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虽然还是个小孩，但智力却很发达，对父母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总是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然后去模仿。哪些可以学，哪些不该学，他也能分辨清楚，对不该学的，就等到父母不在家时偷偷去模仿。

父母会玩许多“把戏”，其中最使小孩感到惊奇的是：操作着一根小细棍取出火热的舌头，这个红彤彤的舌头，能吞没所有的东西。舌头吞食东西后马上就会膨胀起来，向四面八方蔓延，还能表演盛大的舞蹈。但是一旦没有东西可吃，舌头就会变小和消失。

小孩很想亲自玩一下这种“把戏”，但是他知道这种“把戏”是不让小孩玩的，在禁止小孩玩的游戏中，最危险和最不可侵犯的就数“红舌头的把戏”。

以上这些并不是父母教给他的，因为父母认为小孩的智力还没有发达到这种程度，因此对他很放心。然而，小孩却早已悄悄地学会了这个把戏，并且窥视着实践的机会。有一天，机会终于到来了。母亲上街去买东西，把孩子一人留在家里。母亲买完东西回家，路上碰到了邻居一位熟悉的太太，两人便闲聊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小孩找出玩“把戏”的道具，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小细棍，棍尖上有一个小黑球。小孩兴奋地用棍尖小黑球在盒旁的黑纸上一划，“嗤！”的一声响，火苗便着起来了，小棍上出现了红舌头。小孩高兴地欢呼：“好极了！”

但是，红舌头因为没有东西吞食，马上变得瘦小起来，继而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缕白烟和一股刺激性很大的臭味。小孩从平日观察父母的举动中知道，如果不给它吃东西，红舌头就不会发胖和表演盛大的舞蹈。于是小孩就寻找红舌头喜欢吃的东西，发现屋角放着一棵父亲给他买来作装饰用的圣诞树，树上的小电灯一闪一闪。小孩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喜悦的神情。他想这棵树是用木头和纸做的，树枝上的雪花又是用棉花做的，这正是红舌头喜欢吃的东西。

小孩便走到这棵树的旁边去划小细棍，红舌头重新出现了。它好象要尝口味似的用舌尖舔了一舔，大概是感到满意，于是把舌头伸到树梢上去了。看来第一口就获得了红舌头的欢喜，于是它就贪婪地伸长了舌头，刹那间就把整个圣诞树吞进嘴里，然后又把舌头从树顶伸向天花板。

小孩吓得目瞪口呆，没有想到红舌头如此厉害，连父母也没有玩过这样大的“把戏”。红舌头象妖怪似的，中途又顺着树叉向横的方向发展，吞食了窗帘，最后从树顶伸到了天花板，犹如打开一把火伞，令人感到浑身发热、烟雾熏眼、呼吸困难。

小孩叫喊着妈妈，可是妈妈却在半路上同别人闲聊。小孩被自己从小盒子里放出来的红舌头追赶着，四处寻找逃走的门路。然而，母亲外出时，为了防止小孩跑到外面去把门锁上了。

小孩一边哭一边拼命地呼救，但是喊声传不到外面。这时，红舌头冲破了天花板和窗户，伸到了屋外，凭借着腊月寒风的助威，火势更加凶猛了。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母亲这时才发觉，急忙赶回家，家里已经完全成了“火魔”的俘虏，在一片火海中寸步难行。母亲正要豁出命向屋里冲去，但双臂被消防队员抓住了。

“小孩！应里有小孩！”母亲象疯了似的呼喊着，因为这个孩子是她结婚十年之后才有的唯一的命根子。

“有小孩在里面吗？在哪里？”消防队员紧张地问。

“在楼上里屋，我走时把屋门锁上了。”

“钥匙呢？”

“在这里。”

“你在这里等着。”

消防队员从母亲的手里接过钥匙，便扑向烈火中。房子成了一片火海，已经没有什么抢救的希望，但是消防队员还是勇敢地向前冲去。里屋的门已被火烧光，用不着钥匙就可以进去。消防队员估计孩子可能已被烧死，但还是钻进烈火中去寻找。终于在火没有烧到的墙角里发现了小孩。因为小孩有智慧和自卫的本能，他也在拼命地躲避着火头。

