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谋略
纯子飞快地跑下斜坡,渡过小河,来到汽车公路,依然不停地跑着,时下骄阳似火,路面干裂,而纯子的脸庞却异样的惨白。
三影不顾一切地奔下斜坡,在后面穷追不舍,纯子那惨白的脸庞使他感到一种不寻常的气息,他那些出于极度嫉妒的话语,使纯子心中最后的精神支柱崩溃了。
边跑,三影边悔恨不已,何必要说那种话呢?难道事先不该采取点行动吗?当纯子决定为了弄钱而去吸引男人的时候,自己完全能够说服劝阻她,自已非但没那么做,反而在事后对她横加指责,不正说明自己卑俗可耻吗?刚刚从奴隶生活中解脱出来的纯子,不应该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这不正是自己应尽的职责和义务吗?
“站住,等一下。”三影一把抓住纯子的肩头。
“请你离开我吧。”纯子嚷道,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再也不能与你一起干了。”
“别胡说,你难道忘了郁子是怎么死的了吗?而我也杀了你丈夫和黑井君。”三影自已也不明白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喘了一口气,“原谅我,是我不好,不知怎么回事,我妒忌死了,这钱比生命还贵重,我们用它吃点什么,然后上路,就是这样,真是太对不起了。”三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即便这样,也不足以抑制他那强烈的悔恨。
“你……”纯子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向自已袭来。
三影急忙站起来,扶住纯子。纯子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三影抱紧纯子,感到轻飘飘的。忽然,一丝哀愁涌上了心头,正是怀中的女人不分昼夜地供那些色狼发泄兽欲,最终,抱着必死的念头,挥舞铁棒投身于残酷的决斗;正是她救了自己,如今,还是她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能摆脱困境的宝贵的钱,这些都深深刺痛三影的心。
“别哭,我们再不分开了。”三影含着泪说道。是对流泪的厌恶?还是生来就从没有象女人那样懦弱的情感?总之,在三影的记忆中,流泪,这还是第一次。
纯子越加出声地抽泣着。
“喂,喂。”好象有人在什么地方跟他们打招呼。
三影抬起头,一辆公公汽车停在了身边。
“想搭,搭车吗?上车再……请吧!”年轻的车长和气地打趣道。
三影搂着纯子上了车。
“请问二位想上哪儿?”
“就请带我们去茅野吧。”
车上没几个乘客,三影挑了靠后的座位,纯子已停止了哭泣,把头靠在三影肩头,仿佛又恢复了纤弱娇嗔的神态。
“你家还有谁?”
“其实我家在鸟根县,除了双亲,还有一个哥哥,我现在住的公寓是濑川的,濑川在东京有亲人,所以公寓得还给他们。——你呢?”
“我已没有什么亲人了,只是在四国有一老父,你可以住到我的公寓去,不过,警察有可能来,所以也许不行,回东京后我把公寓处置一下,在我解决那帮家伙之前,你就到四国我父亲那儿去,就呆在那儿别离开。”
“不,我不同意。”纯子轻轻地然而又是坚决地摇摇头,“我也和你一起回来,我要亲手杀了他们。”声音虽低,但字字都渗透着坚强的决心和力量。
回到东京,正好是八月二十日的深夜。
约定待会儿再见,三影便与纯子在车站分了手,回到了自已居住的公寓。他估计自已音讯全无的失踪了那么长对间,警察一定在搜寻,他警戒着四周,看有没有埋伏和监视,然而没有任何迹象证实了自已的判断。
天不亮,三影就出了家门。
他来到新宿,在一家咖啡馆一边喝着咖啡消磨时间,一等着银行开门。
三影取出了全部存款,说是全部,总共也不过五十万元。然后,他又去见了不动产商,就是购买公寓时的业者,向他申明希望秘密地出卖公寓,对方同意了,双方签订了买卖契约,售价为当时市价的一半。
没有一丝留恋,即便有,也只能如此了。到目前为止,自已已杀了两人,以后还不得不再杀一些人,就算达到目的,也再不可能回复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在这场危险的赌博中,自已的生命之火也许会燃烧殆尽。即便有幸能存活下来,——唉,还是别去费神像它了。
傍晚时分,三影走进了位于新宿的K高层饭店。
他要了一杯巴勃威士忌,慢悠悠地喝了起来,不时地从身边的大玻璃窗俯瞰新宿那色彩斑斓的夜景。这一片灯火的世界,却引不起他一点感慨。过去,自己终日隐藏在这片灯海之中,四处游动,埋头于侦破。而如今,这一切对于自己来说好像是发生在遥远的世界另一头。
前景莫测——他真正体会到了这一点,他不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肯定会发生一些变化,如果这种变化走向极端,那么在这之前的一切,也就是昨日的一切将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不完全消失,也将会变得毫无意义。就像在远处出现的一片朦胧,说不清,道不明。
眼下的灯的海洋对三影并不意味着什么,看着看着,依稀的觉得它们犹如原始的荒野中那点点模糊不清的萤火,渐渐地衬出了江波那狰狞的嘴脸。
有人在敲门。
纯子已经站在那儿,略施薄装的她,简直象换了一个人似的,透着一种古朴的美,这种美是三影不曾从她身上见到过的,使三影吃惊不小。
与此同时,侍者送来了饭菜,纯子挑了一处靠窗的位子面对三影,飘然落座,默默地与三影举杯对饮。
“狩猎弓带来了?”终于纯子打破了沉默。
“噢,带来了。”三影说着解开了包裹,纯子瞥见里面装着一把狩猎弓。
“现在还有射击协会呢,为是射击,所以弹度控制在六十磅以内,但命中精度却是超群的,如果练习得当,要射落三十米外的香烟盒根本不在话下,还可用于实践中射杀野猪。与手枪相比,它命中精度更高,因而也更具威力。”
在用樱树的聚胺脂加工而成的台木上,水手安装着铅合金的弓,弦的质地则是尼龙树脂,箭头也是用铅合金制成,瞄准器能根据情况需要上下左右自由进行调整。
“你使得是不是很熟练呀?”纯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看上去比手枪更象凶器,但是单凭这能对付得了那几把手枪吗?她好象真的看到三影被那尖利的铅合金箭头射中倒地。
“用不着担心。”三影收起弓箭,“行了,别说那些话了,虽然我们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但今晚,我将迎来位妻子,尽管有可能只是一夜夫妻。”
“就是真的那样,我也心满意足了。”
“谢谢你!”三影凝视着纯子,皮肤还是那么白晳、细腻、脸上微微泛起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份儿苦恼,她睁着迷茫而忧郁的大眼睛,似乎要将一切都看穿,又分明是在告诉别人,那从苦难中出头的日子不会再来,一阵凄凉之情不禁爬上三影心头。
面对精美可口的饭菜,纯子别说动,连看都没看一眼。
“哎,怎么不吃,这可是豪华级的。”
“我宁愿马上投入你的怀抱,否则,我于心不安。”
精美的饭菜,反倒令纯子食欲顿消,在当牛做马的那些日子里,每天只靠一碗汤面勉强充饥度日,最后还得用铁棒自相残杀,一望见面前这些佳肴,就不禁触景生情,令纯子想起了丈夫懒川:他终日被镣铐束缚,眼巴巴地瞅着那帮家伙吃吃喝喝,却只能将唾沫一个劲儿往肚子里咽,毎当酒足饭饱之后,那帮恶棍轮番摧残自已时,漱川总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一旦经得允许,便会象饿了的狗发现残羹剩饭一样不顾地扑到自己身上。人的尊严何在?纯子不敢再往下想,三影始终都作为一个旁观者,纯子相信在三影怀中,便能使这种可怕的记忆淡薄,不,是在肉欲的享乐中将记忆彻底埋藏。她并没有因为主动催促三影而感到什么难为情,有的只是想亲身体验一下的欲望和期待。
“那太好了,来吧!”
三影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纯子跟前,缓缓地将她抱起,又轻轻地将她平放在床上。纯子渐渐合上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默默地解着衣扣,当她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三影面前时,三影却又犹豫了。
怎么办?这就始吗?
三影凝神望着蓝色的灯光下更显苍白的纯子始躯体,往日的一幅惨景又象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即使是逃离死亡地带之后,为了那事关生死的区区一万元,纯子又一次遭受了无端的凌辱,就这样永无止境地遭人污辱,受人欺凌,而眼下,三影又将要做这同一件事,他不禁浑身震颤起来。他觉得不管怎么对纯子进行爱抚,自己的行为也将加深纯子的创伤。
“请你温存点,啊。”闭着眼睛的纯子柔情地说。
三影将脑袋凑近纯子那蓝光掩映下的两腿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怎么样,还没感觉吗?”
隔了一会儿,三影抬起脸。
“不,太好了!”
“那你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今晚我只想让你快活,计么我都能忍受。所以,请你别顾虑。”
紧闭的眼睑中闪出几朵泪花,三影忽地体会到她内心所受伤痛之深,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纵使不那样,我对你的爱也不会改变,到这儿来。”说着抱起纯子,替她披上浴衣,来到桌边。
“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你坯是留下吧,嗯?”
“不,我也去。”
“要知道,此去也许就再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这个嘛,我已经做了充分准备,不必多虑。”
“在拼杀中,一旦我死了,你势必重又成为他们肆虐的奴隶,对于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是的。”纯子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万一你遭到不幸,我就咬断舌头。”
“这……”三影呆立在哪儿,瞪大双眼,不自觉地点了几下头。
“怎么样,吃点什么?来,为我们的生死一搏干杯!”
“干杯!”
忽地,纯子脸上绽开了笑容,三影觉得这笑容是那么清澈,清纯,心中顿生激情,决不能让这个女人在我眼前遭人杀害。
第二天一早,三影便同纯子赶坐上了中央钱首班车。
到了茅野,转乘汽车,路线跟上次全相同,只是司机与售票员已换了别人。
下车时已过昼午时分,两人又按原路向山林走去。
“终于又要到了这帮家伙的老窝了。”
“好啊,得鼓足勇气。”
“对,别怕。”
三影和纯子都全付武装:带了足以维持一周的干粮,从登山用的绳索到登山镐,睡袋,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带了香烟和威士忌。真可谓装备齐全,精神抖擞。
刚一进山,三影就动手安装狩猎弓。因为实在无法预先知道何时何地会突遭敌人的攻击,而且很显然一旦遭遇敌手,对方就会不由分说地向自己主动进攻。
“队长先生,能不能教教我作战方法。”钝子两个脚后跟“啪”地一并拢,向三影敬了一个礼。
“好吧。”三影神情严肃地答道,“这次行动就叫做‘声讨与作战’,我们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藏起来,然后采取突袭手段,一举歼灭敌人,关键是要迅速果断,干净利落。只是江波恭二这小子不能让他死得太便宜了。”
“让我来干掉他吧。”
“你准备怎么解决他?”
