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充满杀机的打电话“分工”
1
092-843-X249
这一串数字深深烙在刑警小池潜的脑海里。案发时,犯人在福冈。人在福冈,无论如何也无法跑到东京杀人。
但是,小池坚信,3月16日夜间到第二天凌晨,山本肯定在东京。否则没有必要硬拉着证人去打那个显得很不自然的电话。尽管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太合情合理却还硬要如此构筑不在现场的证据,显然是为了能够在这个时间里实施犯罪行为。
这是通过推翻伪证确定犯罪时间的特殊案例。一般都是确定犯罪时间后才对不在现场的证据提出疑义。但是,此案由于发现尸体的时间很晚,在判断死后时间上出现一定的差距。经过对尸体的解剖结果和其他一些间接性证据的综合分析,推断犯罪时间为3月16日夜间。然而,这只是推断,而并非确定。
如果能够推翻山本三郎的提出的证据,就要追究当晚他的所在地。那天夜里,他应该在受害者的家里。否则,他会提出在福冈和发案现场以外的地方的所谓“第二不在现场的证据”。但是,这个证据不可能存在。
小池对自己的推测充满信心。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山本的证据牢不可破。警方在这个铜墙铁壁般的证据面前束手无策。
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的时侯,刚开始什么也看不见,逐渐地会看见一点东西的形状。小池觉得自己正是如此。虽然还看不清楚轮廓,但正在—点点地捕捉到一种朦胧的形状。他目不转睛地凝视这形状,想看清楚真实的东西,轮廓却逐渐崩溃,又与黑暗融化在一起。经过这样的几次反复以后,他终于在黑暗中捕捉到一种异样的东西。
“最近从来没有这么恼火过。”
“尽是令人恼火的事。”
“昨天晚上气得我一夜没睡好觉。”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在傍晚的电车里,两个公司职员模样的年轻人这样交谈着。一个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小纸片交给对方。
“这不是彩票吗?”
“这怎么啦?”
“你看看号码。中一等奖的号码,1000万日元。”
“啊?你中奖了?”
兴奋的声音引得周围的人们都看着他们。
“要是中奖的话,就不会恼火了。每个号码都只差一位数。”
“每个号码都只差一位数?”
“你瞧,是572吧?幸运号码是461。”
“真的吗?”
“有比这个更叫人窝心的吗?这种偶然性也实在罕见。”
“还真是的。虽然是偶然性,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肯定是神灵的捉弄。”
“神灵里面也有穷神。可能是穷神喜欢你,对你关照嘛。”
“别尽说让人心烦的话。”
这时,电车靠站,他们下车。小池潜站在旁边,无意地听着他们的交谈。离他下车还有几站。
“每个号码都只差一位数,真叫人窝心。”
小池没有买过彩票,不过他似乎可以理解这个公司职员的窝心。彩票寄托着平民百姓的梦想。对于没有发财和成功的机会的人们来说,尽管概率如同天文数字,它是一攫千金的梦想。为了追求这个梦想,人们掏出口袋里少得可怜的钱财。
如果射箭偏离十万八千里,射手也就甘心承认自己的不行。但如果箭头擦着标的飞过,箭尾感觉到触及靶心,那种遗憾窝囊的难受会使全身颤抖。然而,擦过靶心和完全射偏,其结果是一样的。
那个公司小职员仿佛只能听见别人数1000万钞票的声音吧。
“572和461,092和981。”
小池无意识地将彩票号码与福冈地区的电话号码联系在一起。
“与092差一位数是981,好像东京有这个电话局。”
这几个数字有意无意地在小池的脑子里跳动,他思考着引导到一种设想,如果东京有981电话局……他等不及回到家里,电车一停,立即下车,用公用电话打104台査问是否有981局,如果有的话,再査问是哪个地区。
结果知道981是丰岛区为主的池袋地区号码。
“池袋!”
小池抓着话筒叫起来。松田佳枝不正是住在池袋吗?
“喂,请问还有事吗?”
104台的服务小姐一问,小池才反应过来,然后把松田佳枝的住址告诉对方,请她査找电话号码。一会儿,小姐说:“电话号码是981-732X”。
小池把电话号吗记在本子上,立即与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山本三郎家里的电话号码对照。他发现981-732X与092-843-X249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不禁惊叹起来。为慎重起见,他把这两个电话号码写在笔记本上,发现只要把松田佳枝的电话号码的每个数字加1,就与山本三郎家的电话号码的前面七位数完全一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电话不用吧?”
小池站在电话机前面陷入沉思,另外要打电话的人问他。小池顾不上回答,像梦游一样稀里糊涂地往前走去。
他感觉到看似坚如磐石的伪证的墙壁的一角开始崩塌。当然,这只是感觉,还没有找到突破口。山本的电话号码为什么与佳枝的只差一个数字呢?这绝非偶然。
小池回到家里,一言不发地坐在电话机前面。
“你回来啦。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妻子对他说。
小池也不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话机的字盘。
“电话怎么啦?”妻子发现丈夫的神情不正常。
“你别说话!”小池喝住妻子,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过来一下。我问你,拨这个十位数电话号码的前七位数能不能拨通这个七位数的电话号码?”
