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猪女郎》 第一部分 无法明白的巨痛
无法明白的巨痛(1)
我知道这个故事会引起怎样的麻烦和不安,知道它会怎样搅乱人们的思想。我料到接受这部书稿的出版商将面临没完没了的烦恼,说不定还会坐牢。我在此谨向他请求原谅,原谅我打扰了他。但这本书必须写,不能再拖了,因为假如人们发现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没人会听我说话,谁也不会相信我。可提起钢笔我就可怕地痉挛起来,而且由于缺少亮光,天黑下来时我不得不停下笔来,我写得很慢很慢。找到这个本子有多艰难,污泥如何把一切都弄得脏乎乎的,并模糊了刚干的墨水。这些,我就不跟您说了。
有耐心来辨认这些关于猪的文字的出版商,我希望他也能注意到我为了尽可能写得可读一些而做出的巨大努力。回忆对我来说已极为艰难,但假如我专心致志,努力追溯往事,也就是说恰好追溯到事情发生之前,我还能回忆起昔日的情景。
应该承认,我所过的新生活、我所满足的粗茶淡饭和完全适合我的乡居生活,以及我忍受寒冷(随着冬天的来临我才发现这种寒冷)的惊人才能,这一切都不会使我怀念原先最艰苦的日子。我回想起来,事发之时,我正失业,找工作使我陷入我至今无法明白的巨痛之中。请读者,尤其是失业的读者原谅我的这些不雅之辞。可在这本书中,我并无不雅的言行呀!请所有可能觉得自己被冒犯的人一定要原谅我。
我在找工作,我去面谈,可一无所获,直到我给一家香水连锁店寄出一份自荐信后才终于有了回音,对了,我想起来我用的是这些词。连锁店老板搂着我,让我坐在他的膝盖上,一手捏着我右边的乳房,显然觉得它很有弹性。在我的那个年龄,男人们都觉得我很有弹性。
我体重稍微重了一点,可能重了两公斤,因为我老是觉得饿。可这两公斤在我全身分布
得极为匀称,我在镜子中看得出来。不做任何运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我的身体比以前更结实、更柔滑、更丰满了。如今我看得很清楚,这种体重的增加和肉体的高质正是最初的征兆。
连锁店老板一手捏着我的右乳房,一手拿着合同。我感到我的乳房在跳,那是因为眼看合同就要签定而万分激动的,也因为我看见自己的肉体,怎么说呢,就像充了气一般饱满。连锁店老板告诉我,在香水店里,重要的是要永远漂亮,悉心打扮。他说我也许会喜欢裁剪得很窄的工作服,那样非常适合我。他的手指又往下落了一点,解开要解的扣子,并因此不得不把合同放在办公桌上。
我越过他的肩膀,把合同看了一遍又一遍--半天工作制,报酬差不多是最低工资的一半,可以让我付清房租,买一两条裙子。合同上还明确写着,每年清仓时,我可以得到一些化妆品。能够得到牌子最响、价格最贵的化妆品!老板让我跪在他前面,当我在干那事时,我在想那些化妆品,想我将多么香气袭人,脸色将多么好看。也许我还能更加讨奥诺雷的欢心。
我认识奥诺雷的那天早晨,我连续第五个春天从壁橱里取出我的旧游泳衣,试泳衣时,我发现自己的大腿变得又红又结实,肌肉发达,圆滚滚的,都是吃出来的。于是,一天下午,我去了"水世界"。外面下着雨,但"水世界"里却总是那么漂亮,那么暖和。去"水世界"几乎要花去我每月膳宿费的十分之一,我母亲根本就不同意,她甚至不给我地铁票。为了过挡杆,我不得不紧贴着一位先生。总有许多先生在地铁的挡杆边等待年轻姑娘。我清楚地感觉到我对那位先生起了作用,总之,比平常起的作用要大得多。
在"水世界"的更衣室里,我得仔细地清洗我的裙子。在"水世界"的更衣室里,要永远小心,要看看门是否关严实了。当更衣室已被某对情侣占用时,你得知道如何溜走。那儿也总是有先生在旁边的门前等女人。在"水世界"里很好赚钱,但我总是不愿意进去,哪怕是在母亲威胁说要把我赶到外面去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我匆匆脱掉衣服,穿上游泳衣。在那儿,在漂亮的镀金镜子里,我又发现自己--很抱歉这样说--我又发现自己漂亮得令人难以置信,就像杂志中的美人一样,而且更有魅力。我用很香的免费沐浴露样品洗澡。