“将他绑在大树上,然后用登山镐砸碎他的狗脑袋,反正尽可能残酷地折磨他。”
“好极了,向他讨还血债。”三影相信纯子是会当真那么干的。
也许这一复仇计划最终能得以实现,如果从现在开始攀登,那么傍晚时分便能到达的地。由于逃跑时用的绳子已被发现,所以得重新寻找登上去的路线,这样,等爬上断崖,就要在天黑以后了,然后埋伏在小屋边上,耐心地等待那帮家伙入睡,说不定老天有眼,他们会在睡前吸了大麻,这时便闯进去一个不留的全杀了——这一切在三影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似乎简单得不能简单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不用说,到时当然是用狩猎弓。不过,也许登山搞来得更干脆,更解气。
令人担心的是,就在三影逃脱之时,会不会那帮家伙中有人下山与其组织取得联系?如果情况的确如此,他们的总部就有可能用直升飞机运载部下前来增援。
可以料想,对于这一年就能获利数亿日元的重要资金来源,他们绝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拱手相让的。再说,三影和纯子虽然逃离了魔窟,但已有两个男人丧命三影手中,纯子也不得已杀了一个女人,命案在身,所以那帮家伙们料想三影和纯子没可能召引警察到这儿来,倒是可能会为复仇而卷土重来。因而,他们迅速派遣增援人员是唯一有效的。
管他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三影想着。
悄悄躲在树丛中,然后用狩猎弓将他们一个个杀死,与手枪不同的是狩猎弓发射时不会发出声响,无声的利箭,在对方还来不及觉察的当口,就会将其射入他的胸膛,甚至还会穿透而出,待对方倒下了,就把手枪夺过来。
用这种武器杀人,悄无声息,无形中便给对手制造出一种极端的恐怖气氛,一旦他们达到恐怖的极点,象热锅上的蚂蚁,那就更好对付了。
对,就照那么办。
待解决了这帮家伙,就该轮到“影子总长”秋武刚了。再把江波吊起来,逼他供出杀害菊子的凶手,十有八九,凶手是根据秋武刚的命令才下手的,仔细推想一下,总觉得那凶手就是侵犯江波妻子的吉良,要是真的如此,不,即便情况并非如此,也决不放过吉良,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当然,秋武刚就更不在话下了。
到底,自己还要杀多少人呢?三影被一时的狂热激励着,浑身上下到处散发出一股令人生畏的威慑力量,他依然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往后的行动就象动力齿轮车,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但是,客观情况逼着他挺而走险;男子汉的性格又令他在凶险面前不退缩,而是一往无前,知难而进。复仇的信念从未有现在这么坚定,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他。
只要大仇一报,即便只能与身边的纯子过上十来天安安稳稳的日子,那也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是的,只要上天提供了这一机会,三影便会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十天中去。
两人来到小屋附近,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从屋里还隐隐地泄漏出一丝淡淡的光线。
他们不再冒失地向小屋接近,对方,不定正设下陷阱让他们自投罗网呢。他俩一边借着月光观察四周的动静,一边缓缓地匍伏前进,手电筒当然不敢轻易使用,这太危险了。幸好,悬挂在阿鲁斯山顶的半轮明月那皎洁的银光轻轻地洒在大地上。
“没事吧。”三影竭力压低声音向纯子问道。
作为回答,纯子用力握了握三影的手。
“你就在这儿等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出声,要是成功了,我会叫你的,万一我死在他们手里,你马上回去,懂了吗?必须立刻返回去,答应我,决不能再当他们的奴隶,嗯,听明白了吗?”
“嗯。”纯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吧,我这就去了。”
“你可不能死啊……”纯子抓住三影的手,不松开,好象一旦松开,三影便会立刻落入对方设下的陷阱似的。这种不安一直在围绕着纯子,只不过这时变得更加强烈,更难以令人忍受了。
“用不着担心。”三影努力挣脱开纯子死死抓住自已的手,朝小屋悄悄而行而去。他仔细观察着,好象并没有拉着绳子之类的东西。
不一会儿,三影已无声无息地来到房门前,他侧身细听屋子的动静,然而屋里寂然无声,死一般地沉静。
——莫非都睡着了?
从漏光处向里张望,显然那帮家伙都在里面,大概是沉醉大麻之中,正昏昏沉沉地在梦园之中神游妮?
三影在外面一动不动地停了五分钟。
小屋没有窗户,要想闯进去,只能通过这扇门,而门上没有锁,只有简单的插销式的木制格栓,可以从缝隙中用小刀什么的将插着的格栓拨弄开。
三影放下狩猎弓和登山镐,取出小刀,事到临头,心中不免多了一些踌躇,虽说增援人员还未来,但里面毕竞是四个男男人,而且都带着手枪。如果引发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悄然而至,那么顷刻之间,子弹便会一股脑儿地飞泻到自己身上,这岂不成了那帮家伙练习射击技术的绝好的活靶子了吗?
三影只觉得内心有一种异样的躁动,一浪高过一浪,以至于整个身体都有一种要漂浮起来的感觉。
——镇静,一定要镇静。
三影在心里向自己喝斥着:眼下正值是自己报仇得手,还是身死敌手的生死关头,丝毫的胆怯都令身体变得更加僵硬,那怕是稍有一点考虑不周或行动不慎,都将导致无可挽回的悲惨结局。弄不好,自已将会再次落入对方的魔掌,重新戴上手铐被牵来拖去肆意虐待,而纯子也将重新成为他们发泄兽欲的工具。
一想到纯子腰缠绳索,一丝不挂地被那帮畜牲折腾来折折腾去,以满足他们永远无止境的兽欲,三影便一阵紧似一阵的,揪心般地疼,要他再一次面对这种情景,还不如让他去死。
万一失败,就地自杀,——三影横下一条心,一旦得知自己已死,纯子就可以趁着黑暗回去了。
想到手枪子弹也许会穿门而出,三影下意识地侧身到了门的一边。
三影慢慢地将小刀从缝隙中穿过去,恰好能够着格栓。此时,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的剧烈跳动,浑身直冒冷汗,他用不住颤抖的手全神贯注地拨弄着格栓,也许,此时那家伙中的某个人沉醉于大麻的幻觉中,正睁着痴呆无神的眼睛朝门这边儿望着呢,麻药这种东西虽主要起致幻作用,但也不排除在意外时刻会赋于人超于寻常的敏锐的感受力。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三影依然慢慢地拨弄着格栓,看上去似动非动,犹如静止了一般,也知过了多久,终于门栓被弄开了。
三影停止了动作,门栓是被弄开了,可门却纹丝不动,看上去犹如一尊磐石,坚不可摧。三影只得又退回到原处。
“怎么样了?”纯子急切地问道。
“到这儿来。”三影牵着纯子的手,一头钻进黑漆漆的夜色中,自始至终默不作声地走着。说是走,由于只能借助于树丛缝隙间透进来的依稀可见的几缕月光,所以简直比爬还慢。
“这儿,怎么样?”
脚下踏着的这块地方,就是几天来被作为奴隶关押在此的那个洞穴所在土丘的上方。
“他们给门上了保险栓,或许还耍了其他什么花招,硬要推门进去,就太冒失了。”
“这么说,他们已经料到我们会返回来报仇了?”
“也许吧,他们还不至于那么笨,不想办法保护自己。”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下一步嘛,今天晚要是不行,明天就跟他们打游击战,一个一个地宰了他们。”
“不要紧吧?要是他们一起冲过来……”
“看着办吧,他们即使一起来,对这种无声的武器也会手足无措的,就算他们知道箭飞来的方向,也未必有勇气踏进这里的灌木丛。”
“是的。”
“好了,先别管那么多了,睡吧,要让他们一个不剩,说不定还得花费好长时间呢。”
三影从背囊中取出睡袋,硬是将纯子塞了进去,然后在一边也放好睡袋,钻了进去。
“好幽静啊!你听,那枭还叫着呢,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它也是这么叫的。”
“的确很幽静,但又让人感到凄惨苍凉。”
无数的小虫在不停地啼鸣着,象是要向每一个人诉说这秋天的故事。
“是啊——那帮人,现在他们又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也许正被一种行将死亡的恐惧缠绕着吧,同总部联络吧,免不了要受处罚,可又不能保持沉默,欺瞒上司,就这么坐以待毙,大概还是同总部进行了联络。”
“那么,他们就会来增援了?”
“这个嘛,到明天自然会一目了然了。”
“就要到决一死战的时刻了。”
“正是这样,行了,别说了,快睡吧!睡眠要是不足,明天就没精神和他们拼了。”
“是。”纯子闭上嘴,不言语了,;一旦沉默不语,地虫的鸣叫声就又显得出奇的大,从树中间的空隙望去,刚才只是稍稍离开一点阿鲁普斯山边缘的下弦月,此时已高髙悬挂于夜空之中,银白色的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繁茂的枝叶上。
纯子终于闭上了双眼,黑暗中浮现出一个怪异的形象,是决斗中不幸成为棒下冤魂的郁子的形象:自己奋力捅出的铁棒从郁子的口腔直穿颈部而出,顿时鲜血淋淋……
纯子浑身象化石一煅,四肢僵硬,征征地任凭这一幻觉反复不断地在眼前闪现,如果这次报仇得以成功,纯子要亲手送江波上西天,她要用登山镐砸烂江波的脑袋,以洗清郁子和沙波蒙受的不白之寃。
至于复仇之后的一切,纯子还无暇去多加考虑,反正不管是死也好,是活也好,她是跟定了三影。她的人生旅途已意想不到地偏离了方向,仅仅一步之差,便失去了本该过着平静的主妇生活,而被迫堕入了阿修罗般的地狱之中。但是,纯子并不后悔,在她看来,不得不去杀人,也许也正是一种人生。
“喂,你……”
附近的密丛中传来了一阵窸窸嗦嗦的脚步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然而得笨重不堪。
“安静!别出声。”三影握紧了狩猎弓,脚步声忽然又消失了。
“好象是熊……”
看样子不是人的脚步声。
天刚蒙蒙亮,三影便开始了行动。
把背襄藏到安全地带,两人一身轻装地向小屋方向而去。三影抓着狩猎弓,纯子手提登山搞,他们在离小屋不远的茂密的灌木丛中隐蔽起来,那帮家休好象还在大睡,都过八点了,依然紧闭大门。
“他们在里面吧?”
“在吧,昨晚还亮着灯呢。”
八点四十分小屋的门开了,出来一个家伙,看不清是谁,他解完手又反身进去了。
“你就呆在这儿,千万不要动!”三影向纯子吩咐道,然后爬出了繁茂的灌木丛,距离太远了,从这儿过去足有四十米,如果要射击他们,最有效的距离是二十米以内。
三影一直爬进了这段有效射程,蹲在那儿静静地等待着。
里面传出了音乐声,似乎是在听收音机,也许他们还不知道复仇的利剑已直指他们的咽喉,仍是那么悠然自得,逍遥自在。
十分——二十分那些家伙还没有一个出来的。
三影有点纳闷了,大麻的收获已经结束了,收获时从叫大麻果子的蒴里中挤出生鸦片收集起来。另外,除去茎和根部分还含有吗啡成份,用水煮后从中提取精华部分,这一切都业已完成了。
大麻的收获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眼下,这帮人满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儿,尽情地享受着大麻,等待直升飞机的到来。
“想跟我比耐性吗?好吧,来吧!”三影恶狠狠地嘟囔着。
即便没有什么事,也难保他们中不会有人出来一次,所以三影始终保持着射击姿势,蹲在那儿。
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三影不禁有点烦躁不安,终于下定决心,用小石子什么的砸那扇门,谁要是出来査看,立时就结果了他。
三影拾起一块小石子,顿了一顿,还是扔了出去。
门开了,出来一个家伙,是市冈,矮矮的个子,他朝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腰间依然插着手枪。突然,他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同时张嘴打着哈欠。
三影将狩猎弓扛在肩上,把瞄准的武器对准市冈的胸膛,手指紧扣发射器。
杀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但三影尚无十分把握能一举成功,而这又是直接影响以后的战况。三对一和四对一在物理性中只是一个量级之差,但在心里上,这种差别有时却是很难估量的。
手指猛地一动。
“呼——”利箭与空气磨擦发出尖利的声响。三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拿着两支箭的手腕也似乎变得沉重无比。
市冈忽然停住不动了,只一瞬间,就变得僵硬无比,他的腹部正深深地插着那只铝合金的利箭,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成功了!
