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强尼坐在蕾娜旁边的椅子上,他脖子上的白色餐巾沾着巧克力。蕾娜猜想他过去一定从来没有喝过。强尼很快地喝下热腾腾的一杯之后,立刻又要求还要一杯。

“你必须先吃点东西。”蕾娜说道,将一小碟炒蛋放在他面前。“试试看这个——很好吃哦。”

强尼用狐疑的眼神盯着那盘炒蛋。“我不要。”

“你要吃它,才会长得又高又大啊。”蕾娜哄道。

“不要!”

当蕾娜看到男仆脸上不赞许的表情,不禁担忧起来。鸡蛋在仆人眼中被认为是奢侈品,那是绝对不可以被浪费的。虽然那些仆人都训练良好,不敢公开表示不满。但有些仆人实在不甘心服侍一个像强尼这样出身的小鬼头。如果那孩子能够稍微识相一点,表现出感恩之意,那么或许还可以忍受。倘若他能够和仆人亲近些——甚至和这个家的主人何伯爵!那么他会比较轻易巩固自己在这里的地位。

“吃一小口就好了。”蕾娜替他舀起一汤匙哄劝道。

强尼猛烈地摇着头。“我还要巧克力。”他说道,显然丝毫不愿妥协。

“等一下。”蕾娜坚决地说道。“先吃一口吐司,还有火腿。”

他看着她,看出她眼中的坚决,于是说道:“好吧!”他拿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然后用手拿起一片火腿放入口中。

蕾娜微笑了,有股冲动想要将他搂在怀中。现在她只希望他能够多吃一点,尽快将身体养胖起来。至于餐桌礼仪,可以等到以后再纠正。

虽然她花很多时间在孤儿院,但她从来没有照顾一个孩子饮食起居的经验,她觉得有一种满足的感觉。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忘记了自己不孕的阴影,就算她不能生育,她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家庭。

正当蕾娜在心中猜测,她丈夫对于收养更多孩子会有什么反应时,杭特走进早餐室中,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模样。

“早安。”蕾娜谨慎地说道。

杭特没有回答,只是嫌恶地望了桌上的食物一眼。他的脸色显得略微苍白。他走到男仆面前对他说道:“告诉葛太太,请他替我煮一碗特制的药。”他说道。“然后拿一些头痛药过来。”

“是的,爵爷。”男仆很快离去了。葛太太有一种特别的药方,对宿醉十分有效,只有她知道怎么做。

强尼看着杭特倒了一杯水.然后那孩子疑惑地看着蕾娜。“他是公爵吗?”

“不,亲爱的,”她微笑回答道。“他是伯爵。”

强尼似乎有些失望,继续盯着杭特宽广的背,然后拉拉蕾娜的衣袖。

“什么事?”她问道。

“他是我的新爸爸吗?”

杭特几乎被水呛到。蕾娜迟疑了一下,然后摸摸强尼的头发说道:“不,强尼。”

“为什么他不说话呢?”那孩子大声问道。

“嘘,亲爱的。”她轻声说道。“我想是因为他头痛。”

“哦。”强尼顿时对杭特失去兴趣,盯着餐盘的碎层。他叹了口气。“我想念鼠儿。”

蕾娜笑了,心想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得还真快。“你今天想去马厩里玩吗?”她建议道。

“你可以摸摸马匹,还可以喂它们吃红萝卜。”

“好啊!”这个主意让他雀跃了起来,急着想从椅子上下来。

“等一下。”蕾娜将他脖子上的餐巾拿下来。“首先我要先叫爱咪过来。她会帮你洗手和洗脸。”

“可是我昨天已经洗过了。”他不高兴地说道。

蕾娜笑出声来,用餐巾擦他的睑。“你必须先把脸上的巧克力洗干净,才能到外面去。否则,全马其镇的苍蝇都会飞到你身上来了。”

强尼和爱眯离去之后,男仆端来葛太太的特别药方及头痛药。蕾娜将注意力转到杭特身上。“坐下吧。”她说道。“也许你该吃片吐司——”

“哦,不。”这个建议令杭特皱起眉头。他静静地喝了半碗药汤,然后将碗放在一旁。他站在窗边,望了蕾娜一眼,仿彿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仿彿……

他该不会是对于昨晚醉酒的事感到不好意思吧?蕾娜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男人不是一向都以饮酒自豪的吗?他们总是喜欢拿酒量来评断男性雄风。

蕾娜疑惑地望着他。支开男仆之后,蕾娜站起身来,走到矮柜旁边,两人之间依然一阵静默。她猜想,杭特可能是对昨晚的亲密感到不悦……他曾说过的话,以及他触摸她的方式……回忆令她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爵爷,”她开口说道.“你今天早上有点沉默。我希望你不是因为……昨晚的事而不高兴。”

一刻之后,杭特走到她身边。他深吸一口气。“蕾娜……关于昨晚,我不太记得我……”他的手用力地抓着矮柜边缘。“我希望……我没有弄伤你……有吗?”

