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2年后。

“看来那些美国人已经到了。”爱琳嘲讽地开口,她刚和妹妹奥莉维亚晨间散步回来。她停在蜜色石墙旁,注视宅子门口四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仆人们忙碌地在中庭里穿来穿去。大大的中庭院落一边是马厩另一边是仆人的住处。客人们随身带了一个月的行李和衣物,打算在石字园好好停留。

奥莉维亚站到爱琳身边,她24岁,外表出众,浅栗色的秀发,榛绿色的双眸,身材苗条娇小。光从她活泼的姿态看,她似乎无忧无虑。一旦看入她的眼睛,就能察觉到,她必定为曾经有过的幸福付出过惨痛代价。

“真是笨的可以,”奥莉维亚轻声,指的是这些客人,“难道没人告诉他们,这么早就拜访是很不合时宜的吗?”

“看来没有。”

“虚有其表,是吧。”奥莉维亚咕哝,研究起马车上的镀金线条和门框上的绘画。

爱琳窃笑同意,“美国人喜欢把钱花在人家看得到的地方。”

她们一起大笑,眼神心领神会。她们的哥哥马克斯,现在该改名叫韦斯特克里夫爵士啦,邀请美国人来这儿参加狩猎宴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看起来汉普夏郡四季都有他们忙的呢……八月有松鸡,九月有鹧鸪,十月是雉鸡,春夏是嘴鸦,还有兔子终年等候。例行的狩猎活动每周2次,女士们也参加。宴会上还邀请商人和有影响力的政客。马克斯总能微妙地处理好个中关系,让自己左右逢源。

受石字园邀请的美国人必定富的流油……他们的发家大都靠船运和房地产,还有工厂比如肥皂厂或报社。爱琳一直觉得美国人更有魅力。她喜欢他们朝气的活力,和希望被接纳的渴望。他们不介意自己的落伍,身上的衣服总是比流行的落后一两季。最有趣的地方是餐桌上,无论被安排在盐的旁边或是被赏脸坐在主人的旁边,他们都极其焦虑。而通常他们也比较关注品位,比方推崇夏朗德出产的瓷器,意大利的雕塑,法国的红酒……美国人对跨国婚姻更是大度,大笔美金可以娶到任意一个英籍女孩。当然了,血统再高贵也高不过玛登家族,这是全英国最古老的贵族后代之一。

奥莉维亚最喜欢拿她们的家族威严开涮,她说只要拥有显赫的玛登血统,即使是一只肮脏发臭的大黑羊也能吸引美国人的雄心。“既然英国没人要我,那我不妨考虑考虑认识个美国钻石王老五,跟着他远度重洋算了。”

爱琳微笑拥抱她,“你才不敢呢,”她靠着她的头发低声说,“因为我会很想你的。”

“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奥莉维亚自嘲的叹气,“我们俩就会这么终老,跟一大群猫咪度过最后时光。”

“上帝助我。”爱琳开心地低吟。

爱林回想起姐妹俩以前的对话,一手圈住妹妹的肩,“好了,亲爱的。”她愉快地说,“眼下你就有机会认识个有钱的美国人了,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奥莉维亚嗤声,“我不过说着玩的,你明知道。还有,你怎么确定宴会上的人都是绅士呢?”

“昨晚马克斯有跟我提起过那群人。你听说过纽约的肖恩家族吗?三代都是富翁,一直定居美国。这个家族现在的当家人是杰顿·肖恩先生,未婚—而且长相很英俊。”

“他觉得好是他的事,”奥莉维亚说,“我没想要钓个丈夫,不管他多有魅力。”

爱琳保护性地搂紧奥莉维亚的肩。自从她的未婚夫,安伯利爵士死后,奥莉维亚就再也没恋爱过。但是她的确需要一个真正的家了,不该为痴情而空空守侯一辈子。

奥莉维亚对安伯利爱的那么深,他死了两年她还在哀悼。即使是安伯利这样最好心肠的男人也不忍奥莉维亚孤零零度过余生。

“上帝,”爱琳说,“你很有可能会遇到另一个男人,而且会爱上他—就像爱安伯利那样—也许不会比他多,但至少不会比他少。”

奥莉维亚的肩膀绷紧,“主啊,我不希望如此。爱一个人太过辛苦。你和我有过同样的痛苦。”

“是的。”爱琳承认,挣扎着要把回忆的心扉关上。

她们静静地站着,明了对方内心的隐痛。爱琳在想,为世人所不容的妹妹竟然是她最亲近,最贴心的朋友。爱琳叹口气,走到府宅的其中一个尖塔前,转身开口,“来吧,”她抖擞精神,“我们从仆人厅那里进去,我可不想让客人看到我们满身尘土的样子。”

“我也这么想。”奥莉维亚踏上台阶,“爱琳,老是帮马克斯招呼客人你不觉得厌烦吗?”