门开了,但进来的只是几个女人,而不是男人。我们可以享受某种宁静。女人们笑着脱掉衣服。这是一群富有的穆斯林女人,她们穿着极长的漂亮裙子进来,淋浴时身子把透明的纱裙绷得紧紧的。这些女人围在我的身边,惊叫着说我真漂亮。她们给了我一支高级香水样品和几个散钱,我感到和她们在一起很安全。
"水世界"是放松精神的地方,但也还是要小心。所以当奥诺雷在水中接近我的时候,我拼命游着逃开了。可最诱惑他的,也许正是这一点(那时,我游泳游得很好)。但后来,当他在热带酒吧里送了我一杯酒时,我立即就发现他是个好人。在热带酒吧里,我们两人都大汗淋漓,穿着湿漉漉的游泳衣,汗不断地往外冒。
天花板上有许多镜子,我看见自己满脸绯红,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在给我们扇扇子。我们喝着甜美的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听着岛国的音乐,突然发现已游得很远。到起巨浪的时候了。奥诺雷告诉我,在某些私人招待会上,人们会在游泳池里放进几条鲨鱼,鲨鱼在淡水中五分钟就会死去。在这五分钟里,它们追咬着游得过慢的客人,这样似乎能在庆典中制造出一种独特的气氛。后来,我们又浸泡在红色的水中,直到黎明。
奥诺雷是郊区一家大中学里的教师。他讨厌私人招待会,甚至从不参加学生们的聚会。我对他说,我想读点书,他对我说千万别读,学生都腐败堕落了,他来"水世界"是想找纯洁的女孩的。
奥诺雷和我很合得来,他问我是否有时去参加私人聚会,我对他说从不参加,我谁都不认识。他说他可以给我介绍一些人。起初,吸引我的正是这一点:这个小伙子不但为人正派
,而且还介绍一些关系给我。可事实上,奥诺雷没有任何关系,他并没有因自己的工作而建立起任何关系,也许他想靠我被人邀请到高级场所去。
我们离开时,奥诺雷在"水世界"的高级商店里给我买了一条裙子,一条透明的天蓝色裙子,我从来没有为别人穿过这条裙子,只为他而穿。在那家高级商店的试衣室里,我们第一次做爱。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看见奥诺雷的手抱着我的腰。他的手指在我的皮肤上压出八条富有弹性的印痕。奥诺雷气喘吁吁地说,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纯洁的女孩。
那些穆斯林女人也进了这家高级商店,我们听她们用她们的语言交谈。奥诺雷一边看着我,一边穿上衣服。我一丝不挂,感到有点冷。商店里的女子送来薄荷茶和点心,她把东西从试衣室的门底下给我们递了进来。她小心谨慎,非常熟练。我心想,我会很乐意有这样一份工作的。
后来,在香水店里,我的工作与此没有任何不同。雇用我的连锁店出售各种香水,每种香水都有一个试用室,顾客得在身体的各个部位试用香水,然后等着看它们的效果,这需要一定的时间。我让顾客坐在试用室的大沙发上,我得向她们解释只有身体放松,香水的效果才能显示出来。
无法明白的巨痛(2)
我像按摩师一样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培训。我分发"达美斯达"和用天鹅绒毛煎熬出来的液汁。这个行当并不坏。那些穆斯林女人走的时候,总会用互联卡留下五千多欧元。非常时髦的女店员当着我们的面喷洒香水,弄得整个店里都香香的。我曾对奥诺雷说,要是我开一家高级商店,我决不会让自己犯这种品位方面的错误。对此奥诺雷说,凭我这副身材和如此漂亮的脸蛋,我想得到什么高级商店就能得到什么高级商店。最后竟然被他说中了。但他不希望我工作,说工作会使女人变坏。然而,看到他尽管职业诱人,工资却只够他在近郊租一套可怜的两居室,我不免感到失望。我立即对自己说,要面对现实,我得尽快帮助他。
在那个时候,我一到香水店,顾客们便说我容光焕发,我成了店里一个出色的活广告。由于有了我,店里生意十分兴隆,连老板也向我道贺。