蕾娜惊讶地眨着眼,他以为他强行占有了她。当他看到自己半裸地从她床上醒来,他当然会这样以为了。可是以前这种事发生过那么多次,为什么现在会困扰他呢?她偷瞄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懊恼的表情。

真是讽刺。杭特以前伤害过她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懊悔过,而现在却为了自己没有做的事而感到如此羞愧。突然间她觉得好笑起来,于是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昨晚喝得很醉。”她说道.“我想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听到他发出一串咒骂,但那只让她格格笑得更厉害。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笑得肩膀猛烈地颤动着。

“哦,天啊,别哭。”杭特紧张地说道。“蕾娜,求求你……你必须相信我,我不是有意——”

蕾娜转身面向他。当他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时,不禁吓了一跳。“你没有。”她喘息道。“你睡——着——了——”她一边笑着,一边从他身旁走了开来。

“你这个小坏蛋。”杭特说道,跟在她的身后走去。他显然松了一口氯,同时也感到恼怒。“你知道我今天早上过得多惨吗?”

“好极了!”她满意地说道。“谁叫你逼我那件衣服?你也该受到一点惩罚。”

杭特试图追到她身边,但她用一张椅子挡住他。“我一点也不后悔要你穿那件衣服——不过我不太记得详细的情形。你必须再穿一次蛤我看!”

“我才不要!”

“如果我不记得,那就不算数。”

“只要我你得就够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尴尬过!”杭特停止了追逐,用闪烁的双眸望着她。“你很美,那是我所记得的。”

她试图不为他的称称赞所动,但很难。他们两人之同的气氛改变了,变得十分融洽。蕾娜坐在餐桌旁,杭特则盯着强尼刚才坐过的位子。“你告诉那个孩子,他要和我们在一起了吗?”他突然问道。

她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不尽然。事实上,他似乎认为理所当然。”

“他实在太幸运了。像他这种处境的孩子,很多都被送到工厂去工作——甚至更糟。”

蕾娜拿起叉子,玩弄着盘中剩余的食物。“爵爷,”她喃喃说道。“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讨论。我一直在想强尼的事。只因为没有人照顾他,他就必须和他父亲一起住在监狱中……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唯一的一个。如果马其镇会发生,在其他的监狱一定也有。现在,或许有许多孩子都和他的父亲或母亲生活在牢狱中。那实在是太不健康的环境了——”

“等一下。”杭特坐在她对面,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个善良的女人,蕾娜。我知道你想拯救世界上的每一个孤儿,每一个乞丐,和每一条流浪狗流浪猫。但你不能那么做的。”

蕾娜不悦地抽回她的手。“我什么都还没有说。”她说道。

“但你迟早要说的。”

“目前,我只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孩子的处境和强尼一样。我曾经想过要写信询问监狱的典狱长,看看有没有受刑人的孩子住在里面.但我担心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承认的,尤其如果写信的人是个女人。”她停顿下来,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你希望我能够写信去问。”杭特皱起眉头说道。“该死,蕾娜,我已经有够多的事要忙了。”

“你曾经认识很多政界的名人。”蕾娜辩驳道。“如果你可以向一些政府官员打听……或者是社会福利局的人——”

“全英国起码有三百个监狱。假设我们真的发现有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一起住在里面——十个、二十个,甚至一百个。你打算怎么办,领养他们全部吗?”杭特大声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忘掉这件事吧,蕾娜。”

“我不能。”她激动地说道。“我不能像你一样无情。除非我找到我要的答案,否则我决不罢休的。如果必要的话,我会亲自造访每一座监狱。”

“我绝对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你无法阻止我。”

他们怒视着对方,蕾娜感觉到自己的脸因愤怒而红了起来。倘若是在过去,在他离开英国到印度去之前,她或许会默然接受他的决定。但现在,她不想再回到那种被他控制、听命于他的关系。突然间她的脑中出现一些可怕的思绪——她真希望他留在印度,甚至沉尸海底,或者在其他地方,而不是和她共处一室。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努力抗拒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然后她听到杭特低声说道:“蕾娜,你对我而言太重要了。望不会让你去冒任何险的。”