“不会呀,事实上我还觉得挺愉快的,因为总能听到伦敦来的新闻。”

“上周老托灵顿爵士还说,你总能让别人觉得他们聪明而又有趣。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出色的女主人。”

“真的?那下次我得在他杯里多加点白兰地。”爱琳微笑,在前厅停下,想看一眼那些美国客人。他们的行李放在地上,众人熙熙攘攘。

爱琳正在打量他们的时候,一个男子吸引她的注意。他身高鹤立鸡群,身材结实胜过运动员。一头黑发,宽宽的肩,走路的样子极其自信。和众多美国人一样,他的衣服是手工订做的,样式严谨保守。他停下脚步和一个客人随意地闲聊,刚硬的脸部线条半遮掩着。

他的身影让爱琳感到不自然,她平时的沉着冷静有点乱了方寸。距离有点远,所以她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却能感觉到他的热力。他的动作,天生的王者风范,头部傲慢的倾斜角度……不庸质疑,他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难道他就是肖恩先生?

奥莉维亚已经先她进了屋,“你不来吗,爱琳?”她转过身问。

“来了,我……”爱琳吞吐地敷衍,继续望向那个背影,和他一对比,周围的人都毫无生气。他结束简短的谈话,走向房子门口,当踏上第一级台阶时,他停下了……好象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的肩部肌肉在黑色外套下绷起。爱琳观察着他,迷醉于他突然的静止。他慢慢转身,向她看过来。她的心狂跳,在两人的眼神相遇前赶紧跑进房子。

“你怎么了?”奥莉维亚关心地拍拍她,“你看上好象受了惊吓。”她焦急地握住爱琳的手,“来吧,用冷水洗洗脸。”

“哦,我没事的,”爱琳回答,但胃里已经开始在翻腾,“刚才我在院子里看到一位绅士……”

“那个黑头发的吗?是的,我也注意到他了。为什么美国人都长那么高呢?可能是水土的原因—他们长的就像丧服带一样。”

“就礼节而言,我们俩得尽快下去了。”爱琳微笑,她们俩都属于骨骼娇小型,哥哥马克斯,身高和普通人也差不多,但他的体格更为健壮,全身透露出的讯息清晰表明:胆敢挑战他的人都是找死。

姐妹俩随意地聊着天,边走进东侧卧室。爱琳知道她得尽快更衣,务必要以衣着光鲜的姿态迎接早早就到的美国客人。也许还得先给他们弄点小点心,但没时间准备顿象样的早饭了。只有在上午的正餐前多上点饮料。

爱琳快步穿过食品贮藏室。她决定先上草莓和蓝莓,得用水晶大碗盛上。再上瓶装的奶油和果酱,还有面包和蛋糕。芦笋沙拉和烤培根也不错。爱琳吩咐女管家菲科斯太太在晚餐上加上一道冰冻龙虾舒芙里。正餐似乎还少点了,要么来点淋上蛋黄酱的鲑鱼肉排,还有配上芹菜茎的甜面包——

“好啦,”奥莉维亚悠闲地晃过来,打断她的沉思。“祝你过的开心,我得和往常一样去找避难处了。”

“你不用这样啊,”爱琳不悦地皱眉。

自从奥莉维亚和安伯利的情事发难后,她就几乎把自己给隐藏起来了。虽然众人大多同情她,但她仍被视做“破蔽”。所有的社交活动都不邀请她,在石字园举行舞会或宴会时,她也是独自待在自己房间里。在奥莉维亚长达两年的自我禁闭后,马克斯和爱琳终于决定要做点什么。虽然奥莉维亚永不能回到丑闻前的良好状态,但她的余生也不能像隐士般度过。他们会坚定但不疾不徐地将她带进社交圈,最后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丈夫。

“你已经哀悼得够久了,奥莉维亚。”爱琳语气坚决,“马克斯说过,如果有任何客人对你不敬,就叫他们马上离开。”

“我不是怕他们的排挤才不和他们接触,”奥莉维亚抗议,“而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永远都不会准备好的,”爱琳评论,“迟早你都得面对呀。”

“以后再说。”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的就是跳舞,在钢琴前唱歌,玩牌——”

“爱琳,”奥莉维亚柔声打断她,“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再次跳舞打牌唱歌——可那得是我自己的选择,而非你的。”

爱琳露出抱歉的微笑,“我不想霸道行事。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起来。”

奥莉维亚握住她的手,安抚地轻拍,“亲爱的,我只希望,你在照顾别人幸福的同时,也要想想自己的幸福才是。”

我很幸福了,爱琳本想说,但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奥莉维亚叹口气,向外走去,“晚上再见。”

