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人证明的空白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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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结东京—福冈的航空路线有三家公司,即以日本航空公司为主,有在大阪转机的全日本航空公司和日本国内航空公司。
东京—大阪—福冈之间是日本领空的一条“王道”,凌晨从3点钟起,到晚上11点钟左右,各航空公司的航班非常拥挤。
所需时间,根据所乘飞机的不同,单程从一小时半到三个小时左右,即便加上机场到市内的汽车来回和作案时间,十一到十四个小时(在证实新东京旅馆登记卡上的签字是桥本的笔迹之前,不能将空白的起点限定在到达新东京旅馆的时间上)的空白是绰绰有余的。
刑警们自告奋勇地查找各公司的预约受理员。机票预订与旅馆的客房不同,如果不买机票就不能保证座位。据说人们将此称为“售票主义”,但订票时客人要申报姓名和联络地址,这要成为预约者名单存档。不过,在申报姓名时,乘客可以随意使用化名。
不会有如此混账的人,去杀人后回家申报真实姓名,但与旅馆、客栈不同,飞机乘客很少使用化名,所以只要查出这些化名的乘客,根据真名与化名的关系、订票时的模样和乘务员的记忆等,大致就能找到凶手的踪迹。
经过鉴定,新东京旅馆保存着的登记卡上的字迹,与东北、九州等地旅馆送来的登记本上的字迹,出自同一个人,但还不能确认那必定是桥本的字迹,因此还不能将空白时间的起点定在上午11点24分。
在新东京旅馆出现的人,也许是受桥本之托、与他酷似的另一个人。
因此,警方设定“凶手”是上午7时左右离开东京皇家宾馆直达机场的,调查就从南下航线(东京—福冈)上午的登机名单着手。
估计从平河町的皇家宾馆沿高速一号线到羽田机场需要二三十分钟,7点半至11时左右的航班首先成为调查的对象。
接着,有坂冬子的死亡推断时间是下午五点前后,所以北上航线(福冈—东京)就首先调查下午5点到7点的航班。
警方根据这一时间段内三家公司的喷气机、子爵号机、YS11的登机名单,对乘客进行了彻底清查。
出现了几名化名的乘客,但经调查,最后全部查明身份,确认没有桥本。调查范围又扩大到南下航线下午2点以前、北上航线下午5点到9点。各公司各航班机种人员各不相同,这段时间带里的南下航线,日本航空公司有十个航班,全日本航空公司到大阪有六个航班,从大阪到福冈有一个航班,国内航空公司没有航次。北上航线,日本航空公司有六个航班,全日本航空公司从福冈到大阪有一个航班,从大阪到东京有三个航班,国内航空公司没有。
警方根据共计二十七个航班的登机名单,向乘客的联络地址查询乘客的身份,排除嫌疑。其中有的人摆阔气说是与女人一起去别府一带偷情旅行,结果在妻子面前败露后引得家里大吵大闹,但调查仍进行得十分顺利。结果查明,10月1日上午7点——福冈下午5点前后实施犯罪——直到东京晚上10点55分这一时间带里可能乘坐的飞机航班里,没有发现桥本国男的蛛丝马迹。
只是在日本航空公司20点30分大阪起飞的128航班和21点30分的330航班里,发现了三名去东京的身份不明的化名者,但与这两个航班衔接的福冈起飞的所有航班中,都没有发现桥本的踪迹,因此这三人也许是不相干的人。可以推测凶手除飞机以外会用其他交通工具到大阪,但绝对不可能赶上这两班飞机,所以是其他乘客因某些事情而伪造身份,这是情有可愿的。
真可谓“喜忧掺半”,原来如此。与此大致同时,一枚寄给内田和平贺的明信片送到了搜查本部。这是东京皇家宾馆发出的圣诞请柬。
“寄这玩艺儿来打算干什么?”
内田刑警惊讶地挥动着明信片,印刷体“和你的家人一起在皇家宾馆共度圣诞”这一贺词旁写着钢笔字。内田的目光停留在钢笔字上。
内田读着明信片。
“嘿!说得还挺悠闲!”
他不由咋了一下舌头。
“是桥本寄来的。这家伙还恭恭敬敬地说,倘若能来过圣诞节,酒会券就给我们打折扣。一张要花五千元、一万元的旅馆圣诞券,不打九折,我们也去不起啊!”