消防队员喊了小孩一声，没有回声，抱起来一看还有一点气，就急忙向外冲。但是他被惊呆了，因为火焰已把退路完全切断，连刚才进来的通道也不能通过了。现在除了跳窗户已别无他途，于是他赶紧跑到窗边，但是要抱着孩子跳下去是很危险的。这时伙伴们发现他在窗户旁边，便都跑过来向他喊道：

“把孩子扔下来！”伙伴们在下面拉起了安全网。

“接着！”消防队员憋足一口气，把小孩扔了下去，小孩正好落进了安全网中。

“这次该你啦，快！”伙伴们把小孩送到安全区后，又为这位建立了卓越功勋的消防队员拉起了安全网。

当消防队员正要从窗口跳出时，屋顶上被烧断的木头砸了下来，顷刻之间，他被熊熊的烈火吞噬了。火被扑灭后，从起火的这一家的废墟中，发现了这个消防队员的遗体。

二

小孩在玩的方面是天才，常常把大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当做工具和材料来玩，而且越是有危险的东西，他们就越觉得好玩。

大人为了不让小孩去玩那些带有危险性的东西，总是强制他们玩那些大人发明的安全玩具和游戏。小孩表面上假装对这些玩具感兴趣，但心里明白这些不是他们所喜爱的。总之，小孩对危险的游戏有着特殊的兴趣，好象只有禁止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游戏。

玩水、野游、爬树和玩火等这些背着父母做的游戏，尽管带有危险性，小孩却特别感兴趣。他们对自然界的东西也好，对人工制造的东西也好，都加以创造性的发挥，创造出一种独特的游戏。每当人们回忆起自己的幼年时期，都会想起小时候玩的那些被禁止的游戏。

有两个很要好的少年，虽然他们的家相距很远，而且各自都参加了街道的游戏小组，但是他们却经常脱离小组，在两条街之间的一块空地上玩。空地上有一个古井，属于禁区，被茂盛的杂草遮盖着，他们两人拼命地寻找，也没有找到。然而，空地上玩的东西多得很。

两人都有玩的天才，加在一起，玩起来就特别有意思。甲少年用从家里拿来的旧注射器给青蛙、蜥蜴、蝾螈、蝗虫、螳螂抽血玩，把野猫抓来用烧废品的火炉烧烤，把黄颔蛇放进鸟笼里，或把螟蛉虫放到拖足蜂的蜂房旁边等。

乙少年从家里拿来了杀虫剂，两个人半夜到养蚕的农家，把杀虫剂喷洒在桑叶上。然后他们象潜艇的鱼雷射手，等待鱼雷发射的成果那样，一声不响地等待着第二天给蚕喂桑叶的时间。当他们听到蚕农的蚕由于吃了有毒的桑叶几乎全部死光的消息时，他们便高兴地呼喊“万岁！”。

当他们对这些“游戏”玩膩了时，又想，空地里生长着茂盛的杂草，秋天已变成枯草垫，如果用火去烧一定很有趣。于是他们便从家里拿来火柴烧枯草玩。玩了一、两次后，玩出了滋味，下一次就选择刮大风的时候去点火。当火借风势就要引起火灾时，才被过路的人发现，把火扑灭了。

他们吓得跑掉了，才没有被当做“纵火犯”加以追究和指责。此后，他们再也不敢玩火了，但是却因此找到了过去被杂草遮盖着的古井，便开始了新的游戏。他们站在井边往下看，井底黑漆漆的，活象妖怪的世界。一投下石头，从很深的井底中发出了溅水的声音。两个小淘气互相看了一眼，立即心领神会。虽然有点胆怯，但很快被少年富有的冒险心理压下去了。

“真想下去看看？”甲少年问乙少年。

“有绳子就可以下去。”

“我家里有爸爸爬山用的绳子。”

“咱们就用爬山绳下去吧！”

“我去拿。”

“可别让大人看见哟！”

不久，甲少年拿来了绳子，把绳子的一头交给了乙少年，说：

“你拉着这一头。”