真的,严肃得像美容诊所里的白大褂一样的工作服穿起来十分合适,裁剪得十分贴身,恰到好处地袒胸露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的胸像大腿一样丰满起来,最后我不得不放弃我的B号胸罩,它压得我生疼。我还没有拿到第一笔工资,预领一小笔钱也不太容易,因为财务部的电脑坏了,所以我没法买C号胸罩。可老板安慰我说,在我这个年龄,它们自己就能挺起来,用不着买胸罩。确实,它们挺得很显眼,甚至戴D号也没用。结果,胸罩被撑破了,我用一点积攒起来的面包钱买了一个胸罩。
奥诺雷问了我一些问题,他知道我还没有领钱,但我强忍着,什么都没有说,尽管这一点点不诚实直到现在还使我痛苦。可怜的奥诺雷,他不知道乳房这么大而又不戴胸罩去赶公共汽车是什么滋味。
在店里,我的男性顾客越来越多,他们出手大方,老板几乎每天都来收钱,他对我越来越满意。我的按摩工作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我甚至相信老板在怀疑我主动进行特殊按摩。而在通常的情况下,老板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唆使女店员去干这种事。结果,由于挣到这些钱,几个星期后我就没有被炒鱿鱼的危险了。老板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一切都在谨慎地进行中。
老板很慷慨,让我平静地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肯定以为这些活把我给弄烦了。而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精神过。这跟奥诺雷毫无关系,和我的新工作也毫无关系,尽管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甚至和钱也毫无关系,因为不管怎么说,我要很久以后才拿得到钱,而且仅仅是一部分,它永远不足以让我独立。没错,这样说吧,在我的头脑中,甚至在地铁里,在那年春天的泥泞中,甚至在我中午去吃三明治的尘土飞扬的广场上,总是阳光灿烂。
然而,客观地说,这种生活并不那么容易。我得早起,可奇怪得很,只要公鸡一叫,随后城里的公鸡此起彼伏啼鸣响应,我就会醒来。我独自一人,再也不必晚上"达美斯达",早上"爱克斯特里尔",而奥诺雷和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继续大吃特吃。令人不舒服的是,我从来没有时间安安静静地吃饭,可我又很饿。有时,我来到广场时,早已饥肠辘辘。是空气,还是鸟儿,我不知道,总之是自然界的什么东西突然对我产生了某些影响。我的女伴们开玩笑说:"是春天!"她们妒嫉奥诺雷,也妒嫉我这么漂亮。同时,她们又感到很得意,因为我有时打电话给她们,把自己取得的成功都告诉她们。
后来,不顺心的事情来了,有时让人不开心的是我的顾客。我的女顾客越来越少,我想她们是在店里被吓坏了,店里有一种奇怪的气氛。有时,女顾客们会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通常这会使我感到沮丧,可在男顾客那儿就不一样了,我快活得像只小鸟。男顾客们喜欢这样,他们都说我纯洁得不得了。我变得骄傲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为自己感到骄傲。但使我的脾气变得这么可怕,使我对新生活感到兴奋的,并不是这一点。
我最后那批女顾客中,有一位很忠诚,目光温柔,是她引起了我的担心。她是个萨曼教教徒,每天都来,富得流油。我给她按摩时,她对我说,我身体的变化说不定是激素的缘故。我重复着我的女同事们说的话,说这是春天的原因,可她固执己见,说:"不不,这来自您身上,来自您体内。您肯定自己没有怀孕吗?"那个月,我的月经停了。这话可以说让我无言以答。我什么都没告诉奥诺雷。
这位女客已上了年纪,富有生活经验,我很喜欢她。她属于那种在按摩时老想聊天的女人,我想她大概有性欲冷淡症。看见我如此漂亮、如此年轻、如此纯洁,就像大家都说的那样,她也一定很高兴。她知道我怀孕一定会更激动,我不知道怎么说。