浑身的血液顿时又恢复了循环流动,三影又飞快地架上两支箭。
市冈象是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直怔怔地盯着扎入自己腹部的利箭,好象不相信这一切就是事实,一步、两步,摇摇晃晃,犹如一个醉汉一般向前探出脚步,左手抓着从腹部露出的箭尾部分,右手不停地哆嗦着,去摸别在腰间的手枪。
市冈的身体正对着三影隐藏的灌木丛,不住地向前探着,就好像螃蟹一样横着摇来晃去,终于气竭力哀,扑倒在地,术再动弹了。
倒在地上的市冈手里还握着手枪。
“叭”的一声,枪声划破了寂静,三影下意识地举起了弓。
——镇静!
三影在心里向自己叫道。就在这一瞬间,他简直想撒腿逃跑,一旦自己因胆怯而转身逃跑,那么便失去了目前的主动地位,成为被追击者,而被人追击时是很难发挥自已的力量的。
三影站住了,嗓子干得象要抽筋一般,只觉得呼吸比平时困难得多。
门“嘭”地被撞开了。
三个家伙几乎是同时补出来,边跑边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市冈肚子上插的那支箭。
三影立刻进行瞄准,照着一个最高的町田的胸膛,狠命扣动了板机,箭射穿了町田的左腕,还不住地晃动着。
“卧倒!”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三个家伙齐刷刷地趴倒在地。紧接着,响起一阵枪响,是漫无目的的乱射,有几发子弹落在了三影潜伏的灌木丛周围。
三影一动不动地卧倒在地,那三个家伙一边盲目地射击着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小屋,只留下市冈弧伶伶的尸体,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象影子一般深黑色的血淌满了一地。
过了一会儿,市冈试图向前爬行,他努力抬起上身,手脚并用,向那扇门前爬去。但是,当爬到距门还有二十米的地方,突然停止了蠕动,而且是永远也不会再动弹了。
四周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寂静中传来了纯子朝这儿爬来的声响。
“没,没事吧,啊?”纯子脸色苍白而僵硬。
“我没事,可我不是让你别乱动吗?”
“不过——”纯子扶住三影的臂膀,“那是谁呀?”
“是市冈,已经死了吧!”
“剩下的人呢?”
“三个人都逃进小屋了。”
“可他们为什么没向你发动攻击呢?”纯子的身体和声音都不住地颤抖着。
“他们无法攻击我,在这种场合,有着强烈的杀机才能拥有攻击权。他们完全处于守势,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要是离开了老窝出来,就必须在丛林中战斗,没有必死的信念,他们是不会轻易闯过来的。”
对于三影来说,这一结果也未免有点出乎意料,他原来以为那三个人会一齐冲过来,然而事实上正相反,他们反倒把自己紧闭在小屋里,连同伙也置之不顾了,他们的形象也真够狼狈的。这样,就给了三影充裕的准备时间,从而,完全确定了他的攻势。
“我们蠃了。”
“也许可以这么说吧,他们现在就象袋中之鼠,一旦被恐惧包围就不会轻易出来攻击,他们知道一出来就会在门口遭到袭击。”
“可他们要是不出来了,怎么办?”
“就放火烧小屋。”
三影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一步,随身携带了灯油。如果用布浸满灯油,然后裹在箭上,只要轻轻一射即可引起燃烧,射中没有任何遮掩,在强烈阳光下变得枯干异常的小屋,立时便会燃烧起熊熊大火。
“你去把灯油和布拿来好吗?烧了小屋,将他们烤出来,同时,让海洛因和大麻都由此变为灰烬,彻底摧毁他们那个组织的根据地。”
“明白了,我这就去取。”纯子猫着腰朝原路跑去。
这一仗算是打胜了,三影这么想着,而且赢得未免有点太轻而易举了,要是再放上一把火,他们就只有望天兴叹的份儿了,要知道,这儿可有价值几千万乃至几亿元的毒品啊!他们必定惊慌失措,自顾不暇,仓促中说不定会走出小屋,我就守在这儿阻击,先杀他一个人,剩下两个人,可以想象,对那幸存的两个人来说,该是何等的恐怖和屈辱啊!
特别是江波更应以牙还牙,“礼尚往来”嘛。
小屋中一阵慌乱,好象有什么东西响动。
——莫非是谁备什么东西用来防御吧。
三影忍不住笑了,现在再想借助于这一套把戏又有什么用呢?响动又持续了一会儿,停住了。三影双眼始终求离开过屋门周围,也许就在他转移一下视线的一瞬间,就会有人乘机悄悄溜出来的,小屋没有窗户,除了门之外别无出路,那三个家伙真可谓瓮中之鳖了。
就是要让他们时刻处于心惊肉跳的境地。
死亡的恐怖渐渐在三人之间相互感染着,正如厚云遮住了太阳,三影将那那帮家伙一齐连锅端。
四周一片寂静,预示着对手的卑怯,三个人中,町田的左腕被射穿了,就算血止住了,但如果箭打碎了骨头,将会伴有剧烈疼痛,虽然还可以用手枪射击,但已失去了七分战斗力。这样,便剩下栗间和江波,江波的战斗力是可想而知的,尽管他凶残之极,但由于长期当惯了官老爷,并不具备足够的体力,手枪也一定使得不怎么样。
那么,就栗间一个人了,他与那两个缺乏战斗力的家伙混在一块儿,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他们将如何面对行将降临的死亡呢——当自己掌握着绝对的,能操纵他人生杀予夺之大权时,可谓极尽残酷暴虐之能事,奴隶在他们眼前还不如一条狗,要杀便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时,是何等的凶残,又是何等的威风,而如今,一旦对手拥有武器,便被吓倒了,看到他们这副窝囊相,三影不禁怒从心起。
——到底怎―行这次复仇呢?
在这以前,无论是睡觉还是醒着,三影都在思考着向江波复仇的方案:对这种事进行思考,只是一种自己继续活下去的依托。自己早该死了,不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活到今天吗?
嗯,要把江波双手反绑,然后,让他喝小便。当然,纯子的小便也得让他尝尝,灌他一肚子,直到从喉咙溢出来方才罢休。接下去,便逐一将他的手碗打碎,最后,由纯子用登山搞砸烂他的狗头。
三影眼前仿佛出现了满地滚爬,乞讨活命的江波那副令人作呕的丑态。
突然,小屋的门慢慢打开了。三影顿时紧张起来。
——一场激战即将开始。
狩猎弓已经扛上了肩头,对准了屋门,一旦有人影闪现,只要不是江波,就毫不犹疑地发射。
三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一个家伙走了出来,手里举着木板做成的挡箭牌,整个挡箭牌几乎把全身都挡在后面了,只依稀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好象是栗间,正朝三影躲藏的草丛走出。
一阵不安袭上了三影心头,要想射穿挡箭牌,杀死栗间是不能的。他们把搭墙的松木卸了下来做成了挡箭牌,即便利剑可以穿过去,利箭也绝无可能再杀伤栗间了。
真亏得他们想出做出挡箭牌,偏偏三影没能想到这一步,犹如被人找出破绽一般,三影涌起一阵不安,栗间正一步步地朝这儿逼近,他不由得后悔自己低估了栗间这个人。
栗间打算单独与自己决战,三影刚才还以为他会因害怕缩在屋里不敢出来呢。然而正相反,他此刻浑身充满了一种要与他人决一死战的旺盛力量,三影应该想到,对方的组织绝不会将自己生死悠关的重要资金来源委托给一个软弱的家伙的。
三影尽量不出一点声响,向后退去,他怕纯子回来旳途中被栗间发现,只要被他发现,他便会毫不手软地开枪打死她的,或者将其扣作人质,胁迫三影放下武器。那样的话,―切就都完了。
栗间小心翼翼地钻进了灌木丛。
三影仍在不停地向后退着,边退边紧张地思索着对策,虽然是手枪对弓箭,但如果能巧妙地绕致栗间的背后,就把握住了时机,然后出其不意给予他致命的一击,解决了栗间,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一定要杀了他,成败在此一举了。三影暗暗下着决心,先前的不安早已化为昂扬的斗志了。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纯子的脚步声,三影急忙四下张望,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终于找到了纯子。
看到纯子已走进身边,三影立刻将手指搁在嘴唇上,示意她有情况。
三影小声地向纯子说明了情况,接过灯油和布,随后让她赶紧返回隐蔽场所。
“要是把我当成诱饵……”纯子提议到,我故意发出声响,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你不就可以趁机从背后向他射击吗?
“别胡说,你难道想找死啊!他与我这是在决一死战。别说了,快回去。”三影一边反驳,一边将纯子推回原路。
“你千万不能死啊!”
“怎么说呢?”