“不行，一个人拉不住啊！”

乙少年打了退堂鼓，其实他是想同甲少年一同下去。甲少年也觉得一个人先下去是有些害怕。于是，两个人在井的周围想办法。他们的眼睛盯上了井边一棵野生的灌木，抓住树枝一拉，树枝很结实，便毫不踌躇地把绳子的一头拴在上面。这样，到“谜一样的地下王国”去的准备工作总算完成了。首先由甲少年开始慢慢地下井，树枝一下被拉直了。

“行吗？”乙少年在上面提心吊胆地问甲少年。

“没有问题，你也下来吧！”甲少年大声地回答乙少年。

大声说话可以给自己壮胆，但是这个声音从井的四壁反射回来，听起来却好似妖怪在一片漆黑中同你说话。

可能是被甲少年的声音吓住了吧，乙少年在井边犹豫着。

“怎么啦？快下来呀！”

甲少年吊在绳子中间向乙少年喊着。他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向下滑时碰掉的石头，在脚下“叭”“叭”地响。甲少年不敢一个人再向下滑了。

“怎么啦！你害怕了吗？”乙少年自己害怕却责怪甲少年不继续向下滑。

“怕什么！我是担心两个人一起下去绳子会断。”

“放心吧！绳子和树枝都很结实。”

乙少年没有理由再犹豫了，于是小心翼翼地从井口抓住绳子，开始下井，这时绳子绷的更紧了。

“好啦！我下来了。”

甲少年有了乙少年作伴，心里踏实了，于是继续向下滑去。可能是由于树枝要支撑两个少年的体重太费力了，绳子摇晃起来。

由于他们的眼睛已经能够适应井里的黑暗环境，看到头顶上蓝色的圆井口距离他们逐渐远了。

“还有多深？”乙少年不安地问甲少年。

“快到了。”

“咱们该上去了吧！”

“好吧！井底好象只有水，什么也没有。”并不是乙少年的不安影响了甲少年，而是甲少年的眼睛已经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在看清了“地下王国”的真面貌后，甲少年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他们开始向上爬，这时不幸发生了意外的事故，支撑着两人体重的绳子已经到了极限，在乙少年的头上突然断了。断绳的上半截往上一弹，下半截则连同两个少年一起掉到了井底，四周水花飞溅，两个少年都泡进了水中。井里的水深达乙少年的眼睛，差不多快没过甲少年的头。乙少年要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才能勉强呼吸，而甲少年只能靠踩水才能维持呼吸。但是这种艰难的姿势不能维持多久，水很凉，很快他们就感到混身发冷了。

断绳的上半端悬在井壁中间，从水面到这根断绳还有一段距离，中间是滑溜溜的井壁，既没有地方踩脚，也没有手攀的地方。悬在井中的绳子在晃动着，似乎告诉少年：“踩在肩上就能抓到我。”他们没有余地讨论谁应该踩谁的肩膀，乙少年因为比甲少年个子高，可以在水中勉强呼吸，于是他喊到：

“快爬到我的肩上。”

乙少年敦促着甲少年。于是甲少年便把乙少年当做台阶浮出了水面，并且勉强抓住了绳子的下端。

“快去叫人来救我。”乙少年无力地说。

乙少年为了让甲少年上去，费了很大力气，体力消耗很大，已经精疲力尽，喝了好几口水，连踮脚尖维持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冰凉的水中他的身体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甲少年费劲地爬出井口，勉励乙少年说：“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但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甲少年没有跑到附近的人家去求救，而是跑回离现场很远的自己家。他认为，如果向他人求救，一定会受到冒入禁区的指责，何况他们还犯过玩火的错误，与其挨别人的骂，不如挨自己父母的骂。但是很不巧，自己家的人都不在，甲少年慌了手脚，又赶忙跑到另一条街的乙少年家。等到乙少年家里知道这件事后，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惊愕的大人跑到古井时，乙少年已经精疲力尽，沉入冰凉的水中。当人们拼命地把乙少年打捞上来，迅速做人工呼吸时，为时已晚，再也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