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故事(44)

不错的豪华饭店?

啊。

突然间我成了聋子,鸟儿不再歌唱。我看见大姐的嘴在动,但我不再听到她说话,因为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公然掠过我的脑海:她在耍我。

我站起身,和大姐道别,慢慢走路回家,直截了当地询问斐利贝的意见:"她真的在耍我吗?"

他不曾对我和大姐的事情发表评论,一次都没有。

"甜心,"他体贴地说,"她当然在耍你。"

我的心沉到谷底。

"但她不是故意的,"他很快接着说:"你得了解巴厘岛人的思考逻辑。尽量榨取游客的钱,是当地人的生活方式,也是每个人的生存方式。因此她现在要捏造有关农人的故事。甜心,巴厘男人打什么时候开始需要跟老婆商量生意的事?听着--那家伙急着卖她一小块地;他已经说愿意卖。但她现在想要买整块地。她要你为她而买。"

我不敢苟同这个说法,有两个原因。首先,我不愿意相信大姐真的会这么做。其二,我不喜欢他的言论底下所蕴涵的文化意味,那种殖民者的"白种男性负担"之类的气息,"这些人都像怎样怎样"的父权论调。

但斐利贝不是殖民者,他是巴西人。他解释说:"听着,我这个南美人在穷困中长大。你以为我不了解这种贫困文化?你给大姐的钱,是她这辈子想都想不到的数量,而她现在有了疯狂想法。在她而言,你是她的奇迹恩人,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的大好机会。让老天来评评理吧--四个月前,这个可怜的女人甚至没有足够的钱为她的孩子买午餐,但是现在她竟然想开饭店!"

"那我该怎么办呢?"

"切勿动怒,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若动怒,就会失去她,这很可惜,因为她是个了不起的人,而且爱你。这是她的生存手法,就接受这个事实吧。切勿把她看做坏人,切勿以为她和孩子们不是真的需要你帮忙。但你不能让她占你便宜。甜心,我看过这种事情一再发生。在此地长住的西方人,往往落入两个阵营。半数人持续扮演游客角色,说:"喔,这些可爱的巴厘岛人,真亲切,真优雅"……却被坑得很惨。另一半人对自己老是被坑感到灰心丧气,于是开始讨厌巴厘岛人。这是可耻的事,因为这让你失去所有这里的好朋友。"

"但我该怎么做?"

"你得扳回局面。跟她玩些把戏,就像她跟你玩把戏一般。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那么你终究帮了她的忙;她需要一个家。"

"我不想玩把戏,斐利贝。"

他亲吻我的头。"那你不能在巴厘岛生活,甜心。"

隔天早上,我想好计划。我真不敢相信--一整年学习美德、努力为自己追求诚实的生活之后,我即将吐出一个天大的谎言。我即将跟我在巴厘岛最喜爱的人撒谎,而她就像我的姐妹,还曾经为我清洗肾脏。老天,我将要对图蒂的妈咪撒谎!

我走去镇上,走进大姐的店。大姐前来拥抱我。我挪开身子,假装烦恼。

"大姐,"我说,"我们得谈谈。我出了严重问题。"

"和斐利贝之间?"

"不是,是和你之间。"

她看起来像要晕倒。

"大姐,"我说,"我在美国的朋友们非常气你。"

"气我?为什么,亲爱的?"

"因为四个月前,他们给你一大笔钱买房,你却还没有买。他们每天寄电子邮件给我,问我:"大姐的房子怎么了?我的钱呢?"他们现在认为你偷他们的钱用做别的用途。"

"我没偷钱!"

"大姐,"我说,"我在美国的朋友认为你在……扯屁。"

她倒抽一口气,仿佛气管挨了揍。她看起来非常受伤,我迟疑片刻,几乎想搂住她,安慰她说:"不,不,这不是真话!都是我捏造的!"但是不行,我得演完。但是老天,她现在显得十分震惊。大概没有哪个英语用词比"扯屁"在感情上更融入巴厘语当中。在巴厘岛说某人"扯屁"是一件很坏的事。在这个社会,早餐前大家都对彼此扯好几十次屁,扯屁在这儿被视为娱乐、艺术、极端的生存法则,然而指出某人在扯屁却是一种骇人的表达方式。在古欧洲包管会挑起一场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