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当防卫”
1
自那以后大约又过了一星期。那天山名上夜班。六点左右,他正在职工食堂吃晚饭。要对付长长一夜的工作总得先填饱肚子。
他自己动手从放饭菜的台子上取来盛着饭菜的塑料碟子,按顺序在排成好几行的长桌子前坐下来吃饭。
这时候正是晚餐的高潮时间,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平均用餐的时间是五分钟左右,就餐者把塑料碟子里的食物倒进胃里以后,就必须拿着碟子站起来把位子让给后来者。
如果站在长餐桌的一端看一看,那几百个职工把脑袋排成一直线吃着同样的食物的样子,活象养鸡场里的鸡在伸着脑袋啄食饲料槽里的饲料。
吃完饭以后,用餐者还得粗粗地把餐具洗一下,然后放到餐具回收台上去。反正其间的一切都得自己动手。晚餐一般总是两菜一汤,如果对食物不满意,那尽可以不吃。唯有这点是自由的。
这是一种和厨师的诚意、用餐的优雅、食物的味道等一概无缘、单纯为了填饱肚子的纯机能性的集体供食。
山名吃完饭,刚把餐具放回去,有人给他打电话了。吃饭时间接进来的电话一般总是有急事。
他抓起电话,想不到电话竟是深谷克己打来的,而且口气显得极为紧张。
“山名君吗?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有什么事吗?”
“我已租下了512室,因为听说你今天是夜班。我有事要拜托你。”
山名感到深谷一定抓到了什么新材料。自从把自己的情报向深谷如数抖出以后,山名总觉得自己和深谷已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了。
由于受工作的束缚,山名没有行动的自由。就算下了班还可以单独活动,调查的范围也很有限。而深谷却有报社这么个后台和组织性的调查网,而且他自己作为新闻记者本身也是个专业调查人员。
山名甚至觉得已把搜查杀害希世子的犯人的事委托给深谷了。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马上到你房间里去。你刚才说是512室?”
“不,你一来事情就糟了!”
深谷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害怕的成分,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山名以为他房间里躲着个不愿露面的女人。不愿让别人进房间的旅客一般都带着个不愿露面的女人。这时山名倒也想起来了,512室是个兼用单人房间,必要时也可作双人房间用。深谷带女人来的事还没有发生过。
“有人监视我!”深谷压低声音说道。
“监视?谁在监视你?”
“喂!你打算在电话里讲多久!”
这时候,刚才喊山名接电话的中年洗碟子女人也没好气地开口了:
“对不气,请你上别处打去!”
山名向深谷和洗碟子女人道了歉,把电话搁上了。他跑到职员专用内线电话机旁又一次拨通了深谷的房间。
“刚才很对不起。你说你被人盯上了,这是怎么回事?”
“详细情况现在来不及讲了。我刚才说要拜托你一件事,是有样东西想请你保管一夜。”
“要我保管,什么东西?”
“现在你别问,到时候我会把全部情况告诉你的。”
“可你为什么要托我保管?”
“今晚我在这里要和一个人见面,这个人如果知道我有这么件东西,他是会不择手段把它搞到手的。我想这东西还是不要留在身边安全些。”
“那东西就那么可怕吗?”
“对对方来说是一样致命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看还是放到店里的保险柜里好……”
“我最相信的还是你。而且我希望把它放到今晚随时都可以拿的地方。”
“这东西和中条希世子小姐的事件有关吗?”
“太有关了。情况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知道了。我来保管吧。那东西在哪里?”
“在我身上。”
“我不是不便上你那儿去吗?”
“是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和你接触过就完了。这个电话会不会被人偷听去?”
深谷好象小心得连电话也不敢相信了,看来他今天的异常表现倒真的不是因为房间里有关着个女人。
“电话没问题。内线电话并不通过总机。刚才你打到食堂里去的电话是通过总机的吗?”
“我是向总机问清食堂的内线号码后直接打过去的。”
“那就绝对没问题了。既然我不能上你那里去,能不能请你出来一下?”
“不行,这样也很危险。周围有许多眼睛正盯着我。我和你的见面肯定会被发觉。”
“那东西体积很大?”
“不,不大。可以放进衣服口袋。”
“那就这样吧I我们这儿有好几个和我一起进来的弟兄,其中有一个就是负责照料你那个房间的,我让他给你送些三明治或可口可乐什么的去、你就把东西交给他吧?”
“他们要是找这个人一盘问,事情全得露馅。”
“他们盯得你这么紧?”
