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曲
虽然薇雅认为她已经很了解她的丈夫,但是在他们婚后的六个月,她又发现了更多。既然同意一般人皆认为的、凯南不是居家型男人的看法,因此她发誓要尽可能给他他所需要的自由。她决定绝不会对他的交友状况提出意见。如果他选择要整个晚上在外面交际应酬、喝酒作乐,那就让他去吧。而如果他让自己陷入危险的情况,她也会尽力不去批评他。毕竟,在认识她之前他一直都是个非常独立的人,而且他会怨恨被她绊住。此外,薇雅不想到最后被他视为沉重的负担。
然而,令她和每个认识凯南的人惊讶的是,他非常喜欢婚姻生活,好象他从来不知道还有其它的生活方式。他轻松愉快地适应了丈夫的角色还非常的享受,并展现出世上大部分妻子只能由梦中得到的忠诚。凯南喜欢晚上在家里和薇雅分享好书及美酒,反而不爱和朋友在伦敦酒馆里狂欢。他们两人常喝着酒辩论事情,并做爱直到深夜。
而且凯南不论到哪里都带着她,他们一起去过舞会、晚宴与音乐会,还去看过职业拳击赛、赛马,甚至于赌场。他保护但不是遮蔽她,让她看到伦敦丑陋以及美丽的地方。他把薇雅视为伙伴、亲密伴侣及爱人,而且因为他的缘故,让她的生活充满了她在树林湾从没想象过的活力与生气。
待在家里的晚上,薇雅会协助凯南研读并分析堆积如山的法律及学理书籍,这些书是康若石爵士借他们的。凯南发现治安官的工作要求很高,但也很迷人,所提供的挑战比他只当警探时更大。他喜欢随着解决争议与进行调查而渐增的权力,并开始累积一定程度的政治影响力。这一点,以及他的荣誉爵位,给予他一个远超过过去名声的社交地位。
而薇雅亦尽力在伦敦社交圈找到自己的地位,仔细地从每星期收到的许多邀请函中进行筛选,并决定该接受哪些邀请。她和建筑师及设计师商量该如何设计凯南准备在梅菲尔区建造的宅邸,同时征询那些她在伦敦新交到的朋友的意见。不久之后,她也参加了一些女性委员会,这些委员会资助着那些帮助从良妓女及贫困小孩的慈善团体,但是相对于那些她们想要解决的问题,这些委员会的努力似乎很微不足道。
某个晚上薇雅告诉凯南:“那些需要帮助的女人和小孩是这么的多。”她对于一个已计划好的慈善活动感到很沮丧,并不抱任何希望。“即使委员会的努力成功了,我们将只让一小部分有需要的人受益。这不禁使我在想,为什么我们还要去尝试。”
凯南将她抱进怀里,把一缙松脱的发丝塞回原位,亲吻她的额头。“尝试总好过没试,”他低语,微笑地看着她忧虑的脸。“以前我也有过这种感觉,想着为什么我要冒生命的危险去抓一个混蛋小偷,同时却有其它数以千计的小偷仍逍遥法外。”
“那么为什么你仍继续下去?”
他稍微耸耸肩。“我想到如果我现在从街上抓走一个罪犯,未来就可能救了一个人的生命。而且,就算只救了一个人,努力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薇雅微笑着抱住他,胸中充满了爱意。“我就知道,”她说,声音因靠着他的肩膀而显得模糊。“本质上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她感觉到他在她耳边露齿微笑。“我要教你如何骂我,夫人。”他低下头吻住她直到她无法呼吸。
因为全神贯注地阅读手边正在调查案子的纪录,凯南几乎没注意到有人正敲着他鲍尔街办公室的门。“请进,”他生硬地说,因注意力被破壤而感到微恙。
门被稍微打开,佟太太探头进来。“凯南爵士,你有访客。”
他皱眉回应。“我告诉过你,今天下午我不见任何访客——”
“是的,先生,但是……是莫夫人。”
他脸上不悦的表情立刻消失。薇雅不常来鲍尔街办公室,而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儿经常有流氓或罪犯走动。不过,在一天之中他很欢迎任何可以见到她的机会。“天啊,不要让她等,”他说。“马上请她进来。”
避家微笑并把门打开一点让薇雅进入办公室中。她的样子非常可爱,尤其在办公室这单调沉闷的背景下,她苗条的身材穿着一件浅粉红色的棉质衣服,高领与长袖上点缀着玫瑰缎带。上衣以丝绳装饰,以打褶榇托出她撩人的胸型。凯南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等佟太太关上门,马上就将妻子抱在怀里给她一个热情的吻。
“正是我需要的,”当他们的唇分开时他低语。“一位美丽的少妇来解除我的无聊。”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重要的工作。”她怀着歉意地说了。
“没有任何工作比你更重要。”他玩弄着她领子上的缎带,鼻子爱抚她搽了香水柔软的耳垂后方。“告诉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鲍尔街,夫人。你有什么抱怨要投诉,还是要揭发一宗犯罪?”