“不过我也不想把你软禁起来,不让你去拜访那些监狱,所以……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吓了一跳。蕾娜低着头,望着她裙子上的绣花图案。“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绝对不会再穿那件内衣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手臂。“这是我的条件,亲爱的……我会替你询问你要的资讯,但我不准你涉足任何监狱。等我们得到答案之后,除非先和我商量,否则我不希望你私自采取任何行动。”

蕾娜抬起头来想要争辩。

“当你告诉我要收留强尼时,我并没有反对。”他提醒她。“你没有先和我商量,就私自做了决定。我没有扫你的兴,是因为我知道你很想留下这孩子。不过,我希望以后我们能够像伙伴一样,事先知会对方,同意吗?”

蕾娜不敢相信,何杭特伯爵竟然提议了要她当他的“伙伴”。他过去总是把她当成附属品……

“我同意。”她喃喃说道,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在笑什么?”

“你。”他打趣地看着她,他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我打赌每个认识你的人,都以为你是个甜蜜、温柔、顺从的女人。但你不是。”

“那我是怎么样?”

杭特将手放到她颈背,将她的头拉近,直到他们几乎四唇相触。蕾娜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脸上,她的腹部立刻产生一阵兴奋。“你是只母狮子。”他说道,没有吻她,然后放开了她……一股奇怪的失望感觉在她心中回荡着。

走廊上传来一阵孩子的抽泣声,杭特的脚步缓慢了下来。他看到那个男孩蜷缩在墙角,他并没有在哭,只是哽咽地吸着鼻子,一张脸红通通的。然后他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杭特。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呢,”杭特微微不悦地问道。他对孩子没有经验,不了解他们的需要,也不知道他们要些什么。

“我迷路了。”那孩子沮丧地说道。

“怎么没有人跟你在一起呢?”应该有人随时陪着这个孩子的——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调皮捣蛋的事。但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于是杭特又问道:“你想去哪里,”

那个孩子耸耸肩。“我需要尿尿。”

杭特脸上露出同情。“找不到厕所吗?好吧,我带你去,跟我来。”

“我不能走路。”

“那么我抱你吧。不过我警告你,你最好忍住哦。”杭特抱着那个孩子穿过走廊。他很轻,而且他眼睛的颜色十分特别,湛蓝中带着一抹紫罗兰的颜色。

“你和夫人结婚了吗?”强尼搂着杭特的脖子问道。

“是的。”

“等我长大之后,我也要和她结婚。”

“她不能同时和两个男人结婚。”杭特说道,感到十分有趣。“那我怎么办?”

“你可以留在这里。”那孩子大方地说道。“如果夫人愿意的话。”

杭特对那张小脸笑了一下。“谢谢你。”

强尼低头看着地面。“你很高。”他说道。“你比我爸爸还高。”

这句话勾起了杭特的兴趣。“告诉我,小子——你爸爸为什么被吊死了?”

“他是个打劫犯。他杀死了一个人,不过那是不小心的。”

打劫犯——在英国有很多这种在路上打劫醉鬼的人。算不上是什么凶残的罪——只不过是在伦敦街头求生存的小混混罢了。杭特没有表现出他的嫌恶,继续问道:“那你妈妈呢?”

“妈妈在天堂。”

这么说这孩子是无亲无故了。

强尼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仿彿读出了杭特的心思。“不过现在我有你和夫人了对不对?”

这时杭特才开始明白蕾娜为何如此被这孩子吸引。“是的,我们拥有你了。”他说道,丝毫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这孩子似乎有一股魔力,令人忍不住想照顾他。

他们来到厕所前,杭特将他放了下来。“到啦!”他停顿一下,然后不自在地问道:“你需要帮忙吗?呃……你会自己上吗?”

“嗯,我会自己来的。”那孩子走进厕所,然后焦虑地回过头。“我出来时你还会在这里吗?”

“我会在的。”杭特说道,盯着关上的门。不知怎地,他深深地被这个孩子所感动。

汤上校坐在书房的一张皮沙发上。他的双手拿着一杯白兰地,然后啜饮了一口,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现在已是深夜,而他身怀六甲的美丽妻子已经先上床睡觉了。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那股期待的喜悦令汤上校兴奋不已。八年来,他一直渴望能够回到英国,过着平静的生活。然而,一个小小的转机,却破坏了这片应有的宁静与祥和。

“该死!”汤上校握着他的酒杯咒骂道。“你为什么不留在印度呢?”