小池说得不够明白,他的妻子听得稀里糊涂。
“你看,这里有两个电话号码,把这个七位数电话号码的每个数字都加上1,就和这个十位数电话号码的前面七位数完全一致。就是说,它们每个数字只差1。如果拨打092,会不会每个数字都错—位,变成拨打981呢?”
“拨打092,不是只能通092吗?”
“所以我才问你,拨打092,能不能使它通到981?”
“不可能吧。干吗要这么打电话呢?直接拨打981不就得了。”看来她还没有明白小池的意图。
“是这样的,想让打电话的人以为自己打的是092,实际上打的是981。”
“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反正是你的工作吧。嗯……要是让打电话的人把981误认为092,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改变电话机字盘的数字,把9改成0,8改成9,1改成2。”
不愧是跟随当刑警的丈夫多年的妻子,脑子的反应相当敏捷,但仍然是“外行人”的思路。
“如果把9改成0,把1改成2,依次类推,那0改成什么啊?而且1也没有了。”
“哦,可不是吗?”妻子挠了一下头发,又想出一个主意:“如果让拨号转盘在9的数字上停下来,怎么样?”
“做得到吗?”小池对妻子的设想感到惊讶。
“我想不会做不到。复杂的理论我不懂,拨号电话字盘的0后面有一个固定的金属卡件,拨转从1到0的数字到这个位置时发出信号。所以除0以外数字越小,拨转的时间就越短。我一直主张紧急报警台110应该改为111或者112,就是这个道理。”
“你的这个主张,我已经听过好几遍了。”
“那为什么还不改啊?对你说也不管用。这先不说吧,我觉得,只要把电话机盒子打开,这个金属卡件很容易移动位置。如果把这个金属卡件移动到9后面固定下来,每个数字实际上都往上挪一个字,就会使打电话的人产生错觉。”
小池终于发现妻子的设想还相当内行。电话机作为输出符号的一种装置具有表盘。表盘使用从1到0的10个数字。被输出的电话号码拨转到金属卡件为止,转盘在固定位置回转的时候,通过对从电话局输送过来的电流的断续作用变成脉冲进行交换接续的工作。妻子的设想是将金属卡件的固定位置0后面移到9的位置上,使拨转表盘时产生错觉。的确,如果金属卡件移到9后面,可能会产生0的错觉。
“有道理。不过,如果这样的话,拨打1的号码时,表盘上没有相应的孔眼,而原先的0的孔眼又多出来。”
“钻孔很容易,超市和五金店卖的塑料穿孔机就可以钻数字1的孔。问题是如何处理多出来的0孔眼。在0的后面多出一个孔眼,马上会引起怀疑。”
“而且表盘上的数字也不容易擦掉。表盘是经常用手触摸的地方,数字上涂有特殊的涂料。”
“用汽油是擦不掉的吧?”
“还有一个大问题。如果把金属卡件移到9后面,就要把9改成0吧?”
“这样的话,转盘距离比原来的固定位置长一个数字。”
“但是,转盘回转的距离也相应短了。”
“用这种简单的加减法,原来结果还是一样的。”
“是嘛!”
“把9改成0,如果转盘距离一样,脉冲也一样,这不是和改动之前的表盘号码一样吗?只是表盘数字都往左错一个位置。”
“是这么回事。”
“而且金属卡件也变成交换接续对方电话号码的脉冲标准,所以如果按照外行人的想法改变固定位置,我认为会造成脉冲混乱。”
“外行还是不行嘛。”
妻子终于不再继续想象。不过,由于她的想象使小池觉得一直隐藏不露的死角似乎更少了。他继续琢磨着妻子的想象。她的想象中仿佛包含着一种深刻的含意,但是现在还无法看清。小池首先思考妻子关于移动转盘金属卡件设想中的几个关键问题。
一、转盘距离最终还是一样。
二、没有数字1的孔眼。
三、原先的数字0的孔眼多出来。
四、表盘数字不易擦掉。
上述的二、四其实并非绝对不可能。问题在于一和三。移动转盘的金属卡件,很可能造成电话局脉冲的紊乱。
对于这一点,经询问电话局,回答说表盘具有从1到0的10个数字,根据各个数字到金属卡件之间的转盘距离,数字变成断续信号,进行变换接续的工作。将金属卡件的位置移动一个数字,即使9变成0、8变成9,虽然没有试验过,但是理论上说是可以输出信号的。
另外,即使金属卡件的固定位置有点误差,也没有关系,因为电话机的设计本身就容许存在少许误差。但是,金属卡件是在电话机主机上打孔安装的,如果要移动,必须在主机上重新打孔安装,恐怕很难。