眼看纯子渐渐远去,三影开始了行动,栗间也悄然无声地移动着。但挡箭牌擦着树枝和树叶,绝对不发出一点声音是不可能的。三影意识到对方已迫近了,也许对方是根据自己射出的箭的飞行角度判断出自己所藏地方的大概位置的。
三影故意弄出一些声响,那是他将枯树枝给踩断了。然后,他便迅速跑开,藏在树萌下守候着。
“沙,沙沙。”不远处传来了摩擦树叶的声响,栗间随着断断续续的响声走了过来。
——来得正好。
狩猎弓被架了起来,必须看准时机一箭射倒他,否则没命的便是自己。此时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空气。
由于是在權木丛中,所以能见度极差,只能将其吸引到眼前,然后再一下子射死他。一旦一击不中,就很难逃脱栗间的反击。他会丢弃挡箭牌,一边开枪一边冲过去。
三影屏住了呼吸,近处发出的响动忽然又消失了,听不见那微弱的摩察声,四周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顿时,三影浑身渗出了冷汗,不住地往下淌,背脊上有一股冰凉的感觉,只是手上冒出又粘又湿的汗水,只觉得握着的弓就要从手中滑落一般。
这下可领略到了栗间的狡滑了,他看穿了三影的意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学着三影的样子躲了起来。三影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连针落在地上的声响都不能放过。
现在无法动弹,只要一动,就等于向对方暴露自己的位置。栗间就躲在近处。三影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自己制造的陷阱。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着,十几分钟过去了。不,也许已过二、三十分钟,对时间的感觉已变得迷乱不堪,对正受着痛苦煎熬的三影来说,一分钟似乎意味着永远。当然对于栗间而言,这种感受恐怕也是同等的,只要一动,无声的铅合金的利箭便会直飞过来,使他的整个神经都象凝固了一般。
好象又过了半小时,两人谁都不敢动一动,他们等于是在比忍耐力。双方都很清楚,谁先发出一点声响,都将可能导致丧命。就这样在极度的恐惧中,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呆着。
然而,三影觉得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这样对自己不利,时间久了,纯子要是等得不耐烦,便有可能过来。
于是,他脱下登山靴,赤脚自然不会发出声响,三影将靴子扔在一边,蹑手蹑脚地走着,他忽然地感到似乎死神正在向自己召唤。这一行动的结局,会不会导致一次惨败呢?他的眼前出现了自已被杀后,再次落入死敌之手的纯子倍受肆虐的情景。
三影躯体顿时变得僵硬无比。
忽然,前方出现了栗间轻手轻脚行走的身影,相距不过十米。他也赤着脚,挡箭牌也不知什么时候扔掉了,手里端着手枪,每走一步都蹲身向四下张望一番,显然想制造假象,不断变换隐藏的场所。
——这条狐狸,三影在心里狠狼地骂道。
三影依然是那副僵直的姿态,慢慢地将狩猎弓扛到肩上,仿佛心在颤动。幸好,栗间并未察觉到这儿的动静。
射点就选在栗间小胁腹。
三影不住地祈祷着。
此时,栗间正侧对着三影,看上去单薄得象一块木板,一幅随风欲倒的样子,无论是从正面还是背后,对于射击而言都是够宽的了。但目前这种情况下能否命中还是问题,万一脱吧,无疑将会遭到致命的反击,也许根本容不得你装上第二支箭。如果栗间冲过来的同时,放一阵乱枪,那三影十有八九是难逃劫运了。
既然如此,要不就放弃攻击?三影犹豫着:不,决不能放弃攻击。栗间每走一步,都得蹲着向四处窥探,只要他的视线投向这里,便会立刻发现自己,当然也不能乱动,因为只要一动,同样将不可避免地惊动栗间。
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三影一想到说不定自己马上就会被对方发现,便不再犹豫了,成败与否。在此一举,别无选择,只此一着。
三影拉满了弓,忽地记得自己曾在三十米开外连续十发命中一断香烟头,与那时相比,现在的距离只及当时的三分之一。
——一定能命中,没有理由杯疑这一点。
三影极力向自己发出暗示,但是这种暗示丝毫也无助于增大栗间身体的宽度,他还是那么单薄,犹如一块木板,再加上他在不断运动着,尽管看上去象电影中的超慢镜头。
——一切听天由命吧!
就在栗间伸出赤裸的脚,停止运动的一瞬间,三影撒开了紧拉弓弦的手。
“嗖!”随着一记刺耳的响声,栗间象一根木桩一样呆立在那儿。
“射中了!”三影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利箭打穿了栗间的左手上臂,深深地扎入了躯体内部,看上去就象手臂给钉在身体上一样。
栗间缓缓地转身面向三影这边。
就在他将倒未倒的当口,栗间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并且抬了右手,向三影开枪射击。
顿时响起一阵枪响。
子弹从三影身边数米处呼啸而过。
接着,又是连续两发子弹。
栗间的身体犹如树木倒在了一边。
三影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栗间的确已经死了,睁着的那双惊异的眼睛直瞪着三影的腰间。
三影一屁股坐到了尸体的旁边,体内的气力好象已溢泄殆尽,有一种麻醉后的沉重感。因此,他并不想马上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背后有什么响动,三影“噌”地跳起来,飞快地将刚夺过来的手枪对准发出响声的方向,只见是纯子脸色苍白地站在那儿。
纯子缓缓地走过来,一下子紧紧地楼住了三影。
“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纯子抽泣着。
“我死不了,而且还赢了。”三影指着地上的尸体,直到这时,他才感到浑身剧烈的一颤,不禁后怕不已,刚才只要有一点闪失,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不是栗间而是自己,死不瞑目的栗间便是证明。
“是栗间。”纯子擦干眼泪,低声惊呼道,“又清除掉一只野兽,该杀的……”渐渐地,话声变得激奋起来。
“不错,的确是死有余辜。”
“可是,还有别的混蛋呢?”
“现在就去收拾他们。”
“我也去!”
“好吧,反正差不多了,町田和江波气数已尽,这就去烧了小屋,不过,你真能杀江波吗?”
“非杀充他不可!”纯子双眼噙着晶莹的泪水,放出一种异样的光芒,“为死难的人讨还血债,我要用登山搞干掉他!”
“走吧,对于江波,我也有永世不忘的报不完的仇。”三影迈开了步子。
小屋的门依然紧闭。
江波和町田此时一定年躲在小屋子苟延残喘,窥视着外头的情况。听见枪声都不敢出来,三影推测着。由此看来,他们已被极度的恐惧弄得手足无措了。
看上去町田一定是伤势不轻,否则,他是不会躲在小屋里的。
或许他左手的骨头被击碎了,值得庆幸的是,小屋里有大量的生鸦片和粗制的吗啡,虽然能以此用来减轻一点痛苦,但用过麻药后身体便无法行动自如了。当然,就更别想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了。
如果情况真是那样,那么,就只剩下江波了,看着町田左手骨碎裂,靠麻药麻醉自己,以缓冲伤情的情景,江波只怕早已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而无法自拔了吧。
“用火把他们烤出来。”三影来到小屋边上,停住了脚步。
“要是喊话,让他们投降呢?”纯子向三影提议道,“叫他们放下武器出来,然后再给他们一人一根铁棒,让两个混蛋自相残杀。”
町田的左手受了伤,使不出劲,江波必胜无疑,对于苟活下来的江波,不给他点比死还难受的痛苦,纯子是不会甘休的,三影不也在所有人面前,被江波用绳子套着脖子,拖倒在地上,被迫张开嘴喝着江波腥臭难闻的小便吗?纯子的丈夫濑川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不但喝下了江波的小便,还被迫喝下了妻子的小便,纯子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自己的两腿横跨在丈未头上……忍受这种屈辱,还不如立刻死了好。
所以,这种屈辱难当的滋味,也要江波尝个够。此刻的纯子没有一点儿女人慈善心怀,因为,她就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才活到今天的。
“就这么办吧。”三影点了点头,然后朝小屋喝道,“快!滚出来!限你们一分钟,把枪扔了滚出来,栗间已被我杀死了,要是一分钟后还不出来,我就放火烧了这间屋子。把你们活活烧死。”
里面没有回答。
三影把箭包上布,蘸满灯油,点着了火,然后减带着火苗的箭缓缓的,轻轻地放了出去,立时,箭上的点点火星纷纷落在了小屋的房顶上。
“到现在还想赖在屋里,不过早晚得给我乖乖地滚出来。”
火苗在阳光照射的助燃下,开始向四下扩散,干枯的屋顶顷刻之间便“噼噼叭叭”地燃烧起来,而且越烧越旺,迅速蔓延整个屋顶,从远出看去,小屋已经笼罩在一片烟火之中。
三影紧握着从栗间手中夺过来的手枪,抢里边只剩下三颗子弹了,但用来对付町田和江波是足够的了。
“快看!火越烧越旺了。”
火势已蔓延了太约一坪见方,浓烟滚滚。
“救命,饶了我吧!”响起尖利的惊叫声,是江波在屋里呼救。
“把所有衣服都脱了,举起两手滚出来!”
“求求你,这儿的麻药都归你,放了我吧。”
“少罗嗦,出来!”三影怒喝道。
“你听,那是什么声音?”纯子扶住三影肩头,回头说道。
好象是有什么声音,三影猛地一惊,急忙仰头向空望去。
“是直升飞机。”
“叭嗒,叭嗒”,直升飞机的旋转翼转动时发出的响声越来越清晰,但飞机还未出现。
“混小子!”突然传来江波狂暴的吼声,“增援来了,这回非宰了你们不可!”
江波话声未落,一架直升飞机突然出现在树林上空,机身腹部印着几个硕大的白字,仔细一看,原来是“关东航空”四个字,它以压顶之势闯入了这片王国,是那么的趾高气扬,无所顾忌。
“快跑!”三影抓住纯子的手,撒腿便跑。纯子被三影用力拽着。跌跌撞撞地跟在三影身后没命地跑着。
直升飞机施展超低空飞行绝技,擦着灌木丛呼啸而过,与此同时所有的枪同时开火,一时间,枪声大作,有几发就落在奔跑的三影和纯子脚边不远处。
“树林,快躲进树林,别到空地上去。”
两人拼命跑着,离原始密林还有大概三百米的距离,一旦飞机调转头追上来,那就只有束手待毙了。
“眼睛,我眼睛看不见了。”纯子慘叫起来,不知是哪根小树枝打在三影身上后反弹到纯子的眼睛上。
“快!我背着你。”三影把知背脊冲着纯子,背起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他丝毫也未感到自已的脚步比先前沉重。只要一进入原始森林区,他们便找不到三影和纯子的踪迹了。
“真怪,飞机怎么又不响了?”
经纯子这么一提醒,三影停住了脚步,的确,听不见飞机的轰鸣声了。
“真的,这帮家伙一定是在从屋里往外运麻药。”
三影放下纯子,回头向小屋方向望去,浓黑的烟火依然直冲上天,由于没有灭火器械,所以他们无法进行灭火,飞机没有调回头追赶过来,原来是为了抢救那些值钱的玩艺儿——大麻。
“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说都没用……”三影缓缓地摇了摇头,生命危险虽然暂时远离了自己,但他们感到一种深深的失望,浑身的气力象是被人抽空了一样。
江波和町田得救了,麻药也被抢运了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追到手的猎物又这么就逃脱了。
“走!”
三影催促着纯子,迈步向原始走去。他的脚步显得十分沉重,仿佛绝望感都落到了腿上,他觉得自己再也奈何不了江波了,现在企图再次靠近江波是不明智的,退一来说,即使能偷偷接近并向江波发动袭击,也将立即遭到猛烈的反击,甚至被包围,再说他们还可借助飞机追赶,到时自己恐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不,也许他们不会追赶我们,在那些家伙眼里,我们如同蚂蚁,微不足道。就是不去花费时间精力捕杀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哪么,难道就这么算了?仇不报了?”
“不!”三影坚决地用力摇摇头,“决不能就此罢休,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决不放过他们。”
“可是怎么才能……”
“直升飞机,我不认为这是随便从某家公司包租的,那个‘关东航空’,肯定是他们组织经营的,到那儿调查一下,找一些线索。”
“太可惜了,太遗憾了!”纯子轻轻地叹息着,望着三影,两颊深深地往里陷着,越发显得瘦削不堪,然而那种刚毅有精神却有增无减。三影不会依靠他人,也不会轻易向人求援,而是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复仇这一使命,一旦他决心已定,就会坚决干到底,没有丝毫的退却,更不会有片刻的犹豫,如果带上武器返回去,马上杷两个恶棍杀了,这显然行不通。对于三影来说,要选择死并非难事,但他宁愿遭受屈屏的煎熬,为的是能最后达到复仇的目的,这不常人所能比拟的,此时此刻,生与死在三影眼前都算不了什么。
江波已被直升飞机救了出来,受到了组织的庇护,而三影这边是空有怨念,却无计可施。他连他们组织的核心情况都不了解,果真能仅凭着“关东航空”这仅有的一条线索,在将来找到江波吗?
