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后的晚餐的同伴
1
就在世村情绪非常低落的时候,一个自称是每朝新闻记者的名叫清原的男人前来造访。世村以为还是那些要抓自己大头的周刊杂志记者,正要给他吃闭门羹时,就听对方说:
“我与死去的高坂昌子有点关系,有一些事想告诉你。”
“髙坂……昌子。你不是来采访的吗?”
“不是。我在文化部,不负责这一项。”
“关于那件事我可无可奉告。”
“这没有问题。我来不是为了问你问题,而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清原重复道。他认真诚恳的语气令世村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来岁表情很质朴的男人。头发乱蓬蓬的,表情和善的圆脸中间,宽宽的眉头下稳重的小眼睛笑眯眯的。与其说是新闻记者,倒不如说他是村公所的书记员更恰当。
“初次见面,我是每朝新闻的清原。”在门口,清原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很郑重地递过来名片。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不好意思。”从清原的样子上判断出他的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世村便将他让到餐桌这边来。自从妻子走了之后,屋子里就从未收拾过,不过世村觉得被清原看到也无所谓。
迅速将桌子上头收拾了一下,两人便面对面坐了下来。
“这真是一场灾难啊。”将世村的不幸比喻成为一场“灾难”,令世村感受到清原对他的善意的同情。对于世村来讲,这的确只能说是一场灾难。
“您跟髙坂太太有什么关系呢?”世村开门见山地问道。
“高坂太太的丈夫与我妻子有些关系,您对高坂先生了解吗?”
清原的目光与世村的对在了一起。沉稳和气的小眼睛深处,蕴涵着极锐利的目光。到底还是一双新闻记者的眼睛。
“就听说是自杀死的。”
“您知道自杀的理由吗?”
“听说是因为神经衰弱。”
“当时我想高坂太太的先生是校仓商事的得力干将,在工作上一定有许多压力。但后来经过调查,知道当时髙坂先生在工作方面进展很顺利,完全不具备自杀动机。而且高坂先生是外向型性格,绝对不是会被压抑到自杀的那种人。”
似乎是在问世村是否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清原眼底的光芒更加强烈了。
“那您的意思是?”
“我怀疑高坂太太的死与她先生的死有关。”
“你说什么!”世村不由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说高坂先生自杀的说法也有问题?”
“虽然被处理为自杀,但据我调查,被害的可能性极大。”
“他的自杀?与高坂昌子的被杀如果说有关的话,意思就是说他们是被同一犯人杀害的……”
“我是这样考虑的。”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各自在心底里印证着自己的推测。
“你这么考虑的依据是什么呢?”世村问。
“实际上我是在怀疑你。”
“怀疑我?”
“你的事在高坂太太被害之前我并不知道。但我曾怀疑可能是隐藏在髙坂太太身后的男人杀害了高坂先生,并将他的死伪装成为自杀。”
“我杀了髙坂先生?纯粹是胡说八道。首先一点,那时候我跟她还没有这种关系呢。”
“当然现在我已不怀疑你了。不过这跟你当时是否与高坂太太有交往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我明白了杀了高坂太太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哼,岂止是没有好处,我现在简直狼狈不堪。不仅工作丢了,还弄得妻离子散、孤家寡人的,都快发霉了。”世村带点自嘲的语气说。
“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怀疑在高坂太太的背后有男人呢?”
“妻子与秘密情人合谋杀掉自己的丈夫,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但如果把女人也杀了,那杀掉她的丈夫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你是因为什么对这整件事开始产生怀疑的呢?”
“事实上,我老婆与高坂太太的丈夫有关系。”
“有关系?”
“就是说外遇关系。”清原搔着乱糟糟的头发。
“你知道这层关系后,一直采取默认的态度吗?”
妻子被偷的清原的立场,与跟寡妇私通的世村的立场正好相反。
“我怎么能默认?当我意识到妻子在外面有人时,便开始秘密调查,发现了高坂太太的丈夫正是妻子外遇的对象。”
“发现之后呢?”
“在准备跟他决战之前,他就自杀了。”
“因此你就怀疑是不是在高坂太太身后有男人?”