看来在电话机主机上打孔要比在表盘上打孔难得多。所以,移动金属卡件的设想无法成立。即使可能的话,转盘脉冲也是一样,利用这种方式进行伪证毫无意义。
即使表盘数字都顺序往右转方向(顺时针方向)挪动一个数字的距离,拨打0时,还是输出0的脉冲,没有任何作用。如果将金属卡件往逆时针方向移动一个孔眼的距离,虽然由于转盘距离变短,可以产生预期的错觉,但是打孔安装的难度很大,所以金属卡件不能动。
但是,如果不移动金属卡件,就无法产生转盘数字的错觉。假如改写数字,0的孔眼就多出来。就是说,“孔眼多余”是最大的关键。
小池把“孔眼多余”的问题暂放一边,用汽油涂擦电话机的表盘数字,但没有擦掉。小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紧追不放,但是仍然没能攻破山本的证据。
2
河西听了小池的发现以后,也认为山本和受害者之间的电话号码的关系被山本利用进行伪证。嫌疑人电话号码前七位数的数字与受害者电话号码的数字都只相差1,这简直是天文学的概率。实际上不会有七位数是0的电话号码,假设没有任何制约的话,山本发现这个世所罕见的特殊现象后,肯定利用它进行伪证。
其实,即使没有这个偶然的概率,山本也完全有可能作案。因为092的每一个数字与池袋地区号也只差1,在作案的那一段时间里,人在东京池袋,也给打电话者似乎在福冈的错觉。当时山本恐怕并不在受害者的家里接田宫的电话,而是在池袋的别的地方。这样,他也不会由于电话号码前七位数的这种不可想象的关系而受到怀疑。
大概山本根据他的“推理小说作家”式的思维方式,特别注重于这个罕见的概率,利用它为自己作伪证,打算以此与警察较量一番吧。
小池的发现传染给河西,也在他的脑子里翻天覆地。一看见电话机,就觉得数字一会儿错开一会儿重叠。
这一天,河西和小池一起出外调査,中途打算给总部打电话汇报一下情况,却找不到公用电话。路见一家米店,便上前询问哪里有公用电话。店老板说,如果方便的话,就使用店里的电话吧。
河西拨完号码,却通往别的地方。他以为自己拨错了,重拨一遍,还是通到刚才错误的那个地方。
“这就怪了。”河西不解着歪着脑袋。
店老板见状,立刻说:“啊,又是表盘罩的问题。我说就是这东西罩得经常打错电话,要把它摘下来。可是老婆说上面涂有荧光剂,夜间打电话也能看见号码。”
老板过来把表盘稍微动了一下。果然表盘数字和金属卡件好像有点错位,所以刚才实际上拨出错误的号码。
河西一下子呆住了,忘了打电话,盯着米店老板动了一下的这个表盘罩。
“这是表盘罩……”
河西低声重复着。表盘罩是一种镶罩在电话机表盘外侧的黑框塑料罩。从罩上看下去,表盘数字显得又大又亮又清晰。在黑暗中,也许正是这荧光数字在闪闪发亮吧。一种想象掠过河西的脑海。
“小池。”
河西叫一声正在稍远地方等待的同伴。小池把刚吸的烟细心地踩灭以后,走到他身边。
“怎么啦?”
“你看这个。”河西指着表盘罩。
“这电话怎么啦?”小池不知道河西刚才打电话的情况,一时联想不起来。
“这个东西叫做表盘罩。你看,表盘上的数字显得又大又清晰吧。说是还涂了荧光涂料。”
“果然看得很清楚。”
“如果把这个表盘罩按顺时针方向错位一个数字,那会怎么样?”
“哦!”小池的表情动了一下,终于明白河西话中的含意。
“如果把表盘罩错位套在电话机上,就无须擦掉或者改变数字。打电话的人几乎不会注意到表盘罩。刚才连我都没有发现。”
“嗯。不过,这么的话,0后面又出现一个孔眼,1就没有孔眼。”
看来表盘罩解决不了“孔眼多余”的问题。
“1可以打孔,问题是多出来的孔眼如何解决,如果用什么东西把表盘罩上的孔眼遮住呢?”
“这样的话,金属卡件与0之间的距离就变长一倍。这不显得奇怪吗?”
“电话机放在黑暗的地方,打电话的人又喝得醉醺醺,恐怕注意不到。”
小池想起六本木那家昏暗的小酒馆。深夜的酒馆,灯光黯淡。电话机一般都放在角落里,机体本身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表盘罩的荧光数字清晰可见。在凌晨3点,醉醺醺的田宫正在打电话。
“即便机身部能遮掩过去,拨电话的时候,多余的孔眼会从遮蔽物露出来吧?”