——征程迷茫,前景难测。
纯子这么想着,心中不无担优。虽说对方的巢穴建在这儿,地处茫茫山野之中,毕竟还不算太难找,可要是江波湮没于大都市的浩瀚人诲之中,又如何是好呢?
这时,又隐约听见直升飞机旋转翼的转动声。
纯子仿佛看到自已和三影正漫无目的地搜寻着早已不知去向的江波的情景。
等待他们俩的将是流亡般的生活。
九月一日——
夏季阴湿的天气已过去,眼下正值骄阳似火的酷暑时节,这使三影胸中蕴积的急欲复仇的焦灼更加难以排遣,复仇的烈焰犹如炎炎夏日,愈燃愈旺。
三影和纯子漫步在江东区一个叫作有明的地方,有明是一块突入东京湾,填海而成的地方,上面还有一个有明的码头,驶往那智、四国、九洲,甚至北海道的车辆渡船都是由这里出发。这块地方的顶端还建有一个高尔夫球场。
路边的夏草长势茂盛,这片开阔的土地上大半部都杂草丛生,就这么长时间废弃着,无人过问。
“好荒凉啊!真想不到在东京还会有如此荒凉的地方。”纯子放眼向大海望去,在一片炎日照射下的杂草后面,是一望无际的蓝蓝的大海,也许是因为火辣辣的太阳一直照射的缘故吧,海面看上去有些起伏,摇曳。一边看一边向它走过去,渐渐地会出现一种叫作“走水”的海市蜃楼般的景象。
纯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前方,在远处海天一色的幕布上,过去的夏日中那一幕幕屈辱的图景又象电影一样展现出来。
“就是那儿——”
顺着三影手指的方向望去:能看见一座方形建筑物,石板盖成的屋顶是一片白色,屋顶对面便是东京湾。
“那就是直升飞机场?”
“对,关东航空的直升飞机基地就在那儿。”
“那,该怎么办?”
三影在头顶上打开了阳伞,纯于靠了过来,紧紧地依煨着三影。顿时,在两人脸上出现了一道色彩斑驳的彩带,在旁人眼里,两人如同一对饱尝苦涩,历尽艰险,情深意缘的恋人。
“关东航空现在有两架直升飞机,至于到底是哪架袭击我们的,看了飞机的特征就知道了,现在首先要伏击那个驾驶员,这儿正是理想的伏击点,他很可能坐车通过这里,所以……”
“但是,那车就那么听话,愿意停下来?那里也能看清飞机,就是要小心点。”
“那儿也许会有警戒吧?”
“交给我吧!”
“你……”
三影皱起眉头,又想起纯子为获取两个人的旅费而向两个素不相识的登山者出卖身体的往事。
“我会干好的,别这么看着我,尽管你想让车停下来,但你是男的,他说不定连理都不理你。”
“嗯,这倒也是……”
三影心中虽有一丝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场合,女性成功的可能性更大。纯子的确是够漂亮了,胸部高高的,臀部也颇性感的向上翘着,只要她一扬手,不停车的司机恐怕是没有的。
薄施淡妆后的纯子身穿一套清洁的西装,更显楚楚动人,夏天所遭受的屈辱早已不见踪影。在遭到那种残暴的性虐待之后,在她身上居然能不留下一点痕迹,从那帮畜牲体内流出的污浊的液体丝毫也无损于她那凝脂般雪白而漂亮的肌肤。三影不禁惊叹起眼前这个女人的超乎寻常的坚强韧性和巧妙的净化力来。其中还夹带着一种出自本能的妒忌,即使心灵受到污染,然而女人的躯体却永远不会因男人而受到污损。
但是,即便如此,三影也不愿意看到纯子再入敌手,一想到纯子那丰满白嫩的肉体被一伙人悠然自在地反复玩弄,三影便怒不可遏。
关东航空的直升飞机救出了江波和町田,抢运出价值数亿日元的毒品,他们一定知道机身已被三影看见,对于三影的跟踪追査也肯定有所准备,也许正设下陷阱等着三影去自投罗网。想到要让纯子独自一人去闯魔穴,三影的心立时变的沉重起来。
纯子同三影告别,一个人走进了机场。
纯子虽然显得脚步轻松,但内心深处却胆怯、紧张得要命,一想到自已完全可能再次被抓了起来,重过那种非人的奴隶生活,纯子便一阵震颤,连想都不敢往下想。不过,这儿虽说是填海而成的人造陆地,毕竞也算是东京都市区内,而且现在又正是大白天,三影又在远处监视着,照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座有着石板屋顶的建筑物是仓库,仓库的尽头是一间简易的办公室,里面有三个男人,刚修剪过的草坪上停着一架直升飞机,在灼热的阳光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纯子屏息注视着直升飞机,没有意识到已停下了脚步,纯子还认得它,机身下腹部印有“关东航空”的字样,在“航”字的地方,好象被什么东西撞了似的,往里凹下去了一点儿。在南阿鲁普斯山的那个魔窟中,被这架直升飞机追来,逃跑前的一瞬间,纯子曾注意到这一点,当时真被怪物吓得惊呆了,所以至今仍记忆犹新。
“喂,你在找什么呢?”
问话声是从背后传来的。纯子回过头,面前站着一个三十上下,一副职业摔跤手模样的男人,面容不善,露出的手臂上长满了汗毛。
“那个,也没什么特别的……”
在那男人的目光逼视下,纯子不禁浑身一颤。那人细细的眼睛里闪动着孤疑的光泽,没准现在就会被他抓起来带到一个什么地方。
“请到办公室来吧。”那男人撇开腿,用下巴朝那建筑物示意着,然而他自已却站在那儿不动。没有办法,纯子只得先迈步向那儿走去,那男人紧跟在后面,“千万可别露怯啊!”纯子在心里对自己说,就算这三个男人与栽培毒品的是一伙的,也绝对不可能见过自己,再说,三影还监视着呢。
尽管纯子不断地提醒自已要镇定,还甚感觉到两腿开始哆嗦起来,她不禁回忆起自己倍受凌辱的情景,下意识地感到早晚又将成为这三个男人的玩物。
象是被人押送一样,纯子踏进了办公室的房门,屋里只有两张钢制的旧桌子,五把椅子,显得空空荡荡。使人心头不禁涌起一种被遗弃的凄凉之感。
“这个,这个。”一个满脸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仰身站了起来,“垃圾堆里居然还出现了金凤凰。”无袖运动衫低下的肚子向外突起来。
另一个人身着衬衫,系着领带,下巴尖尖的,似有点神经质,他默默地在一边盯视纯子的目光,黯淡而浑浊。
“那个,是这样,我在这儿与弟弟走散了,因为他说非常能驾驶直升飞机,所以……”
他们让纯子坐在一把残破的椅子上。最初遇见的那个男人和有些神经质的男人默不作声,只顾打量着她的腰部和脚,她感到犹如蚂蚊在身上乱爬一般,浑身刺痒得难受,而且,这些目光已从下半身移到上半身,正顺脊背继续往上爬着。
莫非这几个男人因为什么事已拿握了自己的情况?纯子心神不定地乱想着。
“这就是你坐的。”职业摔跤手模样的男人的语气忽地变了。
“呆会儿。”系领带的人冷冷地插嘴道,“是听谁说起这儿的,我们公司并没有作广告什么的。”
“要谁说的嘛,当然是我弟弟啦。”
镇定——,纯子默默祷告着。
“他是干什么职业的?”对方阴冷的视线似乎要射入自己内心深处一般。
“运输业。”
“在哪儿?”
“新、是新宿。”纯子的声音明显地在发颤,对方肯定已流露出怀疑的神情了,纯子害怕地想着,觉得血液直往上涌。
“在新宿呀,还是运输业……”男人低声嘟嚷着。
“我先回去了!一会再来……”
纯子想站起身,在她面前站着职业摔绞手模样的男人,满身横肉鼓鼓的。
“不要慌,也别忙,等你弟弟来了,我用直升飞机带你们在这儿开开眼,怎么样?”
―股汗臭气味扑向纯子的鼻子,纯子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没叫出声来。
四周是一片长满繁茂的夏草的荒野,在这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掉。对于三个男人来说,对付纯子,这种事未得过于轻而易举了,简直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纯子就形同在猎人面前跳来铫去,走投无路的野兔。
看样子一时是别想回去了,纯子耽心的看着。那三个男从眼神流露出饥渴的,贪婪的目光,不断地在纯子的乳房、腰部和脚之间滑来转去,如同针刺一般,令纯子难受无比。可以想象,如果此时张嘴呼叫,他们定会立刻堵上纯子的嘴,扭住胳膊,按倒在地。
——怎么办?纯子毫无主意了:即使自己呼喊,三影听见后迅速赶来,也是一对三,未免势单力薄,决无取胜把握。况且,对手并不是普通的男人,不但面貌不善,而且言谈举止无不透着一股令人生惧的气味,一看便能猜出他们与种植大麻的暴力集团是一伙的。
不单是两腿,连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纯子不禁后侮自己的轻率,但已为时过晚,要是被带进仓库,那就全完了。
“不,让我回去……”毛茸茸的手伸过来抓住了纯子的肩头。
“到这儿来!”
纯子被家伙拖拉着,来到了办公室与仓库之间的一间小屋里,那双手硬而有力,肩骨象要断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浑身的血液飞快地流动着,纯子心头又升起了绝望之感。全身赤裸,套着绳索,连续半个月为四个男人当牛做马,受尽凌辱,这一痛苦的记忆已渐渐地从她脑海中退去。然而,同样的遭遇又将再现,所不同的是,一个在山林中,一个将在这仓库里。不,这儿是更罪恶的魔窟。如果被带进仓库,将连续遭受三个恶棍不间断的摧残,之后,他们会因怕留下罪证干脆把她杀死,被夏季的炎热包围,然而又地处荒凉的这间屋子里的空气,更增添了纯子对这一推想的恐惧。
“放了我,请你们放了我吧。”
纯子被拖拽着坐到了地上,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她不禁怀疑起自己来了:自已的肉体上或精神上是否存在一种不洁感,为什么自己就这么简单地一次又一次地成了男人们的玩物?要是换了别的女人,也许不至于这样吧?自己身上莫非真的存在什么能激发起男人们的兽欲的东西?而且又能使他们马上付诸于行动的不洁物质?纯子难过得要哭了。
“不要害怕,我小心点就是了。”
男人的声音略带沙哑,抓住纯子的双手,将她拉起来。纯子拼命挣扎,想推开他。然而,这反而更剌激了他的性欲,那家伙用左手抓住纯子的肩膀,右手伸进她的胯股间,纯子的身体顿时感到象要被抬起来一般,有一种漂浮的感觉!脸被顶在那家伙汗湿的衬衫上,那家伙的右手紧紧地勒住纯子的胯裆。
外面阵阵热气直往屋里涌。
不知从远处的什么地方,传来了轮船的汽笛声。
纯子只得听天由命,任其摆布。勒住跨裆的手似乎有万钧之力,想要动弹一下根本不可能,只要一喊叫,使会彻底崩溃,也许对方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采取这种方式的,所以纯子死命挺住,不让自已叫出声来。况且,自己就是再大声呼救,三影也无法再听到了。
纯子痛苦起来,这并不是想以泪水来恳求对方发发慈悲,她深知眼下是在劫难逃了,她已彻底绝望,只是绝望之中对自己仍存一丝怜悯。
那男人用脚开了房门,一股霉湿气味扑鼻而来。
这时,背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声响。
那家伙抱着纯子,向仓库里暗深处走去。
到处都堆积着什么东西捆扎起来的木箱,从屋子的空隙中有道道阳光箭一般地直射进来。那家伙一言不发,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仓库里跟着进来了另外两个男人。
那家伙见此情景将纯子放下。
“我先来。”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那两个人默默地站在一边。
“别站在这儿倒乱,成什么体统,莫非你们是想观赏一番呀?”那家伙冲着另外两人怒斥道,夸耀般地返身将纯子按倒在地,纯子收住哭泣,悲叹自已又将回到畜牲不如的境地。
而面前的三个男人更是禽兽不如,三个人都凶残无比,随时有可能发生不测事件。此时,镇定是至关重要的。
那家伙开始扒纯子的衣服,地上积满了尘土,此时随着他剧烈的动作飞扬起来,在从缝隙中透进来的一缕阳光显得越发明显,纯子闭上还滞留着的泪水的眼腈,那家伙用哆哆嗦嗦的手掏出纯子的乳房……
“行了行了,住手吧。”
带领带的家伙低声说道。
“什么?”