山名大吃一惊。既然连所有和深谷接触的人都在受监视之列,可见他带着的那件东西一定极为重要。可是不和深谷接触又怎么能拿到那件东西?山谷开始另外想起办法来。
“从窗口扔下来怎么样?窗是锁着的,旅客自己无法打开,一会儿我让女侍者把它打开。你就把东西从窗口扔下来怎么样?你那个房间的下面正好是院子。”
“这样也很危险。要是正好被人看到,那就什么都完了。”
山名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就这样被深谷三言两语彻底否定掉了。屋外暮色渐浓,皇家饭店的壁面由于地面投光机的照射,仍然显得光亮夺目。
“还有什么办法没有?总之这东西留在我身边是很危险的。”
深谷的声音里带着焦急。要是被对方知道山名替人保管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危险可能会降临到山名头上。山名感到自己正在被拖入事件的旋涡中去。
他觉得自己如果接过这件东西,将会陷入无法摆脱的绝境。不过他想,要是这样做能对查出杀害希世子的凶手有助,哪怕只是逼近一步,他也愿意自己跳进这个旋涡中去。
怎么和深谷接触才好呢?他身上带的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在监视他的又是什么人?山名感到无形的敌人正在朝自己逼近,心里比深谷还惶恐不安。
2
“山名君,快想个办法吧,说不定对方马上就要来了!”
被深谷这么一催,山名心里闪出一个主意:
“深谷先生,你那个房间是个连间吧?”
“连间?”
“和隔壁相隔的墙上有一道门,是吗?”
“对。不过是锁着的。”
“这是为举家旅行的旅客准备的,到时候只要把那道门一开,就成了双套间了。现在如果隔壁的房间空着,那我就拿上钥匙通过514室到你房间里去吧。你等一会儿,我问问服务台,看514室是不是空着。”
山名让深谷在电话上等着,通过另一条内线问清了514室确是空着,告诉深谷说:
“运气不错,514号空着。那我这就去找你。”
“512的隔壁不是513号房吗?”
“因为外国人不喜欢13这个数字,所以跳过了。”
“等一等!这个时候服务台的人会不会到客人房间里来?”
“服务台的人随时都可能去客人房间。啊,对了,如果我让一个收拾房间的女佣或侍者去你那儿岂不更自然?”
深谷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山名是明白的。帐台工作人员只有在旅客有什么意见或出了什么麻烦的时候才去旅客的房间,更何况眼下正是住宿登记的高峰时间,帐台上的人根本没有脱身的时间。深谷因为常来这儿住宿,对这个情况是清楚的。不过,监视深谷的人真的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不放过吗?山名感到深谷对这事的警觉确是不同一般。
“你刚才说的那个侍者可靠吗?”
“绝对可靠。我就让他拿着钥匙去找你吧。别人再也不会想到侍者会通过514室进入你的房间。”
“是吗?那就尽快让他来吧。”
时间当然抓得紧,这一点深谷就是不说山名也知道。所谓连间一般由两个可打通的单间构成,不当连间使用的时候把沟通两个房间的门一锁,便可以作为单间开给旅客。深谷租下的正好是这种类型的房间。
不过,隔壁那个房间什么时候有人住进去就很难说了。一旦有人住进去,山名好容易想出来的办法也就失去了意义。眼下正是旅客到达高峰时间,说不定已经有人住进去了。
山名急忙赶到服务台。还好,514室至今还空着。他赶紧在客房显示板里放上表示出了故障的红纸,使帐台不能把这个房间开出去,然后打电话找到了客房侍者。
此人叫佐佐木,和山名是同年毕业的校友。刚才山名在职员食堂跟他打过一个照面,知道他今天当班。佐佐木和山名早在大学的旅馆研究会里就认识了,也是个对旅馆业感到灰心失望的人。
在职业上失意的人们之间,会产生一种奇妙的连带感。这些人一聚到一起便大叹苦经,对命运感到不平,同时又有着一种在同一条战线上苦战的战友之间强烈的伙伴意识,彼此觉得对方是四面楚歌的战场上仅有的自己人。山名有好几个这样的患难兄弟。
佐佐木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把情况简短地讲了一遍,要佐佐木帮这个忙。佐佐木很感兴趣,态度相当积极,大有些生怕捞不到这个美差的味道。
客房的万用钥匙由夜班主任掌管,可如果是帐台的骨干人员,要拿这些钥匙还是比较方便的。更何况连间的备用钥匙就放在备用钥匙箱里,凡内部人员都能随意取用。服务台之所以这样井井有条地把备用钥匙管理起来,是因为旅客常常把钥匙弄丢了,或是把钥匙忘在房间里的缘故。
山名取出514室和通门的钥匙,通过空气压缩传送机送到佐佐木那里。
中央会计台和饭店各部门之间是由一种叫作“空气压缩传送机”的传票传送装置沟通的,旅客在馆内各处的消费金额可以通过这个装置直接集中到帐台上。
由于电子计算机的问世,这种空气压缩传送机已渐渐衰落了。可是因为电子计算机容易出差错,并不十分可信,所以许多地方仍然使用空气压缩传送机。
空气压缩机传送机除了结票还能传送钥匙之类的小件物品。不一会儿,佐佐木的回音来了:
“钥匙收到了,我这就去‘服务’。”
“小心点,512室周围可能有人监视。开门时拿点水平出来,别让人看出514是空房间。”
客房侍者是不能用钥匙开门进旅客房间的,要是被人撞上盘问起来,山名的一番苦心也就付之东流了。
“你就看我的吧,准保没事。我装作按门铃,使个障眼法就把门开了。”
佐佐木显得十分兴奋。虽说可能有人在监视,可总不至于当门守在深谷房间的门口。如果那个监视者是隐在某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暗中守望的话,那恐怕是不会去注意一个去514室的客房侍者的,因为这和他毫无关系。
而且,除非这个人能透过房门看见屋里的情形,不然是做梦也不会发觉512和514两室是相通的,而且佐佐木和深谷会在里面接触。
大约十分钟以后,佐佐木下来了。在帐台后面的小房间里,他把从深谷那里取来的东西交给了山名。这是一个用尼龙袋密封起来的信封大小的扁平小包,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情况怎么样,有人监视吗?”