“你看。”河西空转两三次转盘。
小池似乎又发现一个新现象,说:“看不见啊。”
“根据拨号的速度,看不见孔眼。表盘罩盖住静止的时候,多余的孔眼已经回到遮蔽物下面。”
“剩下的就是1的孔眼。既然是按照顺时针发现错位一个数字,1的孔眼是后打的。这样的话,表盘罩上就应该有11个孔眼。但是,草场在六本木的小酒馆检査的时候,只看见10个孔眼。”
当时,草场不仅检査了电话机,而且亲自拨号给福冈打电话,和山本三郎通话。如果在电话机上做的手脚依然保留下来的话,山本应该是在池袋的受害者家里接的电话。
“是不是仅仅调换一下表盘罩呢?”
“调换表盘罩?”
小池仿佛自己的眼前又打开一扇窗户。但是,他一下子还不习惯新的视野。
“调换表盘罩看来不难。先把原先的表盘罩取下来,安上有11个孔眼的新表盘罩。田宫打过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换回原先的罩子。这样,别人就检査不出来。”
“我没有意识到调换表盘罩这一招。”小池觉得关键问题已经解决,剩下的只是亲自进行试验证实这个推测。
“不过,小池,我有个疑问。受害者的电话号码是七位数,山本的是十位数。就是说,剩下3个数字。拨打这3个数字,会不会误转到别的电话去呢?”
“这一点,现在试验一下。”小池拿起话筒拨号。先拨受害者家的电话号碍981-732X。对方的电话机接收信号的声音清晰地反馈过来。拨第7个数字X以后,接着拨138。这是与山本家的电话号码的最后3个数字249相对应(各减1)的数字。
但是,当小池一拨第8个数字,刚才到第7个数字为止一直正常反馈的信号立即变成占线的忙音。小池又试验一遍,结果一样。
“打不通吗?”河西问。
“打到第8个数字就断了。”
“大概因为东京都内的电话号码都是七位数,你多拨一个,那就断线吧。”
他们不能长久借用路边米店的电话进行试验,便向店老板致谢后出来。
两人立刻回到总部,继续进行试验。不仅试验受害者的电话号码,还用别的电话号码试验,但都没有接通。这说明如果多拨号,就会切断已经接续的信号。经询问电话局,他们的回答是:
“切换机有几种。输出信号的电话机与接收信号的电话机通过拨打的数字进行接续工作。如果拨打的电话号码不是接收方面的号码,切换机就无法接受。七位数以前的号码一致,切换机正要开始工作的时候,又接收到新的数字,这样出现不一致现象,切换机无法接收。”
“就是说,如果拨打10个数字,根本无法转送到池袋。”
“是的。而且因为拨打的每个号码都是错位的,福冈也收不到。”
费尽千辛万苦即将推翻山本构筑的精巧伪证的时候,却未能迈过最后的关口。
虽然论证了采取表盘罩的方式可以使打电话者产生输出电话号码的错觉,但是这个方法打不通电话。既然打不通,却的确又和山本通了话。
“我想起来,记在田宫的笔记本上的电话号码的最后3个数字被划掉后又写上的。这会有什么含意吗?”
“最后3个数字被划掉?”
“我抄在这里。”
小池翻开笔记本,上面抄着这样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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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
“改写这最后3个数字值得怀疑。从本子上看,好像是写错了,然后改正。这是山本的妻子写的。她把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告诉别人的时候,会写错吗?”
“看来有必要再去找一次田宫,再到六本木那家小酒馆去一趟。”
“草场会不高兴吗?”
“不要紧的。他去调査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这个新情况哩。”
3
笼罩记忆的雾霭完全廓清,晴朗的视野里丛生着毛茛草。那是在伊东市的笛木医院里。附近就是伊东公园。公园位于市区西面的高地上,公园中心竖立着一座木下杢太郎文学碑。抄写在记代子手绢上的诗句就是这座文学碑的碑文。大概是她来公园散步,看到这段碑文,十分喜欢,想抄下来,却没带笔记本,就顺手抄在手绢上。
不知道是她在丧失记忆前还是之后抄写的,但看来的确是她喜欢的碑文。
不过,泽井和三尾似乎对“木下杢太郎”为何许人一无所知。这些生长在70年代影像文化时代的年轻人对这位活跃于明治末年至昭和战前时期的诗人、小说家恐怕完全无缘。
“这个名叫木下杢太郎的什么人的碑上还刻着这些字啊?”
泽井先是这么说。但后来他的用语发生变化:“是杢太郎。我没有看过全文,不过确实是他的诗句。”
浅见为了把记代子从笛木医院里救出来,曾多次去过伊东市,在伊东公园里见过这块文学碑。一到晚上,公园里没有游人,成为他开展侦察、救出记代子活动的“基地”。当时无意中看到的碑文潜藏在他的下意识里。现在由毛茛草把这个记忆拖到意识表层上来。
“您的夫人为什么在这里吟念伊东公园里文学碑的碑文呢?”三尾不解地问。
“也许这里有什么东西使她想起伊东。”
浅见发现是自己从毛茛联想到伊东,才推测记代子也是这样。但是,似乎记代子对毛茛毫无兴趣。毛茛是一种多年生的毛茛科野草,生长在阳光充足的草地山坡,甚至连东京的公园里也有,不是那种容易引起联想的珍贵的青草。
因为浅见听目形三吉说过导致引起急性心脏功能衰竭的氯琥珀酰胆硷掉在毛茛草丛里的事情,所以对毛茛这种野草的印象特别深刻。
但是,记代子对毛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为了证实自己的感觉,浅见指着脚边的草丛问记代子:“知道这是什么草吗?”