她喘息地笑了。“不完全是。”
“要提供什么证据或情报吗?”
“在某种程度上是的。”
他坐回椅子把她拉到腿上,碧绿的双眼调皮地闪烁着光芒。“我要一个完整的供词,夫人。”
“凯南,不要,”她斥责并为难地笑了,在他的膝上扭动着,不自在地看着门的方向。
“可能会有人进来——他们会怎么想?”
他的手滑进她的裙子里,又大胆地游移至她的膝上。“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渴望妻子的新婚男人。”
“凯南。”她红着脸恳求,使他心生怜惜而笑。
“我才想说我已经让你不再感到害羞了,”他说,捏捏她的膝盖。“好吧,那么……我尽力守规矩。告诉我为什么你来这里。”
薇雅环住他的脖子,表情变得严肃。“我绝不会无故来打扰你的,但是……今天我派人去请凌医生来家里。”
“凌医生?”凯南警觉地重复着。
薇雅点点头。“是这样的,最近我觉得有点怪怪的,而且不想让你有不必要的担心,我一直没跟你说,直到——”因为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抓住她的腿使她退缩并突然住口。“凯南!”她惊叫,困惑又惊慌地看着他。
他的心突然感到剧烈的抽痛,因过度的忧、而无法正常说话。“薇雅,”他沙哑地说。
“你生病了吗?”
“喔,亲爱的,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薇雅停顿一下,快速地寻找适当且婉转的说法,却也因为一时的焦虑而找不到适当的字眼。“我怀孕了,”她说,戴着手套的手摩擦着他的胸膛像是在安抚他。“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将要有一个孩子了。”
乍起的惊恐慢慢缓和下来。他将她拉近,把脸深埋在她柔软的胸前,试着放慢呼吸的速度。“天啊,薇雅。”他说。他听到她颤抖地笑了,伸臂抱住他的头。
“对于我们家要再增加一名新成员,你有什么感觉?”她问。
“那真是一个奇迹。”凯南转头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听着她快速但稳定的心跳声,想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就在他怀里。
“是一个很普通的奇迹,”她微笑地指出。“这件事每天都在一般的家庭中发生。”
“但不是在我家。”小心地让她后退一点,凯南看看她苗条的身材,想象她的肚子因孕育他的孩子而隆起的画面。“你觉得怎么样?”他关心地问道。
薇雅抚摸着他的脸。“很没有耐心,”她回答。“我等不及想将婴儿抱在怀里了。”
结果,一个婴儿比预期中更早来到莫家。就在薇雅知道自己怀孕的一个月后,她和凯南正在家里享用晚餐时,柏太太打断他们。管家脸上带着奇怪、甚至有点滑稽的表情,好象有什么事情惊吓到她,一时无法从惊吓中恢复。
“莫夫人,”管家不安地说。“一个……一个包里指名要交给你……从义大利来的。”
“在这种时间?”薇雅和丈夫交换一个困惑的眼神。“那可能是我姊姊要给我的礼物,”她说。“真好。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了。有附上任何信件吗,柏太太?”
