浜人造丝公司秘书科女秘书们的头儿。
“听说副社长明天去大阪出差,所以……”
“是的,他确实明天去大阪出差。不过没听说他今天晚上要在这儿过夜。”
“我不是和副社长一块去大阪的,我准备去京部旅行,顺便搭伴而行。他怕误了明天早晨7点30分的新干线才住在这里了。”
“副社长是这么说的?”
“是的。”
恒子点点头。微微一笑。刚才警察询问情况时,她也是这样回答的。反正就这么回事,她并不在乎。
“准备今天晚上和副社长一块在这儿过夜吗?”
“他是这么说的。”
“副社长今天晚上8点20分前应该在开会。”
“他是9点差几分回旅馆的。他似乎很累,躺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他说想冲个澡。”
“才开个把星期的会,不至于那么累吧。”
“或许吧。可他说洗完澡后要喝点白兰地,要服务员送来。后来就……”
“也许我不该问,副社长上床了吗?”
靖子不便正视恒子,把视线移开了。其实,这种话并不是非问不可的,可她见恒子如此泰然自若,便萌发了试探性的念头,看看她是否徒有其表。
“床罩原封不动地罩着,这一点山口副经理是很清楚的。”
“旅馆里的人来之前不是可以整理好的吗?”
“恐怕我收拾不到那么工整。”
“是吗?”
“警察并不怀疑这一点。”
“是吗。”
“副社长是9点前到服务台,9点15分左右死的。我给副社长穿衣服的时间也包括在内。”
“警察问过这些了?”
“没问,因为我没有犯罪的可能性。”
“人江小姐,您在经营洋货店吧?”
靖子觉得深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便转换了话题。这时,冲野打完了电话,出去找旅馆里的人去了。
“不。”
恒子微笑着,不停地摇着头。
半年来,靖子经常给恒子转电话,但见到她本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她高鼻梁、长长的瓜子脸、皮肤细腻、个头不高,象个时装模特儿,体瘦、腿细,身材匀称。平常不大化妆,也不抹口红。靖子想,像她这种条件,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找西池偷情作爱,一定还有其它的目的。
“副社长可是那么说的啊,他说您在开洋货店。”
“开洋货店的是我母亲,在南青山三丁目,店很小。”
“那么,人江小姐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以前所在的建设公司去年复天倒闭了。现在在家里闲着,说失业了最合适不过了。”
“您和副社长……”
“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因为我具有一级秘书资格。副社长说你们公司秘书现在满员,安排不下,让我等一等看。”“您打算到我们公司来?”
“只要学有所用,什么地方都行。可是秘书这工作,没有取得资格的也可以干,所以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常去母亲的店里帮忙。”
啊,原来是想进横浜人造丝公司才打电话找副社长的呀。靖子很想这么问问她,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想,即使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恐怕恒子也能妙言以对一笑了之,到头来反讨没趣。
一级秘书资格——靖子在横浜人造丝公司工作多年也不曾有什么“资格”。
“啊,是这样。”靖子松了一口气。
“与副社长家里联系过了吗?”恒子望着靖子的圆脸问。
“从方南町到东坂,坐出租车大概需要40分钟左右,我们科长已经打过电话了,她们很快就会到的。一下车她们就会询问有关情况的。”
“问什么呢?”
“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告诉夫人您在青山开了个洋货店。”
“这好办。”
恒子温文尔雅地点点头,她知道应该如何应酬西池的家属们。
“人江小姐,您是否可以说您青山的店铺需要装璜门面什么的,是请求副社长帮助才来旅馆的呢?”
“哦?是吗?”
“您觉得不妥?”
“如果是来找人的,那副社长赤身裸体我又该怎么解释呢?”
“是啊,这赤着身子……”
“我倒无所谓,只是……”
“如果您能格守诺言的话,也就好办好了。何况这双人床的房间……”
“要不是我发现副社长的遗体,警察四下询问,那就麻烦了。”
“您现在可以回家啦。”
“让人觉得是在逃避反而别扭。”
“此话怎讲?我们也是替你考虑啊。”靖子有些不耐烦了。
“换了我,会说得更贴切些。”
“那您怎么说?”
“我就说进来见到副社长时,副社长正要去冲澡,叫我稍等一下。就在他脱完衣服的时候,突然倒下了。我想她们反正要怀疑的,还不如干脆说得更具体一些。”
“那么,您打算见西池夫人?”
“您知道,我给您打电话就没有要见她们的意思。可我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尽管没什么感到内疚的。”
在回答警察的询问和与靖子的言谈中,恒子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没什么可内疚的。
“您呀,可不一般。”
“有什么不一般的?”
“嗯……那您就这么说吧。”
“行啊。”
恒子白净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她胸有成竹,完全有把握让对方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