那家伙放开了纯子。
“我让你住手,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呀。”
“不就是让我先了吗,就那么不乐意呀。”
那家伙的声音抽筋似的。
“我让你别招惹麻烦,别说了,快让这女人回去,这样呢,这个女人把这件事忘了,对吗,姑娘?”
“是——”纯子慌忙站起来,“我发誓,决不对任何人说这件事,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当然了,好吧,你可以走了。”
“等会儿,这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
“那又怎么样,”声音冷冷的,“你只管驾驶好直升飞机就行了,还想怎么样。”
纯子从两个男人之间穿过去,出了办公室拾起太阳伞,逃跑似的出了建筑物。顿时,灼人的阳光又照在了纯子的身上,她感到象要燃烧一般,只是身体内部依然一片冰凉,外面有一条东西方向的砂路,在阳光下灿灿发光。纯子在上面一溜小跑向三影的等候地而去。
三影此时注视着纯子,见她连太阳伞都未打就急匆匆地朝这儿赶来,待她来到身边,才发觉她脸色慘白,额头还在不住地往外冒着冷汗,眸子里闪动着狂躁。
“怎么,出什么事?”
三影一把揪住行将倒地的纯子。
“我……”纯子痛哭起来,不是因为刚才险遭污辱,虽然在危急时刻得以脱身,但为什么偏偏自己总是那么不幸呢,——何等悲慘,她忍受不了,一边哭,纯子一边诉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在这儿等着。”弄清楚原委,三影便迈开大步朝机场走去。他似乎感觉不到当头烈日的灼烧,迈开的每一步中都饱含着激愤。
“等一下。”
纯子追了上去抓住三影。
“对方有三个人,你会被他们杀死的。”
“那又怎么样?”三影推开纯子。
被人按倒在地,任意凌辱,三影忽然觉得自己甚至还在生纯子的气。他急燥地用手背擦试着头上的汗水,好象浑身都在往外冒热气一样,几乎近于发疯的境地了。
“为我报仇的办发有了。”
被推在一边的纯子嚷道。
三影停住脚步。
“你有什么办法?”
“是的。”
纯子坚定地注视着三影。
“你一个人去对付他们三个,根本没希望取胜,况且最可恶的只是那个驾驶员。”
“你想怎么办?”
三影直视纯子略带狂躁的眼睛,与刚才不同的是,目光变得更尖锐了。
“打电话把家伙叫出来。”
“会来吗?他就那么恬不知耻?”
“会来的,不信,我试试看。”
纯子眼前又浮现出那家伙长满汗毛,一身横肉的形象。那是一个粗暴的,不考虑后果的人,由于另外两个人的干预,他作为男性的欲望未能得到满足,一旦真用电话约他,他一定会马上赶来,对于这一点,纯子有十分把握,只要对他说:“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的话……”那么他便会成为发疯的公牛,就是明知有生命危险,也会自恃勇武有力前来赴约的。
“是吗?”
三影不置可否地嘀咕着。的确,选择三个人作为对手是太危险了,一个人的话,怎么都好办,再加上来人是那个驾驶员,岂不更好?
然而——似乎还有什么无法让人宽心的事。纯子语气中含着很强的自信,难道就这么一会儿,纯子就能和那家伙心心相通?
对于女人的这种令人不可思议之处,三影心头不禁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嫌恶感,生活在理论世界之外的女人真是不可捉摸。
三影同纯子肩并着肩。
两小时后,两人来到了有明码头。
纯子打了电话。
三影在港区内的咖啡馆等着。
“那家伙,他说来的……”回到座位上的纯子的眼前透着一股奇妙的光,令人想起退潮后晒干的盐的结晶体,是一种不透明的光。
“几点?”
“一小时以后,也就是下午四点——地点在道路的顶头,芦苇和杂草最密的地方。”
“好啊!”
三影喝光了杯中的咖啡。
“你有必胜的信心吗?”
“也许吧。”
“你要是失败了,我可就真的成了那家伙的——”
“那种事,说它有什么用,你是不是想……”
三影生气地打断了话头。
“我也并不想那样嘛。”
“谁知道呢……”
一旦话已出口,三影便感到万般痛楚,仿佛是被自己的话深深刺痛了,内心充满了一种对自已不觉之中说出这话的蔑视和对纯子的愧疚之情。
“是啊……”
纯子的视线投向了咖啡杯。
“出去吧。”
三影站起身,来到外边等着,纯子依然坐在那儿,纹丝不动。过了五分钟,纯子的身影才又出现在他面前。
“我是个男人,难免要发发脾气。”
三影冲着与自己隔开一点,并排向前走的纯子说道。
“我知道,在你眼里,女人无人格可言,有的只是肉体——你亲眼目睹了我过的奴隶生活,所以你根本无法抛弃这种想法,你不是不懂女人,而是你对女人有着强烈的不信任感。”
“没那回事。”
“谁知道……”
话一出口。纯子便笑了起来,笑声中含着一种空虚、凄凉的情调。
“我决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那就拜托了。”纯子衬开了阳伞。
两人呆的地方正是海边。
四周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人多高的芦苇和密密的杂草,这是因为是填海而成的,所以大都是人工的景致,而人为的荒芜在夏去秋来之际便显得凄凉。
连垂钓的人都看不见。
“就要来了,你还是躲起来吧!”
纯子从繁茂的芦苇的空隙中朝道路望去,平坦地延伸而去的道路上既看不到人,也看不到车辆。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
三影钻进密丛中。
现在正是下午三点四十分,离约定的时间不远了。
三影从密丛中望着纯子的身影,纯子面向大海站着,在太阳伞的掩映下,越发流露出一种清秀,也许还因是以大海作为背景的缘故吧。但是,这种清秀中麻含着玻璃一样的脆弱感,这种脆弱感使她一落到男人的手里便失去了自由,不进行挣扎,立刻便成为他人的奴隶,也许正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三影在心中暗暗叹息。
或许,即便不是纯子,换一个别的女人,无论是谁,只要是女人,也会如此的。对方太恶毒了,面对那些把玩弄女人当作家常便饭、杀人不眨眼的象伙,再坚强的女人,恐怕都只有俯首听命,屈服的份儿。
三影顺手捡起一根木棒,因为它就在手边,握着它的手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据纯子说对手是有着一身横肉的彪形大汉,尽管如此,三影依然坚信自已不会败在对方手中,但是,心中总是有点不安,万一失政了,纯子便会当场被带走。眼前那清秀的形象也将四分五裂,待她的又将是无休止的凌辱,这种事,决不能让它再重演了。
万一情况紧急就杀了他,已经杀了四个家伙,再加多少人都是一样的,再说,来这儿的那个家伙也是个恶棍,况且,驾驶直升飞机袭击自己的就是他,杀了他,决不能犹豫。
来了——
来人正是这位彪形大汉,他正一边朝这儿走,一边想着纯子那美妙无比的裸体,在仓库中将纯子按倒在地上时,已经摸过她的乳房了,这回……
三影望着停在海边的纯子的背景,臀部的位置相对较高,充满青春活力的躯体,凝脂般的肌肤上没有留下一点儿污浊的痕迹,但是在那深处却隐藏着女人悲哀的辛酸史,正值新婚时期,刚当上妻子,却在某一天在暴力的胁迫下成了男人们的奴隶,在丈未的面前受尽了摧残。目睹着这的一切的丈夫也变得如同禽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从被当做奴隶的妻子身上寻找刺激,寻找补偿,最后,由于互相看透,终于如同仇人一般,相互僧恶。
整个一个夏季的屈辱的记忆,使得正凝望着大海的纯子的背影更增添了一种悲戚哀蜿的情调。
这时,一阵脚步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三影不由得周身一颤,好重的脚步声啊!
那家伙就从三影躲藏的芦苇丛边快步走了过去,纯子并没有回头。
来人大步向钝子靠去。
的确是个彪形大汉,身高与三影相差无几,但却魁梧得多,露出的手臂又粗又壮,肩上的肉十分厚实。
那家伙漫不经心地走近纯子,没有丝毫戒备之意,待走到纯子身后,更是旁若无人的抓住纯子的肩头,将她扳过身子,连一句话也未说,便一下子抱住她。
纯子抬起腰扳,挺起胸脯,整个身子向后弯曲着,太阳伞也从手中掉落到地上。
那家伙象是啃嚼似的吻着纯子的嘴唇,就象见到鲜血的公牛一样迫不及待。
他的手渐渐伸入了纯子的胸脯。
那家伙满脸通红,仿佛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刚把自己的嘴从纯子的嘴唇上挪开,便不加思索地将纯子按倒在地,廹不及待地撩开裙子,把又粗又大的手伸进了胯股间。
见到这情景,三影愕然了,这简直比监狱里的犯人坯饥饿,他的脸已变了形,纯子侧头转向大海,在这种时刻,任何女人都无法挣扎,那家伙的全身都充满了一种疯狂的占有欲。
他扯下了纯子的内裤,纯子那洁白柔嫩的赤裸着的脚在海天一色的背来下缓缓地舞动着。
三影从密丛中奔了出来。
那家伙丝毫没有察觉。
“住手!”来到身边,三影怒喝道。
那家伙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来。
“干什么?你小子。”
“干什么?有话跟你说,你这种样子真不成体统,还不快住手。”
“少罗嗦,这女人是我的,滚一边去。”
显然是因受惊扰,那家伙显得怒气冲冲,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那怎么行,快放手。”三影怒喝道。
几乎是同时,飞起一脚,正踹在弯腰蹲着的那家伙的屁股上,这一脚可以说满含着憎恶。当三影看到那家伙将手渐渐伸进纯子膀股间,并且来越来越深入一瞬间,在阿尔鲁普斯山的魔窟中所受的屈辱又象烈火一样灼烧着他自己的心。
那家伙被三影一脚瑞飞起来,身子腾空,屁股重重地落在砂地上。
“怎么样,还算有趣吧。”
那家伙慢慢站起来,脸色阴沉,张开双臂,紧握两拳,细细地眼睛里透着杀气。
“我他妈宰了你。”
三影拾起木棒,对手手里什么也没有。
那家伙扑了过来,要是被他打中一拳,可够受的。三影降低重心,沉着地躲闪着,对方虽然力大无穷,气势汹汹,但在精于此道的三影看来,还是有许多破锭的。
三影一边调整自己的位置,一边寻找时机,突然又是一脚,只见对方象挨了当头一棒一样,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三影顾不及喘息,又加上一脚,这下正踢在脸上,对方在地上翻滚着。
但是他又很快站了起来,血从嘴角流出来了,他吐了一口唾沫,大块大块的血也随着落到地上,其中夹杂着八颗断牙。
“我非宰了你这小子不可。”
还是开头那句话,他突然抬脚照三影踢来,正中三影的胸膛,三影只觉得肋骨要断裂一般,连呼吸都快停止了,仰身倒了下去,那家伙趁镇压了上来,并且伸出双手紧紧卡住了三影的脖子。三影想把他推到一边,但他两脚张开支撑着整个身体,想磐石一样纹丝末动。
喉节快要被掐碎了,三影焦急万分,照这样下去,不等窒息,颈骨就会先折断了。
三影想抓住对方两手,把它们掰开,或是用力推开他,但都是不可能的,要不也卡住对方的脖子,但是自己在底下,受制于人,根本用不上力气,奈何不了对方。
对方的劲儿真大,三影一点点地接近于窒息。随着痛苦的不断加剧,四肢也开始出现痉挛,大概是静脉血液受阻,三影两眼充血,连对方背后的天空也变成了红色。
迷迷糊糊之中,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红色的天空中舞动了一下,突然,对方的手松开了。三影立刻苏醒过来,是纯子站在那家伙的身后,手里紧紧握着自己丢弃的木棒。这时,三影才隐约记起自己刚才迷迷糊糊地在血红的天空这个背景下,看见纯子举起木棒,狠狠地砸在那家伙的后脑勺上。
那家伙滚翻在一边。
三影爬起来,掸去身上地砂土。
“杀了他。”
纯子茫然若失,神情恍惚地向三影嘀咕着。
“不能杀他,就这样。”三影伸手抚摸着头颈。
“你想把我交给这个畜牲呜?”