“有,但是——”
“请先把信拿给我,并把包里放在起居室里。晚餐之后我再去看。”
避家还来不及回答,一个奇怪的声音使薇雅静止不动。那是一种尖锐像猫叫的哭声,很像是猫叫声……或是婴儿的哭声。
凯南站起来,用餐巾擦擦嘴。“我想这个包裹不想被留在起居室。”他低语,和管家擦身而过,大步走出房间。
“一个婴儿?”薇雅茫然地和柏太太的眼神交会。
避家点头确认。“是的,夫人。由一个完全不会说英语的奶妈从义大利送来的。”
“喔,天啊!”薇雅快速地跟在丈夫后面出去,随着声音来到门厅。
好几个仆人聚集在门厅惊讶地看着一个焦虑的黑发年轻女子,她身上穿着一件农家的衣服,外面围着一件粗糙的灰色围裙。这个奶妈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嚎啕大哭的东西,似乎也快要哭出来了。“Signora(译注:义大利文的小姐或夫人)。”薇雅一出现她就说一连串没人听得懂的话。
薇雅按着她的肩膀,试图要她冷静下来。“没事了,”她说,希望这个女孩就算听不懂也可以了解她的语气。“谢谢你平安地把婴儿带到这里。你一定累坏了,而且很饿了吧?”
她看了柏太太一眼,后者马上指示女仆帮忙准备一个房间。薇雅指了指尖叫的婴儿并朝这个女孩温柔的微笑。“可以让我抱她吗?”她问。
女孩马上就把婴儿递给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薇雅笨拙地接过婴儿,看着她紫色的小脸,她头上还用蝴蝶结绑着一小东橘红色的头发。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孩子不是薇安的。“喔,亲爱的小东西,”她喜极而泣地低语。“宝贝、可爱的小女孩——”
“来,把婴儿给我,”站在她身旁的凯南唐突地说。“她的头晃来晃去的。”
把婴儿给凯南后,薇雅拿起奶妈给她的信。这封信是署名给她的,正是薇安的笔迹。薇雅皱着眉,拆开信封大声地念出内容。“最亲爱的薇雅,如同我所承诺的,我把宝宝交给你,因为我现在太忙而无暇照顾她。如果你愿意,找个人照顾依莎,我回英国后会偿还所有的花费。永远爱你的……薇安。”
转过头去看她丈夫,薇雅发现婴儿已经安静下来,并张着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凯南。一只小手则紧紧抓住他的手指,而且因为使尽吃奶的力量令小小的指尖都泛白了。在凯南宽阔的胸膛里,婴儿看起来更小了,似乎很喜欢在他怀里所感到的安全感。
“我不知道你有带孩子的经验。”薇雅说,带着好奇的微笑看着他们。
凯南用一种安抚且平稳的韵律摇着婴儿,安静地说:“我没有任何经验,我只是擅长应付红头发的女性。”
“这点我可以担保。”稍稍地微笑,但仍皱着眉头,薇雅抚摸着婴儿头顶上柔软的发丝。“可怜的小依莎。”她低语。
“薇安会来带走孩子吗?”凯南问道,他一直看着婴儿。
“并不能肯定,但是……”薇雅停顿下来看着她的丈夫,发现到无法掩饰的实情。“不会,”她轻声地说。“她不会想要一个孩子在身边提醒她过去这几年的生活……而且她从来就不想当母亲。我想她永远不会来带走她。”
“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你会反对我们家提早增加一位成员吗?”薇雅犹豫地问道。
有那么一会儿,凯南不敢相信自己正在考虑是否要成为杜薇安私生子法律上的父亲。他并不喜欢薇安,而且永远也不会喜欢她。但是当他看着怀中的小脸,并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薇安的影子。他只看到一个脆弱、纯真的婴儿,感到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原始本能。“我想没有人会比我们更愿意照顾她了。”他低语,比较像是说给自己听而不是在跟薇雅说话。
他的妻子更靠近他,一只手臂滑上他的腰。“我也认为没有,”她微笑着同意。“喔,凯南……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她踏起脚尖亲吻他。“你从未让我失望,你知道吗?”
凯南心中浮现一收讥讽的话,但是看着妻子闪闪发亮的湛蓝双眼时,却因为心中充满了爱而无法将那些话说出口。
“从来没有,”薇雅重复,迎着他的眼神。“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改变。”
“嗯,夫人,”他轻声地回答。“那正是我娶你为妻的理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