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干线煤杀案”解说

高木彬光

森村诚一氏以“高层的死角”获得“乱步奖”,是一九六九年的事。

当时我也担任评审委员,所以看过作品原稿。我在看过之后觉得:“这个作者很有希望!”

通常,判断一名后进将来能不能成功,往往靠一种超越常理的灵感。长久以来,我本身在这条路上奋斗,从看过许多别人的作品中,当然培养出那种灵感。除了这么说之外,没扩办法多做解释。

总之,在我担任评审委员期间,觉得有希望的除了森村氏之外,还有夏树静子女士和山村美纱女士。今天,这三位都成为知名的作家,活跃于第一线上。我自认为灵感很准,暗地里也很高兴。

再者,本书“新干线谋杀案”,是森村氏在得奖的第二年,也就是一九七零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我第一次看到时,深感讶异。

前作“高层的死角”,有初期作品惯常出现的生硬。当时看原稿,有几处令我怀疑。详细情形现在虽然不记得,但必然是一种说明不足的情况吧。而且从乱步奖的性质,推测该项作品是在一九六八年到六九年二月之间写成的。

这本“新干线谋杀案”应该是在一九七零年六月以前完成的,所以只经过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步如此神速,不得不惊讶于他成长之迅速。文章中的生硬已经完全没有了。各重要部分的“说明”都能掌握要点,没有过于不及的情形。我当时觉得:

“这位作者已经成功了。”当时要我写简短的书评,还记得写的是:

“一个作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样的成长,几乎令人难以置信。”

现在为了写解说,重新看这篇作品时,当时的“惊讶”再度出现在心中。

现在谈本题。

首先,杀人的背景正如小说的题目,推测是在新干线“闪光号”的列车内——在快到东京站之前行凶。而被认为最有嫌疑的人,搭乘比被害人搭的列车晚十分钟从大阪开出的“间音号”去东京。

这种构想与状况的假定实在很妙。是让专家赞叹,令名家兴奋的卓越想法。

为了不太了解推理小说的读者,在此要冒画蛇添足之嫌加以说明。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有“谁是凶手?”“如何行凶?”之言,可以说,以为了解释这两句话为基础而写成的,就是推理小说。

毫无疑问,以“突破不在场证明”为第一主题的作品,原则上属于如何行凶的范畴。可是对于这篇作品而言,这个原则不能成立,看起来是“如何行凶?”最后变成“谁是凶手?”这样的结构中,必包含了作者森村氏的苦心。而且大部分的读者,可能有九成以上的人到最后会觉得非常意外,而感受到自己推测失败的快惑。

解说是侵入“如何行凶”的领域,是推理小说的大忌,我当然也不愿冒犯。假设在前半部突破不在场证明后,森村氏就很满足的搁笔,我还是会认为这是第一流的作品。只靠搭乘“间音一六六号”之嫌犯的话,当然不够份量作为不在场证明。可是从车里面向外通话的两通电话记录,固若铜墙铁壁,只要这个不在场的证明成立,这个嫌疑犯就不可能有杀人的行为。由于警方极力追查,这个“不可能的犯罪”又变为可能。而追查的过程,也正是作者显现本领的地方。事实上,仅指出一例即足以证明森村氏笔力出众。

在后半段展开的第二次杀人,趣味性在于从头到尾都是突破不在场证明,而所设定的诡计也是非常出色。至少在我所知道范围内,把某种高楼大厦建筑的特性,作为产生错觉的手段加以运用的作品,好像还绝无仅有。

关于森村氏构想的过程,我虽然一无听知,但一般而言,正派的推理小说作家都是先设定全篇小说的主要陷阱,再设定运用此陷阱的背景和关系人物。

如果以这种方法进行,即使是设定内部竞争激烈的大公司,或不断争权的黑社会组织等幕后关系,他仍旧可以充分利用这个陷阱的趣味性。

森村氏以大板万国博览会开幕前的演艺界为背景,是非常成功的设定,这个在第三者看来非常华丽,但剥下一层皮时立刻显露罪恶与虚空的行业,的确具备了许多适合作为推理小说舞台的因素,包括凶手、被害人在内的复杂微妙的人际关系,书中人物的纠缠不清,使读者看了以后,几乎要掩卷长叹。假设森村氏根本个考虑推理小说的结构,只以这个主题写一本小说,我认为仍旧会产生值得推崇的作品。

只靠好的陷阱、诡计,并不能产生优秀的推理小说,除非有在这个骨架上添皮加肉的小说家才能,否则不可能产生杰作。

虽然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但这个道理却常有被遗忘的倾向。没有陷阱,没有谜,也没有惊讶的推理“小说”,或停留在只有陷阱的型态,而忘记“小说”的推理作品实在太多了。

此篇“新干线谋杀案”是不会让读者失望的杰作。森村氏后来也发表许多佳作,今日正步向“巨匠之路”,他的作品我并没有全部看过,也不能说太肯定的话。但是我认为他最近的作品“人性之证明”是他作品的作品,在日本推理小说史上散发出灿烂的光辉!

据我所知,今后森村氏似乎决定减少作品的数量,只写高密度的作品,我认为这是好事。我忝为推理小说界的一名先兵,愿和各位读者共同期盼今后永远会有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