记代子脸无表情地回答:“不知道。”
“这是生长在伊东医院里的那种毛茛,不记得吗?”
“我觉得什么草都一个样。”
浅见认为她吟念木下杢太郎的诗句大概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三尾和泽井也思考同样的问题。3个人似乎所见略同,大家互相对视着。
“夫人乘坐X开的车在这里遇见阿茶。而且X把阿茶带到伊东。因为当时的景象给她留下强烈的剌激,所以每到这里,就想起阿茶所在的伊东。”泽并说出自己的、也是3个人共同的想法。
“这么说,阿茶在伊东……”三尾的目光凝聚在一点,仿佛看见自己想象的情景。
“也许在伊东公园附近。”
浅见的心里明确地出现一个地点。那个X,大概是师冈国尊或者八幡朱印商事手下的人。X的车子在这里肯定轧了松下久子,或者当即死去,或者只剩下一口气。
X觉得无论如何不能把久子留在现场,便把她搬进车里。X不想报警,即使久子还活着,也不愿意把她送到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于是首先想到伊东的笛木医院。那里既可以进行抢救,如果死去的话,也可以偷偷地就地掩埋。
浅见想起笛木医院里那一片生长着茂密蓊郁的楠仔树、乌冈栋等常绿树的低湿地。在医院的旁边,便是隐藏在森林深处的师冈国尊的别墅。
松下久子失踪已经一年半多,渺无音信,泽井对她感觉绝望。他往车子方向走去,三尾觉得有点异常,便问道:“你去哪里?”
“去伊东看看。”
“现在就去吗?”
“现在去的话,天亮以前能到。你要上班,我一个人去。”
“等一等。”浅见插话说:“现在你去伊东也不管事。先査清楚,她在伊东的什么地方,有个大致目标,然后再去。”
“不去那儿,怎么找目标啊?”
“我这里有一点线索。没有一定的把握,贸然行事,就会打草惊蛇,本来能找着,反而找不着。”
“你是说犯人在伊东吗?”
“我不敢保证,但他的同伙很可能在伊东。”
“泽井,我看还是听浅见的意见比较保险。好不容易发现伊东这个大目标,毫无准备,盲目闯进去,会引起对方的警觉,结果一事无成。”
如果泽井在伊东公园附近转来转去,肯定相当显眼。要是对方已经知道松下久子是飞车队的成员,恐怕会立刻明白泽井是前来侦探的。万一再把久子(或者她的尸体)转移别处,那就会前功尽弃。大概泽井也想到这些后果,便打消前往伊东的念头。
4
小池和河西又去找田宫。
“还是给山本打电话这件事啊。”田宫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只是想确认两三件事。”
“什么事?”田宫心情不快似地把一支烟叼在嘴里。
“您在六本木的小酒馆给山本打电话的时候,电话机上套着表盘罩吗?”
“表盘罩?”
“就是用荧光涂料写的电话号码,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的塑料罩。”
“啊,是这样,数字的确看得很清晰。原来涂着荧光涂料啊?怪不得黑暗里看得那么清楚。”
“看来还是套着罩子。不过,这个罩子应该是按顺时针方向错位一个数字套在上面的……”小池一边在笔记本上画图一边解释:“您拨号的时侯,以为自己拨的是0,其实是9;以为是9,其实拨的是8。就是说,您以为拨的是福冈的电话号码,其实拨打的是池袋的号码。所以,表盘罩的0后面,应该是原来的0,但是这个孔眼被遮蔽起来。这样,您是否觉得金属卡件与虚假的0之间的距离显得太大呢?”
“你这么解释,我还是不太明白。那一天喝的很多,脑子晕乎乎的,而且电话机又是放在黑暗的地方。你说我打往福冈的电话,结果是通到池袋。这么说,那个时侯山本是在池袋!这不是让我参与制造伪证吗?”
田宫把刚刚点着的香烟使劲掐灭在烟灰缸里。
“是的。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山本夫妇利用的可能性很大。”
“混蛋!实在欺人太甚。”
山本和歌子利用他的好色之心,一个晚上拉着他到处喝酒。结果自己不知不觉地上了人家布置的围套,稀里糊涂为别人作伪证。想到这里,田宫大概对自己的愚蠢感到气愤窝心。
“现在,我们必须推翻山本的假证据,因此需要您予以大力协助。”
“好,我尽力而为。”田宫终于表现出认真的态度。
“那么,请您准确描述当时给山本打电话时的情况。山本的妻子让您给家里的丈夫打电话,是从六本木的‘消磨时间’小酒馆打的吧?”
