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他们到底是谁?
“我了解。”我缓缓说道,不怎么确定我真的明白。
“不。你不了解。”惟真很笃定地回我一句。“这就像深沉的孤寂,小子。我可以对外开启触碰别人,有些人很容易接触,但没有任何人对我响应。当骏骑还健在的时候……我还是很想念他,小子。有时我真为他感到孤寂,仿佛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某种东西,如同最后一只独自狩猎的狼。”
我的脊椎猛打寒颤。“黠谋国王呢?”我继续问道。
他摇摇头。“他现在很少技传,功力也逐渐减退,更因此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和心智。”我们又走下几级阶梯。“你我是目前为止唯一知道那件事的人。”我点点头。
我们缓缓步下楼梯。“有医师来检查你的手臂吗?”
我摇摇头。
“博瑞屈也没有。”
他了然于心地陈述事实。
我又摇摇头。夜眼在我皮肤上留下的齿痕太明显,虽然它只不过咬着玩罢了。我无法让博瑞屈看到被冶炼者在我身上所留下的伤痕,而又不让他发现我的狼儿所留下的蛛丝马迹。
惟真又叹了一口气。“好吧,保持伤口清洁。我想你很清楚如何保持伤口清洁。你下次出门时得先有万全的准备,一定要这样,不可能每次都有人来帮你。”
我放慢下楼的脚步,而惟真继续走着。我深呼吸然后说道:“惟真,”我平静地问着,“你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没你知道得多,”他愉快地说着,“但比你想像的还多。”
“您的口气可真像弄臣。”我苦涩地说道。
“有时候。他是另一位深刻体悟寂寞的人,也知道它会让一个人做出什么事情。”他吸了一口气,我几乎觉得他会说出我是个怎样的人,却没有因此谴责我,反而继续说道:“我相信弄臣几天前跟你说了些话。”
这时我寂静无声地跟着他,纳闷他怎会如此了解这么多事情。当然了,运用技传。我跟着走进他的书房,而恰林一如往昔准备周全等着我们。桌上摆好了食物和调酒,只见惟真坐下来起劲地吃着,我坐在他对面看他用餐。我不太饿,但看着他如此津津有味地享用简单丰盛的食物,不禁也食指大动起来。在这方面他还是像个士兵,我这么想。他享受这细微的乐趣,肚子饿的时候享用这些美味丰富的食物,尽可能细细品味着。见到他充满活力胃口大开,真让我感到满足,但也不禁纳闷明年夏天他将如何每天花好几个小时技传,持续看守不让劫匪侵犯沿海,在预警我们的同时也在心中变戏法让劫匪迷失方向。我想起惟真在去年夏季的收成期因劳累而瘦了下来,面容枯槁也没有力气进食,只能喝下切德在他茶里添加的兴奋剂,然后继续过着时刻技传的日子。夏季来临,他对精技的饥渴取代了生命中的其他欲望,而我纳闷珂翠肯将如何反应?
惟真在我们用餐完毕后带着我浏览他的地图。被冶炼者的行进模式如今昭然若揭。他们无视于森林或结冰平原等种种阻碍,愈来愈接近公鹿堡,而我一点儿也无法理解。我所碰到的被冶炼者看似都已失去知觉,很难相信他们之中有任何人会理解为何要不顾艰险地翻山越岭,只为了来到公鹿堡。“而你整理的所有记录都指出他们有相同的计划。经过你确认的所有被冶炼者,看来都朝向公鹿堡移动着。”
“难道你看不出这是协调过的计划?”惟真平静地问道。
“我看不出来他们会有什么计划。他们如何彼此联络?而且看起来不像一个整体计划。他们并没有集合起来成群结队一同来到这里,看来每个人都各自行动朝这里走来,只是有些人刚好就遇上了。”
“就像飞蛾扑火。”惟真说道。
“或者像苍蝇飞向臭尸。”我酸溜溜地补充道。
“飞蛾扑火纯粹是因为着迷,苍蝇飞向臭尸则是饥饿感驱使。”惟真若有所思地说道。“真希望我知道到底是着迷还是饥饿感吸引那些被冶炼的人朝我而来,或许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原因。”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非得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你认为自己是他们的目标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查出来了,或许就能对敌人多些了解。我不认为所有被冶炼者都是碰巧来到公鹿堡,反倒觉得他们是要来对抗我,斐兹。或许并非他们自愿,但还是要来对抗我,而我必须知道原因。”
“你得先成为他们,才能了解他们。”
“喔。”他看来可不高兴。“现在谁的口气像弄臣了?”
这问题让我觉得不安,也就不予理会。“王子殿下,那天当弄臣嘲笑我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这记忆果然令我感到刺痛。我一直深信弄臣是我的朋友,但试着把这情绪推到一旁。“他用自己的一套讥讽方式在我脑中灌输了一些想法。他说,如果我明白他的谜语,就应该寻找其他会精技的人,就是国王那一代的先生女士们,在盖伦成为精技师傅前,由殷恳训练出来的那批人。还有,他好像也提到我应该进一步打探有关古灵的事情,例如要怎么召唤他们?他们做了些什么?他们到底是谁?”
惟真将身子靠回椅背上,用手指抵住胸膛。“这里面的任何一项探询都足以动用成打的人手,却没有一个人能单独胜任其中任何一项,因为每个问题的解答都很难求得。第一个问题,没错,我们之中应该还是有会精技的人,甚至是比我父亲更年长的人,接受训练在古老的战役中抵抗外岛人。一般人应该不知道谁受过训,因为训练都是私下进行的,即使精技小组成员也很少知道本身圈子外的情况。不过,应该还有些相关记录保存下来,我很确定,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如此,但后来怎么样就没人敢说了。我想殷恳把那些记录传给盖伦,但在他……逝世之后,这些东西既没在他房里,也不在他的遗物中。”
这回换惟真停顿下来。我们都知道盖伦是怎么死的,因为我们都曾在事发现场,只是不怎么谈论这件事。盖伦因叛国而死,他尝试用技传窃取惟真的力量,想等到吸干之后再杀了惟真,然而惟真借用我的力量帮自己吸干盖伦的精力。这可不是我们喜欢回忆的事情,但我试着以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大胆发问。
“你认为帝尊会知道这些记录在哪里吗?”
“就算他知道也不会说出来。”惟真的语调如我的一样平板,也结束了那个话题。“但我在寻找精技使用者方面还算小有成就,至少知道名字,但每次找出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