“是的。”
“但如果丈夫与妻子都在外边有人不正好可以相安无事吗?双方都有外遇,正好协商离婚。当然了,那个时候我与高坂太太还没有这层关系,自然不知道她当时是否有男人。”
“我认为高坂太太也不知道她丈夫有外遇。或者不管她丈夫是否有外遇;只要她丈夫活着就会令她感到很麻烦,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除掉他。”
“你所谓麻烦指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我还未确定。只是你不觉得高坂太太在她丈夫死后过的生活过于奢侈了吗?她本身也没有工作,却大手大脚的。她的身家断不至于可供她如此挥霍,而且她丈夫公司的补助绝对是有限的。”清原试探着世村的脸色说。
“我认为一定有东西在支撑着她奢侈的生活。她一定可以从哪里掏出钱来,而且还不是小数。但除你之外,她似乎并没有其他的男人。恕我冒昧,我并不认为你有可供她如此挥霍的财力。那么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负担她的生活呢?在这里能想到的就只有敲诈。高坂太太手中大概握有什么人的把柄并以此对那人进行敲诈。这样一考虑她生活中的疑点便可以解开了。那她握有的把柄又是什么呢?有没有可能与她丈夫的自杀有关呢?就是说她有没有帮助她丈夫自杀呢?”
“但是,如果是妻子与她的情人合谋杀了自己的丈夫后,那情人又把妻子给杀了的话,前面的杀人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关于昌子是否在敲诈别人的推测世村自己也考虑到了。但说那是以杀夫的同谋为把柄的敲诈倒是一个新鲜的说法。
“说是同谋也许并不确切,俩人的关系也不一定就是性关系。”
“怎么讲?”
“就是说犯人X因为什么事情不能允许髙坂先生继续活下去,于是求助他的太太帮忙。只要高坂夫妇间没有感情,那么妻子一方就会在某种条件下,答应犯人帮他杀人。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这某种条件指的是金钱或是某种利益吗?”
“是的。”
“之后高坂太太于此感到不满足,要求不断地升级。”
“这样想我认为没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那么你到底想向我说明什么呢?”
“你难道不想抓到杀害高坂太太的凶手吗?”清原样子咄咄逼人。沉稳的表情里有种毋庸置疑的说服力。
“我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的。虽然说你有点自作自受,但你为此不仅成为杀人嫌疑,而且还同时失掉了工作与家庭。就算是成人的恋爱游戏,只要对她还有点感情的话,就一定会对犯人恨之入骨的吧。”
清原的话如清流流进世村干涸的心田。“我当然憎恨犯人。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想用这双手抓到他并把他撕裂。但我又能做什么呢?作为这案件中最值得怀疑的对象,难道还要要我去玩业余侦探的游戏吗?”
“你作为髙坂昌子的情人是离她最近的人。或者你看到过或听到过一些关于犯人的事情也未可知。”
“如果有的话,我早跟警察说了。”
“就算听到看到过,或者你并未引起注意或忘记了呢?”
“就算有这种事,不过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感兴趣呢?你的兴趣应该在与你太太有关的髙坂先生身上才对。他被杀了对你不正是求之不得的吗?”
“一段时间内确实有这种感觉。但我又对杀掉了高坂这个偷妻仇人的犯人产生了极强的好奇心。如果高坂不是被处理为自杀的话,大概我就会成为最有杀人动机的人了。”
“髙坂被杀后,你太太说过些什么吗?”
“她是王顾左右而言其它,否认了与他的关系。”
“不是说被你给探到真相了吗?”
“我妻子将他的照片贴身带着。”
“光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探到真相了吧。”
“另外也有许多可疑的地方。说来不好意思,我曾偷偷翻过妻子的东西,以我作丈夫的直感,我认为妻子与高坂绝对有不正常的关系。”
“那以后,你太太怎么样了呢?”
“她自杀了。”
“自杀!?”