纯子扔去手中的木棒,两眼直视三影。
“要不是你帮忙,不知何时才能完呢,我也许早就死在他手里了。”三影苦笑道。
“振作起来,加油啊!”
“嗯!”
带着满肚子怒气,三影照那家伙背脊又是一脚。
那家伙哼了一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在想要站起来。这次,是用鞋尖狠狠地踢中他的脸,立时鼻子破裂,鼻血如泉水一样喷射而出,眼睛不知怎么也肿了起来,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在地上爬着,想逃跑,跨裆处又被从背后重重地踹了一下。
那家伙惨叫一声,蹲在那儿再也不动弹一下了。
“好好听着!”三影低头看着他,“你说出从南阿鲁普斯山毒品种植地带出来的那两个家伙的住地。”
“不知道,那种事……”
那家伙用手按按胯裆,翻眼朝三影看去,似乎终于醒悟过来对手是何许人。
“是吗?”
三影举起手中的木棒,狠狠地砸在对方搁在砂地上的左手,随着一声闷响,那人的手臂裂开了,他高声哀号着,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要是不说,就打烂你的两只手和两只脚。”
不等回答,三影又抬起了木棒。
这次正右脚,也响起骨断的声音,那家伙又一次向后倒去,身上文是血、又是砂,看不清他的表情。
“请等一下……”
那家伙伸出血淋淋的右手。
“我说,我告诉你……”
“你就是不说,也没关系。”
那家伙用屁股在地上挪动着想躲闪开,但是肩膀又重重地挨了一击。
“是,是在甲、甲府下的飞机。”
那家伙几乎是咆哮地说。
“他们的隐蔽处在哪?”
“不知道,我只是遵照命令。”
“毒品都运到哪去了?”
“货都在这儿的机场里。”
“是在仓库里吗?”
“马上就要搬出去了。”
“运到哪儿?”
“那种事,象我这种人……”
那家伙用屁股蹭着砂他,向后退着。
“要是不说,我叫你爬都爬不动。”
三影向前跨上一步。
“请等一下,我真的不知道,象我这种人物,那些事……”
“那么,我问你,毒品种植的头目是谁?他在哪?”
“听说好象是姓张,我只知道这些。”
“本部在哪?”
“听说是在神户……”
那家伙的脸上浮现出对死亡的巨大恐惧之色,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三影的毫不宽赦的意志。
“是神户呀……”
已经痛苦到这种地步,不会是假话。
“再问你一遍,那两个混蛋躲在哪儿?你要不老实回答,我就杀了你,我在南阿鲁普斯山已经杀了四个人,我的话听清楚没有?要是不照实招来,我就让你漂在大海里。”
“是真的,我没必要庇护那两个人,我只知道他们在甲府下的飞机。饶了我吧,我说的不敢有半句假话。”
那家伙福起满是血的左手,擦鼻血和砂土,无论是脸还是手都沾满了血和砂土。
“我相信你了,但是,现在,我要报仇,因为,你弄了我的女人。”
三影举起木棒便打,那象伙的右手也断裂了。
纯子脸色苍白地注视着这一切。
“接下去,我问你,直升飞机公司的经营者是谁?”
那家伙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将脸埋在沙土里,低低呻吟着,左手骨碎了,右手骨腕被打折了,脚脖也断了,他已经没有任何抵御之力了。
然而,三影并不认为自己存有什么残酷的地方。如果运气在对方一处,那么,今天自己就将被毫不留情地杀死,现在对方也许正在自己的尸体旁欺凌纯子呢。而且在南阿鲁普斯山还受到了他的袭击,差点被他追杀至死,三影真想一下结果了他。
“关东、观光——”
那家伙声微弱。
“不出所料。”
三影扔开了木棒。
“你不杀他?”
血染遍了周围的砂地,纯子俯视着那家伙凄惨的形象。向三影问道。
“还不至于要杀他,再说,杀了他,就会惊动警察。”
“是吗,真遗憾。”
纯子来到海岸边,捡起太阳伞,与三影肩并着肩,对那个家伙置之不理。暮色笼罩着芦苇丛,除了荒凉,依旧是荒凉。
纯子沉默不语。
在这种沉默中,三影体察到纯子性格中的坚强,不,也许不是性格上的坚强,而是报复心的强烈。恐怕纯子的这种报复心之强远在自己之上,在魔窟中,手持铁捧与郁子生死搏斗,最后杀死郁子时立下的誓言,今天依然在支撑着她,不,或许她只是为了这一誓言才活着,使纯子抛弃女性柔弱的是报复心。
用登山搞砸碎江波的脑袋——纯子说这句话时并没有丝毫的夸张,三影深深地理解她。
——要是纯子,她会这样干的。
“到神户去。”
“去找那个姓张的人。”
“是的,张可能是B国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
“嗯,我们已了解到B国的工作人员已经秘密搭船潜入日本,他们在日本的资金来源就是海洛因,这一点警视厅八年前就查得一淸二楚。他们已偷带来价值亿日元的高纯度海洛因,保安第二课和厚生省的毒品取缔事物所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竭力想侦破他们,但始终抓不着这个组织的主要来源,抓到的也只是一些无关大局的枝叶部分。”
“张是那个组织的头目?”
“不知道,不过有这种可能性。要想把毒品成批带进来越来越困难了,所以他们考虑并开始在日本本土直接种植这些东西。”
“那么,江波就是他们一伙的了?”
“大概是吧……”
江波被藏匿于南阿鲁普斯山中的毒品种植所,而这又是由张这个人组织的暴力集团,显然将江波介绍过去的是索有日本暴力集团“影子总长”之称的秋武刚,而三影跟踪追查的贪污渎职事件的中心,就是秋武刚的心腹的的关东观光,而且,直升飞机公司,关东航空的所有者也是关东观光。
处于这一框架顶点的便是秋武刚。
而另一方面尖人物是那个姓张的人。
“影子总长”与操纵毒品生意的总头目之间错综复杂的联合——
“对手太强大了,而我们却只有两个人……”
“这样,就要施展神出鬼没的游击战未,一个个地杀了他们。”
到底是否能如料想一样干净漂亮地付诸于实行,连三影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厚生省和警察联合追查了几年,结果不依旧一无所获吗?而自己只有两个人,面对的却是一个巨大的黑暗组织。
一个令人畏惧万分的对手。
三影和纯子赶到神户,正是九月七日。
在离三宫港不远处的公寓里租了一间六块榻榻咪的大屋子,外带一间小厨房。
两人什么家具也未备置,只买了洗漱用具和毛巾。对于他们来说,不存在一个安生的久居之地,现在这儿只权当一个临时的窝而已,要那么多家具又有何用,他们注定只过着行之流水般的生活。
多余的东西一概不要,纯子意见也是如此,吃饭也就在铺上报纸的床上进行。
从第二天开始,三影便上街转悠。他装成普通工人的样子,从三宫一直到元町一带,边走边细心观察,他专挑些小饭馆和小酒馆集中的地带走。
因为那是下层阶级相对集中的地区。
三影的目的在于直接接触那些卖毒品的人,他们做交易的那套,三影是很清楚的。过去,他们一般自已拥有房子,在那儿进行交易。但这样终究会成为毒品检查人员的诱饵,经常有一些不三不四、行迹可疑的男女出入,便有可能被附近的人告发而一网打尽。
现在,一般都在路边进行交易,即使不慎被捕,最多也不过两个人,不会由此牵涉到更多的幕后人物。
这种组织也越来越绞猾,他们多数不再使用自已下属的成员去干卖毒品的勾当。而是去找一些一时手头紧的人,一般不会超过一星期就会更换一人,就这么交替着周而复始地进行着罪恶的勾当。待稽查人员掌握了情况,那个卖毒品的人却已被辞退了。
即使将贩卖毒品的人逮捕起来,也丝毫无助于揭示贩毒集团之间的联系,至多也只能涉及到把毒品交给他的那个人。
对于这一点,三影很明白,自已就算得以与贩毒者直接接触,也无法再取得更进一步的情报。三影打算要做的,是通过贩毒者之口逐级向其背后的组织提供情报,弄一个具有足够吸引力的情报,由贩毒者到雇主,再由雇主到组织的上层决策机构,逐级上追,若对方认为情报确有价值,那么,就一定会有所反应。
目的是设法接近盘据在神户的毒品集团的老巢,这样也就能查找出张的底细。这是典型的迂回战术,但除此之外,看来已我不出任何更好的办法来査清张的身分,而一旦搞清张的一切,那么江波隐匿的场所也就费不了什么太大的事了。
到神户已十二天了。
在这十二天里,尽管三影不分白天黑夜地外出巡视,但却仍一无所获。也就是说,没有看见过自己要找的那类人物。
三影不禁开始焦虑起来。作为警视厅搜查二课搜查员,他有一种常人没有的自负,对于在人海中的贩毒者,他完全相信自己具有一眼便看穿的眼力,因为对方所耍的花招也就不外乎那几种,诸如在公园的长椅上,或是在汽车站转车的人流中,再就是利用报刊杂志等进行交易。
然而,三影却未能发现这类现场。
难道这种事非专家不行吗?