“不,我没发现。不过当时可够紧张的了,就象有个职业杀手在暗中一直盯着我似的。”
佐佐木好象觉得自己充当了一次了不起的“密使”,情绪相当激动。
“这东西看来确实非常重要。起初他还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是你派去的,直到听我说‘我要不是山名派来的,也开不了514和通门’,他才把东西交给我。他还一再关照要你负责保管到明天早上来着。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佐佐木象估价似地轻轻弹了弹手里的尼龙袋,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山名认为这是一份和中条希世子被杀有关的什么资料。从深谷在托他保管这一环上就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中就可以想见这东西有多重要。佐佐木也知道这东西非同小可,才没有利用空气压缩传送机,亲自跑来直接交给山名的。
山名记着深谷“到时候我把一切都告诉你”那句话,决定按深谷的要求把东西小心保管起来。
山名打电话告诉深谷,东西已经安全到手了。
“谢谢。估计到明天上午九点事情就有结论了。除了我,谁去找你都不要把东西拿出来。”
深谷把关照过佐佐木的话又强调了一遍。
3
深谷今天的态度实在反常,和他平时的风格判若两人。若在平时,深谷总是有着发现了猎物的猎人般锐利的目光和积极从事自己的工作的人类特有的自信。
然而在今天的深谷身上,锐利的目光和积极的自信都已不见了。岂止如此,深谷甚至好象在害怕着什么。山名知道,深谷害怕的根源就是如今在自己手上的这件东西。他对深谷托他保管的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这到底是件什么东西?从外面的触觉看,尼龙袋里面有好几层包装。
深谷说过关于里面的东西以后会详尽告诉他的,可山名似乎有点等不及了,很想马上打开看个究竟。
不过,这样做会失去深谷的信任。
“好吧,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吧。”山名把东西放进衣帽柜深处藏好,马上投入了到客高峰时间帐台繁忙的工作。
山名虽然心里还对深谷的反常表现抱着一丝漠然的不安,但很快就被为对付潮水似不断涌来的旅客而全力以赴的夜班高潮吞没了。
旅馆一天中有三个高潮。首先是上午七点到九点左右的离店高潮,其次是下午五点到八点左右的第一次到客高潮。这一时间带里到达的大致都是团体或带家属的旅客。最后便是从晚上十点左右开始的第二次到客高潮,旅馆一天的营业胜负就取决于这一时间带里到客的人数。
随着午夜零时的接近,夜班负责人开始根据预约人数逐步放出一部分已预约出去的房间。
根据经营管理的特点,旅馆一天的营业以午夜零时为界线。除非来客人数特别多,在一般情况下预订出去的房间都保留到这个时间。
不过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仍有大量虽经预约但实际上不来住宿的旅客,这些房间就成了让旅馆亏本的“死室”。
为减少这种死室的出现,帐台往往根据情形放出一批房间,可如果放过了头,就可能招至收容不下预约旅客的炸锅状态。
预约的旅客中总有那么一些订好了房间却不来住,并且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的人。因此要想让保留客房一间不漏地如数得到利用得有相当的技术才行。
随着午夜零时的接近,帐台上的紧张状态也进入了高潮,只要能顺利地越过这个时间带,夜班的“山巅”也就算是越过了。
开放出来的预订客房都是向临时闯上门来的旅客提供的,所以时间越迟,旅客的等级也越低下。
偷偷地带个异性同宿、卖淫、汹酒、打架等旅馆业最感头痛的事都集中在深夜发生,其原因也正在于此。
任凭是如何超一流的旅馆,出现空房总免不了是一种损失,因为这不是第二天可以继续卖出去的商品,所以即使来的是些不三不四的人,收下预付款以后,旅馆照样还是收留的。
这些人要是惹出些什么麻烦,收留他们的帐台经办人少不了被训上几句,不过只要能赚钱,不管是卖淫妇也好,犯罪分子也好,一概来者不拒,这也是经营者的本心。
这些披着集现代建筑艺术精华的几何形特殊外衣的庞然大物,尽管其外观武装得不可一世,可实质上都是一种被人们称为“贷款混凝土建筑”的被债务和利息追逼着的惨淡经营。
这种花费了巨额的资金建成的豪华的空间,是一夜也不能让它空着的。说得透彻一点,只要能付钱,则无论何等样人一律在受欢迎之列。
尽管经营者处处要显示旅馆的尊严,可站在第一线上人却心里清楚,若要讲尊严,生意就做不成了。所以他们实际执行的还是经营者见利就上的方针。
一过凌晨一点,该到的旅客大致上都已到了,帐台上终于出现了松了一口气的气氛。剩下的就是接待第二天早晨到达的旅客的准备工作。准备工作开始以前,人们开始轮流去吃夜餐。
事件就发生在这时候。凌晨一点三十分左右,夜班主任长野桌子上的呼叫蜂鸣器响了起来。长野抓起耳机一听,吃惊得差点把话筒掉在地上。
“什么!五楼的客房里有人被杀?”