“追随高坂自杀死了。自高坂死后,妻子便十分消沉,我害怕她会出什么意外,曾请妻妹盯过她一阵子。后来看到她渐渐恢复精神了,便认为不要紧了,就放松了警惕。结果这时她服安眠药自杀了。发现时已经晚了。妻子性格内向,死掉情人的打击令她无法承受,失掉了继续活下去的欲望。”世村无言以对。
清原不仅被人偷妻,而且妻子还追随情人自杀了。比世村失掉的还要彻底。世村走到这一步有自作自受的因素,而清原却是完全无辜的。
“清原先生,你是不是认为杀掉高坂夫妇的犯人也杀害了你的妻子?”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犯人没有杀掉髙坂……不将其伪装成自杀的话,妻子不会死的。这么一想我便对犯人恨之入骨。高坂自杀后,我曾悄悄地对他的周围进行过认真的调查,我确信他是被杀的。而凶手现在又将矛头指向了髙坂太太。整个事件的背后,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在操纵着。而我妻子成了牺牲品。”
“怎么样,你能不能帮助我?我们两个组成同盟,把犯人抓住!”清原诚恳地说。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跟警察也说过,高坂太太在那天夜里七点半,要与别人吃饭,在青山的IN THE MOOD餐厅预订了两个座位。如果她不被杀害的话,应该会与那个人见面的。但那个人似乎至今还未露面。她生前的最后一个约会的对象,知道她被杀了,却保持沉默,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难以想象他会不知道这件事。也许他有不能露面的苦衷吧。”
“不过警察那边大概早已在调查此事了。”
“我会通过我自己的渠道去调查。新闻记者与警察看问题的方法又不相同。总之一旦我的调查有了结果,我就会通知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现在还想不起什么来。待想起时再联系吧。”
“那就拜托了。”
“连茶都没让你喝上。”
“都是孤家寡人,我很明白的。”清原露出稀疏的牙齿笑了笑。世村对这个新闻记者油然生起“同志”般的感觉。
2
最初圈定的犯罪嫌疑人——世村被认为犯罪的可能性不大之后,搜查总部便开始了对被害人的朋友、知己的调查。
能穿着浴衣将其迎入用以私会的饭店密室,说明死者与犯人之间关系非常亲密。因为犯罪现场位于繁华的中心区,所以也讨论过突发性犯罪的可能,但从现场和被害人的状况上来看,这种可能性又不大。房间的另一把钥匙保存的很好,饭店的相关人员也都不在可疑之列。
在对友人、知己进行调查的同时,也去青山的西餐厅做过调查。被害人遇害当晚约定要见的人,绝对是不能被忽视的存在。晚上七点三十分,被害人的尸体还未被发现,与被害人约好吃饭的人,并不知道她已被杀,应该在餐厅里久久等候才对。
IN THE MOOD是面向青山三丁目青山大街的经营法式大菜的髙级餐厅。由手艺高超的厨师做出来的菜据说比法国本土的还要地道,餐桌环绕着露天庭院排开,气氛豪华而典雅。是在美食家中极受欢迎的一家餐厅。
来这里进行调查的横渡与栋居,了解到一个让人感到意外的事实。
“当天晚上,确实有位高坂太太预约了七点半在窗边的两个座位,但后来又取消了。”穿黑礼服店长模样的人回答说。
“取消了?是本人亲自取消的吗?”或者是在世村走后,被害之前取消的也有可能。
“不,是一位自称是高坂太太的朋友的妇人在七点半左右打来电话取消的。说用高坂太太的名义定的座位,因为自己这边有事,无论如何不能来了,而高坂太太那边已经出门了联系不上,所以请我们见到她时代为解释一下。我们因为没有收到高坂太太本人的通知,所以她定的座位仍然为她保留着来的。”
“那个打来电话说取消座位的人的声音是怎样的?”
“因为是电话里的声音,所以……”
“是头一次听到的声音吗?”
“我觉得很像是与高坂太太一起来过几次的那位妇人的声音,不过不能断定。”
“被害者,不,高坂太太经常来这里吗?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来过几次。”
“经常能在这里见到她。”
“一起来的也总是同一个人吗?”
“是的。好像总是那位妇人。”
“你说那位妇人的声音很像打电话取消座位的人的声音是吗?”
“我觉得是。”
“没跟男人一起来过吗?”
“跟男性也来过两三次。都是一个人。”
“知道他的名字吗?”
“知道。叫世村。”
可以肯定世村的确不是当晚要一起吃饭的人。栋居描绘的世村的身体特征得到了店长的认可。
“除了世村以外,还有其他男性同行者吗?”
“据我所知没有。”
店长也问了其他服务员,似乎的确没有见到过其他男人。就是说当天夜里,来电话说取消约会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常与高坂太太在这里吃饭的那个女人。
她为什么要突然取消约会呢?高坂太太遇害的消息也一定传到这位预定要共同进餐者的耳朵里了。当夜约会的对象被杀,她一定会非常吃惊吧。在IN THE MOOD的调查到此为止。
“准备要一起吃饭的人被杀了,出来提供一些情况也好啊。又不是在饭店里私通这种有苦衷说不得的人。”归途中,栋居对横渡说。
“也许并未把自己的立场看的太重要。就是说与自己约好要在一起吃饭的人被杀了,主动出来的话,也提供不出什么东西,那么只好保持沉默这也不奇怪。”
“但有一点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哪一点?”
“被害者在与世村约会期间,在饭店的房间里给餐厅打电话定座。在那之后被杀。世村离开房间时是六点多钟,那就是说是在那以后通知对方要在IN THE MOOD吃饭时,而吃饭对象是在晚上七点打电话到餐厅要求取消的。到底是什么时候与对方联系的呢?”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先定好在哪里哪里约会,然后再定座位的事也是常有的。常去的、一定会给留座位的餐厅的话,先与人约好然后再定座位也没什么。”
“我大概是那种过于小心的人,如果让我先约好在哪里,然后才去定座位的话,我会很担心定不着的。”
“有过为约会而心跳不安的时候吗?”