如今孩子越来越少了,我并不反对生孩子,有时,我会在广场上看孩子。总之,我越来越饿,这位女客觉得处处都是征兆。"您想吃东西吗?"她问我。现在,她每天都来按摩,男客们嘀嘀咕咕,把她叫做老骨头。我并不想吃东西,反而有些讨厌。"这没什么不同,"她对我说。她又问我详情。我再也不能吃火腿三明治了,那玩意儿使我恶心,有一次我甚至在广场上吐了,太丢脸了。幸亏那时时间还早,顾客和老板都没有看见我。突然,我吃起鸡肉来,这下好多了。"瞧,"这女客对我说,"您想吃鸡肉,而我在怀第一个孩子时也忍受不了猪肉。总之,怀孕时,猪肉要绝对避免,因为它有病菌。"我知道这女客根本就没有孩子。有个男客对我说,她是同性恋者,这甚至是明摆的事实。
无法明白的巨痛(3)
我的月经一直没有来。我觉得越来越饿,为了使三餐有所变化,我带了煮鸡蛋和巧克力。因为很难找到价格适中的新鲜蔬菜,我请一个男顾客从他乡下的家里给我带一些蔬菜,他还给了我一些苹果。应该看看我是怎么吃这些苹果的。在广场上,我老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地咬,好好地嚼。我满嘴苹果汁,咬得"咔咔"直响。这样别有风味!吃着苹果,身边围着鸟儿,在广场上休息几分钟,这样真快乐!我想吃绿色的东西,来自大自然的东西。
有个周末,我经不住劝说,去了这个男客家里。为了让奥诺雷无话可说,我借口说去参加培训。我太失望了,这位男客的屋子很漂亮,四周长着树木,十分僻静,周围全是田野,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景象。可我整个周末都在屋子里,男客邀请了他的一些朋友。
透过窗户,看着田野和矮树丛,我产生了一种可以说是荒谬的欲望:想把鼻子伸到那里面,躺在草丛中,嗅着草,吃着草。但那个男客却整个周末都缠着我。回来时,我坐在车上差点要哭了。在车上,我再也不想跟他做什么,而且在高速公路上,那样做很危险。于是,一进城门,那个野蛮的家伙就粗暴地把我扔下,以后再也没有来过店里,我失去了一个大主顾。
回家时,我开始流血了。我肚子很疼,几乎迈不开步。奥诺雷对我说,女人的肚子老是有问题。他很可爱,付钱送我去看妇科医生。妇科医生急坏了,说我流产了,他往里面塞满了棉花,然后把我送往一个诊所。刮宫花了好多钱,可我肯定自己没有怀孕,我不知道怎么就与妇科医生顶撞了起来。总之他气极了,像对待下贱的妓女一样对待我。我不敢告诉他我跟那位男顾客及其男友们干了些什么。
在诊所里,他们把我搞得很疼,我敢肯定,他们准是弄错了。我觉得如果怀孕了,自己是会知道的,从自己身上应该能感觉得到,可以说,那是一种母性的味道。我已对这种味道十分敏感,但我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感觉。而且,我相信,除了那个有点特别的女客,顾客们如果猜到我怀孕,会纷纷躲避我的。他们喜欢我纯洁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肚子有些疼,今天还疼,都是他们在诊所里搞的。不管怎样,我还是个女人。我之所以至今还说自己没有怀孕,是因为几乎就在他们所谓的流产之后,我的月经又停止了,同样的症状:饥饿,恶心,发胖,持续不断。尽管有这些不愉快的事--除非它们全一起来--我的心情还是一直很好。
那位年迈的女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喜欢我了。她固执己见,摸着我的肚子,并在镜中指给我看。我的肚子已变得很圆,圆得有点让我不喜欢。但男客们仍觉得我十分性感,他们就指望这点,甚至排起队来。那位女客花了许多时间和我待在一起,她是最后一个来店里的女人,可以说是我惟一的女友,因为我光彩照人,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而这种"光彩"可以说已经让我所有的女同事们都泄气了。