长野的声音一直传到客绝人静的帐台那边。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以致使他忘掉了职业性的声音控制。
4
那天夜里五楼服务台的值班员是津上昭夫。客房服务的高潮到晚上十一点左右也就渐趋平静,一过午夜零时,服务台几乎就没有什么事了。
服务台的值班员的任务是处理深夜里突然发生的事务。先前,每一层都配备女侍者值夜,后来因为人手不足,再加上女侍者中有的和旅客发生了近似于卖淫的关系,所以一律改由男侍者值夜。
女侍者们主要的工作是整理客人的房间,经常遇到为旅客清理性行为遗迹的事情。因此,在不知不觉中原先对于性行为的洁癖感也越来越淡薄,最终甚至消失。更何况她们的工作场所本身就是没有外人的密室,若被彼此相熟的旅客巧妙地用语言煽起这方面的冲动,再加上她们自己心里的好奇心,有的就很轻易地把身上宝贵的部分奉献了出去。
这样的关系绝对不会一次了结,而完事后从旅客手里拿到的钱又正是促使她们再次行动的动力。凡能上这里来住宿的旅客,一个个都属于有钱阶层。
明明是被人当了一夜的玩具,她们却错误地理解为这是在和对方一起分享豪华。这些人一旦深谙熟知了性行为的欢悦和技巧,那就不再是旅馆的女侍者,而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妓女了。
全部改由男侍者值夜后,这一类问题并没有就此绝迹。外国的观光团(允其是美国妇女团体)一到,男侍者就成了勾引的对象,或者被搞同性恋的男客看上。
总之,要想让两性关系一类的问题在旅馆里绝迹是不可能的。
在值夜一律改用男侍者的同时,皇家饭店的经营者还以人手不足为理由,改变了原先每一层都有夜勤人员的做法,只在五、十、十五、二十楼的服务台各配备三名值班员,实行了每隔四层设一个点的所谓“重点配备”制度。因此,其余各层从十点钟中班下班到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早班人员上班,便成了完全的无人区。
万一发生了火灾之类的突然事故,这么几个值班人员究竞能不能顺利地指挥客满时可达四千名左右的旅客安全撤离危险场所,这实在是个大大的问号。
那天夜里,守在五楼服务台上的津上是在凌晨一点二十分左右听到电话机响的。当时另外两个同事正好去吃夜餐了,津上独自躺在服务台的小床上看报。
听到电话声后他急忙从床上跳起来朝柜台奔去。津上跑到柜台前突然木鸡似地楞住了。柜台外面站着一个形状可怕的年轻女人。
这女人披头散发,两眼发直,尽管走廓上灯光暗淡,但也看得出她的脸异样地苍白。最使津上吃惊的是这个女人几乎全裸着身体。
这女人虽然还穿着一件仅存名义的内衣,然而这件内衣已被撕得不成面目,下摆处还溅满了血迹。丰满的肉体象被剥了皮的果肉似地在内衣的残片间显露着,更强调了她所受到的强制性蹂躏的残暴。
很明显,这个女人是在受到暴力蹂躏后拼死逃出来的。
“出什么事了?”
津上问道,声音在喉咙里卡住了。他从这个旅馆开业时就在这里工作了,可看到这么副惨状的年轻女客却还是第一次。
在起初的一瞬间他还以为是旅馆里的女侍者被旅客强奸了。因为先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那次幸好是属于强奸未遂,事情后来通过谈判解决了。
当时那个女侍者也已被剥成了这个样子,幸亏有人及时赶到才得以幸免。不过眼下这个女人一点也不面熟,看来是旅客无疑了。
“您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好容易镇静下来的津上又一次问道。暴力在哪个房间里发生的?加害者是谁?如果被害者已受了伤,那不得赶快找医生。津上想着自己在职责范围内该做的事情。
“我……我……”
那女人神智愰忽,呓语似地嘀咕着。
“小姐,请镇定一点!您住几号房间?是谁把您弄成这副样子的?”