爱琳旋开瓷制的釉色门把,走进卧房,把帽子摘下。她颈后的头发因为流汗而粘湿。她把巧克力褐色长发上的发针和发圈都扯下,放到梳妆台上,拿起银把梳,慢条斯理地自发根开始梳理,享受麻麻痒痒的梳感。

今年的八月格外暖热,不想在伦敦热死的上流人士们纷纷挤到乡下避暑。马克斯曾说过,肖恩先生和他的若干生意伙伴会以石字园为暂住地,在汉普夏和伦敦之间来回奔波一阵。看来肖恩先生打算在伦敦设立办事处,打通一切环节后,他的船就可以在此地装货了。

肖恩家族因纵横房地产界和华尔街而富可敌国,最近因采取先进的工业化生产而大大加快了工厂的生产效率。看来他们的野心不仅局限于给美国铁路业提供引擎和零部件,还要打算进军欧洲市场。对马克斯来说,肖恩无疑是最理想的投资合作伙伴—爱琳有预感,她的兄弟对他们的生意经感兴趣的很。以这个目的来看,肖恩先生应该会在石字园待上好一段时间,而且乐享其中。

她突然有个计划,立即起身换上一袭白底熏衣草图案的夏裙。她没有拉铃叫女仆帮忙。和同阶层的女士们不同的是,她通常都自己更衣。若必要的话,她只会让菲科斯太太帮忙。除了奥莉维亚以外,只有菲科斯太太才能帮爱琳沐浴或更衣。

爱琳扣上紧身胸衣的珍珠小排扣,站到落地镜前。以发针固定住头发,把颈后的发把缳起成束。她正在将多余的头发塞进帽子里时,从镜子里看到床上好象有样东西……是单只的手套,或是袜带,还是……一块浅粉色的绸缎布。爱琳好奇地皱眉,走过去看个究竟。

她自枕头下取出那方物事。是块旧手帕,刺绣的图案颜色几乎褪成全白,丝线也多处磨损。爱琳困惑地以指尖描绘上面的玫瑰花蕾。这是打哪儿来的?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床上?她还在抚摸着精致的刺绣,胃里涌起熟悉的翻腾感。

这是她自己绣的,十二年前。

她的手指紧握,扣住布料。她的脉搏开始狂跳并充盈耳朵、喉咙和胸膛,“迈肯,”她低语。

她记起她送给他的那天……更确切地说,是他从她那里拿走的那天,在马厩旁的马车边。只有迈肯会归还这记忆的碎片。但不可能是他。迈肯多年前就离开了英国,中断了布里斯托的学徒生涯。自那以后,没人见过他,也没有他的消息。

爱琳一直努力不要去想他,她告诉自己时间会冲断爱恋的痛苦。可迈肯还是像个幽灵般萦绕她,以她不愿意承认的无望充满梦境。这么多年来,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生死。

爱琳握着手帕,走出房间。她像受伤的动物般,轻轻穿过屋子东侧,从仆人厅口走出房子。屋没有隐私,所以她需要找个地方独处,好好地想一想。在她心头,最先浮现的念头是……不要回来,迈肯……如果现在看到你,我生不如死。不要回来,不要……

马克斯·韦斯特克里夫爵士,在书房会见杰顿·肖恩。他第一次看到肖恩是他来访英国期间,那时他就认为这个人值得推崇。

坦诚布公地说,马克斯不喜欢像肖恩这样的人,通常他这样的人被称为美式贵族阶级。即使这辈子没有经过社会教化,马克斯也不相信任何贵族阶级。而且,在马克斯碰到的所有人中,没有比杰顿·肖恩更美式贵族化的了。但事实上,肖恩却更乐衷于效仿其曾祖父的行为,该前辈是个行事粗俗口无遮拦的海上商贩,积累的财富少的可怜。经过代代努力方有今日成果。以肖恩家族今日的地位而言,本该避免提及出身不雅的祖先才是上策……可前提是除非杰顿同意。

肖恩轻松悠闲地走进房间。他35岁左右,举止高雅。小麦色的头发修剪整齐,层次分明,皮肤晒的黝黑。典型的美国人……蓝眼,金发,带着不敬的意味。但金色的外表下有种阴暗的东西,犬儒主义和愤懑不平使他的眼和嘴恪上深纹。众人对他的评价是,工作辛苦,玩乐更甚。看来,马克斯听到的关于他酗酒放荡的传闻确有其事。

“爵爷,”肖恩低声说,坚定地与他握手,“非常高兴能来这里做客。”

女仆端上咖啡,马克斯示意把咖啡放到桌上。

“旅途还好么?”马克斯问。

肖恩蓝灰色的眼角露出笑纹,“一切平安,感谢上帝。请允许我问候伯爵夫人,她还好吧?”