这种念头强烈地刺激着三影。
毒品稽查人员中有厚生省直属的毒品取缔官,和县知事任命的毒品取缔员。此外,警察中的保安人员也专门从事此事。这些专家只收集,分析有关反毒品的情报信息,并且只进行在此范围之内的调査,所以,要是门外汉介人此事,恐怕会不知所措,吃力不讨好。
第十二天的晚上,三影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住地走去,他目前与纯子住在元町的欢乐街。
在通过一段两边都开满饮食店的街道时,他在一家卖烧鸡的店铺门前站住了,心中忽地涌起一阵冲动,买只烧鸡回去慰劳慰劳纯子,她正独自守候在那间不足六块榻榻米的屋子里。于是,他便订了一只,站在那儿等着拿烧鸡出炉。这时,一个年轻妇女站到了他的身旁,显然也是在等烧鸡。
从侧面看上去,那妇女脸色苍白而瘦削,怎么看都给人一种不善之感。
那女人的眼睛始终不朝三影这边瞥一瞥,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烤烧鸡的男人那忙碌的手,好象是在看一场紧张激烈的比赛。
三影点上一支烟,趁着划火柴的一瞬间,偷眼扫视了一下身边的女人,苍白的脸微微渗着汗珠。不知怎的,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有点儿粘糊糊的,好象她竭力掩饰着心中的不安,以至于不断往外渗着汗水。
三影收回视线,那女人并不是真的在看什么,而是有点精神恍惚,将真挚的目光投向这无边无际的远方。
烧鸡被包装好,三影先接了过来,那女人的几乎也在同时完成了。三影就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又发现当包好的烧鸡递到她跟前时,那女人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随即浑身一颤。她显然意识到该伸手接,但自已却坯处在茫然若失般的世界里,内心在一瞬间便失去了原有的平衡。
“叭”地一声,一个小钱包从那女人车手中掉到了地上,三影猛地站住,回头注视着身后发生的一切。女人的举止不免有点不同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失态,在悠然的外表下,努力抑制着一阵阵颤抖。
停住脚步的三影,只是在一瞬间,便又回复到了当搜查员的过去。即使不是三影,只要是警官,都会被这一女人那慌张的举止,恍惚的神态吸引的。然而,三影现在不是搜查员,什么也不是,他想拔腿走开。
女人弓曲着腰,想拾起钱包。这一举动自然未能逃出三影的视野。若是男人,使会弯下身子,伸手将钱每捡起来。然而,那女人却蹲了下来,蹲着的臀部的曲线,被清晰地勾了出来,让人不禁产生一种冲动,一种欲望。
女人用左手拾起了钱包,纤细,苍白无力的手臂被映照在售货摊上的灯泡上。
三影走了出来。
响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
——是大麻中毒?
女人的左上臂上有一块黑影,形状如同一只蛾子停在上面,三影目不转睛注视着,既不是什么蛾也不是什么黑影,而是注射留下的痕迹,所承受的针扎次数已不下数十次,以至于专附近的肌肉组织尽遭破坏,看上去犹如一只正在吸血的昆虫的影子,而周围的皮肤却依旧那么苍白,这就使形如蛾子的黑影更加显眼,就好似深深地嵌入肌肤一般。顿时,三影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女人会惨白着脸,神情恍惚。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三影闪身躲在阴暗处,那女人若真是大麻中毒,那么跟上她,便能发现她同贩毒者接触的场所。
那女人提着包好的烧鸡,从躲在阴暗处的三影面前走过,三影连忙闪身走出来,女人竞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前快步走去。
约莫走了五十米左右距离,女人拐进了一条小巷,显然她并没有发觉已被人跟踪,不仅如此,同时还渐渐加快了脚步。看上去象是被身体内不断涌出的什么东西驱使着,步履急促,神情匆忙,然而在黑暗中显映出来的灰白瘦削的背影又显得是那么沉重,好似正承受着无法言喻的重压一样。
——是不是药性快要过了。
三影不禁这么想着。
没有比这种大麻中毒更加可怕,更悲惨的了。被恐怖心驱使着,往往会产生一种行将被勒死的不安之感,那女人无疑是一个严重的大麻中毒者,这不仅仅是凭她左上臂上那吸血蛾形状的注射痕迹而得出的判断。三影相信,要是她脱去衣服,那她那大腿上也一定爬满了形态丑恶的吸血蛾。但是,女人既然知道自己药性将过,那为什么还出来买烧鸡呢?
该不会有什么暴力集团的人作她的情夫吧?
可以这么设想一下,这女人买了烧鸡回去,而向地发出指令的家伙,又利用手中的毒品控制她,让她驯服地成为自己的奴隶。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一个醉汉模样的人低声说道。
“保安——不过,又不很像。”
另一个人答道。
两人一步三摇,步履蹒珊地在小巷中走着,一副普通人的装束,看上去年纪约莫在三十到四十之间。
“没准是中毒者呢。”
“说不定是要向那女人求爱。”
“看他那样子可不怎么象啊。”
“啊,也许吧。”
脚步不听使唤的两个人,嘴里哼着曲子通过了小巷。一条马路从小巷中间横穿而过,那女人走进了位于马路对面的一幢四层楼的公寓。跟踪而至的三影稍稍隔了一会儿,也走了进去。
两个醉汉见此情景,连忙闪进大楼后面。
“真是不可思议。”
说话的是躲在大楼后面的黑木,他看上去略微年青一点,是厚生省直属的关东甲信越地区毐品的取缔官。
“嗯——”
在一边附和的是警察厅防范部保安课员野沟警部。
“已经同县警察厅联系过了,他们没有派出别的保安课员,再说,也不象是海上保安监或是税关人员,要是的话,会与我们联系的。”
“的确太奇怪了!他分明是在跟踪那女人,而且,那动作简直如同行家里手,浑身都给人一种……”
“是刑警吧。”
“总觉得有那么点象……”
“是不是县警察厅抢先下手了?”
“不、不会是县警察厅的。”
“县警长都与县警察厅保持着联络,跟踪者若是搜査员的话,也许是外县来的防范课员,或是与毒品无关的搜查一课的人员。”
“妈的,麻烦事来了。”
“再看看动静,要是他再紧追不舍,纠缠不休,就讯问他一下,也许他掌了与我们不同的什么情报。”
“那,我们跟着他?”黑木低声问道。
“这是一个办法。”野沟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野沟和黑木所要追査的,是关东兴业的副经理沼田精一,说是副经理,而实际上却是暴力集团的人,背后隐藏着的该暴力集团的总会长,便是秋武刚。秋武刚手里控制的最关键的公司有三个,分别是:
关东观光。
关东航空。
关东兴业。
其中关东兴业,最近出现了一些不稳定的动向,这是因为关东兴业与从B国偷偷潜入日本的人交往过密,甚至有不断深入的倾向。
野沟所在的机构几年来一直致力于追査从B国潜入日本的秘密组织,不是仅仅把他们当作一般的间谍嫌疑,而是将他们当作毒品罪犯来看待,追査过程中,厚生省直属的稽查机构的及警视厅的保安课也加入到这一行动中来。
在此之前一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间谍组织偷运进来大量的海洛因,以此作为收集情报的资金,因为是传说,所以本身真实可信到什么地步也很难说。还有的说,这不是B国间谍,而是A大国对日的土作资金。早在几年前,就曾逮捕过以筹集打倒对立政权资金为目的而秘密贩卖海洛因的家伙,然而,那家伙只是一个基层组织的成员,至于主谋者是谁谁,却无从得知。而无论是B国偷渡者的头目,还是A大国对日工作人员的首领,目前对他们的情况仍是一无所知。
只是有一点很清楚,确实存在一个掌握着庞大组织的人物。
这个头面人物的浮现是在今年二月,当时,警察厅及关甲倍越毒品取缔事务所得到了一个密告,内容是关于毒品交易的场所,同时,证实了作为关东兴业幕后总操纵人的武秋刚,已与日本毒品界的总头目携手联合的消息。
在对位于新宿西天久保的一幢老式旧房中进行的毒品交易采取突袭之后,野沟査收了代号为No.4的高纯度的海洛因。以最终价格计算,达数十亿日元之巨。
当时,从被逮捕的关东兴业的组员口中获悉了“张”这个名字,然而,这个组员也只知道这一个字。
尽管如此,从警察厅到警视厅、厚生省部为之一振。至今只是一直流于传说的日本国内毒品集团的头目的名字,不管怎么说,至少得知他姓“张”。如果能击倒这个姓张的人物。那么,其组织也就分崩离析了。三方经过多次联席会议的商讨、协调,随即开始了追捕张的行动。
一般而言,人们容易认为毒品业是由暴力集团操纵、处理的。实际上,暴力集团只是参与一些涉及不深的初级工作,真正的毒品流通组织要复杂得多。
从制造到秘密运输,太致要经过三层组织系统,被秘密偷运进日本的毒品先由负责接受的总经理(总头目)接受下来,然后再逐级通过秘密搬运人——现货保管人——大宗秘密贩卖者——制造制剂小分者——小批量秘密贩卖者——秘密小舨——底层小贩——直呈大麻中毒者。
暴力集团最底层,一般都是些秘密小贩之类的人物。在他们上面的各环节大都由外国人控制,原来价格差不多的毒品一进入日本,其金额便要以亿作计算单位增值,而绝大部分资金又都被那些外国人榨取去,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
暴力集团一般都从事一些开辟、扩充推销点的工作。他们之中,自己本身就是大麻中毒者的人便不在少数。为了挣取买毒品的钱,他们只得拼命为上头贩卖毒品,又由他们的极力推销,中毒者的人数便直线上升,其结果,不仅危害他人,同时,也把自已折磨得皮包骨一般,就象拼命追逐自己尾巴的疯狗一样,手里永远不会得到钱,即使得到了也留不住。
一些有名有势的暴力集团曾几次三番地尝试过想向毒品组织内部扩张势力和影响,但都失败了,原因是没有掌握秘密运输的途径。
有关毒品组织的总头目张和日本暴力集团“影子总长”的秋武刚相勾结的密告,使毒品取缔人员振奋,忙碌起来。秋武刚一定是抓住了张这个家伙有什么弱点或把柄。若真是这样,那么,彻底査明至今一直潜藏在铁壁深处的魁首的路途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曙光。
击溃张这个魁首。
彻底摧毁毒品来源、运输途径及其组织。
命令终于发出了。
野沟被任命为捣毁该组织行动的负责人。
对关东兴业的持久不懈的暗中监视也随之开始。
但是,迄令为止,并没有取得任何值得夸耀的有价值的成果,只限于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当作毒品罪犯举抓了起来。
作为副经理的沼田精一开始有所动作,是在上个月。
据来自警视厅刑事部搜査第四课、组织暴力课的情报说,沼田已经脱离了关东兴业。
这个沼田于大约十五天前来到神户,住进了现在的公寓。
野沟将沼田退出关东兴业看作是一种障人之术。
沼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身材短小的男人,十六岁那年便自甘堕落,走上了这条岐途,对于他来说,除了暴力集团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供考虑选择的人生之路了,所以,他是唯秋武之密令而动,决无半点含糊。
沼田的公寓里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是大麻中毒者。看来是连同房一起从同伙中的某人那儿接收过来的。
掉进张开着的网中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而偏偏在这时,却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匆匆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