淳上想,不管怎么总得先把这女人让进里面把事情问清楚再说,便朝那女人走去。这时候,从那女人手里掉下来一件东西,因为地上铺着地毯,从那女人手里掉下的东西在地上轻声地弹了一下。
津上朝那件东西一看,顿时变了脸色。那是一把刀,而且锋利的刀身上明显地沾着血。看来这女人下摆上的血迹不是出自她自己身上,而是另一个被这把刀所伤的人溅上去的。
津上终于渐渐明白了,这女人不是被害者,是个持刀行凶的加害者。他心里猛地升起一股恐怖感!凶器明明已从这个女人手里落到了地上,可他仍然觉得自己有被杀的危险。
“别,别胡来……”
他低喊一声,从那女人身旁倒退了几步。这时候,饭店职工专用电梯响了,去吃夜餐的两个同事回来了。
皇家饭店上上下下乱成了一片。三个值班员以为这个女人已经杀了人,于是分别和夜班经理、帐台的夜班主任、值班医生、客室主任等人取得了联系。
这女人不是投宿的旅客,好象是到这儿来找哪个旅客的。由于本人陷入了极度兴奋状态,对于饭店方面提出的问题几乎都答不上来。从她曾经握在手里的那把刀的样子看,好象已有人受了伤或者甚至被杀害了。
讯问这个女人的任务由夜班经理担任,帐台和服务台的值班人员便各自分头去查房间。五楼共有单间及可兼作双人房间用的大单间近八十个房间。
当夜卖出了其中的七十间(住了人的),也就是说被害者就在这七十个房间的其中一间里。不过,寻找这个被害者应竭力避免叫醒其它旅客。处理不祥事故应避免被其他旅客知道。这是皇家饭店的铁则。对于旅馆来说,最头疼的就是把事情乱烘烘地闹得无人不知。
“看那个女人的样子象是不顾一切地从房间里冲出来的,我看她很可能没来得及把房门关好。”
人们根据帐台主任长野的分析,着重检查房门半闭的房间。客室的门上装的是自动弹簧锁,门不关紧锁便不会锁上。
站在走廓上一看,不见有哪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可能门是虛掩着的,一眼难以看出。
“大家一扇门一扇门地仔细查看。注意,别把里面的旅客吵醒了。”
长野话音刚落,手下的一个人低喊一声:“主任,这里有血迹!”
那人发现了明显地指示着出事房间的轨迹。血迹在厚厚的地毯上点点滴滴时断时续,一方伸向走廊深处。
山名望着血迹延伸的方向暗暗祈祷:深谷啊,你可不能出事啊!
如果地毯上的血是从深谷身上流出来的,他已经抓到的有关杀害希世子的线索也就彻底消失了。
山名没有敢领先直奔深谷的房间,他害怕不吉利的预感真的变成了现实。尽管他心里拼命地祈祷着,那血迹却无情地直指512室方向。
5
长野猜得不错,512室的门果然虚掩着。推门进去一看,发现室内有一具胸部被刺、早已断了气的尸体。
旅馆原打算若是轻度负伤,便设法悄悄地处理一下,尽量不让事情张扬出去,可如今出了人命,这就无法隐伏了。
在立即打110电话报警的同时,还向皇家饭店的各级干部作了紧急通报。
首先赶到的是负责警务的,不一会儿,饭店的干部们纷纷都赶到了。若是普通的自杀,由夜班经理作主酌情安排也就完了,可若是凶杀,就不能这么办了。
皇家饭店虽然号称日本第一家大饭店,可发生凶杀事件却也还是第一次。刚睡下就被喊起来的干部们一个个都是显得惊慌失措。这些人虽然赶来了,可因为事件已属于警察处理的范围,饭店方面也没有什么好干的。
一张张睡眠不足的浮肿的脸聚集在一起,讨论的无非是如何处理那个发生过凶杀的房间,如何对付不一会儿便会象潮水似的涌来的新闻记者群一类的事情。
事件本身是简单的:那女人用水果刀杀了人以后马上被看管起来了,因为凶手在作案后被捕,所以也用不着搜捕,警察的任务无非就是审讯案发前后的情形。
被害者是东都新报记者深谷克己,二十八岁,尚未结婚,父母亲住在都下八王子。行凶的女人叫细川清惠,二十三岁,系未婚女职员,在神田的一个叫长浜机械的建筑公司的秘书科任打字员。
根据好容易平静下来的细川清惠的自供,事情是这样的:
她和深谷已是在大约三个月以前的一场音乐会上因偶然座位相邻才互相认识的。此后,深谷送给她过象是凭着职业上的方便搞到的试放电影票和外国交响乐团访日演出的招待券,此外还和她一起上咖啡馆喝过几次咖啡。
可是今夜(正确地说是昨夜)深谷突然给她打电话说他住在东京皇家饭店,硬是要她赶来和他一起吃晚饭。
细川清惠婉言拒绝说今晚已经太迟了,还是另找机会吧,可深谷死活不答应,说只要一会儿时间就够了,细川清惠被缠得没法,只好来了。吃完晚饭以后,深谷说要送她一件礼物,让他到他房间里去一下。
细川清惠想到深谷是一流报社的记者,而且自己又吃了人家的饭,不好意思十分推辞,便跟着他进了房间。进屋以后深谷便好说歹说地留住了她。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头,正要站起来告辞,深谷猛地扑了上来。她万分紧张,拼命抵挡挣扎,后来发现对方的身体突然瘫软了。她身上带着一把护身用的水果刀,这把刀不知什么握在了她的手里,并且刺伤了深谷的胸脯。