我很乐意跟这位女客聊天,她的身体并没有使我不愉快。想到自己几年后将成为什么样子,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完全弄错了。这位女客给我一些还能穿的裙子,有次甚至还给了我一个她不再喜欢的首饰。后来她却被人杀死了。有一天,她没有再来,人们在广场的一棵树下发现了她的尸体,惨不忍睹。从此,我经常遇到她的一位女友,穿着一身黑衣,来广场的树下哭泣。有这样的朋友倒蛮不错,而我却再也没有女客陪我聊天了,我又得独自面临月经这个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失去那位女客使我感到轻松,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怀孕,是她希望我怀孕,强行把我弄得昏头昏脑。那些男客,至少不会用这样的关心法,他们不用看我就知道我怎么样了。事实上,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对我动手动脚,他们感到十分自豪。其实,我很喜欢他们的这种冷漠,因为我觉得自己长得太胖了,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不过,由于我在店里只接待常客,所以我不用担心那些新客是怎样看我的。我所有的男客都知道我合他们的口味,感到很满意。他们不用费心,我身上稍微有一点变化他们就会觉得不适宜,我相信正是这话。自那以后,我就开始考虑这一切。我试图了解我的这些男客,尤其是为了能接待所有的人,我的半日制工作不知不觉变成了全日制。
无法明白的巨痛(4)
我产生了一些怪念头,这些念头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现在我可以这样说。我开始给我的男客们打分,甚至有所偏爱。我看到有些男客来的时候心里感到很不高兴,幸亏我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且我相信这些新的想法以及其他种种变化都与月经不来有关。即使我永远保持这种令人奇怪的好脾气和好身材,我也越来越难以忍受客人们的某些怪癖。
我对一切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保持沉默,当然我也让人干,否则他们不会付我钱。但由于月经停止,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话了。指挥我大脑的,是我的身体。我现在才明白,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尽管我在心底里很高兴摆脱了那些顾客,但在当时,我相信可以闭着眼睛让人为自己的身体掏钱。而且,这完全行得通。从我的体重重得有点过分的时候起,甚至在顾客们有所察觉之前,我就开始厌恶自己了。我在镜中看着自己,真的,我的腰部出现了皱纹,差不多可以说是赘肉!现在,想起这事我就想笑。
我试图少吃三明治,甚至不再吃中午饭,这些东西都会让我继续长胖。我眼前萦绕着香水店所挂的时装模特儿的照片。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出现了淤血现象,变得红红的。顾客们和我在一起不知不觉地养成了农夫的习惯,他们什么都没有察觉,过于关心自己和自己的快乐。但由于他们新的愿望,按摩床成了田里的干草堆,有人开始吃草,还有的人像猪一样乱嗅,慢慢地他们全都趴下了。我想,假如最后我的月经恢复了,我会把血全都流光,我会重新变得跟年轻姑娘一样清新可人,所以我有些想放血。那些客人,他们自己也变得越来越肥了。在他们的重压之下,我的膝盖生疼,眼冒金星。我看见了刀,看见了砧板。
我给奥诺雷的厨房购买冒牌的家用电器,他很喜欢新潮的家电。后来,我不得不面对事实,因为我开始思考一切,对一切都有了想法。如果我还有理智的话,我再也不能无视自己的现状,回避怀孕这一事实。