“咳,别开我玩笑了。”
被横渡揶揄了一下,栋居搔了搔头。
3
清原和之走后,世村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清原的话有分量。清原说他觉得杀害髙坂夫妇的犯人也杀害了他的妻子。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吧。那个背叛丈夫,追随外遇情人自杀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她一定并未体会到丈夫对她的深厚感情。而自己呢又偷走了偷走清原妻子的男人的妻子(虽然是在她成为未亡人之后)。可以说清原与自己是由于一种奇妙的缘分结合到一起的。
与清原组成共同阵线追踪犯人是个不错的提议。反正现在也是闲着。如果因为忌惮众人的目光而整日躲在家里的话,身心会慢慢腐烂的。
只是,清原说自己有可能从昌子那里听到或看到过关于犯人的线索,可自己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虽然也常躺在一起说话,但那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情话、痴话。即便觉察到在她身后有赞助商的味道,也因为怕失去她而不敢问,总是避开那方面的话题。
她也从不谈这方面的事。只有一次,她表情郑重地说了一些话。
“如果我有什么事,辰也就成了孤儿了。”辰也是她的独生子,也是世村的学生。
“你还年轻,根本无须考虑这种事。”世村说。
“现在这样的社会,什么时候遇到交通事故、或者被坏人给杀了都是不好说的事。也有可能坐飞机掉下来,公共汽车掉到湖里的事不是也有吗。”
“要是这么一想,那就活不下去了。”
“如果我有什么事,辰也就拜托给你了。”
“你别没事尽说这种丧气话好不好。”
“哎哟,把你吓着了。我说笑话呢,怎么会把辰也推给你呢。就算万一吧,还有他姥姥呢,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她笑着把话岔过去了。现在想来,她在那时已有种不祥的预感了。
昌子的生活态度不知怎么总让人感到有点颓废自弃的味道。虽然从外表看来很喜爱奢华享乐,但内心却好像是灰色的。
贪婪地追求着官能上一点一滴的享受,但又时常流露出非常疲乏倦怠的一面。每当那种时候,她的侧脸都好像刻满了令人绝望的疲乏。
刚还在那里神采飞扬地说话,转眼间却又默默无语。眼里没有一点光彩,空荡荡的。动作迟缓,整个人跟失了魂一般。昌子将自己的这种症状称之为“忧郁症”。说每当这种时候,魂游身外,连自己也无法控制。
然而世村却觉得她这是“奢侈病”。已经没有感情的丈夫死了,自己成为自由身,不用为生活发愁,在性方面有世村满足她的需要,她还有什么理由忧郁呢。
如果处于必须要为了抚养孩子、为如何活下去而奋斗的境地的话,那忧郁症什么的早就被丢到爪洼国去了。这忧郁症是否也暗示了她悲惨的结局呢。
对了,这件事情发生后,还没有去过学校,不知道辰也怎么样了。虽说有外祖母在,但现在是不是被外祖母领走了呢?
他是个性格敏感的孩子,母亲离奇死去,一定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他对世村特别亲近依赖。知道自己的班主任是杀害母亲的嫌疑,心里一定充满绝望与愤怒。自己虽绝对没有杀死他母亲,但与他母亲私通确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想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又怕反而会为他引来好奇的目光,只得打消这念头。
待这件事再冷冷后偷偷去看看他吧。万万想不到那时与昌子间的话会以这种方式成为现实。
4
无所事事的日子在持续着,令世村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每天在家里茫然地躺着看电视,几乎不知外面的寒暑。某天下午,门铃响了。世村以为又是媒体前来采访,打算不予理睬,但门铃执拗地响个不停。实在挺不住了,只得拿起话筒:
“老师,你在呀。太好了。我是辰也。让我进去。”是一个稚嫩的声音。
“是辰也!”世村惊讶地打开门。高坂辰也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怎么啦?”
“老师,你为什么不到学校来呢?”辰也很生气的样子。看来学校对学生们还隐瞒着这件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事。”
“老师,人家说你辞职了?”
“这件事我想以后再跟你说。”
“大家都在说是老师杀了我妈妈。”看来即使学校那边想隐瞒,但传媒蜂拥而上,连篇累牍地整日报道,难保不传到辰也的耳朵里。
“我不可能杀掉你妈妈的对吧?”