她想放掉刀子,可是手被对方紧紧捏住了,手掌想伸也伸不开。她惊恐万状,拔脚逃出了房间。为什么会干出这样可怕的事来,她自己也不明白。
如果清惠讲的都是实情,有被判为正当防卫的可能性。
清惠的过失在于毫无防备地进入男人的房间,但这可以解释为是出于对对方的信任,再加上被一番甜言蜜语所催促,便解除了警惕。
深谷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外还有一张沙发。这张沙发根据旅客的要求可以兼作卧床用,所以这种房叫作兼用双人房间。房间的面积和正规的双人房间几乎相等。因为旅客结帐时只要按实际使用的床铺数付钱就行了,所以对于拿不准到底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的旅客来说这是一种方便。
深谷是一个人住进来的,登记时登记的也是一个人。他租用这个房间意味着他预测到也许还会有一个人住进来。
在对女方还没有十分了解的阶段如果一开始就租下夫妇房间或双人房间,势必会暴露动机。可如果租了单间,等双方互相情愿想换双人房间的时候,旅馆方面往往不同意办理,因为这一类的临时换房往往伴随着卖淫行为。
深谷选择兼用双人房间,被认为是从一开始就对清惠心存不良的证据。也就是说,人们认为清惠是整个落入了深谷巧妙地布下的圈套。警方的看法也倾向于清惠属于正当防卫,看来深谷的一条命算是白送了。
6
对深谷的死震动最大的是山名,尤其是听说深谷因为对女性施行暴力结果被对方出于正当防卫所杀。
他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五楼服务台第一次打电话来报告消息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不吉利的预感。在那个侍者惊慌失措地跑来传讯的的时候,还不知道被害者是谁,甚至连究竟有没有丧命都还没有确定。
那个惊慌失措的侍者看了细川清惠手里拿着满是鲜血的刀子,便产生了人已经被杀的先入观。
山名在深谷托他保管东西的时候就产生了深谷也许要出事的预感。
深谷说过他弄到了一样对于某个人来说是致命的东西,还说对方为了弄到这样东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可是,他本人恐怕也没有想到竟会惨遭杀害吧?事先決定和深谷在这里见面的人是细川清惠吗?而且,深谷手里的那件东西对于她来说,真的重要得不惜杀人行凶也非搞到手不可吗?
“这是不是伪装成正当防卫的凶杀?”
山名心里产生了怀疑。
根据深谷的为人,他不可能去干强奸女人一类的事。
如果真的是巧妙的杀人,那细川清惠这一刀子算是白捅了。因为她这样不择手段急于弄到的东西如今在山名手里。
深谷托山名保管的东西也许正是指出凶手是谁的证据,因为他曾清清楚楚地说过这东西和中条希世子的被害有关。深谷之所以要委托山名,也许因为脑子里有着山名和他追踪的是同一个凶手的连带意识。
深谷的被害,意味着通往杀害希世子的凶手的线索被掐。深谷追得太深了,以致于反而暴露了自己。
清惠说她随身带着刀子,事情也未免太凑巧了。如果她确是出于正当防卫,那也是在被剥得接近全裸了以后才拿出刀子来的。
那么,这把刀原来是藏在哪里的呢?如果是藏在手提包里的,在当时这种万分急迫的状态下,她是不可能有机会打开手提包拿刀的。
若是从一开始就拿在手里的话,岂不是早就心存杀意了?警察为什么不对此事产生怀疑?深谷抓住了敌人致命的把抦,因此被永远堵住了嘴。
山名意识中的“敌人”和杀害中条希世子的凶手是相通的,因为深谷所追踪的明明是杀害希世子的凶手。
“这个敌人不会是细川清惠。清惠不过是一个受敌人操纵的傀儡。不过,手段也太巧妙了……”
山名对自己不动一个指头就把深谷断送了的敌人的手腕深表感叹。这些不露脸的敌人通过细川清惠这个道具达到了目的,而且还巧妙地把这个道具也保护了起来。
想到这里,山名突然注意到一个奇妙的现象:如果这件事真是伪装成正当防卫的凶杀,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为了把深谷已委托交给山名的那件东西弄到手?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清惠是在东西尚未到手的时候杀了深谷的。这对于如此精心策划这一场凶杀的人来说又怎么解释?