我一个月内重了六公斤,尤其是肚子、胸脯和大腿胖得很厉害。我的脸颊又胖又红,几乎像个面具,我老是感到饿。晚上,我做怪梦,我看见血,看见猪血香肠,就起床呕吐。我到现在还为这些离奇的梦而感到羞耻,可事实就是这样。我试图弄个明白。有时,我确信无疑,清醒得不可思议,这使我感到害怕。怀孕,可以说是所有这些征兆之间惟一客观、理智的联系。
奥诺雷想让我停止工作,他起了疑心,他应该是对某些事情产生了怀疑。但自相矛盾的是,除此以外,他很为我感到自豪。在整个首都,大家都在谈论我所工作的香水店,那是最时髦的香水店,名人们也远道前来看我。奥诺雷只看到钱源源不断地来,那些家电就是证明。后来,他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除了几个周末以外,我每天晚上无论怎样都要回家。总之,我赚钱的时间不超过所有时间的三分之一。
我已决定什么都不跟奥诺雷说,因为假如他知道我怀孕,他会竭力把我留在家里。我会领到三个月的产前补助,那可比我的工资高得多,然后,我会和奥诺雷一道被关在家里。可我想保住我的工作,心中却不很明白为什么。这就像一扇窗,我能看见广场,看见鸟儿。总之,只要别人知道我怀孕,我就保不住工作了。这该怎么跟老板去说呢?这简直无法想像。他会指责我不小心,可我的钱还赚得不够,无法小心。而对奥诺雷来说,这些跟肚子有关的事情应该由女人小心。也正因为这样,我相信自己怀孕了,因为我没有小心。尽管如此,这里面还是有某种与生命有关的必然联系,至少我现在可以说我怀疑是这样。
我惟一的法宝,是我充气般的腰,可我得老老实实承认,我正慢慢地失去它。再过一两个月,我将完全穿不了工作服,我的肚子将鼓起来。现在穿吊带内衣和袒胸低领的衣服已经不那么刺激了,因为我太胖了。
第一次清仓,刚好是我受雇一周年日子,我得到了一些卖剩的化妆粉,我每天早上都抹,这使我农妇般的腰和红彤彤的脸显得好看了一点。我可以再坚持一个月,可我全身到处发
胖,已不仅仅限于肚子。我的肚子与孕妇根本就不一样,它不是那种好看的圆球形,而是一些赘肉。毕竟我见过孕妇,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就在不久之前,我母亲也是等到怀孕第五个月,才哭着打了胎,家里太需要她的工资了。
我几乎不再吃东西。我白天头晕目眩,每晚怪梦连连。奥诺雷被我猪一般的呼噜声弄得不知所措,后来我又发出尖叫,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不跟我一起睡了。我睡在客厅里,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更舒服,我可以照我喜欢的那样侧躺,可以打呼噜。
不过,我的睡眠越来越差,眼睛下面出现了眼袋,我试着用两支作为新年礼物赠送的"椰林"化妆品来消除,可"椰林"过期风干了。我的样子真的很滑稽,想到流产我就担心得要命。他们对去做流产的女士可一点不温柔,据说他们甚至舍不得给那些女人用麻药。她们只能小心行事。而且,总有那些让人害怕的别动队,我对此不是太清楚。当时我不听劝告,非常幸运我现在已远离了它。
我去了诊所。我偷偷地倒卖了一些极品唇膏,我怕被人抓住。我只待了六个小时,这让人完蛋的半天已经让老板很不高兴了。有个家伙,被绑在手术台的搁架上,嘴里还唱着什么。但这傻瓜被绑得太低了,手脚还是很灵便,他被迫目睹了一切。后来,警察赶到,砍断了他的铁链--因为他把钥匙吞了--他浑身都是我的血。在诊所里,他们对他说,如果他再吞钥匙,他会活不长的。对我呢,他们说假如我再不小心,这样刮了两次宫之后,我会变得骨瘦如柴。他们还对我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样子如此奇怪的子宫,说我最好当心点,否则会引起一大堆毛病的。他们甚至留下了我的子宫造影,想细细研究。
那个家伙送我回家,他满脸苍白,对我说,我永远遭天打雷劈,说我无法想像(不幸的是我能想像)自己行为的后果,他说我是个堕落的女孩。而我却不在乎他说什么,我靠在他的肩上回到香水店。事实上他很温柔,没有他,我根本走不动。我在想怎样才能不把血弄得到处都是,怎样才能经得起顾客的折腾。