内田苦笑着,将明信片递给平贺。明信片上画着张灯结彩的宾馆夜景,收件人的名字将内田和平贺连在一起。寄信人确实是桥本国男,边上添加的钢笔字一手飘逸的字迹,写着——上次很抱歉。此后调查进行得如何?你们真是太辛苦了。本宾馆将举行圣诞酒会,倘若能够光临,我将给你们特别优惠。在调查中偶尔抽空歇一歇不是很好吗?天气正在变冷,请自重。——
平贺总觉得这些措辞仿佛在嘲笑警方的无能。受到嘲笑是没有办法的。7月份发生的案件,已经到了腊月还没有找到破案的线头。
“畜牲!”平贺喃语着正要将它扔掉,不由停下了手。
“内田!”他大声喊道,令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这些字,作笔迹鉴定足够了!”
“哦!对啊!”内田想起从新东京旅馆带回的登记卡复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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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鉴定得知,登记卡上的字迹和青森、九州的旅馆送来的登记本上的字迹,与明信片上的文字,的确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据鉴定人员说,明信片上和登记卡上的字迹,在专业上都称为“草体”,能够直露笔者的个性,所以鉴定起来很方便。
“但是,还不知道这些字是否果真是桥本写的。”
村川警部感到不能操之过急。要说起来也真是如此。内田和平贺都没有亲眼看到桥本在写这些字。也可以是桥本口述、秘书代写的。
但是,平贺想出了一个高招。就是,在那次“披露宴”时认识的京滨地区的旅馆业者中寻找桥本的挚友,向他们借桥本写给他们的信。
“倘若是京滨地区,打电话不就足够了?”内田思索着说道。
“贺年卡和慰问信总要写吧。其中也许还有像写给我们那样的句子。”
平贺叮嘱道。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寄到本部的信有四五封,其中有一封是封绒的书信。有这些就足够了,不用鉴定得能看出那些信和登记卡、圣诞明信片上是同一种笔迹。
登记卡上的字是桥本写的,这已确凿无疑。于是,他的空白时间缩得更短了。
搜查本部里,刑警们的脸都阴沉沉的,离年底已经没几天了。
“不过,真奇怪啊!”
在搜查会议上,小林刑警开口说道。
“有坂冬子的死亡推断时间是下午5点左右吧。”小林提醒道。
警员们都露出一副“多此一举”的不屑表情。
“而且从尸体的状况来看,桥本……不!凶手没有亲眼看到被害人死去就逃走了。就是说,最迟是在5点以前离开旅馆的。从旅馆到板付机场,不管怎样,有二十分钟就足够了。看当时的飞机时刻表,17点30分有日本航空公司去东京的392航班。国内航线的进客时间是起飞的二十分钟前,所以即便在时间上来得及,也赶不上这趟班机吧。但是,此后还有日本航空公司18点15分起飞经大阪到东京的326航班。为了不造成混乱,我全部用军队时间来说,那趟18点15分的航班,凶手肯定赶得上。于是,326航班到羽田是20点20分,从机场到新东京旅馆最多二三十分钟。他最迟也要在21点时在旅馆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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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警员们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同时又为新提出的疑问感到束手无策。
倘若桥本乘坐飞机,只要不受事故和气象条件的限制,晚上9点左右在他人面前露面是可能的。而且得知,那天没有那样的事故和气象条件。
倘若他是凶手,就应该尽量力争缩短自己的空白时间。他没有将空白时间缩短,是因为做不到。
“但是,无论是21点还是22点,倘若被人看出能乘坐飞机往返,对凶手来说依然是很危险的。与飞机时刻表吻合得很紧,我觉得更应该怀疑。”
村川委婉地反驳道。
“但是,这不能说明凶手为什么不确认被害人死去就逃走的事。凶手没让任何人看到,所以急于要走的原因,我认为只能是为了赶上到东京的交通工具。”
村川缄然不语。
“你是说桥本与此案没有关系吧?”
山田诚恐诚惶地问道。
“那不可能!”