“莫非他们并不知道深谷手里有这么一样致命的东西?也许他们的目的只是堵上深谷的嘴?如果他们知道深谷手里有这么件危险的东西,是不会在东西到手之前就把他杀了的。”
他再一次仔细地回想深谷当时的原话,他是这样说的:
“如果那个人知道我有这么件东西,他是会不择手段地把它搞到手的。”
因为深谷接着就出了事,所以山名一下子就想到了凶手是知道有这么件东西的,仔细推敲一下深谷的原话,他明白了事情并不是这样。
敌人这样做的目的还是在于堵住他的口,他们并不知道在深谷后面还有一件如此危险的“道具”留着。山名很想把这东西打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现在警方正倾向于正当防卫,说不定这东西有着把警方大多数人的想法一下子推翻的力量。
不过,私自拆看旅客委托保存的东西是不允许的,更何况在送交警察局以前拆开是会受到怀疑的。可若是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交给警察,山名对此又抱有一丝漠然的不安。
举棋不定间,眨眼又过去了几天。清惠的事件只在最初那天粗粗报道了一下,过后便在新闻界消声匿迹了。
“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结局?”
深谷的遗物仍然藏在衣帽柜里。山名终于沉不住气了,决定把东西连同自己的想法一起提供给警察。
7
他决定在去警察局前先打个电话问问细川清惠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他给所辖警察署的搜查员挂了个电话,对方爱理不理地答道:
“什么细川清惠?啊——,你是说那个在旅馆里被强奸的女人吧。她的正当防卫好象能成立,目前在家里接受调查。”
“什么?正当防卫?她不是把人给杀了吗?”
“所以才叫正当防卫嘛。也就是说,她这不算是犯罪。”
“正当防卫这么简单就可以成立?”
“简单不简单得由检察厅说了算。”
“那么,细川清惠回到自己家里了吗?”
“不,她在担保人那儿。你是谁?”一直说话懒洋洋的对方突然起了疑心。
“嘿,我只是她的一个熟人。”
山名说完挂断了电话,胁下已吓出了冷汗。对方也许是在反探测。
幸亏这个电话是下了班以后在街上的公共电话亭打的,只要不被当场抓住,就不必担心暴露了身份。山名慌忙离开了电话亭。
等进入一个完全安全的环境以后,山名开始仔细分析刚才从警察那儿得到的消息。
细川清惠已被打发回家了。深谷被害到今天不过才过去五六天,他们就让她回家了。
当然,如果有一个可靠的担保人,不必担心潜逃,倒也不是非拘留不可。可细川清惠毕竟是个杀了人的凶手,事情刚过去几天就把她放回家是不是太……
听到细川清惠主张自己是正当防卫以后,山名特意去买了一本刑法进行了研究。
所谓正当防卫,是指“在受到危急的不法侵害时,为保卫自己或他人的权利,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施行的加害行为”,这在刑法上不构成犯罪。
问题是要判断是否真的是危急的不法侵害,是否真的是为防卫而进行的反击,事实上是不是真的出于万不得已,就相当困难了。
在事实上并非危急,只是反击者主观上的认为,或者超过了自卫程度的情况下,正当防卫是不能成立的。
清惠的自述真有那么可信吗?即使深谷有这样的侵害行为,难道就不能怀疑是由女方的挑逗引起的吗?平时一贯喋喋不休的宣传机构对于自己伙伴中的一员所发生的事件竟然噤若寒蝉,这又是为什么?一旦起了疑心,可疑之处便越来越多地浮现了出来。这个事件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暗幕严严实实地笼罩着,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暧昧。
这时,山名心里忽地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疑问——莫非警察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他想打消这个想法,可这个既已萌发的疑惑却尤如一阵浓雾,眨眼间又涨大了好多。
不,不仅是警察和检察部门,所有的宣传机构也好象对此闭目塞耳,一言不发。莫非其中有某个巨大的意志在积极活动,想把这个事件埋葬在黑暗中?
真会有这样的事情吗?那些手里掌握着巨大的权力的人们若真的想这么干,那也并不是一件怎么难办的事。
正当防卫的条件本来就很微妙,更何况面临被强奸的危险的女人为保护自己的贞操而杀了对方的事一般都发生在没有第三者的场合,而细川清惠事件是在被带进旅馆的密室后发生的,自然没有目击者。
若说细川清惠本身也有过失的话,那就是她不该随随便便走进男人的房间。可这一点并不难辩解,只要说她这样做是出于对对方的职业和身份的信任就什么都在了,而细川清惠也正是这么说的。
这件事即使不能算是正当防卫,也能算是超过防卫程度的“过剩防卫”或误会造成的“误想防卫”。
不管是“过剩防卫”还是“误想防卫”,比起故意杀人判的刑要轻多了。而且对于过剩防卫有时还可能根据实际情况免于追究刑事责任。
这一系列的重要判断全都根据加害者的自述而定,被害者业已死亡,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使用女人这一道具巧妙地杀害了深谷的敌人委婉地对警察施加了压力,要他们不要过份折磨细川清惠。
因为事件本身属于正当防卫的可能性很大,警察就接受了某大人物的要求。对于警察的“稳妥的报告”,检察部门会通过吗?会。新闻界也因为这是一件自己队伍中的一员所引起的不名誉事件,在尽可能地装聋作哑。
“深谷是被人谋杀的!”山名确信。
——究竟是被谁杀害的?