突然间一件奇妙的事发生了……他早该猜到的。房内突然出现一个影子,从阴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惊讶不已的汤上校看着何伯爵走到他面前。

“我有更好的计划。”杭特轻声说道。

汤上校掩住内心的震惊,勉强压抑住激动的情绪。“该死的混蛋!”他说道。“只有你才敢这样擅自闯入我的家。”

“我想私下和你见面。”

汤上校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直到昨晚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死了。”他沙哑地说道。“你到底在英国做什么?”

“那和你无关。我只是来警告你——不要插手。”

“你竟敢命令我?”汤上校的脸气得发紫。“那何夫人呢?那个可怜的女人有权利知道——”

“我在照顾她。”杭特说道。“我要你闭上你的嘴,汤上校。在我为你所做的之后,这是你欠我的。”

汤上校的内心似乎在挣扎交战着。最后,他垂下了肩膀。“或许是吧!”他喃喃说道。

“我必须想一想。你离开吧。你勾起太多我极力想忘却的回忆。”

两个星期过去了,然而,关于监狱中孩童的事却一点下落也没有,令蕾娜十分失望。目前房子正在装修,施先生和一大群的木工及助手在整座城堡中忙上忙下。她也拜访了一些在马其镇的朋友,以及孤儿院。不过,大部分的时间,她还是忙着帮助强尼适应这个全新的生活环境。

当然,还有杭特。

他忙着处理家族的公事,参加社交活动,并倾听佃农的需求。此外,他也努力于重建家族的财务状况。为此,杭特甚至放下身为一位贵族的骄傲,致力挽救何家的负债惨状。

现在的他是蕾娜心目中丈夫的完美形象:负责、礼貌、仁慈……友善。但最后这一点特质却令她感到困扰不已。在一连串的改变中,杭特似乎把她当成朋友,在其他方面几乎一无所求,他几乎没有把她当成女人看。

过去的蕾娜或许会为这点感到欣喜不已。她拥有丈夫所有提供的利益——安全感、慰藉,以及友谊——而不需要履行她所厌恶的肉体义务。然而,为什么她反而这么不安呢,为什么她会在半夜醒来,感到空虚、寂寞?她渴望和她丈夫相处,甚至开始借口与他见一面。然而,每一次他们独处,杭待对她单纯的友善举止令她的心中气得牙痒痒的。

蕾娜不知自己到底要什么。她渴望他深情的吻,而不是在脸颊上那种兄妹间的轻吻。她要的是甜蜜、唇舌交接的深吻,让她的世界为之天旋地转。是的,她要他吻她。但她不确定她是否要更多。如果她让他上她的床,他会开始认为可以对她予取予求,所以最好还是维持现状。然而,为什么杭特要把她当作妹妹一般对待呢?

在冲动的念头下,蕾娜写信通知她的裁缝师,将上次订做的所有衣服的领口都改低两吋。那些服饰终于送来了。各种颜色的丝绸洋装和礼服,以及搭配的羽毛帽和花边帽……丝质围巾和手套……皮鞋及刺绣的软鞋,象牙和纸及蕾丝做成的扇子。

看到这些新衣物令蕾娜兴奋不已。她立刻穿上一件淡绿的礼服,这件礼服的颜色和她的眼睛十分搭配,她的肌肤整个亮了起来。低胸的衣领露出她完美的胸脯曲线,上面只有一层薄纱盖住。她知道杭特在书房工作,于是立刻往那里走去,她只是想过去礼貌地向他道谢。

她的丈夫坐在书桌前。他已脱下背心,卷起衣袖,衬衫的衣领也打了开来。他瞥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然后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工作。突然他又猛然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是你的新衣服吗,”他问道,虽然他很清楚答案是什么。

蕾娜走进房间。“你喜欢吗?”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手指紧抓着手上的鹅毛笔,几乎把笔捏碎。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扫视着她的每一道曲线。“衣服的料子很好看。”他平静地说道,但他的语气中仿彿有一股暖流,令她全身为之颤抖。他依然想要她。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会令她高兴,但事实的确如此。

她的唇上露出一抹淘气的微笑。“衣服的料子很好看?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他的眼中露出一道危险的光芒。“我本来想赞美它的设计的,不过一大半的胸衣似乎都被裁掉了。”

“现在很流行低胸的设计。”她回答道。

杭特哼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工作。蕾娜故意走到他身旁,弯下身看着他桌上的书。她倾身靠得更近,她的胸脯轻抚过他的手臂。虽然那个触碰是不小心地,但她依然感觉到一股战栗传遍她全身,而她知道杭特也感觉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放下鹅毛笔,将一摊墨汁滴在桌子上。

“我必须专心工作。”他低吼道。“你的胸脯这样垂在我面前,我无法思考。”

蕾娜向后退了一步。“是你坚持要我订做新衣服的.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而已.我本来想谢谢你的。”

“好吧……”他半笑半呻吟地说道,伸出手抓住她。他用手罩住她的臀部,然后将她拉到双腿之间,饥渴地看着她。“这件衣服很漂亮。”他喃喃说道。“你也是。事实上,这样看着你让我疼痛不已。”

“疼痛?”