平贺以断然的口气答道,他的脸涨得通红。山田惊讶得耸缩起脖子。
“我在想,桥本为什么要寄圣诞餐卡来。还没有破案,搜查本部的刑警们不可能悠闲自得地去参加圣诞酒会。倘若只是拉客暂且不论,还特地写上客套话。倘若我们帮过他什么忙,这又当别论。可是,我们是去证实桥本的不在现场证明。倘若是聪明的人,就应该知道我们是在查证他的不在现场证明,而且对我们不会有好感,但他却完全相反。我们也都寄过贺年卡,在明信片上添上几句,都是一些关系很密切的朋友。他寄给刑警的是像给情人似的明信片,到底是为什么?就是说,他想给我们写信,希望我们看到他的字迹。想让我们知道,新东京旅馆登记卡上的宇是他自己写的。这是凶手交给我们的挑战书啊!”
警员们都不由泄出叹息声。平贺怒不可遏地继续说道:
“他是想要缩短自己的空白时间,他安排得如此周密,对本案不可能毫无关系。他如此绞尽脑汁地推迟上午空白时间的起点,也就不可能不会费心地将下午空白时间的终点提早。桥本倘若21点之前赶回宾馆的话,那时他必然会露面。”
平贺一闭上嘴,小林得到他的声援便开始摇头晃脑地说道:
“我认为,桥本在十一个半小时内往返福冈是肯定的,所以我想用与刚才同样的要领分析一下桥本去的路线。首先,到达新东京旅馆是上午11点20分,这没错。看来是进了房间,用什么方法,多半是利用备用楼梯吧,总之逃离宾馆赶往机场。正好有日本航空公司正午起飞的311航班和12点30分起飞的361航班去福冈。361航班后起飞,但因为这个航班直飞福冈,在大阪赶上先起飞的311航班,到达福冈的时间是14点零5分,比311班机早到十分钟。凶手非常珍惜时间,哪怕早一分钟也好,所以乘坐366航班的可能性很大。倘若赶不上这两趟班机,后面是365航班,到福冈是15点45分,一到宾馆就必须同时让被害人服毒,怎么也不可能有时间在被害人的身上留下情交的痕迹。不管怎么说,15点30分(这时有个凶手般的男子打电话给被害人)到17点左右这段时间内,在与被害人见面、做爱、骗她服毒后逃走。这些事要在一个半小时内做完,所以凶手是相当紧张的。倘若他看准22点50分(桥本离开饭店的时间)以前可以返回东京的旅馆,那么在时间上来说,他可以在被害人的房间里待得宽松一些。我们再看看日本航空公司的飞机时刻表。370航班是直达班机,19点从福冈起飞,20点20分到达东京。330航班20点15分起飞经大阪到达东京时是22点20分。此后是376航班,到达东京时是22点40分,要在22点55分出现在品川的旅馆里是很难的,凶手不会乘坐。330航班对凶手来说是‘最后’一班飞机。而且倘若乘坐330航班,即便将赶到机场的时间和剪票时间合起来算一个小时,倘若19点离开旅馆就来得及。就是说,凶手在后两个小时里可以在被害人的房间里悠闲自得。即便没有必要缠得那么久,也应该在17点左右看着被害者断气,但凶手却没有那么做。他竟然挑选了最危险的路,被害者还没有咽气就逃走。
而且,他是在哪里浪费了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才赚下的两个小时,这恐怕是不合情理的。作案的不是流窜或冲动,而是像计算机那样计算周密的凶手。也许是因为看她气息奄奄没救了吧。倘若那样就更不合理了,他为什么连这么些时间都没有留下?凶手是17点以前就逃走了。但是,倘若他就是桥本,那么在被害人的房间里可以呆到19点,而且可以看着被害人断气后不慌不忙地逃走。”
“不过嘛,这种推测始终是在乘坐飞机这一假设上才成立的。因为他没有乘坐联结东京一福冈这条航线的形迹,所以即便依据那份飞机时刻表分析那个家伙的行动时间,也是毫无意义的。”村川说道。
“是的。他没有乘坐飞机的形迹。但是,他在十一个半小时内往返了东京一福冈。不是飞机,也不是火车,既要往返于东京一福冈,还要杀人,这样的交通工具还有吗?解开这个谜的关键,我觉得就在这两个小时即‘空白中的空白’里。”
大家都抱着手臂陷入了沉思。会议笼罩着沉闷的空气。
这天夜里,平贺给福冈县警的上松刑警写了一封长信。首先对10月份出差时受到的关照表示感谢,然后详细写了案件的调查过程,最后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