——毫无疑问,凶手和杀害中条希世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唯有这一事实透过巨大的暗幕清楚地展现在山名眼前。
警察对此不追不究,舆论界也按兵不动,那么谁来追查这个凶手呢?
谁都没有。山名眼里又浮现出了自己被长良冈公造所逼,弄得浑身污秽时的样子。一想到当时的情形,他觉得心里的伤口猛地裂开了,正汩汩地往外直冒血。
这个伤口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愈合,永远都要往外冒血了。
狼狈万状中,是中条希世子亲切地帮助了他。她没有顾忌山名浑身的污物,帮他洗去衣服上的污迹,用雪白的毛巾捂住了他正在流着血的心灵上的创口。
她那为洗去污物而向他倾倒过来的侧脸上挂着无限的哀愁,仿佛受到这番屈辱和悲哀的是她自己。
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希世子,竟被人象折下一朵鲜花拋在地上似地随随便便地杀害了!这个人还巧妙地设下圈套,杀害了发现了他的行迹的深谷,如今正坐在绝对安全圈的沙发上得意地冷笑。山名想象中的这张脸不知什么时候和长良冈那张浮胂的脸重叠起来了。
长良冈究竟是不是凶手不知道,但他对于山名来说是个绝对不可饶恕的家伙。要是连这样的屈辱也能忍而不咎,那还不如早点去死了的好。某些迹象表明,长良冈和希世子之间是有联系的。这些迹象促成了山名的先入观。
“我必须接深谷的班继续干下去!”山名真一为自己定下了奋斗的目标。
这样的大事是不是一个小小的旅馆从业员所能干得了的且不去管它。他不象深谷有报社作后盾,也不是什么刑事、侦探。
但这是他必须承担的义务。山名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任务才来到世界上的。他觉得目前除了追寻杀害希世子的凶手,做任何事都不能体现自己的存在价值。
这件事成了他目前生存的唯一目的。敌人杀害了希世子,又杀害了深谷。如果他们知道山名也正怀着和深谷同样的目的开始了行动,恐怕会连踩死一条小虫的犹豫都没有地把山名干掉的。
山名要走的是一条十分危险的道路。他准备集中火力主动向对方发起进攻。
“人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毫不动摇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勇往直前!”
——啊,我终于抓住它了——
山名的眼晴里第一次露出了热辣辣的光。
目标固然危险得可能把命都搭上,可山名手里有着敌人不知道的“秘密武器”。这就是深谷托交给他的那件内容不明的东西。这东西就在他手上。
这是深谷传给他的跑完新距离的接力棒。
“从收下这件东西的时候起,我就已经成了接着深谷跑下一棒的运动员了。”山名自我解嘲地想。
深谷递过来的接力棒对敌人来说是一件致命的东西,也许这正是一件能揭露隐藏在清惠背后的敌人的真面目的东西。
而且敌人不知道山名手里攥着这么一张王牌。不,他们连有这样东西都不知道。因此,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山名还是大大地占着优势的。
必须注意的是不能让他们察觉有这么件东西的存在。幸运的是那天深谷到达的时候山名正在食堂里吃饭,深谷的住宿手续不是他办的。接受深谷托他保管的东西时也是巧妙地利用了隔壁的房间,并且去取的也是作为客房侍者的佐佐木。
敌人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山名和深谷有过接触的吧。
一旦被他们察觉,山名马上会成为他们猎杀的目标。就这个事件来说,警察也靠不住。至少他觉得还是避免求助于警察的好,即使要借助他们的力量也得在以后。
必须在敌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以前切实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敌人擅长的是把凶杀巧妙地伪装成正当防卫之类阴毒的伎俩,在众目睽睽的大庭广众之下是不会出手的。
因此必须在敌人发觉自己以前搞到足以驱动警察的资料。
目前应追查的对象是细川清惠。作为眼下这个大事件的当事人,她本人的身份已经清楚了。如果暗中监视一下她周围的情况,必然会找到某些线索。
在开始行动前他还有一件必须做的事情。前面有一个车站公共厕所,山名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在里面把门锁上,从衣袋里取出那件东西。东西很轻。
——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山名缓缓地折起用尼龙袋封着的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