“是的。她说丈夫在家里,自己放心不下。不过,这也是装出来的。”
“您亲自拨的号。拨号的时候,话筒贴在耳边吗?”
“当然……不,等一等。那个时候,山本的妻子娇滴滴地催我快一点去打电话,拉我到电话机旁边。她迅速拿起话筒,让我拨号。”
“是山本的妻子拿起话筒的吗?”
“是的。”
“没记错吧?”
“没错。”
“她拿起话筒,为什么不自己拨号呢?”
“她说自己喝醉了,怕拨错号,便叫我拨。”
“她什么时候把手中的话筒交给您呢?”
“我拨号的时侯,她把话筒贴在耳边,等接通以后,才把话筒交给我。”
这是新情况。田宫拨号,但是话筒拿在山本的妻子手里。田宫并没有确认电话接续的情况。就是说,这个通话是“分工”合作进行的。
“您从山本的妻子手里接过话筒的时候,山本已经接电话了吗?”
“没有。对方的电话铃还在响。”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问候身体情况,什么时侯来东京,都是一般性的内容。”
“您没觉察出山本的回答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没有。”
“山本的妻子也和山本说话了吗?”
“我说完以后,她问他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还有,您的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是山本的妻子写的吗?”
“是的。”
“最后3个数字经过修改,这是怎么回事?”
“噢,我拨到第7个数字后,她按着我的手,说电话号码错了。我通完话以后,她修改的。”
“通完话以后才修改,当时正确的电话号码……”
“她口头告诉我的。数字的顺序颠倒了。”
“把自己家的电话号码记错了,您当时不觉得奇怪吗?”
“她说喝醉了,一下子没想起来。外地的电话号码很长,自己家的也经常忘记。我记数字,也经常顺序颠倒,所以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蹊跷。”
田宫提供的情况就是这些,从中发现“分工打电话”和“记错自己家的电话号码”这两个新情况。
河西和小池对这两个新情况进行分析。
“山本和歌子一直把话筒拿在手里,肯定是不让田宫觉察出最后3个数字只是幌子。”
“我也这么认为。田宫拨完前面七位数以后,和歌子按住他的手,说下面的号码错了。这似乎与下面的假数字有关。”
“肯定有关。拨完七位数以后,如果手指停下来,就接续到受害者家里的电话机上。所以,按着田宫的手,是为了让电话切换机完成接续工作。”
“咱们试一下。”
小池拿起话筒,先拨七个号码,说:“和歌子这时按着田宫的手指,装作回忆正确电话号码的样子。”
小池耳边的听简里传来机器进行切换接续的声音,接着一阵清脆的金属声,感觉出电流相通的样子。
“这时,她装作回忆起正确电话号码的样子,让田宫继续拨下面的3位假数字。”
小池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拨号。很快,听到对方的电话铃声。
“通了!”
小池和河西对视着。电话没有受到后来拨打的假号码的影响。两人抑制着情不自禁的兴奋心情,反复试验。还利用朋友的电话号码进行试验。
拨号以后,如果在切换接续工作开始之前输人新的号码,接续程序将被解除。如果接续工作已经完成,此后再输人号码,不论多少,都不彩响电话的接通。
如果田宫连续拨10个号码,在拨第8个号码时,切换接续工作将被解除,所以山本和歌子故意把第8个数字以后的号码写错,以便等待切换接续工作的完成。
从切换接续工作完成到对方电话机接收以后发出铃声的时间,依不同电话局略有差异,但是有一拍子的时间。只要在这个时间里拨出后面的假号码,打电话的人就不会觉察其中有诈。
为了掌握切换接续工作完成以后对方电话发出铃声这一段极其微妙的时间,山本和歌子就一直把话筒拿在自己手里。另外,切换接续完成以后,即使拨出后面的号码,耳机里没有任何反应。为了不至于让田宫因此生疑,也必须由她亲自拿着话筒。
经向电话局确认,自动相互接续或者切断电话的切换机大致分为步进式和纵横式两种方式,但不论哪一种方式,接续工作进行到一定程度,或者已经完成,再输人新的号码,接续不会被解除。
于是,小池和河西突破了最后一道难关。山本构筑的伪证的壁垒崩溃倒塌。
取得搜査证后,对“消磨时间”小酒馆电话机进行仔细检査,发现有最近拆卸表盘罩的痕迹。进而对住宅进行搜查,获得关键性的证据。小酒馆经营者菅井妙子来六本木之前曾在三轩茶屋经营咖啡店,在小酒馆开业时,变更了电话号码。那个不用的旧电话机扔在壁柜角落里,但是上面的转盘被卸下来,和表盘罩一起放在家庭木匠用工具箱里。
转盘上有11个孔眼,而且表盘罩的金属卡件位置(0数字右边)上用一小块黑塑料遮蔽。菅井妙子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交待说自己并不知道协助如此严重的犯罪行为制造伪证,只是姐姐让自己这么做,虽然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有想得太多,为她在电话机上做手脚。