“我是相信老师的。”仰望着世村的那双眼睛,在拼命压抑着失去母亲的痛苦。世村不由心口一紧,抱起辰也。辰也似乎瘦了许多。
“辰也,饭吃的好吗?”
“唔,姥姥来了,她给我做饭。”
“跟姥姥说到这儿来了吗?”
“……”
“没说就来姥姥会担心的。”
天就要黑下来了。
“老师,我要回去了。”
“我把你送到家附近吧。”
“不要紧。我一个人能回去。”
“辰也如果被拐走了,老师头一个要被怀疑的。”
“我,我想呆在老师家里。”
“不能说傻话。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还想过如果妈妈能和老师结婚就好了呢。”
“辰也……”世村说不下去了,一股爱意涌上心头。
“有件东西妈妈要我交给你。”
“妈妈?”
“就是这个。妈妈告诉我如果她出什么事,就把这个交给老师。”
辰也拿出来的是一张照片。上面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高坂昌子。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时候照的,表情还很稚嫩。身后是大群男女在跳舞的场面。好像是在迪厅里的样子。
一起照相的男女年纪都一般大。两个人都很张扬的样子。那男的梳着背头,发蜡打得锃亮,还戴着太阳镜,像个小流氓。女的是太妹头,虽然还残留着稚嫩的表情,但浓妆艳抹,打扮的非常成熟。
这也是照片上三个人共同的装扮特点。
“是妈妈说有什么事时要你交给我的吗?”
“是呀。”
这就表明她确实对自己的悲剧性命运有预感。世村重新看着照片,除高坂昌子之外,那两个人他都不认识。他们跟昌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托自己的儿子在自己死后把照片交给世村,是想说明她的死跟这两个人有关吗?
“辰也认识这两个跟妈妈一起照相的人吗?”
“不认识。”
“是谁给他们照的呢?”
“也许是爸爸吧。”
“是爸爸吗?那这个男的是爸爸的朋友啦?”
“不知道。”
但是,作为一流大公司的精英级职员的昌子的丈夫,怎么也不能把他跟照片上那小流氓样的男子扯到一起。那好像是昌子在结婚前的朋友。
“妈妈什么时候说这种话的?”
“很久以前了。”
“有一年多那么久吗?”
做辰也班主任的第二年,与昌子开始有这种关系的。
“也没有那么久。大概是半年左右以前。记不太清楚了。”
如果是半年前的话,就是说从那时起,开始对自己的死有预感了。
“辰也,谢谢你。你很听话。今后就算老师不去学校,老师也会保护你的,不要没精打采的。如果觉得寂寞,就到老师这里来玩好了。”
“可以来玩吗?”
“当然。”
孩子脸上的表情显得开朗不少。将辰也送回家后,世村向青山的IN THE MOOD走去。这间餐厅以前曾经跟昌子一起来过两次。
世村当时还赞扬昌子颇知道些好地方。
昌子说。“以前曾跟丈夫一起来过。”不过,他当时就觉得她似乎在说谎。幸运的是这里的侍者还记得世村的脸。世村给他看了辰也拿来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除了髙坂昌子以外,这两个人有没有跟高坂一起来过或分别来过?”
侍者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位女士,没有这么年轻,她很像曾和高坂太太一起来过几次的那位夫人。”
“很像吗?”
“不敢肯定,但的确很像。但发型与服装都不一样了。”
“你知道那位夫人的名字和住址吗?”
“这个可不知道。她总是跟高坂太太一起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付钱的总是那位夫人。”
“不是高坂太太付钱吗?”
“不是。”
和世村一起来时,都是由昌子请客的。
“这个男的呢?”
“这位没有见过。”
“那位夫人付钱的时候,高坂太太是什么态度呢?”
“您的意思是?”
“有没有争着付钱,或表示感谢的时候呢?”
“关于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跟她一起来的那位夫人付钱的时候,她似乎总是很心安理得的样子。”
“哦?但定座位的总是高坂太太对吗?”
“是的。”
如果是一男一女在一起吃饭的话,男的付钱,女方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这不奇怪。而夫妇一起吃饭时,让妻子来付钱的丈夫也有。但两个女人一起来,一方付钱而另一方觉得理所当然的话,两个人会是什么关系呢?
在昌子被害的那天晚上,约定要一起吃饭的人,会不会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呢?
这张照片警察那边肯定没有。世村没有把这张照片拿给警察的想法。警察把他圈定为第一怀疑对象,直到现在他还是犯罪嫌疑,怎么能跟他们合作呢?
世村打算把照片拿给清原。他一定会比警察利用得更好。
如果清原认为最好还是给警察的话,那也行。总之就听从清原的判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