“非常好,谢谢您。我的母亲要我代她致歉,因为她现在在国外拜访朋友,所以赶不回来。”马克斯站在托盘旁边,纳闷爱琳怎么还不下来招待客人。看来她应该是因为客人的提前抵达而去调整安排了。“想来点咖啡吗?”

“当然,谢谢。”肖恩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两腿略微分开。

“奶油还是糖?”

“糖就行。”肖恩接过杯子和托碟,马克斯注意到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引动瓷器作响。应该是前晚的纵酒引发的后遗症。

肖恩接过杯子放到桌上,自上好的外套内袋掏出一个银制细瓶,往咖啡了倒了点酒。他端起杯子,把咖啡一饮而尽,闭上眼享受辛辣液体流过喉咙的感觉。然后把空杯放回桌面,马克斯再次斟满。银瓶表演再次上场。

“我们很欢迎你的合伙人。”马克斯彬彬有礼回敬。

肖恩坐回椅子,慢慢品位第二杯咖啡。“谢谢。不过此刻,他应该正忙着叮嘱仆人吧。”他嘴角浮现讽刺的微笑,“迈肯忙上一整天也不够,他是个工作狂。”

马克斯已经坐到书桌后头,突然停住欲喝茶的架势。“迈肯,”他轻声重复。这只是个普通的名字,即便如此,他内心却感觉到警铃大作。

肖恩轻笑。“在曼哈顿,迈肯被人称做‘国王’。正是因为他的不懈努力,肖恩家族才摈弃原先的农业化机械,改用先进的工业化生产装置。”

“有人说这是根本无必要的冒险。”马克斯评论,“你在农业化机械生产方面已经首屈一指了……尤其是小麦播种机类。为什么还要冒险改用工业化生产呢?大铁路公司已经有自己生产的引擎—从各项指标来看,都非常符合需要。”

“这情形维持不了多久,”肖恩轻松应对,“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以他们实际的生产能力是达不到他们保证的生产进度的—然后就得对外撒谎以掩饰无能。另外,美国和英国不同。在那儿,大部分的铁路都是依靠工业化操作—比如我的厂—生产出引擎和零部件。因为竞争激烈,必须生产出更有优势,更有竞争力的产品。”

“我很有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认定英国的铁路公司保证不了生产进度呢?”

“迈肯会跟你仔细说明的。”肖恩保证。

“我翘首以见。”

“相信你已经见过他了,爵爷。”肖恩紧盯着马克斯,故意以漫不经心的声调继续,“听说迈肯曾经受雇于石字园。你可能对他没印象了,毕竟那时候他还是个马夫。”

马克斯无有反应,心里却想着,噢,天杀的!这个迈肯必定就是爱琳一直深爱的那个。马克斯有种冲动,要马上去找爱琳,他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因为迈肯已经回来了。“马夫?”他轻声的纠正,“如果我没记错,迈肯在离开这儿前是屋内的仆人。”

肖恩故意反问,“接纳以前的仆人做客人,希望你不会介意吧。”

“不过另一方面,我钦佩迈肯的成就。有机会我会当面称赞他。”这话只说了一半。问题是,迈肯出现在石字园,会让爱琳非常不安。真的如此的话,马克斯得想个办法,在世界上,两个妹妹比任何一切都要重要。他不能让她们被人伤害。

肖恩听到马克斯的回答,微笑着说,“看来我没有看错你,韦斯特克里夫爵士。你和我想象中一样,思想开放,待人公正。”

“谢谢。”马克斯加了一勺砂糖进咖啡,阴郁地想着爱琳此刻不知在哪里。

爱琳走得飞快,几乎是跑着来到她最爱的河边。野花和蔓草丛生,形成高高的蔓墙。她从来没带其他人来过,即使是奥莉维亚。这儿是属于她和迈肯的秘密,自他走后,她常常来这里独自哭泣。

再次面对他,才是她要面临的最糟糕的事。

爱琳一手还攥着刺绣手帕,低下身子茫然地揪着一把把青草,来稳定自己的思绪。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小小的黑甲虫沿着金盏花茎奋力往上爬,暖阳蓟的辛辣和沼泽菊的的味道融进河流的和肥沃的土地里。她无神地瞪着水面,一只羽翠鸟停在水上,用尖喙啄着身上的羽毛。

过往的誓言依旧烙在她心中……

“除了你我谁也不嫁,迈肯。如果你离我而去,那我这辈子就孤独终老。”

“爱琳……除非你叫我走,否则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猛烈摇头,想将这恼人的记忆挥走。她把手帕揉成团,支起手臂正准备要把它扔进静静的河流,身边传来轻轻的低语。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