和歌子告诉她,如果别的客人要借用电话,就说电话机坏了,不能用。但是没有其他人借用电话。在田宫打电话之前,和歌子亲自把表盘罩安上去。
于是,警方对山本三郎及其妻和歌子以涉嫌“谋财害命、弃尸、伪造并使用带印章的私人文书罪”发出逮捕令。
5
山本夫妇被逮捕时惊惶失措。夫妇被分别关押、分头审讯。铁证如山,首先是和歌子坦白交待。但是,她的交待内容完全出于总部的意料之外。
“我协助丈夫制造伪证。山本和我都坚信,山本总有一天会成为著名作家。他说现在那些冒牌作家在东京的文坛上飞扬跋扈、横行霸道,而自己的才华没有得到社会的承认,人们都是有眼无珠。不过,只要现在认认真真地自费出版自己的作品,一鸣惊人,名扬天下的日子肯定会到来。所以,即使节衣缩食,也要把稿纸变成铅字出版。为了让丈夫专心致志地写作,我一个人努力干活。但是,靠我一个人的收入,既要维持日常生活,又要提供一年两次的自费出版的费用,实在力不从心。为了筹措自费出版的费用,我甚至干过类似卖淫这样的事情。”
“他出版最后一本书以后,我们已经债台高筑。为了出版这本书,我们只好向暴力团系统的高利贷者借钱,要是不还,连半夜都逃脱不掉,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为了保住自己,山本想出一个恶毒的主意。他去东京的时候认识月桂树酒吧的女老板,知道她有点钱,于是打算谋财害命,以应付一时之急。”
“我起初不同意他这样做。但是他说如果不还钱,就要被暴力团断指。对于作家来说,手指如同生命。而且坚信绝对安全。他说可以利用月桂树女老板家的电话号码与自己家的电话号码都只相差一个数字的偶然性进行不在犯罪现场的伪证。山本在月桂树喝酒的时候,和女老板闲聊,发现这两个电话号码极其罕见的偶然性,便十分注意,打算用在自己的推理小说里。但是,这个构思并没有用在小说里,而是利用于现实的犯罪,这不能不说是遗憾。他说,这是对不予承认自己作品的社会的报复,事成以后,一定要写进作品里发表。这也是检验自己具有推理小说家的优秀才华的最好机会。把已经实施的天衣无缝的犯罪经过写成作品发表出来,肯定会受到社会有识之士的关注,自己能否成为知名作家在此一举。我认为山本设计的伪证非常复杂精巧、周密细致,因此需要自己精心配合。这个角色非我莫属。于是,我选择早就对我想入非非的田宫作为证人。之所以选择他,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虽然视力不好,却为了保持风度,不戴眼镜。我没有对妹妹说得很多,只是借用她的电话。田宫打过电话以后,我把表盘罩恢复原样,告诉妹妹把打孔的转盘和表盘罩扔掉。但是她并没有认识到这是重要的证据,仍然放在家里。但是,虽然我们经过千辛万苦策划伪证,开始实施这个计划时,关键的月桂树女老板却失踪了。那个女老板不是被山本杀死的。山本去她家里时,她就已经被人杀死,藏在壁橱里了。”
和歌子坦白的时候,情绪很激动,痛哭流涕。既然妻子已经坦白,山本也彻底投降。
“策划杀死松田佳枝,谋财害命,这是事实。但是,我没有杀死松田佳枝。松田很早以前就委托我给她介绍一个能干的年轻姑娘做帮手,于是我在实施计划的前几天给她打电话,说已经物色到一个合适的姑娘,3月16日晚上2点左右(即17日凌晨)带去,让她一定在家里等侯。我按时到她家里去,但是好像不在家。我一推门,门没有锁。屋里黑着灯,没有人的样子。我在屋子里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她。我一想也许出门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便在黑暗中等候她。可是一转念,既然她不在家,正是偷钱的绝好时机。这样完全用不着杀人就可以达到偷钱的目的。可是,我没有发现现金,只发现一张旧的定期存款单、国民健康保险证、印章。如果慢慢寻找,可能还会发现其他值钱的东西,但是这时我完全失去杀人的意图,成为单纯的溜门撬锁的小偷,害怕主人回来。从屋子的样子来看,主人不会走远,随时都会回来。要是被她发现,我现在的心态,绝对不会下手。正准备逃跑的时侯,电话铃响了。这是田宫打来的电话。按照原先的计划,应该是杀死女老板以后,田宫才来电话。如果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无法实施计划时,就立即停止行动。因此,必须要求田宫的电话和作案的时间都要十分准确。”
“田宫以为我在福冈的家里。所以,虽然我没有杀人,却制造了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据。既然如此,尽管我没有犯杀人罪,但心想还是必须制造发生偷盗案时不在现场的万无一失的证据,以防万一,所以摔坏了闹钟。”