“我的整个身体因欲望而疼痛。”他又将她拉得更近,把她肩上的丝巾扯下扔到地上。然后他把脸埋在她双乳间,他的舌头舔舐着她雪白的肌肤。“你让我发狂。”他轻声说道,他的胡渣令她的皮肤微微刺痛。“不,别走开……让我——”

当他的唇找到她礼服下方的乳尖时,蕾娜惊讶地跳了起来。“停止……停止!”

他发出一声沮丧的呻吟放开了她,站在她面前怒视着她。“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样一身打扮到这里来,所以别怪我吞下了你的诱饵。”

蕾娜弯下身,拾起坠落在地上的丝巾。“我——我没有要诱惑你的意思。或许我只是想要一个吻,或是赞美,但我并没有——”

“我对你的欲望不是一个吻就可以满足的。该死,你以为这样很容易吗,和你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看到你,却无法碰你?”

蕾娜惊讶地看着他,内心突然升起一种羞愧的感觉。她看错他了——她不知道他依然渴望她,不知道他这样和她一起生活,竟然如此困难。

“我想要对你莋爱。”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想看你的裸体,吻遍你的全身……取悦你,直到你开口要我停止。还有每天早上在你臂弯中醒来,听到你告诉我——”他停顿下来,仿彿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蕾娜焦虑地说道:“对不起。”她柔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还渴望我。”

“让我告诉你吧!”他再度搂住她,用手抱住她的腰,然后将她的手拉到他双腿间。不顾她的轻声抗议,他把她的手放到他硬挺的男性器官上,那股炙热的欲望温暖了她的掌心。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将她拉近。“每次我和你共处一室,就会发生这种事。这样的硬挺表示一个男人渴望你。”

过去和他在一起的回忆又充斥在蕾娜脑海中。握在她手中的硬挺对她而言就像是个武器。她回忆起那些像刀割般的冲刺,以及事后那种酸痛,被侵犯和羞辱的感觉,她再也不要了。“我不想要讨论你的禾幺.处。”她紧张地说道,试图抽回她的手,但他不让她这么做。

“我是个男人,不是太监.我可以吻你、碰你,却不能占有你。”他把嘴埋在她的颈旁让她颤抖不己。“让我今晚和你在一起。我已经试图保持耐心,但我实在无法再忍受了。”

蕾娜含着泪水,终于抽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求求你,你必须去找康夫人。”

提起他情妇的名字似乎是她最后的武器。杭特的脸上露出轻视的怒容。“也许我会。”

蕾娜僵直了身子,看着他走到桌前,拿起了一封信。

“还有,”杭特说道。“我收到了马爵士的回信——他是一位专门负责监督监狱的国会议员。你要的资讯在这里。”

他将信扔给她,但她紧张得没有接住,信封从她手中滑落至地上。

杭特走向门口,回头对她说道:“去帮助那些穷人和可怜人吧,圣女夫人。”

蕾娜从地上把信拾起,怒视着被他关上的门。“自私鬼。”她说道,但她内心感到一股微微的罪恶感。杭特说得对——她的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要他崇拜她。她想要他渴望她。如果她没有兴趣上他的床,那么她为什么要去挑逗他呢?她为什么不能离他远一点,享受两人之间的那份距离呢?

蕾娜想要跟杭特和好,但她猜想在这个时候,只有一种道歉方式会让他接受,而她势必得爬上他的床。

她叹口气,走到他的书桌前坐了下来。她抚摸着皮椅,感觉到上面依然残留的体温。如果闭上眼睛,她几乎可以闻到他的体香,那股带着一抹檀香的异国味道。“我很抱歉。”她大声地说道,但没有人听见。她对于自己无法像其他女人一样,和男人享受肉体之欢感到抱歉。她也对杭特感到深深的歉意,因为他想要的多于她可以付出的。懊恼和寂寞的感觉在她心中交织着。

然后她开始低下头,阅读手上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