“正要离开的时侯,突然想起书箱里还有我的著作。这是证明我与女老板关系的线索,不应该留在这里,于是拿走。以上所说,句句属实。我进屋的时候,女老板已经被杀死,装在衣箱里,藏在壁橱里面了。”
审讯员不相信山本夫妇的交待,认为如果山本没有杀人,就没有必要摔坏闹钟、拿走书籍。因为当时他不知道女老板已经被杀,仅仅为了制造偷盗案发生时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据,那样做显得有点小题大做。现在证据已被推翻,所以信口胡编,企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既然你没有杀人,那么你说是谁杀的?不要再胡编乱造了。”
“我没有胡编乱造,说的都是真话。”
“无法相信。你精心策划那一套案发时不在现场的伪证,目的就是为了杀人。你是以犯罪证明自己的才华嘛。”
“不对!我没有杀人。你们不应该这样抓我。我的才华肯定要开花结果。社会需要我的日子必将到来。我的才华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不仅全日本的读者喜欢我的作品,而且被翻译成各种文字,世界各国都在阅读我的作品。你们不能因为这种事扼杀我的才华。你们应该理解,我仿佛感觉到无数的读者正在翘首期盼我的作品。就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我正在被社会承认,马上就要穿过隧道,出口在望。”
山本矢口否认。他承认自己制造伪证,承认自己去过案发现场,但坚决否认杀人。
“那天晚上,一个名叫藤代瑛子的年轻姑娘在松田佳枝家里,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审讯员从另一个方向审问。
“我不知道这个人。”
“她当时的确在松田佳枝家里。有证人。”
“松田家里没有人。这是真的。”
“因为她目睹你杀人行为,所以你把她绑架到别的地方杀死了吧?”
“这怎么可能!我连杀害松田的计划都没有实施,为什么要杀害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呢?我只是偷了300万日元的定期存款单。”
关于藤代瑛子的去向,只有岸田贞吉的证言,最终无法确认当天晚上她的确在松田佳枝的家里。山本连杀害佳枝都不承认,当然不可能说出瑛子的去向。
根据山本的交待,确认的事实是:山本经过精心策划的伪证,潜入松田佳枝家里,偷走300万日元的定期存款单,但是没有看见佳枝。月桂树小酒馆也一直关门,佳枝不知去向。山本有点担心,几次给她家里和酒馆打电话,都没有人接。
山本越发不安,在8月26日那一天又偷偷到佳枝家探看动静,发现门没有锁,屋里好像还是自己前一次潜入时那个样子。为防止万一有人进来,便从里面把门锁上。正在屋里寻看的时候,听见门铃响,是濑高夫妇和三尾来找佳枝。
他们在门外一直又摁门铃又敲门,然后一起去房东那里取钥匙。
一直屏息凝神躲在屋里的山本趁他们去取钥匙的时间,赶紧从屋里出来溜走。这样,本来被山本锁着的门,在三尾等人带着房东回来的时侯已经处在开锁状态。
至此,密室的钥匙之谜完全解开。山本进出来之后,从第二天的新闻报道中知道松田佳枝被害的消息,觉得事情非同小可,但还是非常自信自己绝不会受到怀疑。因为松田佳枝和山本没有任何关系,自己不是月桂树的常客,更谈不上关系密切。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著作的那张勘误表会成为警方破案的线索。
“既然准备得那么充分,伪证做得万无一失,可是一旦实施计划的时侯,对方却已经死了。简直开玩笑!”草场气愤地说。
“承认有杀人动机,却否认有杀人行为,是因为对自己的罪行不觉得害怕吧?”河西有点想不通。
“如果山本是杀人犯,有的问题解释不通。”小池说。草场和河西看着小池,他继续说下去:“那须组长以前就提出过这个问题。山本的伪证既然那么周密细致,如果他是犯人的话,应该让警方更早地发现尸体啊。5个多月以后才发现,这样对死后时间的判断产生差距,他的伪证就变得毫无意义。”
“他本来以为警方会很快发现尸体,可是一直没有被发现,心里着急,于是又到受害者家里,打算改变尸体的状态,以便警方容易发现。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刚好獭高夫妇来敲门,只好放弃。”下田说。
“如果是这个目的,他应该早就做了。把尸体装在衣箱里,用被罩包裹着,藏在壁橱里,这也太细致了,和山本制造伪证的目的相矛盾。”
“可能因为是第一次杀人而惊惶失措吧?”
“不,如果是惊惶失措,应该扔下尸体,赶紧逃跑。从捆扎尸体的方式来看,应该是职业杀手。”
“要是职业杀手,不会策划那么周密的伪证。我觉得是外行人对自己设计的圈套盲目自信,然后付诸实施的犯罪。”
由于山本否认自己杀人,周密的伪证与细致捆扎尸体的矛盾成为问题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